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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娘。你娘当初怀着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民间有个说法,说怀女儿的时候,当娘的会比平时更好看,脸色好,容光焕发的。因为女儿是贴身的小棉袄。”皇上伸手摸了摸李钰的后脑勺,低声叹道:“所以看你这面色红润的样子,父皇觉得你这一胎一定也是女儿。”
“我也喜欢女儿。”李钰微笑着靠在皇上的肩膀上,这段日子皇上不停地提及燕北邙和周氏,说得多了,李钰也跟着有些伤感,“父皇给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啊?”皇上揽着爱女,恍惚中仿佛又回到青春年少时,抬头看着梧桐树浓密的枝叶,沉吟了半晌,方道:“女孩儿的话,这一辈子只要开心快活就好了,再不要像我的钰儿这般活得如此累。人生如云,飘忽不定,舒卷无常……我们不如叫她云舒?希望她的人生舒展自如,幸福惬意。”
“好啊!”李钰开心的点头,“这名字好,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
“行,那就这么定了。”皇上也开心的笑起来。
“站住,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安逸静谧的气氛被花丛外关山低沉的声音打断。
“这位是安国公主府的关将军吧?妾身是上官府的人,我姓高。知道陛下和公主在此,所以特地做了点心送过来。”
李钰微微蹙眉坐直了身子,低声叹道:“父皇,是谨言的妻子。”
皇上倒是不介意,微笑道:“既然谨言的妻子也在这里,那就请过来见见又何妨?”
李钰想了想,又叹道:“谨言已经给了她一纸休书,可是她却一直没离开上官府,我们怕您听了这事儿心里不痛快,所以一直瞒着您,待会儿她若是说什么做什么,您可有个心理准备。”
皇上无所谓的笑了笑:“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小夫妻的事情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管得了?既然她还没离开谨言的府邸,那休书的事情就暂时按下,先叫她过来见见再说吧。”
李钰扭头吩咐旁边的宝凤:“去请高夫人过来吧。”
宝凤应了一声转身过去,没多会儿的工夫带着高嘉兰行至近前。
高嘉兰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香浓的咖啡,红茶,还有曲奇,蛋糕等四样西式点心。高嘉兰恭敬地行大礼给皇上请安之后,皇上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小圆凳说道:“你也辛苦了,坐吧。”
“谢陛下。”高嘉兰再次行礼之后,方在下手的小圆凳上落座。
“听公主说,这女子学堂是你在操持?”皇上微笑着问。
高嘉兰欠身应道:“臣妾也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大事由公主和郡主掌舵。”
“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你平日里在这学堂里呆的时候长,这女子学堂有今天这样的成绩,你也算是功不可没。”皇上微笑道。
“臣妾惶恐。”高嘉兰忙站起身来。
“坐吧。”皇上摆摆手。
高嘉兰落坐后,缓缓地坐下来。皇上便随意问她一些学堂里的事情,高嘉兰也简明扼要的回答,也称得上是言行得当,进退有度。
李钰一直等着她跟皇上说起自己跟上官默的婚姻,无奈两刻钟过去,直到皇上起身离开,高嘉兰都没提休书的事情,这又让李钰从心里更高看了她一眼。
送皇上上车之后,李钰故意磨蹭了一下,转身问着高嘉兰:“为何不让父皇给你做主?”
高嘉兰说着,微微偏开头看向旁边的学堂大门,低声说道:“我已经从府中搬出来了。那一纸休书我当时撕了,等他回来,我会再麻烦他重写一张。”
☆、第十九章 先下手为强!
“你这算是真的要放弃了?”李钰蹙眉问。
高嘉兰淡然苦笑:“我只是想开了。不想再继续为难自己也为难他了。”
如果他连去战场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都不回来看自己一眼,那么她还有什么必要在跟他耗下去?徒劳无功耗尽了自己一生的情感,还不如早些离开,还能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李钰又问。
高嘉兰又回头看了一眼学堂的大门,微微笑了:“我很喜欢女子学堂,跟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想,只要女子学堂在,我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有我在,女子学堂会一直办下去。”李钰也看了一眼女子学堂的大门,西式建筑,唯美华丽的风格,白墙黑子,字是上官默的笔迹,笔画圆润典雅且遒劲有力,骨骼清奇自成一家。
李钰似是忽然明白了高嘉兰为何要留在女子学堂一辈子,但细想想,又觉得她若是不留在这里似乎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她的父兄已经被自己送去了东倭,名为经商实为眼线,一年半载的也回不来一趟,虽然还有母亲侄子在,但肯定是不愿回去的。
“钰儿,走了。”皇上先开车窗帘子,唤了一声。
“是,父皇。”李钰朝着高嘉兰点了点头,扶着宝凤的手上了马车。
……
八月二十七日,大周西征都督重华殿大学士左相大人上官默在西凉城发表征讨檄文,洋洋洒洒上千字,申饬回鹘人数百年来的十大罪状,言明为了天下太平计,大周皇帝陛下圣谕,向回鹘开战,希望回鹘王完颜轲能以天下苍生计,早日投降归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云云。
檄文发出当日,大周军队由宁国公卫长卿率领,出西凉城,越过桑加河和回鹘军队正面交锋。
这次战争,大周军队首次使用铁甲车,远射炮等重武器,十辆铁甲车全部出动,隆隆声震慑西北草原,饶是回鹘兵骁勇彪悍也被这场面给镇住了。
首战告捷的好消息和上官默的那一纸檄文一起被花满楼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帝都城。
李钰看过之后,忍不住瞧着信纸轻笑:“谨言这支笔,真是比刀锋还锐利。他这一篇檄文估计能让完颜轲吐血一大碗。”
“这会儿卫长卿的人大概已经攻下了洛伽城了吧?”皇上看着墙上的地图,笑眯眯的说道。
“按照这个进度,最晚明天一早就能拿下洛伽城。攻下这座城池,完颜轲就必须后撤了。”李钰也看着地图上的某一个点,微笑点头。
“我想,完颜轲肯定会分散撤退,那样的话就会让战争处于胶合状态。他们是游牧民族,东来西往游走于草原和沙漠之间乃是家常便饭。”李钰沉沉的叹了口气。
皇上倒是不担心,淡然笑道:“你们不是已经制定好了对策了吗?”
“是啊。但对策是对策,战场上风云变幻,计划远不如变化快啊。”李钰盯着地图,喃喃的叹道。
“没关系,朕觉得卫长卿在西凉城二十多年,应该早就摸透了完颜轲的路数,而谨言心思缜密,善于谋划,他们两个凑到一块,只要齐心合力,完颜轲就跑不了。至于其他的部落,只要完颜轲一死,他们就没了主心骨,恐怕会争先恐后的向我们投降。”
“但愿如父皇所说。”李钰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来,转身拿了茶盏来喝水。决胜千里这样的事情也只是在胜利之后给出得结论,现在战争刚开始,李钰纵然参与了战略的全程部署,此时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战报三日一封,定时送进宫里来。
得到的消息是:完颜轲节节败退,回鹘兵主力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其他部落的汗王们也纷纷收拾自己的兵力,准备各自撤退。半个月过去,回鹘王完颜轲已经如预料之中,带着一队亲兵往北逃亡。
皇上看完战报后龙颜大悦,连声笑道:“好,太好了!朕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李钰看皇上高兴,不忍心多说,实际上她并不像皇上那么乐观。
从紫宸宫出来,至天阙门和云启汇合,两个人一起乘车回公主府的路上,云启看着李钰微蹙的眉头,伸手去轻轻地揉开:“怎么,西北不是胜了吗?你还这么不开心?”
李钰摇摇头:“我总感觉太顺利了。”
云启握着她的手轻声笑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嘛,而且刚开始如果就不顺的话,我们这两年多不是白准备了?”
“按理说是这样。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呢?”李钰皱着眉尖看云启,半晌又问:“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云启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紫红色的请帖递过去,笑道:“七日后礼部尚书吴大人寿宴,算不算什么事儿?”
“吴崇古寿宴?”李钰迟疑的接过请帖展开看了一眼又随手丢开,冷笑道:“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他倒是有心思庆祝六十大寿。”
云启喂喂欠身把那张请柬捡了回来,修长的手指在请柬上弹了一下,微笑道:“六十大寿可是大事儿啊,吴大人为朝廷操心劳碌,太子不在京城,身为公主你怎么也要表示一下的吧?”
“何止我要表示?以吴崇古现在的身份地位,只怕这京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不能视而不见吧?这可是近两年来帝都城数得着的盛事。贵妃娘娘肯定会归省,搞不好她还会怂恿父皇……”李钰说到这里眉头立刻皱紧,猛抬头看向云启,“他在这个时候大办寿宴,该不会就是冲着父皇来的吧?”
“西方连传捷报,皇上心情很好。”云启低声沉吟道,“如果这个时候贵妃娘娘再怂恿几句,皇上可保不齐就会给他这个面子。”
李钰冷笑道:“就算父皇给了他这个面子又能怎么样?太子早就立了,而李钊不过两岁的小娃娃,难道他还会让父皇改立储君?”
“我也猜不透这事儿。”云启摇摇头,沉思片刻后又皱眉道:“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小心应对。”
“嗯,多安排人手密切监视尚书府——”李钰说着,干脆素手一挥,咬牙道:“不仅仅是礼部尚书府,这几个尚书府都要严密监视起来。战事到了这一步,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放心。”云启伸手把李钰的手握在手心里,低声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李钰轻轻地吐了口气,顺势靠近云启的怀里,叹道:“我答应你,等西北战事结束了,太子平安回京后,我就跟你去西南。”
“西南也好,京都也罢,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云启低头吻了吻李钰的额角,又笑道:“再说,你现在怀着身孕,也不适宜长途跋涉,所以还是等我们家老二生下来再说。”
李钰听了这话忽然转身,盯着云启问:“你还说!这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又怎么了?”云启无辜的摸了摸下巴。
“你!”李钰指着云启的手,气呼呼的说道,“你以心虚就摸下巴!还有,我已经问过莲雾了,她说你在我醉酒的那晚开始就换了药丸!你还不承认?”
云启无奈的把李钰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握住,再用力把人搂进怀里,低声叹道:“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什么叫我说怎样就怎样?好像我多不讲理似的!”李钰不依不饶的。
“我是不想你去战场嘛。西北荒漠,千里行军,男人尚且撑不住,何况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公主?”云启好脾气的笑着。
“你才娇滴滴呢!”李钰扁嘴。
云启把闹脾气的公主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叹道:“你和太子都去战场,难道就不怕京城有人雀占鸠巢,直接抢了你们的胜利果实?”
“……”李钰想要反驳,但忽然间觉得这事儿还真有可能,于是哑然。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两天后,云启得到消息说吴崇古借着寿宴的事情给西凉城送去了一封书信,明着说是跟他的二女儿通一封家书,但书信里却有一句话引起了云启的注意。
“他问他的二女儿年后能不能带着姑爷一起回京拜年。”云启低声说道。
李钰轻笑:“你是怎么偷看了人家的家书?”
“这不过是小事情,如今西北战事吃紧,他为何会问女儿女婿能不能在年后回京拜年?”
“他笃定战事会再年前结束?”李钰疑惑的皱眉,又连连摇头:“连我都没有这份把握呢。他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除了打胜仗之外,吴嫚还有什么理由带着卫奕星回京拜年?”云启看着李钰的眼睛问。
李钰摇头:“如果战事胶合,胜负难定的话,卫奕星身为战将绝无可能回京给老岳父拜年。”
“不,还有一个可能。”云启冷笑道。
李钰看着云启的眼睛,片刻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边疆大将回京,唯有一个理由最充分,那就是清君侧,或者说是拥立新君登位。然后,再顺着这条线继续想下去——现如今太子在战场上,吴崇古在帝都城要清君侧或者说拥立新君,会是以什么理由呢?
李钰只是稍微一想,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会不会对太子不利?”李钰沉声问。
云启低声说道:“战场上,风云变幻,杀机四伏,是最好出手最好遮掩的地方。”
李钰脸色骤变,‘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云启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低声劝道:“别着急,我已经安排兰影带着人去暗中保护太子乐。”
“可是,你也说了,战场上杀机四伏……你的影卫又如何保得住铎儿周全?”李钰焦急的说道。
云启摇头道:“我自然是不敢说万无一失。但是这件事情有两点至关重要,第一是卫家的态度,第二,是战略部署乃军事机密,卫奕星应该不会轻易透漏给他的妻子。有这两点,太子的安全可有七成的把握。他们如果真的对太子下手,也无非是铤而走险的做法。而且,现如今我们已经猜到了他们下一步棋,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李钰暗暗地咬了咬牙,沉声道,“好,我们等得也够久了!”
吴崇古的寿宴如期举行,且正如李钰和云启所料,吴大人府上高朋满座,京城内十有*的权贵齐聚一堂为他祝寿,尚书府的门槛儿都要给挤破了。
宴席将开之际,李钰竟然陪着皇上一起来了。这一下可把满院子的宾客给惊了个底朝天,呼啦啦一大片纷纷跪拜,里里外外黑压压的除了人头还是人头。
皇上扶着李钰的手,笑呵呵的说道:“今儿高兴,西边捷报连连,又恰逢吴大人六十大寿,朕在宫里也闷得慌,就想着跟公主一起来凑个热闹。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吴崇古又叩头谢恩,起身后恭敬的把皇上请进前厅大堂,高高上座,又亲自奉上香茶,红着眼圈儿叹道:“陛下对老臣如此抬爱,老臣这心里真是惶恐忐忑啊!”
皇上呵呵一笑,说道:“你何必忐忑,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来你这里凑个热闹,你别嫌朕没给你准备寿礼,只来白吃白喝就好了。”
吴崇古忙躬身,一边拿着帕子擦泪,哽咽道:“陛下亲临,便是对老臣莫大的恩宠!老臣万分知足。”
皇上摆摆手,笑道:“哎呀,你也别哭了。赶紧的去招呼客人吧,朕瞒着贵妃出来的,好歹吃你两杯酒就走。”
“都是朝中同僚,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纵然招呼不周想必她们也不会怪罪,陛下亲临,老臣自然要在跟前伺候着,那些奴才们毛手毛脚的,万一冲撞了陛下,老臣可是万死莫赎。”吴崇古拱手笑道。
“这话说的也是。那你就坐下来陪朕喝两杯。”皇上笑呵呵的指了指下手的座位。
吴崇古忙又躬身谢坐,方才欠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待他的儿媳带着人上前来上菜,他又站了起来。
皇上又摆手笑道:“你坐你坐!哪有让你这寿星站着的道理?”
吴崇古又笑着谢坐,等他的两个儿媳把菜肴一一端上桌之后,又亲自拿起酒壶给皇上和李钰斟满酒方才落座。
皇上举起了酒杯,笑道:“太医不让朕喝酒,但今儿是爱卿的好日子,又适逢西边打了胜仗,朕高兴,今儿就破例喝两杯。来,这杯酒爱卿陪朕干了。”
“老臣谢陛下隆恩!”吴崇古又感动的热泪盈眶,举起酒杯朝着皇上一躬,然后把酒一口闷下去。
皇上也举起酒杯,只是酒杯刚凑到嘴边就被李钰拦下:“父皇,您知道太医不让喝酒还要喝这一大杯?”
“今儿是吴大人的寿辰,朕这金口玉言都说出去了,难道还要反悔?”皇上笑问。
“吴大人的寿酒自然该喝,可是父皇的龙体关乎社稷安稳,更要多多保重。不如这样,这杯酒儿臣替父皇喝,父皇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可赐吴大人一副字,以做贺寿之礼。这样父皇的心意也到了,吴大人家里悬挂父皇的御笔,将来福泽子孙,也算是得到了实惠,岂不是两全其美?”李钰说完,又笑问吴崇古:“吴大人,父皇的字虽然不如你的字好,但好歹是御笔呢,你该不会不稀罕吧?”
吴崇古赶紧的把酒杯一放转身跪在地上,叩头道:“臣惶恐,臣不敢。若有陛下的墨宝悬挂于室,那即便是陋室蓬荜,也必然熠熠生辉啊!臣只怕脸面不够,求之不得啊!”
皇上被这一记马屁拍的舒服,于是把手里的酒杯递给李钰,笑道:“这有何难,取笔墨来。”
李钰接过酒杯,高高一举,笑道:“这杯酒我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