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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将已是冻僵的手凑着菱唇边,轻轻呵着气,汲取着寥寥温暖。
心中有片刻的犹豫,她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
江书婉“哦”了一声,又仔细想了想,才道:“清幽,那就先这么着。大婚前一天,他总要让你回娘家待嫁。记住,得月楼便是你的娘家!他一定会让你回的。我先去着手安排,至于巨细,等你待嫁回来那日我会同你细说。记住,你一定要想办法支开凤炎。”
清幽面上略过一丝焦躁之色,支开凤炎,谈何容易?她寥寥点头,应道:“知道了。”
江书婉又朝远处凤绝站立的方向望了望,转首瞧着清幽,眸中有着不舍之意,终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免得遭人怀疑。清幽,你赶紧走罢,记住,要保护好自己。”
清幽点头,顺手将手中一直握住的竹签递给了江书婉。她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狐裘领子,便只身离去。
跨出求签堂,遥遥望去,凤绝黑色的背影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俊朗,仿佛是一道伟岸的剪影投在地上。而他等待的姿势,在那一瞬间激起她心中所有温柔的记忆。他总是这般,等着她,守着她。想至此,她唇边不由绽露出一抹微笑。
凤绝听见身后有步履轻动,他忙转过身来,本是寂寥惴惴不安的神情,在看见她唇边挂着的笑容后,骤然明亮起来,像是灼灼一树火焰升起。他本是不信鬼神佛教这些,可是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么希望她能抽到一枚好签。
几步上前,他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手中包裹着。眼神微微荡漾,柔声问着:“惜惜,怎么去了这么久,还冻成这样?怎样,签文可好?”
清幽垂下双眸,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无路可退,她只能,骗他到底了。
复又抬起,轻轻颔首,她低低道:“绝,我的将来,便都要依赖你了。”
他的眸中,有光彩流转如星波皓皓,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是狂喜,竟是颤声问:“惜惜……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走了?你同意嫁给我了么?”
她的神情有些局促羞涩,四下看了看旁人,低声道:“绝,这么多人呢,你小声点。干嘛非要问这么清楚,真是的。”
凤绝一愣,旋即是喜不自胜,拦住清幽纤细的腰,便急急朝寺外走去,仿佛已经等不及回惜园了。心中的愉悦,仿佛有一朵一朵冬花正在自己身边片片绽放着……
江书婉远远望着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那样温馨的一幕,有着令自己说不出来的感受。她复又低首望了望手中的签文,却突然愣在了当场。
下下签,究竟,清幽方才所求的是什么啊。竟然是一枚下下签……
国事战事,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江书婉站起来,顺手将手中清幽抽中的签文又塞回了签筒之中。她忙转身去了后堂,置换好衣裳,不一会,已是摇身一变。一名面容微黄,有着点点雀斑的女子自求签堂后门而出。
她辗转来到了后山,自小道一路下山。事情紧急,东宸国的成败皆在此一举,她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去部署。
山里的风,呼啸而过,霍霍有声,卷过积雪带着森森冷意,她方才在求签堂中等候了太久太久,线下只觉得浑身渐渐凝冻成冰,身上一阵紧过一阵的发凉。不知为何,今日,她隐隐觉得不详。
山路崎岖,弯弯曲曲地林间一路向下。经年无人走动的石板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十分的滑,无奈之下,她一步一步走的甚是小心。
头顶之上,一轮红日如一颗温软闪耀的红宝石,悬挂于蓝天。
走着走着,几乎以为是自己眼错,一片皑皑白雪之中,她仿佛瞧见了一抹艳丽红色的身影正立在不远处崖边的大石之上,那红是夺目绚烂的红,浸润在了洁白纯净的雪景之中,十分突兀。
江书婉不由停下了脚步。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竟是红焰舞。瞧见江书婉,她微笑着问,“书婉,怎样?事情都顺利吗?”
江书婉秀美微蹙,语调略带不悦,低斥道:“焰舞,你怎会在这里等我。事情当然都办妥了,只是你这样,容易暴露……”
突然,眼前红光一闪,她的话语顿时止住,喉间再也说不出一字,身子也不能动弹一分。
红焰舞妖娆一笑,纤手在江书婉身上摸索了一番,拽出一枚香囊,隔着柔软的布料,她亦能抚触感受到宝石的坚硬。
江书婉不能说话,只能睁大美眸瞪着红焰舞,满是愤怒与不甘。
打开香囊看了看,红焰舞森森冷笑着,露出雪白一口贝齿,如能噬人一般。毫不留情,她一掌内力袭上江书婉纤弱的后背,厉声道:“你可以去死了!”
看着那纤弱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般自悬崖坠落,再不可见。
红焰舞满意一笑,垂眸瞧着自己手中的宝石,而那样的蓝色,一如天空般纯净透明,极美极美。
头顶上的红日好似胭脂般,在她面颊之上涂抹上了一层血色。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宛若坚冰相触,抚摸着手中美丽的宝石,自言自语道,“白清幽,计划有变,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办罢……”
国破山河在 第二十八章 我喜欢的,是你
东宸国,承庆二十八年。
凤秦国,万和五年。十二月二十,离正月初一尚有十天。
冷寂的冬天,寒风带来了窃窃私语,愈演愈烈,空气都仿佛随之升温。传言,凤翔兵出奇招,已是顺利攻下了北方一郡。山合之围,哪怕是再坚固的堡垒,只要攻破一角,很快便能将其全部攻陷。
人们纷纷猜测着,年内,凤秦国的皇帝凤翔是否能亲兵攻下北方四郡。如果北方政局稳定,那凤翔的兵力便会南调,东宸国的江山则更是岌岌可危。明眼人都明白,若是东宸国想收复东都,目前尚有最后一次机会。是以,凤秦国在东都各个城门,甚至是大街小巷子里都加强了防范。时不时地,都能瞧见一队黑衣毡帽鹿皮靴的凤泰军队巡逻而过,严谨有序。
东都街头,似乎又恢复了初初沦陷时紧张的气氛,天下纷争,无一日太平,百姓便无一日安生。人们拼命地往自己家中储存粮食,虽是靠近过年时分,渐渐街上人也少了,米、粮、油、盐因此而价格日渐飞涨。
人心之浮动,处处都能感受到。
也许,唯一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地方,便是惜园了。
这里,所有的人,每日都忙着张灯结彩、布置着左贤王的婚宴。适逢王府管家老家中有急事,他请了长假回去处理,也算是过年时探亲。不过,这并不影响整个王府中井井有条的布置,管家在临走之前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底下的人,只需一一照着做便是。
一连布置了半个多月,惜园之中,飞檐卷翘、宝瓦琉璃之上都悬挂了金环玉铛。树木花草之上触目皆是红缎锦绸,且处处都挂上了闪耀如星子般璀璨的明灯。路路红毯铺陈,且两侧是百种菊花摆放,竞相盛开。到了晚上,更是重重宫苑灯火通明,好似银河倒挂,灼灼生辉。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氤氲温热的喜庆之气。
怡园之中,则更是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清幽漠然瞧着婢女小厮们将她的房间装点一新。原本的烛台都换做了水晶玉壁灯,以珍珠为帘幕,鲛绡轻纱为帐幔,帐上绣满了多子多福的吉祥图案。几床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皆用红线一一串起,已是准备好,搁在了长几之上。细致到连窗户纸都更换成了百年好合。
她知晓,其实凤秦国的大婚本没有这般复杂,这是凤绝去一一仔细问了东宸国的习俗,又将凤秦国的习俗相融其中,这才置办得如此奢华。
只是,随着婚期一天天的近了,她的心却是愈来愈慌乱,渐渐坐立不安。
因为至今,她还没有寻到办法支开凤炎。而此前她曾私下问过凤绝,听他言下之意,虽是夜都那边催着凤炎回去述职、且一并主持大局。可是凤炎之意,要等到大婚后才走。
如此一来,她更是难办。
有关政局方面的流言蜚语,她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些。
截止十二月二十八今日止,凤翔已是攻下了北方四郡中最重要的二郡,而另外两处城池已是危如累卵,不日便可攻破。
焦虑不安,她着急的是,不知轩辕无邪眼下是否被困在了北方,也不知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江书婉那边,也不知进展如何,计划又是否顺利。眼看着,后天她就要回得月楼中待嫁,而支开凤炎的事,她却丝毫没有办妥。
穷途末路,即便是豪赌,今日她也只能赌上一赌。
这晚,清幽坐在了床榻之上,瞧着婢女们将今日下午给她试过的凤冠霞帔一一收拾好,放在了檀木大箱子中,准备后日一并送去得月楼中。
“咔”地一声,当箱子终于合上,一应婢女忙完的时候,已近戌时。
“王妃,奴婢告退。王妃且早些歇息。”说着,她们躬身退下。
清幽待到她们走后,又将那檀木大箱子打开。
她怔怔瞧着那色彩丰饶的刺绣织金大红喜服,久久凝立,一言不发。
大约只有亲王王妃的喜服,才能这般奢华罢,缠枝镶花缀珠刺绣,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一层红一层紫,好似彩虹双色,格外妖娆。凤冠之上更是珠翠玉环铮铮,中间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光彩耀目。
瞧着瞧着,不知不觉已是晶莹泪水溢满眶。
战况突变,无邪身陷北方,也不知能不能顺利脱身,东宸国的江山在风雨中飘摇。此时此刻,她只觉肩上承受的压力仿佛是千斤重担,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师兄的死,东都的沦陷,仿佛历历在目。
并不克制,她一任那晶莹的泪珠滑落,无声无息绵湿衣衫,却不知究竟是为那般。
此时此刻,她只是想哭而已。
单纯的,只是想哭……
焕然一新、奢华的怡园之中,是金做笼,玉为梁,锦幔珠帘,吹拂得人的心事也是重重叠叠。屋外,弦月失色,亦不能照亮她心底莫名悲凉的心境。
偌大的王府中,人来人往,个个面上皆是喜悦之色。可也只有她心中明白,这喜庆的背后,原是一场阴谋。这美丽的凤冠霞帔的背后,原是一场做戏罢了。
一切,都是假的。
“嗒嗒”两记敲门声在暗夜中响起,骤然敲碎了她的思绪。
她勉强振作精神,却并没有拭去泪水,只是哑声道:“进来。”
推门声,很轻很轻。关门声,亦是很轻很轻。
可进来之人,却令人意想不到,是凤炎。
依旧是一袭淡黄色的亲王制服,双肩盘龙。可不同的是,今晚他只是将长发散散束在腰间,并未束冠,两缕垂在胸前,更显浑身的慵懒俊邪之意。他只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淡得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缓缓道:“听说,你找我?”
清幽听得来人是凤炎,心中一凛,慌忙侧过身去,似是不想被他瞧见自己的失态。
凤炎墨绿色的眸子微眯,两步上前,他已是瞧出了她的异样,眼眶红红肿肿的,清丽的面颊上有未抹去的泪痕,连衣襟都是潮湿的。
他神情微愣,没有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一幕,心中轻轻一触,有异样的感觉漫生。他不是没有见过她哭泣的样子,他初初怀疑她身份的时候,她便是倚在三弟怀中啜泣着。那时,他只是嗤之以鼻,并没有半分心软。
只是,她仿佛从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犹记得自己喝醉酒对她施暴的那晚,亦或是捏裂她的肩胛骨的那晚,她都咬牙忍着疼痛,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可是,此时此刻,快要大婚了,她却在无人处,暗自流泪。
那样梨花带雨的样子,无疑是惹人怜惜的。心意,有刹那间的柔软。他伸出一手,想要拭去她尚染在睫毛之上的泪珠。
清幽却不动声色地让过了,凤炎微微有些尴尬,一手怏怏放下,只僵硬问道:“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转身,自床头取出一只奢华的锦盒,织金软布镶嵌,黄金镶边,明珠为扣,红宝石做花,祖国绿为枝叶。仅仅是盒子,便是价值连城。一指请按明珠,但听得“咔”地一声,锦盒打开,里边卧着一颗硕大晶莹的珠子,通透玉润,华美异常。
她深深吸气,敛平呼吸,一手拭去眼泪,另一手将盒子递了给他。
凤炎俊眉微蹙,不知她是何用意,只是双手环胸,也不接过。
清幽勉力一笑,缓缓道:“右贤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本就是至尊的宝物。更何况这么大,又是如此光泽,我猜测,其价值恐怕能十座城池。这份贺礼,实在太贵重,我区区一名孤女,实在承受不起。所以,我找你来,只是想将这颗夜明珠还给你。”她的语气带着一分轻盈,羸弱之姿,整个人好似随时都会飘走一般。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碧色盈盈欲滴的衣衫上,一路往上,再是她的脸庞,细看之下,长长的睫毛之上,犹有露珠清光,在瞬间耀入他的眼底。
他的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一任她伸手托着锦盒,半晌才问道:“还有三天你就要与皇帝大婚了。我想不明白……”
他突然伸手,将盒子沉沉盖上,复推至她身前,不肯收回。轩眉一扬,他又问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哭呢?你一个孤女,能成为亲王正妃,难道不是无上的荣幸么?”
她默默垂首,涩然摇头,道:“右贤王何必关心这些?你只管将夜明珠拿回去便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至最后,她似是微微恼了,突然一步上前,将锦盒硬塞入他的怀中,转身便送客道:“右贤王请回罢。”语调之中,皆是生硬。
凤炎却一臂将她拽回,另一手飞快地擒住她精致的下颚,墨绿色的眼眸直直摄入她的眼底,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字字逼问道:“我自然要知道!既然你心中不愿意,又为何要答应成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的下颚,被他掐的热辣辣地疼。
胶凝的气氛微微叫人窒息,凤炎危险地眯起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从眸底刺出,寒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回夜都述职?你以为,我真是稀罕喝你那杯喜酒么?我便是要等着看看你究竟玩什么花样!!”
他冷笑着,握住她下巴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字字生寒,“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然,今晚我就……”他的话,顿然止住,可语中之意,却十分明显。
清幽心头一震,急忙静下心来,凤炎太难对付,她一心想要设计他,可没准反而会被他看出破绽。可是,东宸国的大业,三日后几万人的生死如今都捏在她的手中,她必须支走他。
下颚的疼痛,不断地提醒着她,此刻危险的处境。与虎谋皮,她无疑是自寻死路。
那一刻,她索性全豁出去,红了眼圈,唇边苦笑如一缕照霜月光,凄声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又为什么会哭……”她的手,握紧他正卡住自己的手腕。望着他美丽的绿眸,字字认真道:“我喜欢的,是你!我不信……你不知道……”
“呃……”她低呼一声。只觉瞬间,他略为粗糙的大掌已是扼住他纤细的喉咙!
凤炎冷冷盯着她,面上闪过一丝暴戾之气,字字咬牙道:“我会让你知道,骗我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修长柔韧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他慢慢地用力、收紧、再用力、再收紧。好似正享受着玩弄濒临死亡的猎物。
清幽痛苦地哼了一声,感到自己就像即将折断的芦苇,在肆虐的风雨中瑟瑟发抖。胸腔之内,新鲜的空气,愈来愈少,菱唇渐渐发紫。她缓缓闭上眼眸……
那样的脆弱,那样的苍白,那样的青紫,令他心中陡然一颤,手势一软,倒也放开了她。
无数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肺腑中,几乎将她呛的咳嗽连连。
凤炎眼底那种寒冷逐渐融化着,连带声音都放缓一分,他缓缓问:“你……方才说什么?”她说,她喜欢的是自己。有可能么?还是骗他的?
他想起了,她曾两次替他解围,即便是他那样残忍的对待她。
他想起了,临江楼中,她静娴坐着的身姿,沉定如水。
他想起了,那一日她弹奏七弦琴,凤绝曾经问过自己,她会不会另有心上人……
会么?
他的目光,落至方才他掐住的地方,而那里曾是细腻的脖颈,如今已是青紫一片,衬着肌肤的白,格外刺目。
他的手,有点冷,不由自主地拂上那片青紫。
而那样的寒意极冷极冷地渗进肌肤里,不由激得她寒毛倒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她人生第一场豪赌,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转首,她凝望着窗台之上素白纯净的水仙,狠狠闭一闭眸。复又直直望着他幽深的绿眸,突然轻盈一笑,眸中悲凉之意却更浓,淡淡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未来的——二哥!”
二哥……
这样的一声称呼。
那一刻,她瞧见了,他眼底深深的震动。以及预料之中的,他的大掌又是扼住她的喉咙,用力,再用力……
她知道,他那么精明,那么聪明,一定明白她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他一定会要她的命!
她赌的,就是这个!
她赌的,就是自己的命!
冷若寒冰的手指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