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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期间,怎么能饮酒呢?”上官默立刻给她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卓玛明媚的笑脸立刻垮了:“啊?不能喝酒啊……”
李钰轻笑道:“今日招待贵客,是否可以破一次例呢?我们只是喝酒吃肉,并不喧哗吵闹也就罢了。”
上官默微微蹙眉道:“国孝期间,如必须饮酒,也只能用素酒。”
“这肉都吃了,还说什么素酒?!”卓玛立刻反驳回去,“这么尖酸刻薄有意思嘛?长公主的话你都敢不听,好大的胆子哪!”
上官默看了李钰一眼,终于偃旗息鼓。
“哈!原来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长公主。”卓玛似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又往李钰身边凑了凑。
李钰笑道:“他不是怕我,是懒得跟我计较。”
“为什么?”卓玛纳闷的问。
“因为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无赖,任何道理都讲不通啊。”李钰笑眯眯的看了上官默一眼,眼神中别有深意,所谓无赖,这会儿自然另有所指。
“……”卓玛一时迷惑,长公主看上去温和可亲,又长得比那画里的人还好看,怎了看都不像是无赖啊!
长公主这边要烤全羊,消息自然传得快,这边羊还没宰好,皇上带着韩岳,秦淮等几个近臣便到了。
“听说皇姐这里有肉吃,我们都来凑一份儿。”李铎笑呵呵的上前搀扶住下榻的李钰,“皇姐别嫌咱们闹的慌就成。”
“这烤全羊就是人多了才好。你们都有口服了,可以吃到正宗的西北草原风味的烤全羊——今儿这羊,可是卓玛郡主亲自为我们料理的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李铎轻叹道,“朕想吃这个已经想了很久了。”
“说的这么可怜兮兮的。”李钰给了皇上一个白眼。
傍晚时分,卓玛带着两个御厨把烤的半数的全羊抬了进来,李钰闻见香味吸了吸鼻子,叹道:“好像真的很久没吃肉了。”
云启无奈的扶额,刚还说人家,这会儿她也扮可怜呢,每天鸡汤鱼汤的也不知道是进了谁的肚子。
卓玛也是个激灵姑娘,自从见了皇上对长公主的态度她便知道这避暑行宫里谁说话最管用,于是先割了一块烤的外焦里嫩肥瘦适宜的羊肉削成薄片儿送到李钰面前。
李钰拿了小银叉子挑了一片放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叹道:“还要再辣一点才好。”
卓玛笑道:“原来长公主喜欢吃辣呢。我们草原上以前有个汉人稳婆,说酸儿辣女,难道您这肚子里是个女孩儿不成?”
“嗯,我正好想要一个女儿。”李钰笑道。
“长公主是大周最有福气的人,一定能……如愿以偿生个美丽的女儿。”卓玛用力的点头。
李铎云启等人闻言都笑了,为由上官默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拍马屁的工夫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御厨听说长公主想要吃辣的,不用吩咐早就有人拿了辣椒碎洒在羊肉上,辣椒乃是西南专门送来的川椒,待在植株上天然红透之后再晒干碾成干辣椒碎,如今洒在羊肉上被火一烤,那辣味儿浸着肉香四散开来,只叫人口水横流。
李铎也喜欢这个味道,因叹道:“这个需有烈酒才好。”
“陛下,我带了马奶酒。”卓玛忙道。
“取来。”李铎一挥手。
“好。”卓玛扭头吩咐自己的随从,又趁便朝着上官默做了个鬼脸。
上官默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割了一块肥羊肉放进嘴巴里,狠狠地嚼了两口。
草原上带来的马奶酒后劲儿不是一般的足,李铎的酒量这两年也算是练出来了,但几杯下肚依然扛不住。没多会儿的工夫说话便有些飘。
李钰是孕妇,自然不能喝,云启自治酒量不佳而且还有孕妇要用心照顾,自然也不跟这些人去比拼。反而是上官默虽然一言不发,杯子里的酒一回也没落下,只要皇上举杯说干,他就跟着一起干了。
卓玛见皇上喝酒甚是痛快,只是却不说话。旁边的长公主跟驸马爷两个人你吃我喂腻歪的要死,再看韩岳正被云熙缠着说西北战场上的故事,大的说的眉飞色舞小的听得津津有味,她凑过去也没人理会,于是便端着酒杯径自奔着上官大人去了。
“嗳,怎么样?好吃不?”卓玛坐在上官默身边,伸手拿起上官默面前盘子里的一块肉仰头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叹道:“想不到在中原也能有这么鲜美的羊肉。”
上官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自古喝了一口酒:“中原地大物博,什么没有?还缺那一两只肥羊?”
“你这人真没劲!”卓玛给了上官默一个白眼,愤愤然质问:“怪不得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像你这样的冰碴脸,一点风趣都不懂的人,人家姑娘跟着你得多受罪啊?”
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卓玛上官大人娶不上媳妇,总之人家草原姑娘就是知道了。
上官默愣了一下,扭头盯着卓玛看了片刻,又无声的转回头去继续喝酒。
“哎哎——”卓玛一腔愤然没得到回应,心有不甘的抬手拉了上官默一把,“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
上官默身子一僵,微微皱眉低头看向卓玛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卓玛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她跟这人已经那么熟了,抓他一下胳膊怎么了?于是不但没放手,还摇了摇,又问:“你说话啊!”
对面的李钰看见这边的一幕顿时愣住,手中串着羊肉的银钎子吧嗒一声落在了桌子上也没觉得。
“干嘛啊?生气了?”卓玛还喋喋不休的追问。
上官默依然蹙着眉尖,依然什么都不说,但却没有甩手把卓玛推开,任凭她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臂不停地摇。
李钰低声呢喃:“我不是看错了吧?”
云启抬头看了上官默和卓玛一眼,轻笑道:“没见过啊?当初你不是也这样缠着我吗?”
“你……”李钰猛回头等着云启,挫了挫牙,“哼,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事儿!”
“那你干嘛盯着人家不错眼珠的看?难道是嫌你夫君我伺候的不够周到?或者,你是想……”云启说着,往前凑近了伸手搂住李钰的腰,“最近调养的还算不错,差不多应该可以……”
“可以个脑袋!把手拿开。”李钰拍了云启一巴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跟你讲,黑狗一直有个怪癖……就是从不许女人近他的身,那个高嘉兰跟他好几年,连边儿都没凑上,你看卓玛……”
“等等。”云启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说他有怪癖,可我怎么记得你以前经常跟他勾肩搭背的?”
“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李钰挑眉反问。
“我这就是重点中的重点,走,我们去里面说。”云启说着,二话不说把李钰抱起来就往里走。
“哎哎——你干嘛呀……”李钰觉得自己肚子大了身子重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自己,慌忙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边李钰一喊,满屋子的人都看过来。
云启朝着皇上以及众人点了点头:“长公主累了,我送她进去休息,诸位请随意。”
李铎淡淡的笑了笑,举了举酒杯表示二位慢走。韩岳秦淮等人都朝着那不知斯文礼仪为何物的夫妇二人拱了拱手,继续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讲故事的讲故事。只有上官默好似没听见一样头也没抬的继续喝他的酒。
“我说,长公主跟西南王感情可真好。”卓玛伸手拿过上官默的酒壶给自己倒酒。
“这是我的酒,要喝自己去拿。”上官默伸手去卓玛手里夺酒壶。
卓玛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小气,一个不防手里的酒壶被拿走,酒杯里却只有半杯酒。于是她一气之下伸手拿过上官默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上官默一口气没喘匀实,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口。
坐在上位的皇上看够了笑话终于舍得开口了:“你们两个打什么官司呢?不就是一壶酒嘛,也值得挣得面红耳赤。来人,去搬一坛子御酒来放到那边,让这二人喝个够。”
上官默推开抓着自己衣袖的卓玛,缓缓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躬身说道:“回陛下,臣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臣请告退。”
“退什么退!不许走。”李铎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这会儿看东西已经有些重影,烛光下上官默修长的身材站在那里,竟被他恍恍惚惚看成了另一个人,自从西北西伯猎边境一别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吧,这混蛋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些日子他连做梦都没有他的影子——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他就算是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能够,可是就是想,尤其是喝酒的时候,撕心裂肺的想,想的要死。
“今晚都得陪着朕!朕……朕,呵呵呵……我现在是皇帝了,我的话便是圣旨——朕不许你走,你就不能走。坐下!继续喝!”皇帝陛下手里酒杯一举,下了圣旨。
卓玛起身拉了一把上官默,得意的笑道:“陛下圣旨,让你坐下呢!你给我坐下。”说着,她拿了酒壶把上官默的酒杯斟满,然后又给自己的酒杯也斟满,高举酒杯,朗声道:“来,这杯酒我代表西北草原上的十二位王爷敬陛下。愿陛下江山一统,福寿长春。”
李铎哈哈一笑,举杯道:“不错,卓玛郡主跟着谨言这些日子,着实学了不少知识,这吉祥话说得漂亮。来,我们一起干了。”
皇上说话,自然是一呼百应,上官默皱着眉头端起酒杯,把一杯酒喝进了肚子里才想起来这酒杯刚刚被卓玛用过,一时心里又觉得十分的别扭,待要怎样,又因为当着皇上的面,一时也只好忍了。
李铎心里苦闷难言,便不肯放过每个人,跟这个喝了跟那个喝,一直到自己醉的不省人事了方才罢休。
上官默也醉了,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看什么都是晃的,却偏偏吐不出来,又执拗的要命,谁也不许扶他非要自己走,连韩岳上来扶他都被他推开其他人更不可能凑前。
卓玛身为草原女儿,那酒量不是一般的,如今她是这屋子里唯二还没醉的人,另一个人是韩岳。
因见上官默扶着桌子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往外走,卓玛气急败坏的上前去拉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硬生生拽着人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骂:“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
“走来!”上官默不让卓玛碰,七手八脚的推她。卓玛是被推开了,他自己也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混蛋!真是混蛋!”这是卓玛来到帝都城才学会的一句骂人的话,她一边重复的骂着,一边上前去再次把上官默拉起来,又狠狠的踩了他的脚一下,骂道:“你气死我了!”
“嘶——”上官默脚上吃痛,又一个站立不稳直接往卓玛的身上倒过去。
韩岳眼看着那小姑娘要被上官默压倒在地上,本能的想要去扶一把,脑袋里却灵光一现,手伸到一半儿就停下了。然后他就眼看着卓玛被他的好兄弟摁在厚厚的长绒毯上还亲了个结实的。
“熙儿闭眼。”韩岳迅速伸手把云熙拉过来捂住了眼睛。
“唔……”云熙被捂着眼睛,还不忘做勤学好问的好孩子,“师傅,太傅是在干什么吖?他是不是在欺负卓玛姐姐?”
“太傅喝醉了,熙儿乖,师傅送你回房去睡觉了。”韩岳说着把云熙抱起来,也不管旁边醉醺醺的秦淮和皇上,便匆匆出门往厢房去了。
第二日李钰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梳妆,外边的丫鬟便进来回道:“韩大人说有要事求见长公主。”
李钰奇怪的看了云启一眼,笑问:“这一大早的能有什么要事,难道是昨晚的酒没喝够?”
“说不定是要回请。”云启笑了笑,给李钰挑了一根白玉长簪别在鬓间,方吩咐门口的丫鬟,“还请请韩大人进来?”
丫鬟出去,没多会儿引着韩岳进门。
韩岳进来后便坐在椅子上,丫鬟奉上早茶便退了下去,李钰对镜晨妆,云启在旁边捣乱两个人忙活了一阵子,没听见韩岳说话,便对视一眼一起转身看过去,却见韩将军正坐在那里发呆,连眼神都直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事儿。
“咳咳……”云启咳嗽了两声。韩岳回神,抬头看见那一对夫妇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便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问:“我脸上有灰?”
“啧!”李钰无奈的摇头,“你若是想回京城了就直接说,身为镇抚司大都督的韩将军想做点什么假公济私的事儿想来皇上也不至于为难,用的着一大早的来我这里扮可怜吗?”
“你说什么呢?”韩岳满头雾水。
“难道你不是想西月姐姐了?看你那呆头鹅的样子,出息!”李钰翻了他一个白眼,继续转身过去照着镜子检查自己眉心画的那小小的一朵白莲。
“嗨!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韩岳用力的摇了摇头,又朝着门口服侍的几个丫鬟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跟长公主和王爷有要紧的话,不叫你们都别进来。”
门口的丫鬟们都褔身退下,并关上了房门。
李钰看了云启一眼,收敛起玩笑之色,转身面向韩岳:“到底什么要紧的事儿?”
韩岳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你有没有发现,谨言跟那个卓玛之间有点……不寻常?”
李钰‘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就这事儿也值得你一大早的大惊小怪的。”
“哎呀!昨晚……”韩岳拍了拍桌子,把上官默压倒卓玛郡主还亲了人家,最后被人家给拉回去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李钰说了一遍。
“亲了?!”李钰惊讶的看着云启。
云启笑道:“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也值得你们这样?说不定谨言一觉睡醒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不行啊!人家好好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凭什么他压了,亲了,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可不能欺负人家姑娘是外来的。”李钰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转向韩岳,“你说是吧。”
“这事儿我想了一宿!”韩岳比他自己娶媳妇都兴奋,“我觉得吧,这事儿有门。至少谨言不烦她,这就有门。”
“还有,昨天谨言居然让卓玛用他的酒杯喝酒了!就他那个臭脾气,这若是换了别人还不直接把酒杯扔人家脸上去!”李钰笑道。
“说的是,记得小时候我从他的碗里抢了一块肉吃,这混蛋居然把饭碗一推——不吃了!”韩岳说起往事,又换上了一脸愤慨,“要不是看他病怏怏半死不活的份上,当时我真想揍他一顿!”
“是啊!”李钰拍了拍手边的梳妆台,“可是他就能容许卓玛!”
“嗯,把人家从草原带到京都来,说不定就怀着什么心思呢!看他还装的人模狗样的。”韩岳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越发觉得自己发现了重大真相,“说不定……昨晚他就是故意喝醉的!”
李钰轻轻地敲着梳妆台,想了片刻,方道:“不行,上回高嘉兰的事儿是我没办好,一念之差坑了两个人。这回我的好生给他们俩操持一下。”
“国孝期间,上官默身为朝中文臣之首,这婚嫁之事不太合适吧?”云启淡淡的一句话,给两个脑袋发热的人泼了一瓢凉水。
这个倒是在韩岳的预料之中,他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也不用着急,可以先给他们定下来再说嘛。西北草原离着帝都城两千余里,这三媒六聘的,一连串儿礼节走下来,也的一两年。三年国孝过去再让他们完婚就是了。陛下一直把我们当成自家的孩子,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想来也不会怪罪。”
“孝顺本来也不在这上头。父皇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李钰赞同的点头。
“我说,二位!”云启再次插嘴,“这种事情最好是水到渠成。你们两个虽然是谨言的至交好友,但也不好去揠苗助长,明白?”说着,云启又转向李钰:“当初谨言和高嘉兰的婚事若不是你在里面掺和,恐怕谨言也不会坚持。”
“这事儿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李钰立刻不高兴了。
“你自己细想去。”说起这事儿云启心里也不痛快,李钰跟上官默之间的那份感情,跟韩岳她就不一样!之前还只是怀疑,如今是笃定!如今云启就十分的笃定上官默当时坚持要去高嘉兰就是为了断了自己的后路。
“你们两个真是……”韩岳面对瞬间要掐起来的两个人,无奈的提高了声音,“熙儿都那么大了,那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你们两个现在吵这个,有意思吗?”
“哼。”长公主不满的别开脸。
“唉!”西南王悠悠的叹了口气,侧身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一大早起来打扰你们二位的画眉之乐。”韩岳说着,便站起身来告辞,“我回了,这事儿反正也急不得,回头再说吧。”
“一起用早饭呗。”李钰见韩岳要走,便起身相送。
“这都什么时辰了,也就你这位孕妇这时辰了才起。”韩岳摆摆手出门而去。
云启起身扶着李钰出卧房去偏听用早饭,又劝道:“你听我的话,不要去掺和谨言和卓玛的事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