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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家五小姐,刑部尚书秋大人的女儿,秋明月。”
“秋尚书的爱女?”孝仁帝又皱眉,“不过璃儿什么时候认识这秋家五小姐了?”
德妃却在此时笑出了声,“原来母后说的是她啊,臣妾倒是听过她的名字。”
“哦?”孝仁帝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在哪儿听过的?”
“皇上不知道吗?那秋家五小姐原是养在扬州的,一个多月前…”
“扬州?”孝仁帝打断她,眉间凝起一抹暗色。“她母亲可是姓沈?”
“正是。”这回回答他的却是太后,“她母亲叫做沈柔佳,外祖父曾是扬州知州沈从山。也就是这段时间秋尚书屡次在朝堂提及的沈大人,皇上日理万机,不会连这个忘了吧?”
“沈从山?”孝仁帝恍然大悟,“我说皇弟今日怎么突然提议让那沈从山担任工部侍郎,原来如此。”他目色沉了沉,望向太后。
“母后,您好像对那秋家五小姐很了解。”
“不多。”太后不冷不热道:“只是上次去宝华寺焚香的时候,见过一次。”话虽然是对孝仁帝说的,可眼睛却似无意看了德妃一眼。
“宝华寺。”
孝仁帝重复了一声,不再说话,眼神有些黝黑而深邃,似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德妃看了可能孝仁帝,又笑道:“说起李,臣妾听闻这秋五小姐的名字,也是源于这宝华寺呢?”
孝仁帝抬头看她,“哦?”
德妃笑意盈盈道:“这事儿臣妾也是偶然听说的,也不知道事实如何,当不当真。”
“素丹且说来听听。”孝仁帝显得很有兴趣。
太后敛了眉,没说话,只是目光深得有些让人看不懂。
德妃道:“前几日那秋家几位小姐一起去宝华寺祈福,下山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太后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来,“德妃整日呆在宫廷里,没想到对这外界的小道消息倒是清楚得很。”
德妃像没听出太后话中的机锋一样,继续说道:“太后可别嫌臣妾八卦,听说这事儿当天好多人都看见的。只是真真假假,臣妾倒是不好评论了。”
“到底是什么事?”孝仁帝的兴趣完全被挑了起来,赶紧问道。
德妃斟酌着说道:“听说那天她们下山的时候,有一个名叫什么裴思颀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幅画,声称认识那秋五小姐,还说报答什么救命之恩,那神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不过后来不知道又怎么回事,那画像上的人,却又变成了秋家三小姐。反正这事儿挺乱的,太后若是想知道,不妨哪日召镇南王妃进宫仔细问问,当时她也在场。”
孝仁帝眉头皱得更深,“一个闺阁之女,竟与外男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简直失德。母后,这种女子,怎可入我皇家?”
太后却不以为意,“那事儿哀家也听过,不过事情最后也查清楚了。这完全就是个误会,有人故意陷害。皇上,枉你身为天子,这么简单的诽谤都看不出来吗?如果那裴思颀真要报恩,又何苦在那么多人面前故意毁坏人家姑娘清誉?”
孝仁帝一噎,竟是说不出话来。
太后叹了一声,“你呀,就是这样,每次都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就枉自下论断,你要记得,你是一国之君,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便说那沈从山之事吧,若你当时肯细细查探一番,也不至于冤枉好人。当年,哎,罢了,不提了。总之你要记得,你是天子,你说的话就是圣旨,朝堂上下都听着,全天下人都看着。这一不小心啊,就容易出大错啊。你也不要怪我老太婆啰嗦,皇帝,你得慎之又慎啊。”
她苦口婆心的说着,神色带着几分惆怅。
德妃一直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孝仁帝则黯然的低了头,唇边一丝苦涩。
“母后,儿臣知道了。”
太后又叹息的摇摇头,“那孩子我见过,知礼孝顺,又聪明乖巧,且言情举止大方优雅,才气纵横,丝毫不亚于大家嫡女。我看璃儿倒是真对她上心得很,那孩子自幼苦命,好不容易有个自己喜欢的人,你便随了他吧。”
一旁的金嬷嬷难免觉得奇怪,方才世子在的时候,太后应允得可没这么快。如今怎么倒是替世子在皇上年前求情起来了?她看了眼神色看不出丝毫端倪得德妃,好似明白了什么。
孝仁帝低着头,似乎在沉思。
德妃道:“太后,那秋家五姑娘便是再好,也只是个庶出啊。荣亲王世子乃皇家之人,若娶了一个庶女,难免让朝中权贵笑话,荣亲王也不好做人呐。”
孝仁帝很赞成德妃的话,“母后,素丹说得对,不能让璃儿娶一个庶女。”
太后不凉不热的瞥了德妃一眼,“半年前哀家想给他指婚,谁知道选出的名门闺秀一听是嫁给璃儿,一个个的都一脸惊慌嫌弃。高门嫡女,也不过如此。”
孝仁帝脸色立刻就变了,太后又道:“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也不怪人家。便是你如今下旨给璃儿一个高门嫡女为正室又如何?如果她心不再璃儿身上,便是嫁给了璃儿也只是貌合神离。这便是你想看到的?”
孝仁帝脸色又沉了沉,道:“璃儿的腿…”
太后偏了脸,道:“十年了,什么名医没有看过?连药王谷的谷主都说没办法,还能…”她有些感伤,眼圈儿也红了红。
孝仁帝低着头不说话,手却握了又握,终是苍凉一笑。
德妃温言安慰道:“万事无绝对,总还是有机会的。”
太后长叹一声,道:“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了。璃儿年龄不小了,早日娶妻生子比什么都强。”她顿了顿,又道:“你介怀的不在乎就是身份之事,这还不简单?提了她母亲为平妻,她自然就是嫡女了。而且他外祖父当年也是政绩卓越,只可惜被奸人所害才会入狱。如今真相大白,他非但无过,倒是有功。为君者,应该赏罚分明才能服众。”
孝仁帝点头,“这倒是个主意。”他抬头对着太后温和的笑了笑,“母后,时间不早了,儿臣不打扰您休息了,先回去了。”
太后冲他摆摆手,“去吧去吧。”
德妃也站起来,对着太后福身告退。转身的时候,她嘴角微微露出来一抹笑容。
上次秋明月当街骑马跑到荒郊野外的事情,京中如今只怕尽人皆知了。只不过这件事如今不好说出来。竹音嫁给大皇子,她用不着生气。反倒是应该高兴才是。如今该着急的,应该是凤栖宫的那一位才是。
哗啦啦,上好官窑瓷器碎了一地,散在金黄色凤群边,满屋子的宫女奴才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
凤倾寰皱眉,看了眼发泄一通后仍旧怒容满面的皇后,冷声道:“都出去。”
“是。”丫鬟们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小跑着出去了。
凤倾寰坐下来,看了眼皇后。
“母后,气大伤身,你这是何必?”他不动声色的饮茶,神色完全没有丝毫异样。
皇后艳丽的容颜上满是阴沉的怒气,见他一脸淡然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德妃那贱人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儿偷笑,你…”
“母后。”凤倾寰放下茶杯,眸子一片沉寂。
“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已,也值得你这样生怒?皇祖母既是已经开口了,这事儿就不容更改。我刚刚来的时候,德妃和父皇已经去了皇祖母那儿。”
皇后面色更加难看,“洛素丹那个贱人,整天就知道勾引皇上。”
凤倾寰皱了皱眉,“母后,这话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传到父皇耳朵里。”
皇后冷哼一声,一掌拍在红木方桌上,小指上佩戴的金黄色珐琅护甲在珠光下闪动熠熠光芒,与她一身金黄色的凤袍相得益彰。而护甲上面繁复而美丽的花纹清晰又纵横交错,如同她眼中交错的嫉恨和愤怒。
凤倾寰叹息一声,“母后,你再这样浮躁,只会让父皇厌烦,让后宫嫔妃如意。”
皇后抬头,目光犀利,声音似从牙缝里吐出来的一样。
“走了一个云心妍,又来一个洛素丹,都是些狐媚子。”
“母后。”凤倾寰眼神沉了下来,微提高了声音。
“你再这样下去,你想失去父皇对你最后一丝父亲情意么?”
“夫妻?”皇后嗤笑,眼睛里有不甘有失落更有嫉妒和仇恨,“他心里只有云心妍那个贱人。”
“母后。”凤倾寰的声音带上了怒气,“都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你提她作甚?让父皇听见了,又要不高兴。”
皇后压下心中愤怒,道:“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德妃放一个探子在你身边。”
凤倾寰淡淡道:“母后多虑了,一个庶女而已,不足为俱。”
皇后皱眉,“你打算把她娶过来后冷落她?”
“当然不可以。”凤倾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她可是祖姑姑最喜欢的孙女,我怎敢冷落?连父皇见了她都得敬三分,我可不敢放肆。”
皇后眼神沉了沉,“不能拒绝,又不能冷落,那你要如何安置她?总不至于把她当作宝一样宠着吧。”
“母后,你这次可算是说对了。”凤倾寰目光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还真得把她当宝一样宠着。”
皇后眉眼骤然锋利,本来柔媚艳丽的容颜,因着这一份锋利,五官都显得深邃了几分。作为女子,作为大昭的女子,实在不符合男人的审美观。
“母后,你先别生气,先听儿臣说完。”凤倾寰微笑着阻止了她即将爆发的怒气。
“听说那洛竹音虽然是庶女,却是美貌异常,且又有几分才气。如此秒人儿,如果冷落,岂非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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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丹:德妃的闺名,洛素丹。
第一百零八章 为何要恨?到底是谁?
更新时间:2014…8…20 8:08:27 本章字数:13538
皇后皱眉,这一次却没有发怒。好歹在皇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心性沉稳是必须的。因此她只是沉了沉眉眼,而后似明白了什么,问:“你想借力打力?”
凤倾寰眼里有着赞赏,“对。或者,咱们还可以来一个反间计。”
皇后眉目舒展,端过白玉茶杯,玉指掀盖,白色的雾气廖廖升腾,掩盖眼底的神色。
“怎么一个反间计?”
凤倾寰笑了笑,“母后,身为女子,就该以夫为纲。”
皇后挑眉,于薄雾烟熏里蓦然一笑,方才还凌厉的容颜瞬间柔媚下来,朱红色的唇瓣因着茶水的浸润,如早上沾上露水的玫瑰,娇艳而魅惑。
“对啊,女子一旦嫁人,所思所想便只有自己的夫君。”
她放下茶盏,看着自己护甲上点缀镶嵌的颗颗宝石玉珠,眉眼多了一层江南水雾般的朦胧哀愁和怅然。
“我会尽快将这洛竹音调查清楚,你且放心去做吧。但愿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要知道,你才是皇上的长子嫡出。”
凤倾寰又低低笑了笑,“母后,暂且不慌。祖姑姑可是骄傲的人,当年她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却只做了个妃妾,心中可生了怒气不满,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不踏进皇宫一步了。那洛竹音虽然只是一个庶女,若要给人做妾,只怕以祖姑姑的脾气,又得好生闹将一番。”
皇后抿唇笑了笑,眉眼尽是冷厉。
“说得也是,德妃想给自己的儿子谋前程,却又看不起庶女。如今太后下旨,只怕她心中乐得自在,可以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太后。”她眯了眯眼,“我就不明白了,太后不可能看不出德妃的心思,难道就甘愿任她利用?”
凤倾寰低头深邃的笑了笑,“比起应付祖姑姑的责难,祖母更愿意看着你和德妃互相争斗,维持后宫何朝堂平衡。母后,你在后宫这么多年,难道还没看出祖母是怎样的一个人吗?你别忘了,父皇虽然是嫡出,但是却非长子。当年于皇位继承,朝堂可是争执激烈。”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皇后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母后可别忘了,祖母是继后。”
皇后神色一凛,抿唇不语。
凤倾寰又淡淡道:“当年的宫闱之乱,祖母是怎样力排众议让父皇登基的?论资历论身份,父皇绝对不是最好的人选。可祖母却照样让父皇登上了皇位。祖母在后宫四十多年,历经半生风云,什么没有见过?别以为她如今呆在金凤宫里什么都不管,她的心可亮着呢。”
皇后眼神有些怔忪,思绪早已被拉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火光凄厉的夜晚…
许久才怅然说道:“寰儿,我也是继后。”
凤倾寰一震,缓缓抬头,对上皇后看过来的眼睛,平静,而深邃。他悠然别开的目光,声音多了一抹冷沉。
“那又如何?”
皇后自嘲一笑,“不如何。”她长叹一声,“当年她活着的时候我嫉妒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死了,我以为我会很高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有些人,便是死了,她也永远是胜利者。”
凤倾寰沉声道:“母后,你要记住,如今你才是皇后。”
皇后闭了闭眼,疲惫道:“行了,你回去吧,被人知道了又要说闲话了。”
大昭国民风习俗类似于中国明朝时期,但是皇室祖制及官员制度等却又大同小异。比如说按照历代皇室规矩,皇子未成年之前都是住在皇宫,成年以后一般皇上都会封他们为王,而后赐住王府。然而大昭却非如此,皇子成年后,却并不一定封王,一样搬出皇宫。
这一代皇室子嗣单薄,长子大皇子已经十八岁。古代男子十六岁就成年,所以凤倾寰已经搬出宫两年。后宫制度严明,为堵悠悠之口,他除了皇上召见和每日的晨昏定省以外,一般不会进宫。其一是因为后宫不可有男子出现,乱了纲常。其二便是杜绝皇子与后妃在一起有所密谋,乱了江山。
是以皇后才让他回去,未免被人说闲话。
凤倾寰站起来,拱手道:“儿臣告退,母后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口,又似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道:“对了母后,今天阿璃进宫了。”
皇后眯了眯眼睛,“他去见太后了?”
“嗯。”凤倾寰沉声道:“他向皇祖母请求赐婚。”
“赐婚?”皇后立即警觉,“对方是谁?”
“是一个庶女,姓秋。”他淡淡的说着,眼神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皇后的面容。
皇后一听那个秋字,立刻满面冰霜。
“果然是她。”
凤倾寰眼中晶亮的光色一闪,似不经意问了一句。
“母后,儿臣一直不明白,你为何那么讨厌阿璃?”
皇后盯着他,没有说话。
凤倾寰笑了一笑,道:“当儿臣没说。不过母后,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那么敌视阿璃,但是他已经够可怜了,你不要再为难他了。他想娶的女子也不过只是一个庶女而已,于咱们没有影响。你算计这么多,又是为何呢?”
“儿臣告退。”
皇后闭上眼睛,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睁开了眼睛,望着这满室的琉璃玉翠,珠光宝气。心里,确实越发空洞而寂寞。
没有人是从一出生就会算计阴谋的,没有人一出生就是无所不能的。
这一切,只不过因为后天的环境和因素锻炼而成。
为什么讨厌?为什么算计?
呵呵呵…从前她可以理所当然的说出理由。然而如今,那些所谓的义正言辞,不过是她的不甘和嫉妒而已。
深宫寂寞,不身临其境的人,如何能明白?
夜色降临,月上中空。秋明月沐浴后便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帐顶,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摒除脑海所有烦乱的思绪。
一个时辰后,她又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虽然一向浅眠,下午也睡了会儿,但是如今都快子时了,不该还不困啊?她低着头,看着崭新锦被靓丽的花色,恍惚的想起来,今天晚上,凤倾璃好像没有来。
这段时间,他几乎夜夜闯入她的闺房,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今日他不来了,她居然因此失眠?
秋明月在心里唾弃自己,前两天还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如今他真的不来了,自己反倒是不习惯了。人果然都是有自虐倾向的。
她重新倒下去,闭上眼睛。这一次,却是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天将大明,她才起来。红萼急匆匆的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彼时秋明月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绿鸢给她梳头。见她冒冒失失闯进来,不悦的皱了皱眉。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红萼知道她生气了,连忙道:“小姐,真的出事儿了。前儿个在宝华寺山脚,那裴思颀不是持画污蔑小姐清白,后被二公子带回来了吗?本来老爷是想好好审问一番,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被有心人传扬出去,说老爷以官压人,不经过三堂会审,就私自扣押百姓,妄动私刑,欺上瞒下,为官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