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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这样的“默契”,如果不是巧合,那只能是奇迹。不过,如山会不要命地替枭挡铁镖,这点更加以外,他们不过是一对连交谈都没有的陌生人。钟小魁满腹疑问。
林七七脱下外套盖在如山身上,看着一直小心跟在枭身边的女子,问他,“刚刚不是牛大出来抵挡,不是我们硬逼着你离开,你真要因为她,跟你那帮手足翻脸?”
枭沉默,许久才对钟小魁说:“我去找些吃的来。你看好他们。”说完,他又对他的阿燃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下,这次绝不可以乱跑了。唉,我叫你留在那木屋里等我回来的,你这一路找来,随时都可能没命。幸而没事。”
阿燃望着他,握住他的手,点点头,秀气的小脸上全是割舍不掉的依恋。枭离开后,阿燃缩到身旁的树下,蜷着身子,抱着膝盖,惴惴不安地东张西望。
“你很怕我们么?”钟小魁问阿燃。她把头埋得很低。
“铁面元帅为什么一定要枭交出你?”他又问。一听铁面元帅,阿然面色大变,抱住头,浑身筛糠似地抖。
“你不如直接去问枭!”林七七见阿燃可怜,捶了钟小魁一拳,“你没见她在害怕么?”
林七七又去弄了些水来,给阿燃洗脸。洗去脸上的污迹,再看阿燃,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呢,脸孔上每根线条都柔和得像夜色里的烛光,细腻的皮肤与安静的眸子,像临睡前喝的牛奶一样,微甜而安稳。我见犹怜,何况枭。
是夜,山里的温度低得让人想死。如山在林七七怀里昏昏睡去,钟小魁小心拨拉着苒火,一旁的树枝穿着吃剩下的烤鱼,疲倦不堪的阿燃裹着枭的披风,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苒火噼噼啪啪,不时有些微火星蹿出来,唯一的热源照亮了未入睡的人的脸,各怀心事。
“离铁面元帅的大本营还有多远?”钟小魁问。
“我知道一条捷径,三天可到。”枭回答,“但我只将你们送到大本营之外,至于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大本营之内。从此,你我各不相欠。”
“你不欠我们,但你欠如山。”林七七插嘴,她轻抚着这孩子微微发烫的额头,“他是真的那命救你。”
“所以,有些事,希望你如实告诉我们。这样,既能让我们完成任务,又能让你脱困。”钟小魁接过话头,“为什么铁面元帅那么执着要你交出阿燃?总不会是他看上了阿燃的姿色,要抢去当个元帅夫人吧?”
“不是。”枭摇头,眼睛盯着跳动的火光,“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枭锁起眉头,很久才说:“我也不知。”
这算什么答案?!“大哥,不至于现在还不讲实话吧?”钟小魁有些生气了。
“我真的不知道,或者说我想不起来。”枭揉着自己的脑袋,神情严肃,并不想在说谎话,“我只知道,铁面不允许我身边存在任何我喜欢我在意的人,只要有,他就会想方设法夺走。你们并不知道,我在故乡的朋友,全部被铁面处死了,只有阿燃逃了出来,千幸万苦找到了我。”他看着身边这熟睡中的人,苦笑:“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阿燃家就在我家隔壁。她偷来家里好吃的给我,陪我一起做灯笼,玩游戏,听我讲故事。她是不会讲话的,但即便如此,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快乐,很温暖。”枭停了停,待情绪平复些,才继续说:“我只有阿燃一个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到底。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铁面知道我心里最重的人就是阿燃,所以他才对外宣布,只要我交出她,他就会撤兵回城,放我们一条生路。如此一来,弟兄们一定会逼我交出阿燃,让我内外交困。”
多么奇怪的交易条件。枭述说时的面容,坚毅中却始终透着些迷茫。像个失忆的人,在试图编造完整的记忆。
“铁面为什么不允许你身边有你喜欢的人?”钟小魁道。
“不知道。也许,这样折磨他的敌人,比杀掉他更有成就感。”枭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似要把一身的压抑全吐出来,“铁面,就是个魔鬼!他不知我身有兵符,只要我能突破他的天罗蛊行阵,就能搬来援兵。”说到这儿,他轻轻抱住已睡熟的阿燃,让她平躺下来,“如果可以,我想你们暂时替我照顾阿燃,如果我回不来……”
“你想多了。没有什么是回不来的。”钟小魁打断他,“睡吧。”
深夜,一轮清辉绕在半弯银月上,山里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清冷。离驻地不远的水洼边,钟小魁开门见山:“既然你是玩家,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遇到的一切,是不是照着游戏剧情在走?”
“我就知道你偷偷找我来是有求于我。”林七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照枭铁之役的剧情,选择‘枭’这个角色的玩家的确要经历刚刚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比如被铁颅军追杀,打地羽蛇,内杠,逃出。但不对劲的是,游戏里没有阿燃跟陈异凡这两个角色,地羽蛇也不是陈异凡养的。这个游戏被篡改了。所以,就算我是玩家,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们的介入,影响了这个游戏的程序?”钟小魁想了想说。
“你真觉得这是个游戏么?”林七七反问,“从我们进来这里开始。我们接触的这些人,真的只是游戏里的虚拟角色?”两人对视良久,谁也说不出答案。
回到驻地,他们发现如山这小鬼竟跑到了枭身旁,枕着他的一只手臂酣睡,而枭的另一只手,在睡梦中轻轻捏住了如山的耳垂,总是严肃的脸上,挂着少见的,安然的笑容。阿燃静静地躺在他们身边,睡得十分香甜。
天没亮,枭便醒了,独自走到前头,视线穿过密集的树林,望着北方入神。钟小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有什么计划?”
“翻过白骨岭,就能到一线谷里的阎王道,从那条路钻出去,就是斧涝关,铁面的大营就驻扎在那里。届时你们去找你们的人,我安置好阿燃……”枭在空气中画着路线图,“然后就亲自去会会铁面。我要看看他的天罗蛊行阵有多厉害。”
晨曦穿过凌乱的枯枝,落在枭孤注一掷的眼睛里,像插进两把孤绝的刀。早已醒来的阿燃,听到他这么讲,跑过来抱住他,噙着泪拼命摇头。
“你这样无疑是送死。”林七七揉着眼睛,爬起来。
钟小魁挠了挠鼻子,说:“既然我们要找的人是陈异凡,而陈异凡是铁面的儿子,如果能控制住陈异凡,他老爹一定不敢乱来。”
“铁面的大营,守备森严,想对他儿子下手,太冒险。”枭不同意,“你们本是局外人,还是……”
“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三人联手,只要搞定陈异凡,要挟他爹退兵,你就可以出关找援兵去!”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答应了如山要帮你。不能食言。”
“萍水相逢,这又何苦。”枭叹了口气,抱紧阿燃,喃喃,“什么时候,才能去到我们想去的地方……蓝天白云,稻花香气……”
还在睡梦中的如山,不太舒服地翻了个身。也许是伤口发疼,或者做了噩梦,他的眉头紧纠着,眼角似乎还流下一滴亮晶晶的眼泪。
7
中伏这种倒霉事,终究还是遇到了。哪怕枭说,走这条路线,连鬼都碰不到。眼见铁颅军的大营就在前方,他们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他们却不得不回头逃窜。
更坏的是,当他们回到枭事先找好的一处隐于密林中的枯井时,发现藏身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的如山与阿燃都不见了踪迹。还说要入大营搞定陈异凡,结果连大营的门都没碰到,半路就遭遇了早等候在此的铁颅军。
“定是铁面抓了阿燃!”跑了一半,枭突然停下,转身往回跑。
钟小魁一把抓住他:“找死么?你知道现在有多少铁颅军在我们身后?成千上万!!先躲过这一场,等他们滚回大营之后,再想办法!”
“不行!我晚去一分,阿燃的危险就多一分!我不能让她再死一次!”枭甩开钟小魁的手,朝密林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不能让她再死一次……林七七愣了愣。
“他大爷的!”钟小魁拔腿就追。刺人的荆刺拉破了他们的衣裳与皮肉,等到他们两人追着他跑出这片林子的时候,钟小魁慌忙刹住腿——这林子的外头,居然是一座近十米高的石壁,下头是一片乱石密布的黄沙地。
他正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摔下去,却不料背后的林七七只顾闷头追人,砰一下撞到他背上……呸呸!
钟小魁吐掉嘴里的黄沙,翻身揉着自己的屁股,身边躺着痛得龇牙咧嘴的林七七,两人还来不及互相指责,便发现四周的情况不太对劲。他们摔下来的地方,是一条促狭的直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种,而这条路的前后两端,已经被穿着统一的铁颅军堵死了。
清晨的阳光早就不见了,现在的天空,只有灰白两色,而且,下雪了。
横刀而立的枭,就在他们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方。
“枭,好久不见。”黑色的高头大马上,铁面元帅的黑色战甲,似一把霸气而犀利的刀,剖开了纷扬落下的雪花,而他的怀里,那个被其紧紧制住的人,正是阿燃。
铁面身后的白马上,坐着那个身形与衣衫一样单薄的青衫少年,一条小蛇,听话地缠在他的右手腕上,嘶嘶有声。他的怀里,也有一个小小的人,如山。
那少年的面容,与他们事先看过的陈异凡的幼年照片,有八成相似。钟小魁跟林七七谁都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把如山这个“快件”送到陈异凡手里。
“可以让他签收么……”林七七觉得自己在讲冷笑话。
“放了他们。”枭怒斥。
“为什么你连怒吼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我?”铁面冷笑着质问。
“放了他们!你的敌人是我!”枭握紧了拳头。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的军队会一再败北么。”铁面笑出了声,连他的战马都不屑看着枭,“因为……你怕我!骨子里的害怕。你甚至都不敢看我!”
枭慢慢抬起头,望着那张冷冰冰的铁面罩,刀剑指向白马上的陈异凡:“只有他那样的人才会害怕你,只有你那个没用的儿子才会害怕你!我们的军队,比任何人都骁勇善战,只是因为你们铁颅军卑鄙无耻,小人之心,才侥幸得胜!你的儿子,居然堕落到要以养地羽蛇这样的伎俩来博取你的欢心!你不觉得难过么?”
“是么?”铁面看了看那低垂着头的陈异凡,哈哈大笑,转过头,一字一句道:“可是,枭,你也是我的儿子啊!”钟小魁与林七七俱是一惊。枭的身子一颤,似有一把长刀从他脑中一切而过,全身的血脉都断尽了似的。
“胡说!”他一手捂住突然剧痛的头,“你胡说!我没有父母!我是枭!我是枭!”
盛怒之下的他,举刀便向铁面砍去。铁面不躲不避,枭的刀锋与他的战甲激起耀眼的火花,他举起拳头对准枭的心口便是一拳,巨大的撞击力,把枭弹向了一侧的山壁,落在地上,滚了一身黄沙,吐出的一口鲜血,很快没入了沙粒之下。枭爬起来,再冲上去。结果无非是又换来一次更重的打击。可是,他不服,如是反复。
“你无法打败我的。”铁面看着倒在沙中的枭,他身下的黄沙几乎被溜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
“看不下去了。”钟小魁拉了拉林七七,“有没打BOSS的秘笈?”
“我每次都还没打到斧涝关决战这一幕就挂了……”林七七很是羞愧地回答。
“有前途!”钟小魁赏她一句,快步跑到枭身边,扶住他,“不要再跟他硬碰硬了!”
“你朋友比你聪明啊!”铁面看了钟小魁一眼,对枭说道,“不过你仍有机会,我很公平,送给你们的天罗蛊行阵,就在你面前,你若破得了阵。我就此消失,世上再无铁颅军!”说罢,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大呵了声:“启!”
一道雪光自他指尖弹出,落到山道的中间,顿时阴风四起,地上的黄沙成旋涡状飞速转起,里头的地面,融化般朝下头落去,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数条藤萝状的黑色光线,蛇一般从深渊下爬出,猛地缠住了枭的双脚,将其拖向深渊。钟小魁慌忙抓住枭的胳膊,可这蛇光的力道大得出奇,竟将他们两人齐齐拖向那片漆黑的中心。
“钟小魁!”林七七本能地扑了上去,抱住了钟小魁的腰往后拉。也是徒劳。三个人像串在一起的蚂蚱,全落进了那漩涡中心的黑洞之中。
飞起的黄沙簌簌落下,地面上瞬间恢复了原状。铁面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山谷。陈异凡哆嗦着身子,看都不敢多看他的父亲一眼。阿燃面无表情,紧紧咬着嘴唇。
“小娃娃,如果枭知道,是你带我们抓到了阿燃,他会不会更挫折?”铁面笑问,“他还是这么没用对不对,连个小孩子都能骗过他。”
如山慢慢抬起头,微笑着对铁面说了一句:“你会被打败的。”
“嗯?”铁面看向这个只剩半条性命的小娃。如山肯定地点点头。铁面一声冷哼,将怀里的阿燃扔下地,一拉缰绳,连人带马冲向刚才那漩涡的中心,转眼不见了踪影。如山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大得要掩埋天下的一切。
8
“你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天下再大,也容不下一个没有用处的废柴。”空旷的黄沙地上,黑色的战马驮着铁面元帅,手持长刀,怒斥着朝前方奔跑的人追去。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阵法?”钟小魁以平生最快速度超前奔跑,他没有别的想法,只知道一旦自己不跑,身后那个疯子的大刀就会落在他身上。
“对,天罗蛊行阵是铁面的独门秘术,我们现在陷在里头,处处危机!”枭神色凝重。
“老大……我们这么跑下去也会跑死的!”林七七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看看前头,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连个尽头都没有……”
“必须跑!”枭大声说,“只有跑!才能躲开那个魔鬼!”钟小魁回头一看,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那个穷追不舍的铁面元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个。
“快点跑!否则被他抓住的话我们都会没命。”枭大声警告。话音刚落,两个铁面元帅变成了四个。
心知不对的钟小魁,一把拽住入魔了般的枭,问:“你为什么要跑?”枭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跑?”钟小魁横下一条心,指着身后的追兵,“你怕他么?你为什么要跑?你是威震天下的枭将军!你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国家!为了兄弟和爱人连命都不要!你不是胆小的人!你什么要跑?”
“你……我……”枭大梦初醒般地摇了摇脑袋,“我干嘛要跑呢?
“难道是这个阵法的原因么?”林七七喘着气道,“有些邪恶的阵法会扰乱人的心智,迷惑人的本性。”
钟小魁用力摇了摇枭,“将军!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热血汉子,就算是牺牲,也要牺牲的光明正大!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铁面那个鸟人!”
枭迷茫惶恐的眼神,渐渐变了。一阵马嘶声,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响起。并没有四个铁面元帅,只有一个。
钟小魁暗暗松了口气。这个阵,依赖的果然是枭的心智,他一旦有逃避之心,敌人则成倍增强。
“儿子,你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一个事实。你是个没有用处的人。而我作为你的父亲,那深重的羞耻感,化作了这个铁面。”铁面停在他们面前,手指轻轻扣着自己的面罩,“知道吗,因为你,我才无面见人。”
他的话,毒咒般刺着枭的脑子。枭的双眼涨得通红,痛苦地跪了下来。
“你不可能是他的父亲!”林七七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只是个存在在游戏里的变态角色!你休想蛊惑人心!”
“你们觉得,我是不存在的么?”铁面呵呵一笑,伸手摘掉了自己的面罩。面罩下的脸……正是那张照片里,陈异凡的父亲。
“可是,我真的没脸见人呢。”那张脸浮现出痛苦的神情,紧跟着,那张脸的皮肤消失了,露出红红的肌肉,接着,肉也消失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骼,最后,连骨骼都没了,面罩下,只有空空的空气。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我很努力……很努力……”
“是你,才让我这么多年来,无脸见人!”那个已经没有脸的铁面元帅,凄哀地对着枭大吼。
“给我闭嘴!”钟小魁被彻底惹怒了。
他挡到枭面前,双手捏诀,只觉体内一股无名烈火从心脏奔向全身,最后聚集到他的指尖,他双掌一合,怒斥了声:“九焰地火,尽三界之不净!出!”
一道灿金火焰自他掌中升起,如飞天蛟龙,朝那没脸的怪物猛扑过去。轰一声巨响,铁面元帅的身体在这条火龙的攻击之下,四分五裂,连他的战马也遭了殃,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灰烬。不得不说,钟小魁刚刚这一击时时的气场,干净利落,势如破竹,很难想象平时那个猥琐又毒舌的钟小魁,也能有这样的闪光一刻,林七七看的有点傻了。
可是,枭的痛苦似乎并没有减轻,他依然梦呓般喊着:“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