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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有好些人逃避交税,这胆子也太大了一些罢?杭州如此显眼,不怕被皇上追究?再说了,那原先的巡税御史是怎么办事的,被收买了不成?”
“倒是没有,听说上任日子过得也颇为清苦,被撤职的时候,连马车都雇不起呢。”上一任巡税御史也是素有功绩的,才会被首辅金大人派来此地,结果两年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灰溜溜的被撤职。
江素梅奇怪:“这是为何?他既然没有好好办事,定是收了别人贿赂啊,怎的会还那么穷呢?”
余文殊淡淡道:“也许是怕罢,便只能无为了。”
可无为的下场也不是好的,江素梅暗想,莫非这里窝藏的地头蛇来头很大?那人竟然宁愿被贬官也不敢做出点成绩。
那余文殊如何着手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再美味的吃食到了嘴里,也变得无味起来。
巡税衙门位于杭州城的梅花巷,此巷之所以有这个名字,便是因后面一大个梅园,到初冬时节,赏梅之人十分之多,众位才子流传下来的诗歌都是不少的。
衙门内院不大,有个三进院子,但也足够他们住了,江素梅命下人先把四处清理一下,再把行李一一搬进来。
幸好上一任才离职没多久,地方还是干净,并没有花多少功夫,下人收拾完毕,余文殊刚进卧房,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长德道:“杭州知府陆大人来了。”
余文殊一怔,他这才到衙门,连手下都还没有接见,知府竟然就来了。那知府是四品官,比余文殊高了一个品级,他整一整衣袍,出去迎接。
陆象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面孔清瘦,眼睛细长有神,留一把漂亮的胡须。
“下官见过知府大人。”余文殊行了一礼,抱歉道,“本该下官前来府上拜会的。”
陆象晋笑道:“余大人客气,余大人得圣命而来,乃是咱们杭州的福气,陆某已摆下接风宴,还请余大人赏脸。”
这陆象晋穿的一身半旧长袍,全身没有一点贵重之物,看起来像是过得颇为简朴。
余文殊笑了笑道:“多谢,下官会准时到的。”
陆象晋便很高兴:“听说余大人还带了家眷来,倒是请一起前来,余某的内子,女儿都在家中,定会相陪。”
“好。”余文殊也应了。
陆象晋便说不打搅,先行离开。
江素梅这才从门口走出来,吃惊道:“这知府大人倒是不摆架子啊,居然亲自前来请你吃饭呢,你当真要去?”
这人端得是谦虚,但也有谄媚之嫌,余文殊道:“此人名声不显,我对他毫无了解,自然要去,探探虚实,你也一同前往。”他来杭州着实是仓促,现正是一团乱麻呢。
“也好。”江素梅点点头。
二人遂进去准备。
☆、第79章 宴席
到得傍晚,余文殊与江素梅去了知府衙门后方的内堂。
此处布置颇为清雅;显见是常打扫的;一尘不染。
陆象晋与他夫人方氏,儿子陆彰;女儿陆云三人在里面等候。
二人进去;郑重的行了一礼。
陆象晋回礼;请他们入座;又叫下人看茶。
方氏笑眯眯看着他们夫妇俩道:“真是珠联璧合呀,京都来的;果是不一般,不似咱们这种小地方。”
江素梅笑道:“杭州素来是鱼米之乡;人杰地灵,陆夫人您谦虚;您与令千金都是浑身透着灵气的,咱们看上去反倒粗糙了些呢。”
这母女两个与陆象晋一样,打扮都很简单,尤其是陆云,头上只插了一支银燕尾钗,但二人的面色都是白里透红,可见平日里养的不错。
陆云羞答答低着头,并不说话。
方氏请江素梅进去里屋,过来拉她手道:“一见少夫人就觉得亲切,咱们进去说话罢,一会儿就在里面用饭,您饿了没有?要不先吃些点心?”
江素梅也不客气,朝余文殊看一眼,随她去了隔壁的偏厅。
那偏厅显得有些空,只一张八仙桌,几张圆凳,两侧各有高几,摆着盛开的鲜花,江素梅四处打量一下,坐下来,看着桌上的杏仁糕笑道:“早听说杭州的美食闻名天下,这糕点是出自哪家铺子呀?”
方氏道:“也不是什么大铺子里的,就是咱们惯常吃的那几家,味道还是不错。”
用来招待客人的,竟然也不是大铺子里买的么?江素梅又看一眼方氏,微微笑了笑道:“我来尝尝。”一边就取一快放入嘴里。
绵软香甜,又不太腻,她点头:“确实好吃。”
方氏笑道:“听相公说,余少夫人是京都江家的三姑奶奶?不知你外祖母可好呢?”
江素梅惊讶,“您认识我外祖母?”
“我父亲原先在荆州当差,我也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年纪还小呢,随父亲去过俞家。”方氏笑了笑,“不过次数甚少,只怕你外祖母不记得了,毕竟也有些时日。”
这段关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二人说话也随意了些。
方氏便与她谈到公事。
“巡税御史可不好当呀,咱们这几年总是在闹灾,农田欠收,这不税就收不上来么,相公也是着急的很,不过不能逼老百姓啊,他们过得也不容易。”
听起来,这夫妇两个都是怀有善心的,江素梅深以为然:“您说得不错,相公也常说,万事当以百姓为先,不管如何,百姓总要吃饱饭的,没有他们,咱们这国家也不能如此富饶啊。”
两位夫人讲起话来都像是胸怀底层百姓的,越说越投机,陆云听得有些不耐烦,在袖子里剥指甲。
等到用饭时,下人们送上来四菜一汤。
最好的一道菜乃是黄泥煨鸡,别的是些蔬菜,菇类,汤却是有名的汤,因这莼菜是西湖特有的,与火腿丝,鸡脯丝一起下锅炖煮,不光色泽鲜艳,味道也是清香美妙。
江素梅连喝了两碗,大为称赞。
眼见天色暗了,她吃饱喝足与余文殊离开了知府衙门。
“你吃了什么?”在路上,她第一个说的竟是这个问题。
余文殊道:“馋猫,也无甚么,只叫花鸡,莼菜汤几样罢了,这陆大人看起来很是清廉。”
“看起来确实是。”江素梅把那“三个字”咬得很重。
余文殊哈哈一笑:“你可曾发现什么端倪?”
“端倪倒没有,只不过他们屋里的摆设很奇怪,我后来发现原是少了些东西,像那个偏厅,我见地上痕迹,当是摆过大屏风的,还有那陆夫人,陆姑娘,也太朴素了些,总是四品官夫人,会见客人,该当郑重些才是,我觉得她们有欲盖弥彰之嫌。”她哼了一声,“也太小瞧人了,这样就岂能骗过咱们?”
“夫人真厉害呀!”余文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只是吃顿饭竟能瞧出这么多事情。”
“少来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江素梅斜睨他一眼,“那陆大人与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都是客套话,大意是他会帮助我,有什么难题,尽管找他。”
江素梅嘴角撇了撇:“等于白说,什么帮助,上一任御史不是什么都没做成么,难道他不晓得?那么,他当时伸出手帮忙了没有,我猜是没有。”
余文殊笑笑:“官场各色人等,也不好那么快就下判断,等我把历年税款查一遍再说罢。”
随后的日子,他先把杭州各部门官员拜访一遍之后,一头就扎进了堆积的账册中,江素梅此后便显少见到他的人,常常半夜醒来,才发现他已经睡在旁边,早上一起,人又不见了。
幸好她初来乍到,对这杭州城也是好奇的很,每日都出去逛一圈,优哉游哉,甚有旅游的惬意,也不觉寂寞。
直到一个月后,余文殊才把所有账册看完,自己携带的册子都已经记录满了。
“可查到什么?”江素梅询问。
“都是些小鱼。”余文殊摇头,眉头紧锁,“难改此前的御史什么都没做,确实是无从下手呢!”
看起来很棘手,江素梅道:“我最近也没有白白游玩,原来杭州确实闹了不少水灾,良田淹没,有一年更为厉害,颗粒无收,不过听百姓说,衙门的粮仓是满满的,只因此处常年风调雨顺,就算遇到一些差的年头,也不会有太多损害,还有那些商铺,都是人来人往,交易不绝。”
怎么看,都是一派繁荣景象。
余文殊唔了一声:“定然是哪里不对。”
正说着,有小厮在门外报说:“有位姓文的爷求见。”
余文殊奇怪:“叫什么?”
他印象里,好像没有姓文的朋友,且整个杭州城里,好似也没有姓文的官员,会是谁呢?
“说叫文达。”
余文殊忙道:“请他进来。”
江素梅满是好奇的看着门口,谁料小厮领进来一个人,头上戴着草帽,什么也看不见,余文殊同他进屋,屏退下人之后,他才把帽子摘下。
此人长了一张很瘦的脸,下巴还很尖,淡眉细目,眼睛还常咕噜噜的转,江素梅很不礼貌的想,真得好像一只老鼠啊!
余文殊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他出身世家,举手投足尽是优雅贵气,周围的朋友也许不如他,但气质也差不了多少,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同一种类型。
莫非不是朋友?
可下一刻,她就见余文殊与那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王大叔!”余文殊笑道,“您怎么会来?”
不是叫文达么,怎么又叫王大叔了?江素梅瞪大了眼睛。
文达笑道:“听说你是巡税御史,我岂能不来?这趟差事不好做啊!”一边看向江素梅,啧啧两声道,“你还带了妻子来呢,倒是不嫌麻烦。”
江素梅抽了下嘴角。
什么麻烦,她可是贤内助好不好!
余文殊笑起来:“您别小瞧她,常帮得上忙的。”
江素梅忍不住,此时问道:“相公,这位王大叔到底是何人啊?”
余文殊刚要回答,文达捻了捻胡须道:“你祖父以前常参加的书画茶会,便是我办的啊,有一回,在来青轩,你好似也跟了来的,我还问你祖父为何带你一个姑娘家呢。”
天那,这人难道是祖父后来常挂在嘴边骂的王胜!
他不是依附于章醇的吗?
江素梅这下嘴都合不拢了,看看余文殊,又看看王胜,一脑袋的浆糊。
王胜哈哈大笑。
“哦,你原来是细作!”幸好她也不笨,很快就叫起来道,“你在章醇身边,其实是为推到他啊!”
“孺子可教也,你可比你祖父聪明!”王胜委屈道,“你不知道,我被你祖父骂了多少回,哎,幸好躲到这里来了,他就是要骂也骂不到了。”
江素梅躬身行一礼:“您真不容易呀,我这儿替祖父说声对不住。”
王胜拍拍胸脯,叹口气:“这会儿,我这里舒服多啦。”
三人都笑起来。
说得一会儿,余文殊道:“我还不知您原来调到仁和县了。”
“你忙于公务,自是不知的,再说,这些乃是吏部之事。”王胜端茶喝了几口,“这天气真热啊,我原先在昆颠,那可是四季如春呢!”
当时他在章醇手下,章醇倒台之后,就被降职到云南一个小县做县令去了。
不过才历经两年多,他又被调任到杭州这个富庶的地方,可见其厉害,江素梅不由佩服,倒不知余文殊与他是如何认识的,他又为何愿意为打败章醇,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见二人有要事相商,江素梅始终是女子,虽然余文殊不会让她走,可她怕王胜介意,便自行退了下去。
王胜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没有,才查完账册,各种税款,加起来总额竟然欠了二十五万余两!”
王胜摇摇头:“杭州历年常占头三位的,最近是一年不如一年,难怪皇上会派你前来。”他在仁和县当县令也有一年多了,对杭州城的情况算是有些了解,顿一顿道,“你前任洪大人是如何离职的,你知道罢?”
“一事无成。”
“是啊,所以你此番前来,也有此危险!”王胜道,“不过洪庆此人虽说经历过风浪的,然性子仍太懦弱,吃不住人,凡事又不敢拿主意,不果断,才一拖再拖,弄到这个结果。”
余文殊沉吟片刻,像是答非所问道:“我头一天来,陆大人便宴请我。”
“他?”王胜笑了笑,“洪大人头一天来,他也请了洪大人的,听说山珍海味铺满一桌啊,他请你吃了什么?”
余文殊一怔,原来陆象晋对他二人还是区别对待的:“很是清淡,没有任何奢侈之物。”
“看来他早已经打探过你的身份。”王胜拢一拢胡须,眼睛眯的都要看不见了,“或许是忌惮你的,这样就更难办了,只怕他早有防备。”
“确实。”余文殊道,“不过,他并不是税关的人。”
“他原先就是巡税御史啊,”王胜一语惊醒梦中人,“在五年前,他便是此地的巡税御史,后来才荣升为知府的,那时起,杭州税收便开始有下滑的迹象了!”
余文殊只查了账目,还未有时间考核历年官员的更替,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不由嘴角微挑,“我去赴宴原是为探虚实,想来他也一样。”
“你定是没有说多余的话。”王胜笑道,“我知你谨慎。”
“回头再看,陆大人也颇为谨慎,此人怕是很难对付!”
“他也罢了。”王胜道,“你可知城中最难应对的是谁?”
见他目光深沉,余文殊想一想道:“莫非是新昌伯刘灿?”
王胜一击掌,大喝一声道:“可不是他么,他可是皇后娘娘的祖父啊!谁人敢动?”
☆、第80章 强硬的后台
新昌伯刘灿这一辈子说起来;那是由苦到甜的典范,年轻时种了十来年田;只当就这么一直种下去了;结果祖坟冒青烟;生了个会念书的儿子刘植;他做牛做马;砸锅卖铁;每日吃着咸菜,终于把给儿子上私塾的钱给凑了起来。
刘植不负所望,在三十二岁时考上了进士,可惜名次不高;人缘也不好;最后弄个了偏远地区县丞的职位;但总算也是个官儿了,举家欢喜,不过刘灿习惯了杭州乡下的生活,没有跟着儿子过去。
刘植在那里兢兢业业的做着县丞,夫人因病去世后,另娶了一位当地的美人,因他这份刻苦,终于在十五年后,被人举荐,上了京城,当上了名副其实的京官。
那时,刘灿还在种着田,直到刘植的女儿被皇上看中立为皇后之后,他的生活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田也不种了,身份也由六品官儿子的父亲一跃成为了新昌伯,成为了皇亲国戚,搬入杭州城内,一夜之间,身价倍涨,众多人拍马逢迎,乐不可支。
很快,他的府邸也建好了,富贵敞亮,杭州城内没有哪一家能比得上。
刘灿,刘老太爷的黄金人生,终于拉开了序幕。
余文殊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开口。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洪庆的为难,即便他做事果断,面对新昌伯,只怕也难以下手,毕竟,他是皇后的祖父啊,皇帝又如此宠爱皇后!
可是,他转念一想,皇帝此番派他前来,应当也会想到新昌伯的罢?
“先撇开他不提。”余文殊敲了敲桌面,“依您看,这税收最大的问题在哪里?”
“自然是榷场税了!”王胜毫不犹豫,“杭州茶盐都是大买卖,与其他国家通商,收入不菲,一定是这块地方,你到底查清楚没有?”
“我在此项并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余文殊拧紧了眉头,“想来他们早已经做好准备,制造了假账,才会令此事难上加难,如此,便只能另寻他路了。”
王胜伸手拍拍他肩膀,鼓励道:“幸好还有时间,若有我帮得上忙的,还请直说。”
“您已经帮了不少了,今日替我理清了思路。”余文殊感激道,“谢谢您前来一趟。”
王胜却已经站起来:“你还跟我客气?”
“您要走么?”余文殊忙问。
“是,我也有事情要处理,今日就不留了,改日有机会再续。”王胜戴上草帽,眨一眨眼睛,“我这等丑恶龌蹉小人,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与你有交情,我这便走了。”
“您勇于奉献,为大义能屈能伸,余某只有钦佩二字。”余文殊诚恳说道。
王胜哈哈一笑:“知我者,崇礼也,再会!”他一抱拳走了。
余文殊尊敬的目送他离去。
他深知王胜与他之间的关系,那是极为难能可贵的,用到恰当之处,又是锋利的刀刃,所以,就尊重王胜的意思,暂时还是隐藏起来罢!
正当他二人相谈的时候,刘灿的府上,也聚集了好几位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