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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要你去逮捕他。”
“什么?”戴天明吃了一惊。
“去逮捕他,并且要让风标同志以我党叛徒的身份进入容城保密站。”
“这就是我苦苦等了六年等来的任务?”戴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名同志的被捕,是花海流连计划的正式启动。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
“不是冒险,简直就是儿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战在即,保密站那帮家伙都疯了,连审讯程序都省了,我们很多同志被发现以后大都就地杀害了。再说,我怎么能出卖自己的同志?”戴天明很是不解。
“这个人他们不会杀,因为他手里有尚九城需要的重要情报。你也不是出卖自己的同志,而是多了一名和你并肩战斗的同志。只是那名同志不知道你的身份而已。”
“那我们岂不是……”
“这是花海流连计划的一部分。这名同志的地址写在这上面了。”不死鸟说完,把桌子上的一个烟盒推给戴天明,“另外,我要给你介绍个人。”
不死鸟转过头,冲门口卖烟的茶茶招了招手。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清秀女孩,端着烟档走了过来。
“她叫茶茶,是一名新党员,代号风铃,受过无线电收发报技术训练,可以独立担任无线电收发报工作,并且她也知道我们地下人员在容城使用的电报密码和代用密语。从现在起,工作上她是你的助手,生活上你们对外以夫妻相称,你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你们使用的电台我现在还不能配发给你们,但我会尽快解决。”
戴天明有些惊讶。茶茶望着戴天明,翘起小嘴,轻轻地笑了笑。
戴天明伸手拿了茶茶一盒烟,放进自己的口袋。
“付钱。”茶茶不高兴地看着戴天明。
戴天明没答理茶茶。不死鸟吃完最后一口面条,站起来,然后对戴天明说:“你结账。”
不死鸟向门口走去,戴天明也站起来,对茶茶说:“你结账。”
茶茶一跺脚,故作恼怒状:“我什么都没吃,凭什么我结账呀?”
保密站会议室的桌上摆了一些茶水点心,沈腾和几名特务坐在椅子上正窃窃私语。门外传来一阵女士高跟鞋的踢踏声,众特务侧过头,纷纷朝门口望去。
一身少校军服的楚荷媚气十足地步入了会议室。
尚九城陪在楚荷身边,向特务们介绍:“这位就是我站新任电讯组组长。”
楚荷扫了一眼众特务,妩媚地点头致意。尚九城朝楚荷微微一笑:“楚小姐,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楚荷扫了一眼众特务:“非常抱歉,让各位久等,我叫楚荷,楚楚动人的楚,荷花的荷,少校军衔,毕业于中美特训班,专业是电台侦听。”
随后,尚九城带着楚荷来到电讯室。尚九城拍了拍桌上的那部带着斑斑血迹的电台:“楚小姐,这部电台是刚刚缴获的,同时还得到了这份不完整的电文。”
尚九城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楚荷:“能破译吗?”
楚荷看了一眼电文,闭目思索,另一只手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口红,在墙上写下了一串文字:“花海流连计划将在容城启动。计划负责人——不死鸟近日将抵达。”
尚九城看着鲜红的大字眉头一皱:“花海流连到底是个什么计划?它的目的和内容又是什么?”尚九城有些迫不及待。
楚荷分析道:“站长,我看只有找到隐藏在容城的另外一部电台,才会有答案。”
尚九城有些疑虑:“你有把握吗?”
楚荷信心十足地说:“您放心吧,依我看,共党的那部电台不是更换了频率就是换了密码,只要出来活动,我就一定能抓住它。”
三
茶茶跟在戴天明身后,来到戴天明的住处。茶茶在屋内四处打量,看到戴天明房间里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些好奇:“你很喜欢下棋呀?”
仔细看了看棋局,茶茶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一盘和棋呀!哎,你用的是红子还是黑子?”
“红子黑子我都用。”
“胡说,难道你自己跟自己下棋呀?”
“你说对了,我经常自己跟自己下棋。六年了,我的棋艺长进了不少,有的时候,我连自己都下不过自己了。”
看着戴天明伤感的样子,茶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从今往后就要假扮夫妻了,个人情况彼此都不熟悉,为了将来的工作,不被尚九城和特务们怀疑,两个人要彼此交流下个人的信息。
两人在棋盘前坐下,戴天明征询茶茶谁先说,茶茶将一红一黑两枚棋子扣过来,混在一起,调皮地说:“那就猜吧,谁猜到红的谁先说。”
“我先说。”戴天明没心情去猜棋子。
“没意思。”看到戴天明没有一点情调,茶茶满脸不高兴。
“我今年二十九岁,公开身份是保密局容城站侦防组组长,四六年以前在重庆军统局局本部担任内勤工作,四六年进入国防部保密局,在情报处军事科任职,四七年年初进入容城保密站工作。老家上海,我没有朋友,除了下棋没有任何业余爱好,大概就这些,记住了吗?”
戴天明一边说,一边拿出不死鸟给他的香烟盒,上面写着:峰林路19号。戴天明随手掏出打火机,将烟盒点燃。
“记住了。”茶茶点点头。
“还有,你是我这次从上海带回容城的,不管是谁问起你,都要这样说。”
“好吧。”茶茶点点头,看着戴天明。
“该你说了。”戴天明拿起一颗棋子,避开茶茶投来的目光。
“说什么?”
“先说年龄。”
“嗯,你猜猜看。”茶茶露出天真的笑脸。
“无聊。”戴天明有些不耐烦。
戴天明有些生气地站起来,茶茶不高兴地说:“好了好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戴天明依旧站着,茶茶用冰冷的口气命令道:“坐下!”
不死鸟挎着烟档走到峰林路19号楼下。高声叫卖着:“香烟,谁买香烟,有美人、双斧、三炮台,嫦娥、君子、蟠桃会。”
楼上的小窗打开。华中工委驻容城地下党员那云飞(代号:风标)探出头来。看到楼下的不死鸟,便将挂在窗口的衣服收了回去。
不死鸟四处张望,见没有异常,便走进了楼道。
来到那云飞的房间,不死鸟说明来意,然后坐在椅子上吸着烟,等待那云飞回答他的问题。那云飞从窗口往楼下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对不死鸟说:“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没有时间了,我能等你考虑,可对岸几十万等着渡江的战士等不了。”
“我不想扮演叛徒的角色。”那云飞皱着眉头。
“只是扮演而已。你不但要演,还要演得真,演得像,演得让敌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我知道很冒险,要想唱好这出戏,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也许还会像风笛一样。”
“我不怕死,但关键是……”
“风标同志,你要知道,你的叛变是花海流连计划的正式启动,是花海流连计划的第一步。我们所有的假情报都要通过你传递给敌人,这关系到整个渡江战役,关系到能否打赢这一仗!”不死鸟的语气很坚定,不容质疑。
“我接受任务!”那云飞听到这个任务如此艰巨,爽快地答应下来。
不死鸟拍了拍那云飞的肩膀:“发报吧。如果不出意外,你今晚就会被捕,你被捕以后,会有一个代号叫风鸟的人和你联络。这个人很快会跟一个劳军团抵达容城。”
“风鸟?”那云飞追问了一句。
“风鸟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有联络暗号。”不死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了那云飞。
那云飞收好烟卷,点了点头。
“我走了。”不死鸟站起来。
“等等,我想向组织提一个要求。”
“你说吧!”
“如果我牺牲了,请把我的遗物和津贴转交给我的家人,还请您转告我母亲,他的儿子是一名共产党员,是一名很优秀的共产党员。”
“这个我不管。”不死鸟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你必须给我安安全全地归队,这是死命令!”
不死鸟走了。那云飞转身坐到桌子前,掀开桌子的桌面,露出一部电台。
那云飞熟练地开机,然后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楚荷趴在窗口看着院内桃树。一名女报务员跑来:“报告组长,我们发现了一部活动异常的电台。”
楚荷连忙转身,坐到侦测电台前,戴上耳机,仔细侦听。然后在纸上记下了几个数字。楚荷突然一愣,摘下耳机,对报务员说:“信号断了。这部电台很可能就是共党在容城的另一部地下电台。赶紧通知电台测向车,二十四小时待命。电台频率我已经记下了,如果它再出来活动,不管什么时候,马上通知我。”
楚荷从电讯室出来,迎面碰上戴天明。戴天明扫了楚荷一眼,楚荷主动上前和他搭讪:“我是新任电讯组组长楚荷,楚楚动人的楚,荷花的荷。”
戴天明朝楚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楚荷笑笑:“昨天的见面会上怎么没有见到你?”
戴天明没有表情地回答:“我出差了。”
楚荷看了一眼戴天明手里的点心:“上海?”
戴天明又点点头。
“你是哪个组的?”
“侦防组组长戴天明。”
二人说着,一起朝楼上走去。一名女报务员跑了过来:“组长,那部电台又出现了。”
楚荷转身跑进走廊一端的电讯室。戴天明一脸严肃地看着楚荷的背影,然后来到尚九城办公室:“站长,我回来了。”
“路上顺利吗?”
“很顺利。”
“亲眼看她上了飞机?”尚九城有些不放心。
“是,站长,这是小姐让我带给您的。”戴天明将上海特产放在尚九城的办公桌上。
尚九城严肃地看着戴天明,狐疑地问:“你自己买的吧?”
戴天明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尚九城笑了笑说:“月桥她知道我从来不吃甜食,所以她根本就不会买这些点心给我。”
戴天明满脸歉意:“站长我……”
“你的心意我知道,月桥情绪怎么样?”
“不好,一路上她都在掉眼泪。”
“她和你说起什么没有?”狡诈的尚九城满腹疑虑,他担心女儿月桥向戴天明透露了燕巢宾馆的事情。
“没有,就是哭。”戴天明从尚九城的话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戴天明从站长办公室出来,来到楼下,发现楚荷带着几个特务匆匆向电台侧向车走去。他装作关心地问:“楚组长,你们慌慌张张地这是去干什么?”
楚荷转过身对戴天明说:“我们发现了一部共党秘密电台,你能帮个忙吗?”
戴天明想起不死鸟要他逮捕“风标”的任务,连忙答应着,招呼手下的几个特务向电台侧向车走去。这时,沈腾、张登和另一名特务骑着摩托车开进保密站大门。
“戴组长,有任务?”沈腾一副放肆的表情。
“抓人,正缺人手呢!”戴天明故意虚张声势。
“那我们就凑个热闹。”沈腾听到要去抓人,立即来了兴致。
电台测向车来到容北路,楚荷命令司机:“开快点,这电波越来越强了。”
七拐八拐,侧向车停在峰林路19号。
“就是这里。”楚荷肯定地说。
楚荷摘下耳机,将头探出车外,朝测向车后的沈腾等人挥挥手,指了指峰林路19号的小楼。沈腾、戴天明等人纷纷下车,掏出手枪靠了上去。
那云飞接收完最后一组电码后,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匆忙撕下抄有电文的便签,准备销毁。就在这时,门被猛然踢开,那云飞连忙将电文揉成一团,塞进口里。
一个特务冲向前,用绳索勒住那云飞的脖子。沈腾拔出匕首,顶在那云飞的下巴,命令道:“别动,给老子把嘴张开。”
戴天明拔出枪顶住了那云飞的头,厉声喝道:“把嘴张开!你咽下去也没用,我们会为你做手术的,现在张开嘴。省得一会儿张开这儿。”
戴天明用手点了点那云飞的腹部。那云飞慢慢张开嘴。沈腾冷笑着,从那云飞嘴里拽出一张纸条。
沈腾将纸条递给特务张登,拿着匕首的手准备去刺杀那云飞。
“戴组长,让开一下。”沈腾说着,就要去刺那云飞。
“沈组长,这个人是共党报务员,非同一般共党,还是先带回去向站长请示一下再说。另外,这封电报还得拿给楚组长译一下。”
“好吧,听你的,但有一点,将来这人上路的时候得我送他。”沈腾有些不甘心,但又不好违背戴天明的意思。
“带走!”戴天明故意吼了一声。
张登上前抓那云飞,那云飞突然一头撞向电台。
戴天明手疾眼快,左手抓住那云飞的头发,反手一掰,然后便将右手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脸上:“从现在起,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了!”
回到保密站,戴天明向尚九城汇报完抓获地下党那云飞的经过,跟随尚九城匆匆朝刑讯室走去。这时,楚荷走出电讯室,将一个纸条递给尚九城。
“这么快?电报译出来了?”尚九城有些吃惊。
“共党的这封电报用了密语,所以,即使我们截获了这份情报,也无济于事。”楚荷一脸无奈。
尚九城看了一眼纸条,挥挥手,和戴天明朝刑讯室走去。
刑讯室里,炉子上红红的火苗映着那云飞满是血迹的脸,炉子上一壶开水吱吱滋冒着热气,吊在刑具上的那云飞如困兽般地瞪着手拿木棍的沈腾。
尚九城和戴天明走进刑讯室,那云飞抬头看了一眼尚九城。尚九城走到那云飞跟前,举起纸条:“这是什么意思?”
那云飞闭上双眼,将头扭向一边。沈腾拿着木棍走到那云飞跟前,对那云飞一顿毒打。那云飞惨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弄醒他。”尚九城命令道。
沈腾扳起那云飞的头,刚一松手,那云飞的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沈腾将一杯滚烫的热水泼在那云飞的身上,那云飞疼得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那云飞一口血水吐在沈腾的衣服上,沈腾捊起袖子,抄起一把椅子就要砸过去,被戴天明拦了下来。
戴天明看了一眼尚九城,随后从腰间拽出一把左轮手枪,并将子弹退得只剩一颗,哗啦转了一圈,然后走到那云飞身边。
那云飞哆嗦了一下,顿时紧张起来。戴天明用枪对准那云飞的眉心:“选择死,你是共党的烈士;选择生,那你就是党国的英雄!”
戴天明打开保险,扣动了扳机,那云飞抖了一下,枪走空了。
那云飞紧咬双唇。戴天明又连着扣动了两次扳机:“说出密语,我就会停下来。”
那云飞突然惊恐地喊道:“我说,我说……”
“姓名?”
“那云飞。”
“代号?”
“风标。”
戴天明拿起纸条,递到那云飞面前。那云飞有气无力地说:“这封密电用了代用密语,内容是花海流连计划,该计划事关容城渡江之战,你台是党组织在容城之耳目,要保持联络畅通。”
尚九城听后,大吃一惊,厉声问道:“你在容城的联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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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收到电报干什么用,当画儿看啊?”沈腾坐不住了。
“有联系人,但我没见过,只知道他代号叫不死鸟。我一有情报,就会放在家门口的石狮子下面,他会随时取走。”
“不死鸟是谁?”尚九城双目紧紧盯着那云飞。
“他是花海流连计划的具体负责人。”
尚九城转过身,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吩咐道:“让他写悔过书。另外,马上派人盯着峰林路19号,如果有人靠近石狮子,不要抓,跟着就可以了。写完悔过书,让他回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尚九城说完便走了。戴天明吩咐特务给那云飞松绑,然后将纸笔递给那云飞,冷冷地说:“今晚你就待在这儿,好好写你的悔过书。”
那云飞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点了点头。
会议室里坐满了特务,尚九城走进来,满面荣光地看了看众特务,兴奋地宣布:“今天我只讲两件事。第一件事,今天抓到共党一条大鱼,并成功策反,在这儿,给电讯组组长楚荷记一功。”
楚荷听到尚九城表扬自己,连忙站起来:“站长,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戴组长、沈组长他们的……”
尚九城摆了摆手,示意楚荷坐下。
“第二件事,南京工商界人士不久前出巨资邀请一些文艺界名角,组成一支劳军团,在得到国防部许可后,明日下午将抵达容城犒劳一线部队将士。可就在劳军团出发前,局本部得到消息,劳军团里有共党!”
众人听后,一片惊讶。尚九城继续说:“局本部指示,一定要在方法适当的情况下,对劳军团实施监控及调查。”
茶茶忙了半天,终于将戴天明住所的一楼改成了一间花店。看着布置一新的花店,茶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戴天明下班回到家,看到一楼被茶茶改成花店,顾不上生气,立即吩咐茶茶:“通知不死鸟,风标同志已经被捕,一切顺利。还有,让他小心点,已经有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