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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芦根
☆、第 41 章
一进入平原地区，路途就顺坦多了，即使有山，也难得出现高险峻的情况。虽不时的还会下上一场雪，不过同前段日子一比，刚离家出走时曾经觉得很可怕的森林、草甸，如今在李芙眼中虽还谈不上小菜一碟，可真的轻松不少。这块区域食物也相对丰富，疲惫不堪的一行人总算是恢复了些许体力。
这里河生已经熟悉了，按他的说法，距离河盟族已经不远，若是不出什么状况，至多只需二十日即可到达。听闻这个消息，玉族大部分人都略松一口气，当然也有人表现出了焦虑、不安的症状，族长对其也仅是稍加抚慰，毕竟玉族的境况已经够糟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在遇上李芙二人之前，一族人已经在外游荡了一个多月，随后经历了诸多苦难，原先逃出来的人里又折损了两个。
现在所有人，包括秀琰自己，都将底限标准一放再放，包容接受的程度也越来越大，大部分族人已不像刚逃出来时那般坚持。玉族的男人本身地位就不高，平时也没有话语权，因此只要不沦为奴隶，他们不会有过多的否定意见。甚至极个别的人心中还暗想，兴许加入别的部落，日子还能好过点。
而女人们再强势，在这种恶劣的自然条件下，生存都不能保证，又谈何权利。李芙也感觉到了他们心态上的变化，近几日来，玉族中有更多的人开始向他们表露出善意与亲近，有些甚至算得上是讨好。几个强硬派对此很是鄙视，不过也没有刚开始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她自己考虑的也不少，赶路的过程中，脑子整天处于放空状态，再是疲懒，也免不了萌生一些想法。一方面她安慰自己，一切均会好转，河盟族仍在原地等着他们回去，毕竟一个部落想要在这个季节里迁徙，重新寻觅一块水土丰美、适宜住人之处，同时还要提防是否会有其他部族的威胁，种种这些都不是易事。
话分两头，即便蛮子这老头是个行动派，凡事说干就干，早就把人迁走了，那按河生的意思，他父亲也不会不考虑到他们有逃出来的可能，必定会留下线索，绝不会断了几人的生路。李芙虽然对族长不是太了解，可想想也有道理，自己这个外人自然不好保证，但这些人里有两个是他的亲儿，怎样也不会轻言放弃吧。
好吧，就算上面提到这些都不成问题，土夯这个大麻烦依然存在。要是合族推进顺利，那么河盟族成年男性会增加至七十多人，比起土夯来说，虽还是短了四五十个，但这倒不构成大问题，毕竟对方若想发兵，也不可能把妇孺一并带出来，到时族中必然会留守一部分人。这么一分流，两方人马勉强可以匹敌，且河盟还有主场优势，倒也能够一战，问题是玉族的男人个个体形‘娇小’，说不定一个只能当成半个来使，所以制作更为先进的武器还是必须的。对！不管有没有金属，回去就造弓箭！
想到武器，她就想到了那个有铜的部落，觉得那会儿因惊魂未定，一味小心翼翼地逃开显得过于胆小了，如果试着同那个部落的族长商议一下，在土夯族派人攻打他们之际，给其大本营予以有力地一击，双方夹攻之下情势会不会好得多呢？
想到这里，李芙摇摇头，还是算了，事情过去就不多想，这毕竟是冒险之举，对那个部落完全不了解，就怕到时候是湿手沾面粉，甩都甩不掉。两个部落的矛盾还是私下解决为好，免得牵扯更多。怕只怕到时双方都有损伤，休养生息还得花上大把的时间，就算没有那种渔翁得利的事情发生，李芙还是希望能够兵不血刃，只震慑吓唬一下土夯，让他们能够自己退去最好。
她百无聊赖地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脑海中不时蹦出一些念头，最终又好似肥皂泡般一一破裂。不远处有几个人很吵，叽里呱啦的争论着什么。李芙清醒过来，四下一看，河生不知跑哪去了，走之前大概说过，记得当时还随口应了，可这会却想不起来了。
李芙也不担心，这人不会离她太远，无非是去觅食了，要不就是去捡柴枝，周边还散着不少人，想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前些天在行进途中，部落倒是遭遇上了几头饥肠辘辘的狼，双方对峙中，女人们吓得半死，万幸的是这几只不属于狼群，而是被驱逐的孤狼，瘦骨伶仃的。男人们打死了一头，剩下几只闻风逃窜了，那晚全体人员算是吃了一顿久违的肉餐。
今日暮色时分，众人来到了眼前这座大湖，湖边围绕着笔直参天的水杉林，烟青色的湖水极为宁静，薄雾在湖面上袅绕，高远的天空只剩下淡淡的灰色，玉族的秀琰决定在这里扎营休息。
李芙向来给什么吃什么，捕食采集都不是她的工作，有好的食材了，她就露一手，给众人一个惊喜，大部分情况下她都很懒，不会太过操心。这会儿见那伙人好像讨论出了结果，从中选出三个人，那些人脱了衣服和绑腿，只剩下短小的皮裙，站在湖岸边伸胳膊踢腿，活动身子骨。
李芙有些好奇，走过去找了个比较熟悉的询问，“杆子，他们在干嘛呢？”
杆子回头见是她，友善地笑笑，回答道：“刚才不知是谁，说这湖里有鱼，个头还挺大，我们就在商量怎么下去抓，他们说可以用木叉。”说着他指了指那几个脱了衣服的，又道：“喏！我们玉族就他们仨水性最好，正想着试试。”
李芙看看岸边石台上的薄冰，这天气下水不得送去半条命啊，于是她提议道：“下水太不安全了，不如你们试试钓鱼，要不行再下水不迟。”
“钓鱼？怎么钓？”杆子听都没听过这个词，就连海族部落据说都是用鱼叉来叉鱼的。
李芙刚想跟这人解释一下什么叫钓鱼，眼角余光就瞥见半空中飞过来两个大东西，‘啪啪’两声落在她脚边，还在拼命地甩动，把她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已向后方跳出了几步。这会儿再定睛一瞧，竟是两尾半米来长的肥鱼。
其他人也看到了，有个女孩还惊呼了一声，李芙往湖面上一看，什么也没有，又耐心等了片刻，平静的湖面上重新荡起一圈涟漪，一个人破水而出，甩了甩头发，又朝岸上接连扔了两条鱼，李芙气得要死，这不是河生又是谁。
她见男孩低下头猛吸一口气，似乎还准备下潜，赶紧叫住他：“河生，你快给我上来！”
河生在小事上从来不会和她争辩，很快就向岸边游来。这家伙，要知道他是去抓鱼，怎样也会阻止了。李芙四周一扫视，果然见一处地上堆着熟悉的衣物，她飞快地跑过去拿上，又从包里取了毛巾。
这时河生已经走上岸来，冰凉的湖水从他强健的身体上不断滑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头短发很精神的竖立着，李芙一边懊恼，一边想她男人可真帅，不过这个脑残的念头刚一露头，就被她掐灭了。
玉族人杵在一旁看着发愣，直到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打了个喷嚏，几人才醒过神来穿上衣服，这四条大鱼加上别的，烧成鱼汤足够吃了。李芙帮河生把身上的水擦干，将衣服递给他，等男孩把衣服穿妥当了，才拉着他坐下，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嘀嘀咕咕地埋怨：“你也真是的，这种天气能下水么，要生病了怎么办？”
河生不以为然，凑上去亲了她一口，才微笑着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还说好。”
“呃。。。反正我跟你说，下次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许做了，听到没有！”
“好，听你的。”男孩看了她一会，伸手摸摸她脸，“你最近瘦了好多。”
李芙眼泪花花地刚感动了没一会，对方又转移征地，把手挪到她胸部捏了捏，板着脸有点遗憾地说：“我感觉它好像小了。”要不是旁边还有好多人，李芙恨不得踹他两脚。
恼火归恼火，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在包里挖了半天，找到两三颗干辣椒，把它们切碎了，煮了一碗热水，硬逼着河生喝了下去。
吃晚饭的时候，瓦罐里的鱼汤在火上咕嘟咕嘟地吐着水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鲜香的气息，所有人都捧着碗眼巴巴地候着。李芙把盛好的汤先递给有孩子的母亲，里面的鱼肉最多，那些女人感激地冲她笑笑，秀琰见了也只挑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等李芙也捧着鱼汤坐下后，不知是不是敏感，总觉得有几个年轻女孩的目光往她身边瞟啊瞟的，她看了一眼身边端坐着一本正经喝汤的河生，有点明白了。她一点不怀疑男孩的忠犬程度，不过理智上是这么想，说完全不吃味也不可能。其实前两天就有上来献殷勤的男女，不过这种有目的性的李芙一点不担心，可现在似乎都能看到有粉色的心飘过来。
于是第二天，河生悲催了，老是看见阿芙对那些玉族的男人热情得不得了，一个单身男人的皮衣破了，她还主动凑上去说要帮他补上，搞得那男人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了，虽然最终用冰块脸外加强悍的气势成功吓退了此人，可也把个河生急得半死，分析了又分析，难道阿芙就喜欢那种长相的？塌鼻子，小眼睛？他有些不自信地摸摸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这章还是过渡，摔！！！好吧，下章肯定回到部落。
为什么文章中说玉族折损两人，是因为生病的人最后还是死了一个，大家为她祈祷。。。
☆、第 42 章
李芙反复端详着掌心中的那一小簇纤长的草叶，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她甚至都有种感觉，跑出来辛苦了这两三个月，能发现这个东西，也算值回票价了。
前几日从那个湖边离开前，众人还是按照李芙说的方法尝试了钓鱼，结果十分令人满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这些肥鱼都显得笨笨的，一钓一个准，最后可谓是大丰收。由于天气冷，把鱼洗净之后，很快就冻得硬梆梆的，不用抹盐也不会坏。
男人们把吃不完的鱼用皮绳一尾一尾串起来，挂在木杆上挑着走，后面好几天都可以不用捕猎了。冬季捕猎本身就不容易，还可能遇上饿疯了的猛兽，能避开当然是好事。
就像今天，玉族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在一个山丘脚下，一行人扎了营，燃了火，把鱼剁碎了扔进罐子里煮上，加上点还能吃的野菜，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李芙依偎在河生怀里，男孩正在给她梳头，细心地一点点从上顺到下，由于好些天都没有沐浴，她觉得浑身都在痒，只能靠这种方法缓解一下，好在是冬天，要不真无法忍受。李芙原本带了把牛角长柄梳，前几天秀琰出于感谢她的意思，送了一把白色的玉石梳子给她，虽然梳齿并不是很密，却磨制得很光滑，泛出一层油润的光泽，足以看出玉族女人们的手非常灵巧。
几个半大的娃聚在不远处打闹，李芙看着不禁有点眼热，每日这么不停歇地赶路，轮到休息的时候她都不愿动弹，孩子们竟然还有剩余的精力。长辈们懒得管他们，被吵得烦了，就呵斥一句，完全处于放养状态，几个人滚得一身泥。
她倒觉得这样挺好，这些人成年早，责任大，可以说一生都很辛苦，能真正活到老死已经是件奢侈的事，那么开心的时候更应该加倍的开心。李芙从来没有大抱负，或是自以为是地觉得能够改善所有人的生活，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只要让自己部落的人可以过得稍微好一些已算是尽力了，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孩子们闹着闹着，就失了分寸，一个大点的男娃抠了一把干土，朝伙伴们掷过去，其余几人也不甘吃亏，纷纷抓了地上的草叶树枝反击回去，一时间尘土树叶漫天飞，激战中还有一些被错扔到了大人这里，煮饭的妇女眼瞧着汤罐子都快被污染了，火大地狂吼了一声，随着最后一块泥团斜飞到李芙脚边，娃崽们总算是安静下来，各自被父母拽回去一阵拍打，扬起一片灰土。
李芙笑笑，也不在意，河生把那块摔碎了的干泥用脚往旁边拨了拨，很认真地问：“阿芙，你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她一听这话有些脸红，虽然对方只是在询问她的喜好，可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心想乃都木有求婚，这个问题是不是问得太早了点。好吧，当然不指望眼前这个原始人类会给她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但自己幻想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李芙目光左右一阵飘忽，支支吾吾地有点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留意到了那一小堆土，起初也没放在心上，睇了两眼之后，发现里面还混着一颗黄绿色的草，越看越觉得眼熟。
“阿芙？”河生得不到回复，又见女孩眼神直愣愣地，有些不解地问。
李芙没有回答，而是直起身用手去够那根草，头发被拽断了几根都没感觉，河生赶紧松了手，给她揉揉头皮。见李芙捏着那不起眼的草反复看，最后还笑了出来，更加一头雾水了，想着这快枯掉的东西难道也是个宝？
“这是什么？”
“这个呀，可是个好东西。”李芙笑眯眯地卖关子，“走！我们再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多的。”她弃了那根须已被扯断的草叶，拍了拍手上的泥，率先往刚才孩子聚集的地方走去，河生紧跟在她身后。
由于天色已经暗了，李芙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慢慢地翻找，这种植物同杂草混在一起，又半死不活地匍匐在地表上，要不是她认得，还真的难以分辨。她每发现一颗，就小心地连土一块挖出来，放到一边。河生也依样学样，不一会儿，找了也有几十颗。
俩人的举动引起了玉族的注意，玖月陪着母亲走过来看了一会，李芙朝她们笑笑也不多解释，低头干自己的活，没想到片刻之后，上方传来秀琰一句不确定地问话：“这是什么植物？你们，你们这是想要播种？”
李芙闻言心头一跳，她原本就猜测既然玉族是母系部落，不会仅仅因为女人承担着生育的特殊作用，远古时期之所以会有母系情况的产生，是因为女人手中掌握了重要的生活资料，起着主导作用，才有了较高的地位。玉在这个时期不足以影响民生，绝不会是玉。
她手下动作不停，连头都没抬，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们玉族也会播种？”她故意用了个‘也’字。
秀琰停了半晌，有些羡慕又有些可惜地说：“不会，我们试过，但是都死了。”
“哦？”李芙想了想，抬眼一笑，“你们能想到播种已经很厉害了。”
族长苦笑了一声，摆摆手，玖月接着回道：“可不是我们想到的，玉族原先住的地方不远就有个女禾族，她们十分善于种植。我族多次尝试都不见成功，黍子撒在土里，不是被鸟雀啄食了，就是坏死了，即使长出苗来，也长不大。”
撒在土里？不用覆土么？看来玉族倒不像说假话，是真的没有掌握这门技术。李芙看看周围，差不多都被挖干净了，这才把身上的泥掸了掸，站了起来。
那俩人还在好奇地打量着那堆枯黄的‘草’，秀琰忍不住问：“不用种子也能种吗？你为什么要连土也一起挖出来，这样带着不是很重？”
李芙也有私心，不愿跟她们透露太多，只借口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族中的老人辨认，由他们看着办，自己到河盟没多久，也不是太懂。
虽然秀琰母女感觉这可能是她的推托之词，但也不以为忤，毕竟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秘密，玉族还没有与河盟合并，随意打听，反倒是她们犯了忌讳，于是也不再多问，只在一边偷偷看着。
李芙连夜用树藤编了个筐子，把这些苗一株一株放进去，再用兽皮虚虚地盖好，小心翼翼地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她见河生刚才一直在帮忙，听了几人的对话，也只是垂下眼眸，并不多作打听，不禁有些好笑，于是把他悄悄拉到一边，告诉他这些草在自己原先的部落被叫作小麦，至于怎么种回去再告诉他，这里人太多了。
可以看出，这些麦苗已经分蘖，但是分出的分枝并不多，李芙不知道到了返青期，这些麦苗还能不能再继续分蘖。这些与种子的品质，成长过程中的气候、水土、日照、养料都有很大关系。分蘖越少，以后抽出的穗就越少，但李芙追求的不是眼前利益，她要考虑长远，发现一个物种不容易，现在只是育种，很可能几年之后才能真正享受到丰收的成果，可她还是很有干劲。
麦苗携带虽然不方便，好在离河盟已经不远了，又亏得是天冷，小麦基本停止生长。这会儿李芙赶路比谁都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