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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少棠立刻火了,一拍桌子骂道:“杏叶?杏树的叶子?那个也能吃啊?!你当爷是猪啊!”
“那这……就还有白开水了。”店家无奈的苦笑,“这兵荒马乱的,多少百姓都流离失所,若不是咱们这阵子靠着一片山,百姓们能够靠山吃山,这儿也早就没人了。”
“行了行了,来一碗白开水吧!”云少棠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吩咐身后服侍的俏丫鬟:“去爷的马车上把点心盒子拿过来。”
“不用去了!我替你拿来了。”另换了一身湖绿色衣裙的李钰拎着两只点心盒子开心的走了过来,“话说你这马车里还真是能藏宝贝,这两盒点心我昨儿就没找到。”
云少棠嘴角抽了抽,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葱油饼,用力的嚼。
“爷,要不奴婢们这就去生火,咱们自己带了细米……”
“算了算了!不要费劲了!”云少棠连连摆手,就这眼前的形势,就算是细粥煮好了,恐怕也得被对面那帮强盗给瓜分喽,爷能不能喝口汤还不一定呢!怎么就那么倒霉呢你说。
花满楼见状,又笑着拿起茶壶来给二人倒茶,笑道:“来来来,这店家的竹叶茶不错,消火,这天儿越来越热了,王爷得多喝两杯。”
早饭吃完,云少棠忽然想了个摆脱‘强盗’的好主意——他不走了,在这里住两天。
云启听了这话后又微微蹙眉,低声说道:“我外祖父已经飞鸽传书让我们尽早去安逸洲,七哥你这小脾气就收敛一下吧。大事要紧。”
云少棠哼了一声,不悦的说道:“那我要坐马车!我不要骑马走了!爷受不了。”
云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花满楼示意他去找李钰谈。花满楼摸了摸鼻子压力很大的说道:“我去劝劝公主。”
说起来,花满楼到底也算是老江湖了,他跟李钰完全没提云少棠的事儿,只说东陵王昨日骑马颠簸一夜没睡好又着了凉,身体沉重怕是没玛法再策马赶路了,必须得坐车。
又说,本来也没必要非要跟东陵王同行,但考虑到安逸侯在封地经营几十年,必定私练了许多精兵,若是一言不合刀兵相见,到时候怕我们会吃亏。
如此云云,花满楼对李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李钰十分为难的叹了口气,答应跟云启同乘一辆车。
于是,云少棠拉着云启上了自己的宝贝马车,虽然车里还有两个小崽子和一个疯丫头,但不管怎么样,属于自己的东西算是抢回了一半儿了,这也算是有点进步吧。
云启上了车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他自由体弱又娇生惯养,从没吃过这般苦头,再加上昨晚客栈的床一翻身就吱吱呀呀的响,跟散了架一样,他基本是一夜没睡。而且这种情况下他算是有双重保护,完全不用担心路线问题和安全问题。所以可以安心的睡一会儿了。
云少棠就更别提了,他比云启还累,一爬上车就扯过自己的披风歪在长绒毯上睡了。
卧榻上,两个小的继续玩骰子玩的上瘾。
而李钰则因为昨晚猎艳归来心满意足,睡得不但好还做了个旖旎的梦,所以这会儿美色当前她是不可能睡了。于是从壁橱里随手翻了云少棠的话本子来看。
这话本子讲的是一对表兄妹青梅竹马,长大了却被父母分开,两个人不得已私奔的故事。按说这样的梗实在无聊,只是李钰实在是无事可做,便耐着性子往下看。
一开始的两章还好,反正俩人都小,就算是情投意合也不过是类似于过家家的那种海誓山盟,互相换个玉佩手镯,结缕头发了什么的,到后面可就不得了了,香艳的词语都出来了,什么香腮贴着郎的面,什么圆融奇妙,交加上下互扳掾……
饶是李钰这样的人看了都有些脸发热,想不到这些古人虽然不能拍小电影,却依然能够找到别的途径耍流氓,而且还耍的这么有艺术性!这些词句甚至比现代小黄文里的那些言辞语句更无耻撩人。
于是她烦躁的把话本子一丢,低低的骂了一句:“下流!”
云启只是闭目养神却并没睡着,听见李钰出声便睁开了眼睛,目光从李钰那轻红如莲瓣儿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被丢在长绒毯上的花本儿上。
“……”看清话本的封面后,云启的脸也微微发烫,转过脸去咳嗽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然而李钰是多么敏锐的人,云启看她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等他红着脸侧身咳嗽的时候,李钰已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看这样子,你是知道这话本子里的内容喽?”李钰拎起话本儿朝着云启摇了摇。
云启已经稳住了心神,转脸瞥了李钰一眼,淡淡的笑着舒展了一下手臂,方不声不响的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粒纽扣在指尖把玩着。
“你……”李钰一眼认出那是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于是伸手去抢。
云启及时收手把扣子攥进掌心里,反问:“你还真是强盗啊?见什么抢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李钰一抢不成功,劈手再抢。
云启挥开手臂躲闪,李钰便倾身过去继续抢。
恰好此时车轱辘碾过一块石头,马车晃了一下,李钰便一个不妨扑进了云启的怀里。
‘咚’的一声,云启被李钰撞了一下,后脑猛然碰在车壁上,虽然不是很疼,但却非常响,把那边玩骰子的元宝和云越吓了一跳,二人纷纷看过来,齐声问:“姐姐你没事儿吧?”
这样一闹,云少棠也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李钰趴在云启的怀里,而云启却面色绯红,眉头紧皱,还咬着后槽牙咧着嘴,顿时乐了:“嘿!你们两个真是生猛啊!我说你好歹也顾忌一下两个小孩子吧?”
“闭嘴!”云启因为疼痛而生气。
“闭嘴!”李钰因为抢不回纽扣而烦恼。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呵斥让云少棠更加放肆的大笑。
云启抬手揉着脑袋,狠狠地瞪了云少棠一眼,懒得多说。
李钰则急忙从云启的怀里躲出来,看见云启白里透红的脸颊时又大大的后悔——妈的,这么好的机会,刚才怎么就没趁机非礼他一把?
“哎哎,要不要哥先出去一下?给你们倒地方?”云少棠玩笑还没开够,邪气的笑着朝云启挑眉,“我家老十一好不容易开窍了啊!当哥哥的真是欣慰啊!”
“七哥!”云启恼怒的瞪着云少棠,“你能不能闭嘴?!”
“哦,闭嘴,闭嘴。”云少棠笑嘻嘻的捂住了嘴巴,“我闭嘴,你们继续,继续……”
李钰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云少棠那贱兮兮的表情她淡然一笑,嚷道:“希望我们继续你就滚出去啊,嘴上说倒地方却赖在这里不动是个什么意思?”
“嘿!你……”云少棠被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实在是这疯丫头脸皮太厚,一般的女孩子哪有这样的?!
“我怎么?要下车就赶紧的!不下车就闭嘴。”
云少棠脖子一梗,直接嘲回去:“你想让爷下车爷就下车啊?让你这疯子逮住机会,还不得把我家老十一给折腾残了!”
云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手掀开车帘子朝着外边喊了一嗓子:“停车!”
外边的护卫只听见里面又说又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听见东陵王叫停车,便忙招呼车夫停车。
云启不等马车挺稳便一挥袖子起身出了马车。
“哎——”云少棠见云启真的恼了方觉得玩笑开得过了,也赶紧的起身跟了出去。
李钰蹙眉看着暴走的两个人,不悦的‘哼’了一声,低声骂道:“真是无聊至极!”
当晚一行人马没有找到住宿的客栈,只好在一条浅浅的小河旁安置下来,羽林军们都是风餐露宿习惯了的,出京的时候韩岳给李钰准备了行军帐篷。李钰顾及到云启的身体真的吃不消,便要带着云越元宝两个下了马车去帐篷里睡。
云启却让西月把她和云少棠的侍妾共同乘坐的马车收拾出来,想去那边马车上休息。
吵了一路的几个人忽然间谦让了起来,倒是叫韩岳花满楼等人大为不解。
最后还是云少棠搂着自己的侍妾占用了一辆,西月和李钰谁在云少棠那辆豪华马车上,云启和云越以及元宝三人去挤帐篷。
……
如此,一行人吵吵闹闹的一路南行,虽然条件艰苦但却不寂寞,一脸几日披星戴月的跋涉,眼见着安逸洲的界碑近在眼前。
“等等!”韩岳喝止了羽林军,拿起脖子上的西洋千里眼往远处看,但见前面的山坡上树木茂密,碧草如茵,不见一个人影。
忽然间鸟雀呼啦啦从密林里冲出来往天上飞去,韩岳急忙一挥手,低声下令:“保护好公主殿下!”
此时李钰和云启云越元宝以及西月几个人占用了云少棠的马车,因为云少棠自从跟自家侍妾睡过一晚之后便不来这辆车了,用他的话说,是怕坏人好事,李钰知道实际上是他自己惦记着好事。不过事关和谐大事,能不闹腾最好别闹腾,还是赶路要紧。
马车忽然晃了一下停住,李钰正端着一盏茶要喝,这一晃,茶没喝到,茶水全都洒到了衣襟上。
“搞什么名堂!”李钰没好气的把茶盏拍回案几上——天气越来越热,她今儿穿了一条薄薄的杭绸裙子,里面也只有一件贴身的绸裤。丝绸这种东西最不吸水,一盏茶泼上去,大片的裙子都贴在腿上,水渍还在继续往外氤氲,她眼看着要出丑了!
西月忙拿帕子去给李钰擦,云启目光一沉,伸手一把抓过自己的披风丢到了李钰的身上,哑声道:“别擦了!”
“叔王,是安逸老侯爷来接你了吧?”云越这会儿倒是明白,也够淡定。
云启看了一眼云越,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李钰抖开云启的披风盖在自己的腿上,方朝着车外喊了一嗓子:“外边怎么回事儿!”
“回公主,韩将军说前方有埋伏。”马车旁边的护卫低声说道。
“那怎么办?”李钰紧皱起眉头,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里的地形又不熟悉,天一黑,对方偷袭更为便利。
“公主放心,韩将军让我们稍安勿躁。”回话的换成了花满楼。
李钰呼啦一下掀开车窗帘子,探出头去问:“韩将军人呢?”
花满楼隔着车窗看了一眼云启,方说道:“将军带着一小队人往前面去了。”
“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只身犯险!他是想干什么?!”李钰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坐下!”云启低声喝道:“你这样出去能帮上他什么?”
李钰正好驳回去,回头看见云启平静的目光,忽然笑了:“对啊,前面是安逸侯的封地,就算有埋伏,那也是你外祖父的人。”
云启凉凉的瞥了李钰一眼,平静的说道:“是的,但我外祖父应该不愿意归顺你们大周。”
“可你现在跟我们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用我要挟安逸侯?你别忘了,他老人家有儿子有孙子,未必会为了我这个外孙子而舍弃大业。”
云启说着,见李钰的眉头蹙了起来,又轻声叹了口气,提醒道:“而且就算这次他放你们通过了安逸洲,那么回来的时候呢?安逸洲也临海,就算你们走海陆,他想拦住你们也不难。到时候多了一个皇后,我想外祖父跟大周皇帝谈判的价码更高了。”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李钰也正是担心这个。不过担心归担心,这种时候露怯不是李钰的性格。于是她轻笑道:“过一时算一时吧,如今只要你肯配合,我们就不难通过。话说回来,就算你不配合,安逸侯的兵马也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就凭你们区区四千人?”运气不屑的轻笑着。
李钰星眸一眯,缓缓地说道:“不,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临州和沂州的五万人。”
云启笑了笑,似是对李钰说的那五万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只安静的抚着茶盏的描金边儿,淡淡的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李钰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如果你做了皇帝,你会怎么样?”
“嗯?”这个问题完全没在意料之中,仓促之下云启有点茫然,他抬眸看了李钰一眼,片刻后方道:“这件事情我没想过。”
“没想过?难道你不想做皇帝吗?”
“想,但没想过怎样做皇帝。如果我说我会中兴大云,兼济天下,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你可会满意?”
“满意,我挺满意。”李钰嘲讽的笑了笑,又道:“对于老百姓来说,不管谁做皇帝,都希望能够过个安稳日子。”
云启淡然一笑:“这倒是实话。”
李钰前倾了倾身,看着云启的眼睛,问道:“所以,目前我们有可以不杀戮的办法,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安逸侯的人不是天下百姓?他的兵马难道不是血肉之躯,都不怕死吗?”
云启被她盯得不自在,微微撇开了目光,说道:“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但你可以出面阻止。”李钰说着,抬手指了指车窗外的密林,“在那里,埋伏着你外祖父的兵马,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我想你的外祖父肯定会收兵,放我们过去。这样就没有杀戮,我们双方都不会死人。安逸洲就会少几个寡妇,少一些孤儿。你,愿意吗?”
云启沉默不语,显然还没有被李钰打动。
“是,你可能会说,这是大周朝的天下,跟你没有关系。”李钰笑了笑,又指着窗外,说道:“可是你看看,这里是安逸洲,是你外祖父的封地。你的外祖父还没有向我父亲称臣,安逸洲的赋税现在也不上交大周的国库。那么,你能单纯的为安逸洲的兵勇及他们的家人想一想吗?”
云启忽然抬眸看着李钰。她有一双宝石般的瞳眸,黑的纯净,黑的彻底。
这双眸子里闪烁着异于常人的光彩,灵动而耀眼,波光流转宛如实质,可以轻易地穿透人的伪装,直达心底。
面对这样的眸子,恐怕很难有人说‘不’。
云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你这样说,若我不答应,就是对安逸洲的百姓见死不救咯?”
“只要刀兵相见,总会有伤亡。我相信死的不仅仅是大周的羽林军。”李钰依然看着云启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真诚再真诚。
“好吧。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再无动于衷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云启说着,站起身来让西月给自己理了理冠带衣襟,方一躬身出了马车。
此时韩岳已经带着一小队人摸进了树林,只是安逸侯的伏兵见进来的人太少,没有发起攻击罢了。
云启出了马车把花满楼叫过来,吩咐道:“用剑指着我,去前面。”
“什么?”花满楼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王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云启一笑,说道:“所以我叫你来。我相信你能护我周全。”
“王爷!”关山焦急的上前劝道:“您这样做会坏了侯爷的大计。”
“不会的。照我说的做。”云启淡淡的说道。
“王爷!”关山还要再劝,被云启一个眼神给止住。他知道,他家王爷看上去弱不禁风,说话也从来都不高声,一直都是平平静静不温不火的样子,但是他决定的事情就从来没改过。
花满楼朝着云启拱了拱手,歉然道:“王爷,得罪了。”
云启微微抬头,目光掠向前面的密林,唇角微勾,平静的说道:“事不宜迟。”
花满楼抬手抽出腰间的宝剑,寒光一闪,剑锋横在了云启的脖子上,然后推着他往前走去。
“王爷!”关山只觉得心惊胆颤,忙提剑跟上。
两侧,肃王府的护卫被吓了一跳,一个个也都拔剑追了上去。
花满楼骤然住脚,回头喝道:“都给我站住!否则我一剑要了你们王爷的性命!”他一脸肃穆杀气凛然,完全不像是演戏的样子。
关山吓得顿时住脚,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
“你这戏演得挺真啊,心里琢磨了好多遍了吧?”云启轻笑着问。
花满楼微微一怔,继而低声笑道:“王爷目光如炬,明察秋毫。”
“劫持我过安逸洲是你一早就想好的计划把?你就是这样取得了李闯的信任获得了这次跟着一起去东陵的机会?”
“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花满楼轻笑说完,又立刻冷了脸转身呵斥旁边的人:“朝着树林里的人喊,东陵王在此,让他们都出来迎接!”
旁边的羽林军闻言立刻朝着密林里大喊:“东陵王在此!尔等赶紧放下兵器出来迎接!否则我们就杀了他!”
云启平静的往前走,目光看着前方的虚无,低声说道:“不,你还是有事瞒过我了。我一直弄不明白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王爷一样,都不想天下苍生受苦。”花满楼压着云启继续往前走,越过羽林军走到队伍的前面。
“难道你不是大云朝的人?”云启冷笑着问。
“大云朝也好,大周朝也好,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我都愿意为之付出。”花满楼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