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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说得酸不溜秋的,眼神还哀怨凄凄,配合那一张娇花似水的绝美容颜,当真是让男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疼惜一番。
厄?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凤倾璃却还是不由得心软,温言道:“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他叹了口气,皱眉道:“她不是你表姐吗?那应该比你大吧,早该嫁人了。你不是说你舅母已经在给她安排议亲了吗?怎么还没嫁出去?”
他似乎特别讨厌沈千樱,提起她就觉得厌烦。
秋明月笑笑,“舅母现在比谁都希望表姐嫁出去。”
有丫鬟走来,见了二人,行礼告退。秋明月意识到在这儿说话不方便,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听墙角,就拉着凤倾璃转过走廊,朝后堂走去。说起来也奇怪,下了好久的雪,今日倒是停了。两人一路上穿花拂柳,披着厚厚的袄子,倒是不觉得冷。
“出嫁了就好,出嫁了就不会天天在你跟前晃了。”
凤倾璃松了一口气,“她不是病了么?就该继续病下去,没事又来找你麻烦。要不是看在她是你表姐的份儿上,以我以前的性子,直接让人把她丢出去了,还容得她这般猖狂。”
“你倒是敢。”
秋明月哼哼两声,眼中却有笑意闪过。
“这里可不是荣亲王府,是秋府。况且我外祖父还在呢,虽然表姐此举太过不合规矩了些,但好歹也是沈家的女儿。你要是对我表姐动粗,我外祖父肯定生气。说不定啊,连你好不容易维持的好感也消散殆尽了。为了她,可值得?”
凤倾璃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声音低了下去。
“你外祖父不是很宠你吗?你表姐这般不把你放在眼里,他也不管管?”
“他是要管啊。但是表姐再怎么样都是沈府的女儿,你虽然是他的外孙女婿吧,好歹隔了一层。再说这事儿涉及到家风问题,外祖父这个人很要面子,自然是不会让你动沈家的人的。表姐有错,关起门来怎样惩罚都可以,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秋明月扬了扬眉,神色颇有几分叹息和自嘲。
“其实也不止我外祖父,你看这京中豪门贵族的,哪个不是如此?说到底,还是顾及面子。”
凤倾璃点点头,又颇为郁闷道:“不过你那表姐怎是不知礼数,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这样无形无矩。你外祖父可是清流文官,将礼义廉耻看得比什么都重。便是你于时下风气有些格格不入,不也时时顾及门风么?你那个表姐还是自幼长在闺阁受礼仪熏陶的闺秀,怎的行止这般离经叛道?”
“我两位舅舅都是商人,你能用官家闺秀的眼光评论她么?”秋明月翻了个白眼,“其实吧虽然表姐有些自负了些,不过想来也是。她自幼美貌,嗯,貌似还有些才华,从前在他乡的时候便承周围人夸赞逢迎,自然是心气高了些。”她又看了凤倾璃一眼,眼神里隐隐有几分笑意。
“不过她看上你倒是有眼光。”
凤倾璃立刻板下脸来,“萱萱。”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秋明月捂唇笑笑,“其实我想说的是,她到底是看上你这个人多些呢还是看上王府门第多些,就不得而知了。”
凤倾璃才不关心这些,皱眉道:“她以后还要来王府?”
“大抵是的。”
秋明月眨了眨眼睛,“这可不能怪我,上次她不请自来,我总要带她去见过祖母吧。谁知道祖母得到了消息,说宫里准备给你选侧妃。祖母没办法,只好用了这招障眼法。倒是没想到,种下这么个祸患。”
“祖母也是,好端端让那女人入王府干嘛?”凤倾璃有些头疼,“她在皇宫呆了大半生,怎么就看不出来你那个表姐别有居心呢?”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祖母才那么做的嘛。”秋明月倒是帮着荣太妃解释,“那个时候你又没有回来,宫里又那般逼迫。与其找一个有心计有城府的世家闺秀,倒不如找一个想什么都挂在脸上的女人。况且这个人还是我表姐,自家人,也不算便宜了外人对吧?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嗯?”
凤倾璃挑眉,眼神危险。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了?”
厄?秋明月干咳两声,笑眯眯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凤倾璃瞪了她一眼,又道:“以后她来你就直接让人把她带到祖母那儿去,反正是祖母让她去王府的,跟你无关。”
“今天过后,只怕她出不了门了。”秋明月摇摇头,“二舅母应该看出了她的心思,今日回去后大概就把她关起来了。她自己不要脸,沈家还要脸面呢。况且刚才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当外祖父能不知道?唔,我想的话,大概过了年二舅母就该给表姐准备出嫁了。”
她想了想,“其实…我比较担心的是她这段时间会做出什么事来。”
凤倾璃低头看她,“你说你那个六妹?”
秋明月点点头,“自从林府倒台后,她太过安静了,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作风。虽然吧现在她看起来是没有人撑腰了,在秋府里也不得宠。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乖乖认命。她不是头脑简单刁蛮任性想什么就做什么的秋明玉,她是从小就心思重自负自大又不甘局势的秋明兰。”
她眯了眯眼,“从前她什么都有,嫡出大小姐,又有那么强硬的后台,最看不起我这个庶出的姐姐。结果到现在我娘成了秋府的当家女主人,我成了嫡女,还是亲王世子妃,处处在她之上。这样大的落差,换了秋明玉会发疯的直接对我怒骂甚至恨不得杀了我。而秋明兰,她却什么都不做,安静得让人觉得不正常。我猜,她应该在等待时机。刚才她一出现,我就觉得她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秋明月揉了揉太阳穴,“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怕我那个没脑子的表姐被她利用卖了还给人数钱。这事儿牵扯到沈府和秋府,两府本是姻亲,要是闹出窝里斗,平白让人看了笑话。祖父和外祖父都是要面子的人,到时候面子上也难堪。”
凤倾璃想了想,“我派人盯着你六妹就是了,她翻不起大浪来。”
秋明月叹了口气,“她是个聪明人,经过这么些事,行事肯定更加小心谨慎。只怕她现在已经和表姐达成一线了,今天这么多人,你要怎么盯着她?她如今是待嫁之女,也不方便出门。好不容易这么个机会,让她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盟人,她能放弃?不过我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不会又是捏造事实毁我清誉吧?”
这个时代无论男女皆注重名声,尤其是这些清流门庭,更是对此尤其注重。秋明兰如果想要报复她,大概也只有这个途径了。
凤倾璃皱了眉,眼神隐隐有冷光乍现。
“她要是再不识抬举,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秋明月斜睨了他一眼,知道他耐性已经耗光。
“先看看吧,反正开春她就嫁人了。毁了我的名誉,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如今她已经是强弩之末,能嫁入阳宁侯府已经是万幸了。我想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自断后路。”
“嗯。”
秋明月停下来,发现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笑了笑。
“筵席快开始了,咱们到前厅去吧。”
凤倾璃点点头。正好此时有丫鬟匆匆而来,说前面已经开席了,让两人赶快过去。走到前厅的时候,醉文过来悄悄告诉秋明月。
“刚才六小姐拉着表小姐说了一会儿话。隔得太远,奴婢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表小姐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六小姐就走了。”
秋明月柳眉微蹙,道:“先不管她,待会儿多注意下表姐就行了。今日事明修周岁之庆,不要闹出事来。”
“是。”
席间秋明月暗自观察沈千樱,发现她似乎有些神不思蜀,偶尔瞥向她的目光有些诡异。见她看过来,又立刻低下头去,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秋明月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直到晚上参加宫宴的时候,这种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回到桐君阁,她有些疲惫的倒头就睡。凤倾璃讶异,“萱萱,你怎么了?”
秋明月闭着眼睛,咕哝道:“别吵我,我累了,先睡一会儿。”她说完,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凤倾璃看着她的睡颜,想着昨天晚上缠得她紧了,今日又如此操劳,也怪不得她如此疲倦。心里有些愧疚怜惜,唤来丫鬟准备好热水,抱着她转过屏风,仔细的给她沐浴一番。给她换了睡袍,才将她安放在床上。他刚躺上去,她就翻过身来,下意识的靠近他怀里。
灯光下他眉目温和,唇边笑意如流水温柔。手指一弹,火光熄灭。
又过了几天,终于大年三十了。接连两个月阴霾的京城风云,在出席夜晚第一道烟花冲入夜空炸开的时候,终于驱散,迎来了喜庆的欢声笑语。
大过年的,每个人心情都很好,不管平时怎样的口角争执或者利益相害。在这一天,全都暂歇停止。人嘛,都图个吉利。所以这个年过得还算和乐融融。于秋明月来说,来到这个世界三年,过了三个不同的年。不,应该说是不同的环境。第一次是在扬州,第二次是在秋府,第三次,是她已为人妇,在夫家。
在烟火璀璨的夜晚,门庭灯笼摇曳,连日来的大雪也渐渐停止,化雪的声音似乎是为这新年喝彩的乐章。
吃过团年饭以后,凤倾璃拉着秋明月回到桐君阁,抱着她飞到了房顶。房顶上已经备好了花果点心和真品酒酿。
“拉着我来这儿做什么?”
秋明月奇怪的看着他,“大过年的,小心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凤倾璃不以为意,“团年饭也吃了,他们疯够了,也该睡了。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喧嚣的场合,我也不喜欢。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秋明月笑笑,“那为什么要在房顶?”
“站得高看的远啊。”
凤倾璃笑得眉目如画,伸手一指。
“你看。”
砰的一声!
烟花咋响,五彩缤纷的光色咋开夜色,炫目而耀眼。随之而来的,又是无数烟花爆竹,声声不息。
“好漂亮。”
秋明月延伸熠熠,烟花点燃了她眉目间笑意莹然,唇边一线樱红,美得无与伦比。
凤倾璃眼神柔和,神情沉静如水。
“今夜会放一夜的烟花。”
“为什么?虽说是喜庆吧,但到底扰民。那些贵族用不着在这个时候显摆吧?”
“不是他们,是皇宫。”
凤倾璃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这满天的烟花爆竹声当中仍旧字字清冽。
秋明月回头看他,见他微微低着头,手执一白玉酒杯,唇色如桃花莹然,眼神冰山似雪,又如波光横流。魅惑天成而冰封冷凝。
“皇宫?”
“嗯。”
他一口酒入肚,回头对她一笑嫣然,胜过此刻满天繁华璀璨。
“边境战事稳定,前段时间不是又嘉奖了好些个战将么?还有宫变的时候倾覆的那些家族,那些空缺的官员正好被今年秋闱中举的那些年轻有才之士填补。今年这个多事之秋,总算是过去了,他这是在放烟花示意呢。当然,也是在庆祝自己终于铲除了那些隐患。”
他眉眼低垂,唇边的笑有些凉薄。
“死了那么多人他高兴,也就是说,那些他想要杀的还活得好好的人如果死了,他会更高兴。”
秋明月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那天回京的镇南王。据说,好像在回来的路上受了重伤,连宫宴都来不及参加。镇南王妃一直守在床前照顾,凤倾玥和凤倾瑶都没有进宫。
凤倾璃又喝了口酒,脸上晕出胭脂红粉来,眼波迷醉更添风情。然而他的神情却有些萎靡,声音也低了下去。
“五皇叔在回京的途中遭遇刺杀,险些丧了命。”
他忽然握紧了酒杯,蹭的一声,酒杯碎裂,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汩汩流下。
秋明月一惊,“你疯了。”
她赶紧拉过他的手,非常仔细的把碎片挑开,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倒上去,再用手帕给他包裹住。
“你生气也用不着虐待自己吧?”
凤倾璃没有挣扎,神色有些凄凉,声音更加低哑。
“萱萱,我只是觉得好累。二十年前宫变,五皇叔为他出生入死,他才得以荣登大宝。如今他却忘恩负义,斩杀忠臣悍将。呵呵,狡兔死走狗亨,飞鸟尽良弓藏。果然如此!”
他突然伸手,一把抱住秋明月,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忍了好多天的悲愤郁闷在此刻倾泻而出。
“你不知道,当初太后收养五皇叔的时候,其实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她让五皇叔学习兵法,交给他兵权,不过就是看中五皇叔仁厚孝义,知恩图报,届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到头来,他们却要恩将仇报。”
他说到最后,声音极其的压抑悲愤。秋明月都能感受到他抱着她的手臂一直在收紧,箍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心里想的,永远都是他的皇权天下,永远都是他的龙椅江山。”
秋明月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那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凤倾璃却低低道:“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提前回来,如果不是我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五皇叔不会伤得那么重,我…”
“你回来是因为我。这样说起来,我才是罪魁祸首了。”
秋明月打断他,不想他因为孝仁帝的自私残忍而自责内疚。
“不。”
凤倾璃紧紧抱住她,“他就是在逼我,从一开始他就逼我。要么救五皇叔,要么救你…”他神情异常悲愤而凄苦,“如果不是柏云…”
他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秋明月都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忍不住道:“你说什么?”
凤倾璃似忽然惊醒,摇了摇头,仍旧抱着她不放。
“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低开口了。
“过了年无五皇叔就该交出兵权了。”
秋明月有些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也好。”
凤倾璃却紧抿着唇,目光黝黑而深沉。
“觉得对不起他?”
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凤倾玥。秋明月自然是知道凤倾璃在想什么的,凤倾玥一直暗中助他,而他的父亲却一步步的逼迫镇南王,他心里如何能不愧疚?
凤倾璃垂眸不语。
秋明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别想那么多了,那不是你的错,他会理解的。”
夫妻俩静静相拥,在这一片烟花璀璨的夜晚,喧嚣着此刻的宁静。
半夜,凤倾璃看着秋明月入睡以后,才开门走了出去。
黑暗中,有人长身玉立,静静看着眼前不知名的角落,闻得身后脚步声,他隐在黑暗下的容颜微微显露。玉一般的纯澈,水一般的温润,尤其那双眼睛,艳艳似女子。静止方好,若一波动,便有流光溢彩,胜却人家无数。
凤倾璃微微有些恍惚,而后低叹一声。
“柏云。”
凤倾玥单手负立,看着他有些落寞样子,微微笑了笑。
“怎么了?快马加鞭赶回来救她,如今她不是在你身边么,你还这么惆怅作甚?”
他语气一如往常的清润优雅,甚至没有丝毫的涟漪或者不悦。那双眼睛清透如泉水,仿佛永远藏不尽这世间红尘万丈。
凤倾璃盯着他的眼睛,想着每次她出现的时候,那双眼睛便不再空茫孤独,满眼都是她的影子,直直刻入心底。每当那个时候,他眼中的笑才直达眼底。痛,并快乐着。
凤倾璃忽然撇开了眼,心头有些闷闷的,不是吃醋,而是莫名的歉疚和悲凉。
“对不起。”
凤倾玥笑意如常,懒散的站着,衣袖宽大如云卷稠,似乎有雪花淡淡飘飞,落于他衣衫鬓角间,却并没有融化。很奇怪,如此寒冬腊月,他穿得单薄,除却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却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唇边的笑意都一如往常,漆黑湛凉的眼睛清透无暇,优美精致如玉雕的鼻梁下,一线红唇樱红如花。再配上如玉晶般清透白皙的肌肤,那种刺激视觉的极致美丽,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你已经尽力了。”他含笑看着凤倾璃,目光似乎无处不在却又似偏偏没有看眼前那个人。
“一路上耗费了三十几个精英,可惜了。”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不是告诉了你不必如此么?父王伤得重些才好?至少能保得住一条命,那些都是你精心培养了十数年的人,用在这里,当真没必要。”
凤倾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下次不要再动手了,他会怀疑你的。”
凤倾玥微微闭了闭眼,唇边似乎有笑意流淌。
“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无妨。”
他一抚袖,身上沾染的积雪簌簌而落,还未沾到地面,便在空气中融化成水,零落一地的水渍,浸入了地面之中。堂前梅花娇颜如火,立在雪地里独立芳华。他眼神落在那株梅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