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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节。
“你是谁?!”少女抹了一把眼泪,又恢复了之前的傲慢,素手一伸,怒道:“还我!”
上官默却不理会,淡然一笑:“连我都敢命令?胆子不小啊丫头。”
少女小嘴一扁,不屑的扫了上官默一眼,哼道:“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也不过是个文吏吧?有什么不敢的?!怕你啊?”
“不得无理!”旁边的人刚呵斥一声,便被上官默抬手拦住。
“想要什么,要自己争取。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也不是你的奴隶,你对我呼来喝去的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想要拿回你的东西,这样可行不通。”
“呵!”少女冷笑,“看你是个文人,我也不好意思欺负你跟你比武,我们来个文斗,你若输了,就把匕首还我再带我去见你们元帅,你可敢比?”
上官默失笑:“有什么不敢比的?不知道你这丫头说的‘文斗’是个什么规则?难道你要跟我比吟诗作赋?或者琴棋书画中的任何一样?”
“哼,我又不是酸腐书生。你们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但我却最讨厌那些只知道摇晃着脑袋满嘴子曰诗云的臭书生。我说几个字谜你猜,你若是猜对了,就算你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但若是猜不上来,你就还我匕首,再带我去见你们元帅。你如果做不到,就要给我磕三个头,从此后做我的奴隶,如何?”少女扬着小脸,眼神中的傲然之色尽显,仿佛天下万物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神情让上官默看得一阵恍惚。
“好,你说。”上官默缓缓地侧过身,压着心里的狂挑,给了少女一个冷清的背影。
“春夜喜雨。”少女上前两步走到上官默跟前,执拗的看着他的脸。
上官默淡然一笑:“泰。”
“玉人挥手抛玉珠。”少女很快又来了下一个。
“栓。”上官默几乎不用想就有了答案——开玩笑,跟他上官大人玩儿这种小把戏?说班门弄斧都抬举这小丫头了。
“人来鹊鸟飞。”
“借。”上官默皱了皱眉头,“如果都是这样的字谜,我劝你还是早些认输吧。”
“唐虞有,尧舜无;商周有,汤武无;古话有,今文无。”说完,少女得意的补了一句:“打一个字哦。”
“听者有,看者无;跳者有,走者无;高者有,矮者无。”上官默微笑着问道,“我的谜底就是你的谜底,对也不对?”
少女细细思索,发现果然是对的,心里暗暗地佩服,嘴上却不甘心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再说八句话,这八句话打八个字,你若是猜对了,就算你赢了。”
上官默轻笑:“你早就该说点正经的了。”
“你还别自大,听好了。”少女说着,转过身去,缓缓地踱着脚步,娓娓道来:“笔上难写心上情,到此搁笔到此停。。有情日后成双对,无情以后难相逢。石榴开花慢慢红,冷水冲糖慢慢溶。只有两人心不变,总有一天得相逢。”
上官默听完之后,略一思索,便淡然笑道:“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先思春了。”
“少废话,你猜不出来就赶紧的认输。”少女傲慢的挺起小胸脯。
上官默微笑摇头,淡然道:“你这八个字刚好是两个成语,我猜这字谜八成是人家情侣打情骂俏用的,却被你给偷偷的听了来。”
“快说谜底!”少女色厉内荏的瞪着上官默,“说不出来就给我磕头,做我的奴隶,听我的吩咐!”她一着急,干脆把见元帅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好了。”上官默轻笑道:“谜底是:白头偕老,情投意合。”
少女听完之后面露喜色,略一沉思之后又转了怒色:“胡说!你这分明是瞎编的,全无道理!”
上官默笑道:“怎么能是我瞎编?只怕你单听见了人家的谜面,却并不知道谜底?这会儿我都替你猜出来了,你还没想明白?”
少女被上官默猜中了心思,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却嘴硬道:“你管我怎样?总之我就是觉得你这谜底说不通,肯定是你欺负我不是汉人不懂汉学,瞎编出来骗我。”
旁边的烈鹰卫对此情景简直不忍直视——堂堂锦绣神童,大周朝重华殿大学士,皇帝的左膀右臂,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居然会猜不出区区一个字谜,靠瞎编来哄骗小姑娘?
上官默却并不着急,反而觉得这丫头很是率真可爱,而她的这份近似于无知者无畏的精神刚好缓和了他沉重的心情,于是好心情的说道:“好吧,我慢慢说来吗,你且听你好了——‘笔上难写心上情’意为白纸一张;‘到此搁笔到此停’中的‘搁笔’和‘停’都是‘到头’的意思;‘有情日后成双对’自然是‘偕’;‘无情以后难相逢’是‘到老难逢’;‘石榴开花慢慢红’这一句呢,因为汉人喜欢用石榴来寓意多子多孙,所以新婚用品上多以石榴纹样装饰,所以这里的石榴花代表‘情’;‘冷水冲糖慢慢融’指将糖‘投’入水中;‘只有两人心不变’中‘心意’相连;‘总有一天得相逢’中的‘相逢’即‘合’。我这样解释,你能听明白吗?
------题外话------
亲爱滴们,好想从今天开始请假写大结局,但又觉得卡在这个地方不厚道。
于是决定今天再写一章自然章节,明天一早更新后,开始请假写大结局,时间么,一个礼拜吧。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结局至少五万字,嗯!给自己加油。
☆、第二十四章 决胜!
看着眼前完全呆住的少女,上官默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嗳,我叫卓玛,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忽然笑着问。
上官默微微一迟疑,旁边的烈鹰卫便低声呵斥:“放肆,我们大元帅的名讳你也能问?!”
“大……元帅?!”卓玛惊呆的看着上官默,直接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是傻傻的指着他,嘴巴张了又张,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就是上官默!”
上官默蹙起了眉头,淡然反问:“怎么,不像?还是不信?”
卓玛的嘴巴扁了扁,忽然又‘哇’的一声哭了,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一边哭一边说道:“你欺负人……这也太欺负人了!呜呜……”
此时这丫头早就忘了期初的本意,只想着自己在大周第一文帅面前丢了大脸,想想自己刚刚在人家面前卖弄汉学的样子,简直是又羞又臊,无地自容!
怎么又哭了?哪里欺负你了?上官默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烈鹰卫。
而烈鹰卫们虽然铮铮男儿,上阵杀敌是好手,但对付这个小女孩儿都没什么好办法,她虽然是回鹘人,但也是大元帅请来的客人,明儿谈判过后,西北这片大草原就是大周的领土,这小丫头也算是大周子民了。在这种时候是决不能对人家动粗的,不然也不会任凭这丫头刚刚在这里叫嚷。
上官默看几个烈鹰卫都摇头不语,却又不好叫这小丫头一直哭,于是说道:“嗳,其实你刚刚那八句话还有别的谜底,你要不要听?”
卓玛顿时停了哭声,转过头来用含着眼泪的大眼睛看着上官默:“真的?”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憨样儿,上官默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只是这里太冷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
“好呀!”卓玛立刻笑了,眼泪都来不及擦就上前去伸手挽住了上官默的手臂,“你都说给我,我回去说给柯尹娜那笨蛋,气死她。”
上官默把手臂抽出来,皱眉道:“你既然喜欢汉学,就应该知道汉学里有一条圣言,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卓玛全然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我喜欢汉学,但不一定要遵循汉学去行事啊。我是草原上的女儿,如果被这些东西束缚了羽翼,还怎么飞翔?”
“哟呵!你还要去飞啊?”上官默轻笑着看了卓玛一眼,双手袖在袖子里往回走。
“我为什么不能飞啊!”卓玛不服气的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的书房,上官默拨开红泥小炉上的盖子,把装满了雪水的银銚子放上去煮。
卓玛凑近了仔细打量那压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的银质水壶,低声叹道:“你们汉人用的东西就是讲究,就这么个煮水用的壶,都要费尽心思做成这般模样。”
上官默轻笑道:“人自然是先顾温饱,但温饱之后又回追求一些形而上的东西。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上官默说着转身去脸盆里洗了手,又拿出一块香饼来放到小香炉里,方去取茶罐儿。
“你喜欢喝什么茶?”上官默随口问,问完了之后又摇摇头。
“什么什么茶?”卓玛奇怪的看着上官默。
“没什么。”上官默取了从帝都带来的一小罐儿大红袍。
卓玛不满的撇撇嘴,哼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总不能因为你是大元帅就说话儿说一半儿啊?我知道你们汉人喜欢喝茶,我也喝过啊!茶么,不就是一种树上的叶子,炒制,发酵,制成茶砖送到西伯猎俄罗斯那些地方换银子的吗?”
“不错。你知道的还不少。”上官默安静的等着水开,看着眼前这张干净而妩媚的脸,淡然笑道,“但是,树叶子跟树叶子也是不一样的。长在高山上的和长在烟雨江南的树叶子不一样,春天采摘的和秋天采摘的也不一样,另外你也说‘炒制’。茶叶的炒制工艺也会不一样,发酵过的是红茶,冷冻保鲜的是绿茶,另外还有白茶,黑茶和黄茶……”
看着卓玛愣愣的小眼神,上官默又忍不住摇头,轻笑道:“罢了,说多了你也不懂。”
“别呀!我不懂才听呢!”卓玛看着上官默拎了开水洗茶,又问:“这是什么茶?”
“这是大红袍。”
“大红袍是红茶吗?”
“……是。”
“那这是高山悬崖上长的还是江南烟雨中长的?”
“高山悬崖上。”
……
外边寒风凛冽,屋内卓玛和上官默对坐在红泥小炉跟前一边喝茶一边论茶道——啊,不是,是上官大人给卓玛小姑娘讲茶道。
外边守着的烈鹰卫看花满楼过来,笑了笑,做了个手势。
花满楼剑眉一挑,轻着脚步凑近了门口,通过厚厚的门帘缝隙往里看,猛地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转过脸来看了门口的同伴儿一眼,又迟疑把门帘掀开一道缝隙再往里看,片刻后花爷把门帘放下,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在了门槛儿上。
——里面怎么回事儿?花满楼用手语跟同伴儿交流。
——葛桑尔部落族长的孙女跟大人再听大人讲茶道。
——没问你这个,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大人的秉性?陌生人,尤其是女人,一靠近就烦了,今儿是怎么了?
——我哪里知道,人还是大人给带回来的呢。
——这么邪乎?
——果然邪乎,这俩人都在里面聊了快一个时辰了。
……花满楼沉默了——好事儿?坏事儿?
如果上官大人能娶了葛桑尔族长的孙女,那可既有力度的推进了回鹘跟大周的友好关系啊。
可是上官大人真的能开窍吗?
家里娶回去的美娇娘他都硬生生给休了,如今能看上这么个黄毛丫头?
还别说,这黄毛丫头的路数跟京城那些官宦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这黄毛丫头她不拘谨,不理会那一套繁文缛节,她这行事作派竟有些……
花满楼靠在门槛儿上,越想越远,忽然间想通了很多事,犹如醍醐灌顶,忽然一拍大腿,高兴地叹了口气:“着啊!”
“谁在外边?”上官默清冷的声音透过门帘传出来。
“大人,是我。”花满楼赶紧的起身,掀开门帘进去。
“事情都办妥了?”上官默手里捏着一只钧窑蛋壳绿色的小茶盏,看着茶盏底部被茶水润泽的玲珑剔透的海棠花纹。
“大人放心,已经办妥了。”花满楼回话的同时,又忍不住看了卓玛一眼。
卓玛也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被花爷看了一眼便站了起来,手指绞着小辫子,说道:“时候不早了,怕是爷爷会记挂我,我回去了。”
上官默点头不语。
卓玛说走又不走,依然站在那里看着上官默,迟疑了片刻方问:“大元帅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若我们以后都降服于大周,大周真的会补贴这些精致的器皿给我们?再也不派兵围剿我们了?准我们在这片草原上你自幼的放牧?”
上官默把杯中茶缓缓地喝下去,方淡笑反问:“身为三军之首,本官有必要跟你个小丫头打诳语吗?”
卓玛想了想,又朝着上官默欠了欠身转身走了。知道自有烈鹰卫会送她回去,上官默也没有多想,只是叫花满楼坐下来说公事。
出门的时候气势汹汹,回来的时候面带桃色目光闪烁,葛桑尔老族长阅人无数,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孙女的不同,但是他却不问,只是捻了捻胡子坐在那里等着小丫头自己如实招来。
卓玛先是坐在那里自顾自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抬头看着她的祖父,眨着大眼睛说道:“额布格,你说,如果大周皇帝帮我们分封草原,让我们每一个部落都有属于自己的牧场,每年都会派人来买走我们的牛羊,每年都会给我们发放粮食,布匹还有那些精致的瓷器等,我们跟大周和睦相处,互为手足,那会是什么情形?”
老族长皱了皱眉头,又笑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卓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呢!打仗,死人,流浪,抢夺……这是很不文明的举措啊!”
老族长沉默了片刻,刚要说什么,却听见自己的小孙女喃喃的吟诵起来:“晓日迎长岁岁同,太平箫鼓间歌钟。
云高未有前村雪,梅小初开昨夜风。罗幕翠,锦筵红,钗头罗胜写宜冬。从今屈指春期近,莫使金尊对月空。额布格,你说,如果天下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啊,那样额齐格和额赫都不会死了。”
“唉!”老族长想起自己因为战乱而英年早逝的儿子和儿媳,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额布格,我见到大周元帅了。”卓玛忽然抬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祖父,闪着晶亮的光,“明天他会挨个儿见你们诸位族长,他说,大周陛下的意思,就是大周把草原儿女当成自己的子民,忧我们之忧,难我们之难。他说,要让草原变得繁荣起来,人人都安居乐业,远离战争……”
“卓玛!”老族长沉声打断了孙女的话,脸色阴沉下来,“别忘了你额齐格和额赫都死在汉人的手里。”
“可是额齐格,那些汉人也死了。他们死在了我们的弓弩和马蹄之下……”卓玛喃喃的说道,“其实我心里早就不恨了,我就是不明白,我们年年跟汉人打仗,最后到底是图的什么?”
老族长恨恨的说道:“图什么?图报仇!”
卓玛淡然一笑,反问道:“报仇?这仇要报到什么时候?汉人讲究把家产往下传,金银铜器,硬木家私,爵禄管带……而我们,为什么要一代一代的往下传递仇恨?”
“你真是疯魔了!”老族长狠狠地剜了卓玛一眼,然后才发现孙女腰间的小匕首不见了,因冷声问道:“你额齐格留给你的匕首呢?!”
“输给别人了。”卓玛愣了一下,平淡的说道。
“那是你额齐格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你怎么能输给别人?输给谁了!”
“额布格!输了就是输了!就像是这一场战争。”卓玛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知道额布格跟其他族长的打算,我也知道我的话你们或许根本不会听,但我还是要劝你们一句,停下来吧!为了大草原,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为了和平!”
“你真是疯魔了!定然是中了那汉人的邪术!”葛桑尔老族长气愤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愤恨的指着孙女,却又无计可施。
他和几个族长暗中商议,各自带着最精锐的护卫进这西凉城,就是为了伺机刺杀大周朝的大元帅,听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崽子——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谈的?要谈也要跟卫长卿谈,大周派个弱鸡崽子来跟咱们草原狼谈判,本身就是瞧不起人,所以要先杀了他给自己的亲人报仇再说!
却不料一进这西凉城就被看守起来,每日三餐都是贵宾级的待遇,却根本见不到那个所谓的大周第一文帅。刚刚卓玛出去叫嚷是他默许的,却不料这一去回来竟然完全变了个人。
“你!从此时起不许出这个屋子!给我老实呆在这里。若是坏了我的大事,回头我定然让你去你额齐格和额赫坟前谢罪!”老族长说完,吩咐自己带进来的精锐卫兵,“给我看好了她!”
卓玛气得一跺脚,转身去了窗下的木榻上面向里躺下。
第二天,上官默派人过来请各族的族长过去商谈,来人态度都非常客气,甚至还为这几日的冷落替他们的大元帅向各位族长道了歉。几位族长以葛桑尔族长为首,自然不会把这种糖衣炮弹当回事儿——汉人最是狡猾,这些文人就会说一套做一套。
然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