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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刑,欺上瞒下,为官不仁。现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有人还把当日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好多版本,说什么的都有…”
秋明月回过头来,蹙眉。
“爹对那裴思颀用刑了?”
红萼连连摇头,“老爷只是把他关起来审问了饿了两天,并没有用刑。而且这事儿当天老爷也是会知了大理寺卿,说这事涉及到家世,不便公布于世,并且保证只审问,绝不用刑或者威吓。本来这种事也是常见,泱泱大国,天子脚下,如果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让大理寺卿来查,那还设大理寺卿干什么?直接交给衙门处理就好了。以往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都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偏偏这次就有人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了,而且说得特别难听。”
秋明月沉默着没有说话。
绿鸢和红萼不免着急,“小姐?”
秋明月抬眼看着两人,却是微微一笑。
“无非就是说你不知检点之类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总是有那么些人喜爱八卦是非,不必去在意。”
“可是…”红萼皱眉,“这关系到小姐的声誉啊,小姐你怎么能够莫不在意呢?”
“在意有用吗?”秋明月站到窗前,伸手接过一片桃花在手中摩挲。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家既是存心要陷害我,我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红萼和绿鸢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秋明月又问:“外界可有对三姐的流言?”
“有。”红萼点头,“比小姐还严重,说什么的都有。三小姐听说这件事以后,在屋子里大发脾气,老太君派人去警告她,她才安静下来。”
“祖母没有传话让我过去吗?”秋明月挑眉,或许,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红萼摇头,“太君起先很震怒,不过后来却没有什么表示。”这也是让红萼最为奇怪的一点。
秋明月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不用在意,由得那些人闹去。”
“小姐?”两个丫鬟惊呼。
秋明月摇摇头,“放心吧,这事情闹得那么大,外界传闻后不可能没有疑心。何况三姐比我更糟糕,大夫人会善罢甘休?这世上,流言最可怕。京都只有那么大块地方,既然都已经传到府里而且尽人皆知了,那么大夫人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她手指把玩着胸前一缕发丝,眼神带着一抹玩味儿。
“我倒是想要知道,太师府究竟有多大的势力。林太师在朝多年,官运亨通。到了这个地步,他到底是舍弃这个外孙女呢?还是大义的站出来为三姐证明清白。”
她眯了眯眼睛,“不过如果他聪明,就该知道什么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他还想继续保持和秋家的关系,就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红萼绿鸢一脸的疑惑,“小姐,你在笑什么?”
秋明月轻笑道:“我只是在感慨,大夫人运气真不错。”
“为什么?”
秋明月懒懒靠在窗栏上,道:“这事儿没没那么简单。简单的毁灭或者威压只是治标不能治本。而且还会让百姓更加激愤猜疑。所以若想彻底根除弊端,只怕林太师要亲自登门了。”
红萼绿鸢点点头,又嘟嘴道:“那这样的话,大夫人岂不也是能顺其自然的回来了?当着太师的面,老太君也不可能给她脸色看。”
“所以我说她运气好啊。”秋明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者不甘,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
绿鸢却有些气闷,“她好不容易回娘家去了,这回又借着这事儿光明正大的回来了,还有太师给她撑腰,小姐只怕日后又要受她冷眼相待了。”
秋明月半眯着美眸,道:“那到时候在不至于。”
红萼问:“小姐为何这么说?”
秋明月道:“这次的事是大夫人理亏,林太师带她回来也会借由道歉的由头,林太师可不是整日只会内院争斗的女人,在朝堂上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便是再嚣张,也知道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夫人那样嚣张的性子,只怕安静不了几天。”红萼不无担忧。
“无妨。”秋明月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事儿怕牵连甚广,女子闺誉大于天。不止是我和三姐,秋府所有小姐都会被牵连其中。甚至连大姐也不会例外。大哥二哥就快要成亲了,现在秋府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以为那些与秋府有某种婚姻联系或者即将与秋府有联系的府邸,会无动于衷?”
红萼似明白了什么,道:“小姐的意思是,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对,也不对。”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红萼疑惑,“为什么?”
秋明月长叹一声,“这种事毕竟牵扯己身,必要时或许我和三姐都会出面。但是…”她凤眸乍然变冷,“为了覆灭流言,我相信,林太师会不遗余力的抓出裴思颀背后那个人。”
她嘴角溢满讥讽,“那日宝华寺山脚,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况且还有镇南王妃作证,只是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件事闹大了,对我未必就是有害无利。如果能通过留言道传噢,把事情调查清楚,那么以后这件事便不会成为别人在背后议论我的把柄了。放宽心吧,反正那件事迟早都会被人说道的,与其等到未来更大的风暴,不如现在解决了了事。”
红萼绿鸢恍然大悟,突然想到什么,红萼道:“小姐,你说这件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站着太累,秋明月干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都有可能,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传出去对谁有利就有可能是谁,当然,也有可能是无事生非,故意兴风作浪。”她将白玉茶杯放至唇边,眼神低垂,看着茶杯静谧如云的清水,眼神随着雾气升腾而散出流光。
“不过依我看来,这事儿应该是几方势力为之。”
绿鸢开口问,“那大夫人也在其中吗?”
红萼接口道:“大夫人于这件事弊大于利,她不是最宠爱三小姐吗?如此损坏三小姐闺誉来给自己台阶下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做。”
秋明月赞赏的笑了笑,“不止如此,她也没那个脑子和胆量。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没有一点气魄,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不过这事儿一出,为了避免闲言碎语,只怕三姐得被关禁闭了。大夫人便是回来,也得跟着受连累。”她摇晃着茶杯,唇边抿出一丝笑意。
“只是薛国侯夫人,这次可要焦头烂额了。”
二婢不明所以,均投以疑问的目光。
秋明月解释道:“上次那裴思颀一事,你们觉得是谁在背后指使?”
绿鸢想了想,道:“之前奴婢以为是大夫人,因为她最恨小姐。可是大夫人并不知道小姐的小字,所以…”
秋明月笑意深邃了一下,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告诉裴思颀她的小字的人,就是她曾经救过的那个少年。
容烨,是你吗?如果是,又为何那么做?
“红萼,你觉得呢?”她看向红萼,眼神带着笑意。
红萼沉吟了会儿,“奴婢觉得,大夫人虽然嚣张狠戾,但是却没有几分心机。所以奴婢想,这件事应该不是她所为。况且那画中之人可是三小姐,她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女儿。也或者,她们想害小姐,却被人给利用了?可是奴婢想不明白,小姐并未得罪什么人,除了大夫人以外,还有谁费尽心思的想要毁小姐清誉?”
秋明月眼中露出激赏,“不错,分析得很好。”
她示意两人坐下,道:“大夫人没什么心机,可薛国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那天你们有没有特意观察周围那些贵妇以及她们的表情?”
红萼绿鸢相视一眼,各自摇头。
“那天情况太乱了,裴思颀自持有理,旁边那些个贵妇又在冷嘲热讽的看笑话,奴婢一心担心小姐,没有注意那么多。”红萼有些愧疚的说道。
绿鸢也道:“奴婢也没注意。”
秋明月淡笑道:“不必自责,你们能在我有危难的时候护在我身前,我很感动。”顿了顿,她又怅然的叹息一声。
“豪门深院,多少鲜血骷髅,又多少人心凉薄。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在大难当头前,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以自己为重。你们在那个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已属不易。”
绿鸢和红萼都有些动容,“小姐,你别这么说。奴婢是你的丫鬟,理所应当该保护你。奴婢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又手无缚鸡之力,在大夫人对小姐施刑之时不能阻止…”
红萼也道:“奴婢自幼跟着小姐,小姐待我们亲如姐妹。好多贵族小姐骄纵任性,打骂丫鬟。你看那小翠,不就是天天被三小姐折磨么?还有胡蓉月貌,到关键时刻,还是被三小姐作为废棋牺牲了。小姐待人真诚,自然会有相等的回报。”
秋明月垂眸看着桌上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目光在上面繁复而美丽的花纹上流连。
“我没你们想的那样好,人性本自私,我也一样。”
绿鸢和红萼相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秋明月抬头又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的事应该是薛国侯夫人设计的。”摇摇头,她又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薛国侯夫人聪明还是愚蠢。我的闺誉坏了,难道她两个侄女儿的名声就好听了吗?或许,她只是想要报复我吧。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和大夫人一样,都以自我为中心,从来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殊不知,人贵自重而人常重之。薛国侯夫人算计了半生,只怕这次得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红萼绿鸢一脸的疑惑。
“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报复?”
秋明月神色意味不明,“薛国侯夫人如今自顾不暇,可她做的丑事只怕得在她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查出来。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解释?大夫人和薛国侯夫人势必反目。然而秋府和薛国侯府即将联姻,大夫人和薛国侯夫人到时候可就两难了。两人本为结秦晋之好,却不想,最后可能闹得姐妹成仇。呵呵呵,或许我应该感谢她们自相残杀。”
“既然是这样,秋府和侯府不联姻不就完了吗?”
红萼和绿鸢根本还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宝华寺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晓,秋明玉已经和薛雨杰有了夫妻之实。是以提出心中疑惑。
秋明月也不想多做解释,只道:“不必联姻,不然大夫人只怕更会闹得不可开交。这回的事闹得那么大,而究其原因,本就是薛国侯夫人在从中算计作梗。无论任何人,只要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贪婪自私懒惰是人的本性,可以理解,但是有时候,却不可原谅。”
她起身走到窗外,迎着晨风,微微闭上眼睛,晨光斜照,她面如肌玉,睫毛如蝶翼双飞,在眼眶下投下一片阴影。菱形的唇瓣微微扯出一丝笑意,没人能看懂她在想什么。
“现在还早,爹和老太爷还在上朝。不过估计午时的时候,那些流言就传到皇宫了。哎,我只是担心,这事儿如果影响到了外公升迁…”
垂下眸子,她如何不明白,这件事绝非简单的家斗那么单纯。有些事牵动了有些人,有些人又牵动了某些局面和各方面势力的利益。所以原本简单的一件事,同样可以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秋明月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已尽凋零残落的桃花树。不住不觉,来秋府已经一个月了。然而这一个月,比她在扬州一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多。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步步为营的在大夫人的手腕下挣扎求存,处处算计争斗,慢慢蔓延到了朝堂后宫?没错,这次的事件,幕后主使,若她没有猜错,应该与皇宫妃嫔有关。
红萼和绿鸢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
“小姐?”
秋明月挥了挥手,“等一会儿爹和祖父下朝定会让我过去,你们出去吧,等一会儿再来叫我。”
“那小姐要吃什么?奴婢去给你做。”
秋明月道:“我没什么胃口,你吩咐小厨房给我熬一碗粥就行了。”
“是。”两个丫鬟静静的退了下去。
秋明月一只手搁在窗栏上,支撑着下巴。想着,从宝华寺回来也有几天了。那件事如果真传出去,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为何今日才闹将起来?昨日荣亲王才对祖父示意要与秋府联姻,今天就出了这事儿。这事儿可大可小,看似简单,实则各种缘由交缠万千。
秋府、薛国侯、中山伯府、甚至是大皇子府…
而这一切,获得最大利润的人又是谁?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陡然响在耳侧,秋明月怔了怔,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美丽潋滟的眸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问出这句话她才察觉不对,好像觉得他来的时间不符合常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习惯他晚上来?
秋明月又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面上却难免显得有几分尴尬。
凤倾璃挑眉,眼中酝酿着笑意。
“我不这个时候来,什么时候来?”
秋明月知道他是在刁侃自己,遂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软榻边就躺了下来。
“我希望你永远都别来。”
“你口不对心。”
说话间他已经进来了,就坐在他旁边,低头就对上她的眼。
“昨晚我没来,你是不是想我了?”
“自作多情。”秋明月不理他,偏头躲过他的眼。
“呵呵呵…”他在头顶愉悦的轻笑。
秋明月心中暗恼,“你作何发笑?”
凤倾璃眼中带笑,语气欣喜。
“我高兴,难道不该笑么?”他突然凑过去,双手捧着她的脸,略带几分得意的说,“我从前就想着,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天天出现在你面前,天天缠着你,直到你习惯我的出现,习惯到离不开我。”
他的眼睛,冰清若泉水,纯净若冰雪,偶尔晃动的潋滟水光,又似琉璃玉珠,绚烂得让人头晕目眩。
秋明月在心底骂了无数声妖孽,排开他的手,道:“行了,别贫嘴了,说吧,你今日来找我又为了什么?”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么?”他一手把玩着她光滑如锦缎的发丝,声音低柔,如丝丝缕缕的烟雾缠绕她的心扉。
秋明月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神,淡淡道:“你昨儿个用功不是引发内伤了吗?你父王没问你?还让你出门?”
“我昨天进宫了。”他却答非所问。
秋明月一愣,“进宫?”
“对啊。”
“做什么?”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凤倾璃盯着她,眼神邪魅。
“我求皇祖母赐婚。”
秋明月黑了脸,凤倾璃又继续道:“皇祖母已经答应了。”
秋明月又有些诧异,“太后答应了?”
“当然。”他郑重的点头,一脸的得意。
“待你外公升迁一事落实以后,皇祖母就会下懿旨给你我赐婚。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了,没人抢得走。”他又捧着她的脸,眼神灼灼的盯着她,近乎痴迷。
“萱萱,记住,你只能是我的,我不许你心里有其他男人。”明明是霸道的话,听起来却又有几分孩子气。
秋明月不觉失笑,拿开他的手。
“行了,如今你便是想娶我,只怕都不行了。”她坐起来,正了正脸色,道:“你知道现在外面流言满天飞了吧?”
“知道。”凤倾璃抿着唇,表情晦暗不明。
秋明月又说,“方才我还疑惑,我下山也有几天了,流言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开始散播?这明显就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凤倾璃抬头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秋明月道:“我刚才想过了,这事儿闹大了会牵扯到很多人,而这些人无一不是权贵门第。如果处理不好,可能这个污点就得跟着一辈子了。谁那么大胆跟狠毒,竟然变相的煽动民众。而打击了这么多权贵,得益的,又是谁?”
凤倾璃不说话,听着她继续分析。
“这是看似冲着我和三姐来的。但是其背后真正的目的,却引人深思。”
凤倾璃笑了一下,“萱萱那么聪明,可猜到什么?”
秋明月低头抿了抿唇,半晌才抬头道:“有人不希望你娶我。”
凤倾璃眼神寒了一分。
秋明月又道:“有人不希望薛国侯府和秋府联姻。或者,她们不想与薛国侯联姻的大皇子势力壮大。”
凤倾璃眸光开始游离。
秋明月声音沉而静,“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薛国侯为何要把自己的嫡女嫁给大皇子做侧妃?以薛国侯百年名誉功绩,以薛国侯夫人强势不服输的性子,又岂会甘心让自己的女儿与人为妾?大皇子还未加封太子,如果他要竞争皇位,不是应该礼贤下士讨好手中掌有兵权的薛国侯么?为什么薛雨霏只是个侧妃?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想来薛国侯夫人那样心机深沉又不甘平凡的人,教出的女儿绝对不是什么容易满足之人。那么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