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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李钰听说这话急忙回头,颈椎骨因为她急剧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把莲雾给下了一跳。她却完全不在乎,一把抓住莲雾的手,低声问:“他们怎么说?!”
“她们说,是皇后娘娘想让大皇子早日登基所以才……”
“姐姐?!”莲雾刚说了一个开头,外边传来李铎的呼唤声,吓得莲雾赶紧的闭嘴。
李钰忙转头朝着门口应了一声:“我在。”
李铎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主仆二人,释然微笑:“姐姐醒了?”
“已经是半夜了,跟你的人都在外边等着,你也该回去了。”李钰看了一眼柜子上的自鸣钟,蹙眉说道,“否则,母后知道你出来大半夜的不回去,肯定又要生气。”
“也是。”李铎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瞧姐姐。”
“我送你。”李钰说着就要披斗篷。
“别。”李铎忙拦住,“外边夜风很冷,姐姐别出去了。”
莲雾忙道:“奴婢送殿下。”
李钰又叮嘱道:“多叫几个人仔细打着灯笼。”
莲雾送李铎出了菁华馆的院门,看着一行人簇拥着大皇子殿下一路远去,拐过长长的甬路方才转身回来。
菁华馆里的人各自收拾了睡下,莲雾把外间屋里值夜的宫女打发出去,方抱着自己的被子挤上李钰的床,把自己听来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李钰听。
李钰听完之后并没有下结论,只是细细的思索着。
莲雾等了半天没听见李钰说话,因问:“公主,要不要查一查这些风言风语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个肯定要查。这可不是小事儿,如果是真的,整个后宫就是天翻地覆。只怕这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想来一招借刀杀人罢了。”
“谁敢算计公主?!而且还是借着这么大的事情。”莲雾生气的说道。
“这个容易,只看皇后被废之后谁得益最大,就肯定是谁。”
“啊!是恭……”莲雾说着,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李钰轻声叹道:“小丫头,跟了本公主这么久了,你终于也学会了动心思了。”
“奴婢以前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总是服侍不好公主,幸亏公主仁慈才没把奴婢赶出去。奴婢以后要认真做事,就算不能帮公主的忙,也不能坏了公主的事儿!”莲雾低声保证。
“好啊,那你这几日就悄悄地证实一下我的猜想,看这些风言风语是不是从那女人的嘴里传出来的。顺便打听一下那个周嬷嬷。如果需要帮忙的话,知道去找谁吧?”
“去找王德公公的徒弟?”莲雾迟疑的问。
“王公公可是父皇的人。他们师徒二人若是在父皇和我之间选择,绝不会选我,明白吗?”李钰淡淡的说道,“你去找紫宸宫的三顺,还有御膳房的御厨鲁彦。”
“是,奴婢记下了。”莲雾应道。
……
然而,李钰在菁华馆里没等到莲雾把传言的事情弄清楚,便等来了另一个消息。
第二日下午,靖安王云越便进宫来探望李钰,并带给她一个十分有用的消息:在皇家银行,有一个姓周的储户前几天转走一笔六百多万的巨款,钱并没有转到其他银行分部,而是转到了恒德钱庄。
云越贴近了李钰的耳边,低声说道:“姐姐,这个姓周的储户,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嬷嬷的儿子。他名下的财产十有*都是皇后娘娘的私产。”
“钱进了恒德钱庄,就不受我们控制了。”李钰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皇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笔私房钱转到恒德钱庄?
单独想这件事情自然不容易参透其中的玄奥,但若果把莲雾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与这事儿联合起来想一想,就不难明白了——皇后娘娘是拿这笔钱买凶了!
李钰为了忍住心里那股抄起枪去翊坤宫把那女人给崩了的冲动,手指狠狠地抠住椅子扶手,恨不得把这小叶檀木的椅子扶手给捏烂。
“姐姐?”云越被李钰眼神里的滔天怒火给吓到,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呐呐的问:“姐姐你怎么了?”
李钰狠狠地咬着牙不说话。
云越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她僵硬的手,低声劝道:“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想办法查这笔钱是转入恒德钱庄谁的名下。”
“查,一定要查。”李钰咬牙道。
“姐姐,你怎么了?不过是几百万而已,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云越纳闷的问。
“我没事。”李钰缓了缓情绪,勉强笑了笑。
云越忙宽慰李钰:“外边的事情姐姐放心,别的我不敢说,银行那边的事情姐姐只管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出岔子。所以,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哦!你看你都瘦成了一把骨头,女孩子家要珠圆玉润才好看。”
李钰忍不住苦笑,抬手摸了摸云越的小脑瓢,叹道:“姐姐知道了。你也要保重,小孩子家太累了会不长个子,姐姐可不想你将来是个小矬子。”
“才不会!”云越说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姐姐看我又长高了!”
☆、第四十五章 重聚
李钰得知周嬷嬷儿子名下的巨款转进了恒德钱庄之后便隐约猜到了其中的缘故,但人命关天不能只靠猜测,而若是等着云越去慢慢地打听她心里又着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大公主决定找个合适的夜晚去重操旧业。
这日中午,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了皇上,便出宫回到了素园,
如今的素园,没了师傅,谨言和介川两个人也各自成家,园子里只有杜嬷嬷和不用进宫当值的银凤卫住在这里。杜嬷嬷看着李钰消瘦苍白的脸色偷偷地抹眼泪,又掩饰着说去厨房给公主弄些好吃的。
李钰反而安慰的抱了抱杜嬷嬷,说自己晚上有事,白天要睡一会儿,让她不用伺候。
杜嬷嬷抹着眼泪下去,李钰便吩咐宝凤去镇抚司找田棘来。田棘如今掌管着诏狱,轻易见不到大公主,今日听说公主传唤,麻溜儿的脱下官袍换上家常燕服直奔素园。
至素园后,银凤卫队长彩凤告诉田棘:“公主在后面莲池旁燕太傅生前的屋子里。”
田棘从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疾步往后面去。
燕北邙的屋子里一切如故,他喜欢的书,喜欢的瓷器,喜欢的坐垫靠枕甚至那几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怪异根雕都摆在原处,这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是他生前的样子,只是中堂下面多了一副灵牌。
李钰手中拿着一本书坐在八仙桌下手的椅子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神不知早就游走到何处去了。
“奴才田棘,请见公主。”田棘行至门口住了脚步。
“进来。”李钰动了动酸麻的胳膊,把手中的书用心的合起来。
田棘进门见到李钰纳头就拜:“奴才给公主请安。”
“先给太傅磕头。”李钰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
“是。”田棘起身,又恭敬的朝着燕北邙的灵位跪下去,磕了三个头方缓缓地站起身来。
李钰指了指百宝阁后面的矮榻,说道:“我们去那边说。”
田棘答应着,随李钰转过百宝阁,李钰在榻上落座,田棘便站在下手等着公主吩咐。
“我今儿叫你来,是让你办一件事情。”李钰说道。
“请公主吩咐。”田棘忙躬身拱手。
“我需要恒德钱庄近日的转账账目。”
田棘一愣,若说股东参股的账目或者其他的什么账目都好说,这近日的转账账目可不仅仅是一两册账本那么简单,恒德钱庄生意兴隆,每天存储汇兑的账目没有数百那也至少有百数以上,真正弄起来,怎么说也得大几箱。
不过田棘是从小跟着李钰的人,即便他搞不明白公主殿下要这东西作甚,但还是拱手应道:“属下想办法去弄。”
“不。我要自己去弄,我需要详细的布置图,你想办法去弄来。”
“公主要亲自去?!”田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公主殿下亲自动手的?那么多羽林卫,烈鹰卫,银凤卫,锦鳞卫都是死人吗?
“这件事情关系到师傅的深仇大恨,我必须自己去。”
“是。那奴才这就去准备。”田棘知道公主殿下的心里太傅的仇是一等一的大事,于是也不敢再多问。
“去吧。”李钰点了点头。
田棘做事,李钰一向是放心的。这小子其貌不扬,看上去尖嘴猴腮的不怎么靠谱,但一包的心眼子,一件事情至少有三种办法去应对,每种办法临时又有三种以上的算计和安排,办事儿却相当的牢靠。从六七岁开始,李钰交给他的事情就从没出过差错。
镇抚司号称掌控着天下情报网的说法也不都是吹牛,至少田棘在天黑之前果然把恒德钱庄京城分号里外的布置防护图给拿回来了,另外还准备了三套行动方案以及所需的夜行衣,绳索等一应工具。
李钰仔细的审视着图纸,又认真的分析了田棘建议的三条路线,最后指着其中一个缺口,说道:“从这里进去,这是去他们账房最近的一条路。”
“但是这里有一道门用的是西洋锁……”田棘说完,便抬手拍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自笑着骂道,“公族是开锁的祖宗,什么西洋锁东洋锁都不在话下,奴才真是猪脑子,连这个都忘了。”
“不是你猪脑子,是我们很久没干这种勾当了,都忘了。”李钰难得的笑了。
“公主说的是。”田棘看李钰笑了,方暗暗地松了口气——以往公主跟他都是嬉皮笑脸的,何曾这么严肃过?如今看着公主绷着一张苍白的脸,一双大眼睛因为瘦下去而更显得更大,长睫毛一眨忽闪忽闪的,却是一脸寒光,田棘这心里就觉得难受。
“回公主殿下。”门外传来宝凤的声音,田棘忙肃整神色闪身战到一旁。
“何事?”李钰朝着门口问道。
宝凤回道:“西南王来访,说想要见殿下。”
李钰神色一怔,眼神中闪过一片慌乱。田棘从小惯会察言观色,见状忙躬身道:“公主,我们定在三更天行动,这会儿若是您没什么吩咐,奴才想去去打个瞌睡。”
“去吧。”李钰点了点头,满腹情绪被田棘这一打断,反而平复了很多,便吩咐门外的宝凤:“请西南王来此。”
宝凤应了一声离去,没多会儿的功夫果然引着云启来见李钰。
云启一过来便知道这是燕北邙的屋子,这屋子以及这周围的景致虽然也是人力穿凿,但却透着一股乡野自然的风情,花草树木从不修剪,任其疯长,池塘周围名贵的湖石垒砌,缝隙里却也长出了杂草野花。入目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的主人是个多么随性的人。
这里不是李钰的住所,那么就只有燕北邙。
一路走来云启的心里不停地重复着一个问题:燕北邙在李钰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何等重要的地位?!
他见到了上官默在燕北邙去世时的伤痛,也看到了韩岳的崩溃,深知燕北邙对他们几个情深意重绝非一般师徒可比,但是李钰失去理智的表现让云启的心里隐隐的不安。
进门看见燕北邙的灵位,云启更是愣了一下,先上前躬身行礼,又上了一炷香,方转身看向李钰。而李钰并没有看他,只是站在窗前,抱着双臂看着外边波光嶙峋的水面。
窗子开着,深秋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她月白色的衣衫轻轻摆动,勾勒出纤瘦的腰肢。
又瘦了!云启默默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从她的身后伸出双臂把人搂进怀里。
李钰在他拥住自己的那一刻,忽然间很想很想哭,想转过身去扑进他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把心底的孤单和无助全都哭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我说过,在找到关山之前你不要来见我。”她用冰冷的声音掩饰着自己内心的脆弱,用僵硬的身体伪装心里的渴望。
同在帝都城内却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见了面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云启心里刚要燃烧起来的旖旎心思都被这桶冷水浇灭。
“人还没找到,但已经有一些消息了。”云启依然环着她,像是赌气。
“什么消息?”李钰急忙转过身来看着他,“他人在哪里?”
“他在江宁见过安信之后便消失了,后来在安逸州出现过,但也只是有人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像他,一个人在夜里出现,那人不能确定是他,只说背影很像。我已经派人去了安逸州查询他的下落。”
“安逸州?”李钰蹙起了眉头,“他怎么会去安逸州?还有,安信是谁?”
“安信是七哥的近身护卫,你见过的。”云启轻轻摇了摇头,“在找到他之前,我不愿意去做任何猜测。”
李钰冷笑道:“肃王爷的护卫?还有安逸州也算是你的地盘,你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应不难吧?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云启不悦的蹙起了眉头,反问:“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哪里知道。”李钰看他一脸的不高兴,也皱起了眉头,“你心里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
“钰!”云启一把抓住李钰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痛苦的说道,“我宁可拿把刀子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看,也不想听你这样说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怀疑我?”
“就因为关山的一块护卫牌而怀疑我?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
“钰,你迁怒与我,我不恼你。可你不能怀疑我。”云启紧紧地握着李钰的肩膀,心里有无限的委屈。
李钰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至亲至爱的人被一枪爆头,这不仅仅是仇恨,更是屈辱,这滔天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的无能,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开发了新的杀人利器,最终却让燕北邙因此送了性命!多少回梦见燕北邙被一枪爆头的情景,睁开眼睛便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到窒息。
她心里窝着的这把火没处发泄,如今又面临云启的质问,心里更加烦躁不堪。
“那你让我怀疑谁?”李钰伸手推开云启的手臂,瞪着云启质问:“你说我还可以怀疑谁?只有那块银牌!只有!你明白吗?死的人是我的人,所以你才可以这么理智!而我就不能!”
云启听她说道最后声音嘶哑,眼泪也滚了下来,一颗心就软了。
“好了,好了!”他忙伸手搂住她,轻轻的恶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不要哭,先冷静一下,让我们先冷静一下。”
“我没办法冷静!”李钰哭着推他,却被他狠狠地抱住,推了几次之后终究推不开,便索性扑进他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启低声叹了口气,亲吻她的发髻低声安慰:“别哭,我会帮你。不管凶手是谁,我都会帮你把他揪出来,杀了他。为太傅报仇,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李钰倒是不在乎云启说的这些话,报仇的事情她根本不想假手任何人。她一定要亲自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过的人——是的,她有预感,这次被某些人精心谋划的刺杀之中,肯定搅合了几方势力,应该有周德镜的人,还有皇后,甚至晋西商人或者还有云氏皇族后裔包括云少棠。
当然,如果云少棠真的参与了这件事情,那么云启的态度就很重要了。不过此时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就像云启说的,她要把所有的人都找出来,不管是谁,不管是何方神圣,她都要一个一个亲手毙了,以同样的方式,一枪爆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而此时,她能在云启的怀里哭一会儿,烦躁焦灼的心情也算是平复了几分。“你走吧。”李钰哭够了,便从云启的怀里挣扎出来,一边牵着衣袖擦泪,一边面无表情的下逐客令。
“我不走。”云启轻笑着拿了帕子帮她拭泪,“我有一个月没见你了,见到你就看你哭一场就走了?多不划算?”
“那你要怎样?”李钰崛起了嘴巴的问。
“我要留下来吃饭。”云启挑了挑眉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西月和我一起来的,她去给你做吃的去了。你自己说说我们有多久没聚在一起了?所以今晚我们都留下来一起陪着你吃个晚饭。”
“你们都?”李钰疑惑的看着他,“还有谁?”
“介川和谨言也都来了。”云启拉着李钰出了屋门,不满的哼道:“你也真是狠心,一回来就进宫住下谁都不见,你就不想想我会怎样?”
“你能怎样?”李钰满不在乎的喃喃低语。
云启猛然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她,半晌方问:“钰,如果那天被打死的人是我,你会怎样?”
“没有如果!”李钰猛然抬头,红着眼低吼,“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说如果?!”
“我只是想知道,我和燕太傅,在你的心里谁更重要一点?”
李钰红着眼睛看了云启一眼旋即撇开,半晌才从低低的哼了一句:“你好无聊!”说完,甩手快步离去。
云启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轻飘飘的背影消失在霞光笼罩的苍翠之中,心中怅然若失。
她闪烁的眼神以及慌张的步子,无不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