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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不几日陆老夫人竟死了,陆明凤作为出嫁女,虽不必像陆家的女眷们那样百般忙碌,依然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得清闲。
徐皇后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去打扰她,关键是知道打扰了也没用,没准儿还会引来她的不满,为了那个大秘密,徐皇后愿意在一定范围内做出妥协。
于是一直拖到陆老夫人七七期满,下葬了以后,徐皇后才借口想念孙女儿了,打发了人出来传陆明凤次日进宫去。
陆明凤打发了来人后,便屏退了众服侍之人,向她的奶娘金嬷嬷冷笑起来:“说什么想念语儿了,呸,打语儿出生到现在,她拢共就见过她一回,何来的想念之说,当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我不趁此机会将我想要的都要到手,简直对不起自己和语儿!”
金嬷嬷闻言,因小声道:“不管怎么说,那件事也只是娘娘的怀疑,万一不是真的呢?到时候只怕娘娘与小郡主的处境只会越发……”
陆明凤冷笑道:“再糟还能糟得过现在呢,他们总不敢要了我们母女的命去罢,这事儿原便是一场赌博,赌赢了自然什么都有,赌输了也不过就跟现在一样,傻子才不赌呢!”
次日一早,陆明凤果然一早便起来按品大妆了,带着女儿坐车进了宫去。
一时到得凤仪殿,早有高嬷嬷亲自领着人接在了殿外,一瞧得陆明凤一行人走近,便满脸是笑的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大皇子妃娘娘,才皇后娘娘还念叨着您和小郡主呢,可巧儿就来了。”
说着上前探手欲抱奶娘怀里的小婴儿,“不过才一段时间不见,小郡主又长开了不少,如今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了,将来长大以后还不定怎生倾国倾城呢,待会儿皇后娘娘见了,指不定多喜欢。”
却被陆明凤一闪身挡在了前面,似笑非笑道:“如此就承嬷嬷吉言了。”然后带着自己的人,越过高嬷嬷,径自进了凤仪殿。
余下高嬷嬷被她众目睽睽之下的打脸,又是羞愤又是恼怒,暗想你也就是现在能抖一抖了,等到了那一日,我看你还要怎么抖得起来!
然后领着凤仪殿的一众宫女嬷嬷也走了进去。
就见陆明凤已对着上首凤座上的徐皇后在行礼了:“臣媳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却才刚一拜下,已被徐皇后令左右搀了起来,笑道:“你这孩子,多早晚与本宫这个姨母兼婆母的双重母亲也生分起来了,难道还在为上次的事与本宫怄气不成?”
陆明凤也是笑面如花:“母后言重了,您都是为臣媳好,臣媳怎么敢与您怄气?”
徐皇后被她的假笑弄得心下一阵腻歪,转向抱着慕容语的奶娘招手:“把本宫的孙女儿抱过来给本宫瞧瞧,前阵子本宫琐事繁多,也抽不出多的时间来看顾她,如今总算本宫得了闲儿,终于可以含饴弄孙的一享天伦之乐了!”
听徐皇后的意思,竟是打算将女儿留在宫里,陆明凤当即是又气又急,可对方不但是当今的皇后,还是她的婆母,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她要将自己的女儿留下陆明凤都反驳不得,只得强笑着命奶娘:“母后既有令,你便抱了小郡主上前给母后瞧瞧罢,只小郡主认生,你注意一些,别让她忽然就哭闹起来,惊了母后的驾。”
奶娘便低眉顺眼的抱着孩子上前几步,半跪在了徐皇后面前。
徐皇后看了一回孙女儿,见孙女儿生得眉眼都像儿子,只嘴巴和下巴像陆明凤,一时间倒也生出了几分怜爱之心来,遂伸手自奶娘手里抱过了慕容语,轻抚着她的小脸蛋儿笑道:“这孩子,生得与恪儿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果然是父女天性!”
高嬷嬷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女儿肖父呢?”
只有陆明凤看着徐皇后尖尖长长的赤金嵌宝石护甲,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片刻方强笑着挤出一句:“如今语儿也挺重的了,母后还是让奶娘抱着她罢,省得回头您手疼。”
徐皇后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宫自己的孙女儿,就算再手疼,本宫也是心甘情愿的,况本宫以后抱她的时候还多着呢,现在也是时候该适应起来了。”
陆明凤气结,一连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母后不必威胁我,有话大可直说……”
话才起了个头,高嬷嬷忽然说道:“你们都退下罢,奶娘也抱了小郡主一块儿退下,等皇后娘娘叫时再进来!”
众人就鱼贯退了出去,连同奶娘也抱着慕容语退了出去,偌大的殿里霎时只剩下徐皇后、陆明凤和高嬷嬷婆媳主仆三个人。
徐皇后方居高临下看着陆明凤笑道:“怎么样,你现在肯说了罢?本宫早说过,只要你乖乖儿的,将来该你的绝不会少,不然本宫要将语儿留在宫里让你以后再也见不着,简直易如反掌,你可别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啊!”
自己挣命一般才得来的女儿,又朝夕相处了这么几个月,陆明凤又岂有不疼爱女儿的,事实上,如今说慕容语是她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但一想到自己今日进宫是来打鹰,而不是反被鹰啄眼的,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和自己付出的与失去的,陆明凤又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徐皇后掌握主动权,不然她和女儿将来依然只能受制于人,甚至处境比现下都还不如!
因攥紧了拳头冷笑道:“母后别以为拿语儿来威胁我,我就会如您的愿,语儿再不得您和殿下宠爱了,那也是您的亲孙女儿殿下的亲女儿,难道您还会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不给她衣穿不成?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要忍受的,不过就是母女分离而已,但只要知道她好好儿的,母女分离就母女分离罢,什么大不了之事!”
徐皇后脸上的笑就瞬间皴裂成了碎片,片刻方气急败坏道:“这世上竟还有你这般狠心的母亲,本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陆明凤立刻反唇相讥:“这世上能有您这样狠心的祖母,自然就能有我这样狠心的母亲。”
徐皇后美艳的脸又是一阵扭曲,好半晌方声冷如冰道:“说罢,你要什么!你最好先衡量你知道的真能发挥那么大的功效,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否则,回头本宫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悔不当初!”
好险自己还是将主动权拿了回来……陆明凤瞬间汗湿重衣,面上却一派的从容:“这事儿我不能只告诉您一个人,您先设法将大舅舅也一并传进宫来后,我才会说。”
☆、第八回 石破
死丫头还要见了大哥才肯说,到底想干什么?徐皇后瞬间提高了警惕,冷声道:“为何你定要见了你大舅舅才肯说,而不肯告诉本宫一个人,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本宫再警告你一次,你若胆敢糊弄本宫,本宫自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悔不当初!”
陆明凤好以整暇道:“母后放心,我要说的是一件于我们大家都有好处的事儿,您就只管命人去请大舅舅罢,大舅舅来了,我自然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徐皇后无奈,只得命高嬷嬷即刻安排人去传徐大夫人,——饶安国公徐晋年是她的嫡亲兄长,因着男女内外有别,更因着后宫不得结交外臣,徐皇后也是不敢想什么时候传后者进宫便可以什么时候传的,倒是徐大夫人这个嫂子,她还可以打着想念亲人了的旗号,时不时的传进宫来见个面说说话儿什么的。
陆明凤见徐皇后这般安排,本想说自己定要见了徐晋年才肯说的。
但宫里的规矩她也知道,徐皇后的顾虑她更知道,横竖徐大夫人作为安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徐氏一族的宗妇,在很多时候分量与徐晋年也差不了多少,且徐大夫人只是做个传话的人,最后拍板决定的,还得是徐晋年本人,如此跟与其面谈也差不多,遂没有再多说。
约莫一个半时辰以后,徐大夫人按品大妆的出现在了凤仪殿。
徐皇后不待她拜下,已先免了她的礼,然后命高嬷嬷将众服侍之人都带下去,并守好门户后,方看向陆明凤语气不善的道:“这下你总可以说了罢!”
陆明凤笑了笑:“母后稍安勿躁,且先听听我的条件,看能不能答应我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听我后面的话也不迟啊。”
“你先说来本宫听听!”徐皇后不耐道,心里已将陆明凤恨了个臭死。
徐大夫人则是满头的雾水,不明白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婆媳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因试探着问徐皇后:“不知娘娘急着召臣妾入宫,有何吩咐?”
徐皇后这才想起徐大夫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得三言两语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冷笑道:“如今大嫂便与本宫一起,先听听我们的大皇子妃到底要什么条件罢!”
徐大夫人听得满心的震惊,既震惊于陆明凤的胆大,更震惊于她所知道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竟能有那么大的作用?
不过她自来沉着,绝非陆大夫人可比,面上却是丝毫不表露出来,只与徐皇后齐齐看向了陆明凤。
陆明凤方笑道:“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只是希望将来母后与大舅舅得偿所愿后,终殿下一生,都只能有我一位皇后,便是不幸殿下走在前头了,在我有生之年,也只能有我一位皇太后,当然等我死了之后,又另当别论。”
不待徐皇后与徐大夫人说话,又道:“母后别急着说什么我是殿下的原配嫡妻,这些本来就是我应得的,本来就是理所应当,母后与大舅舅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所以母后别想糊弄我!”
徐皇后心思被戳穿,不由几分狼狈几分恼怒,却仍强自说道:“本宫几时想糊弄你了,本宫早就告诉过你,将来若真有那一日,该你的绝不会少你,难道你还想本宫于你立个字据什么的不成?”
说到最后,话里已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嘲讽,死丫头别太看得起自己!
不想陆明凤却立刻点头道:“不瞒母后,我还真是这么想的,我不但要母后与大舅舅亲笔立的字据,还要母后与大舅舅盖上各自的印章,一式三份,待我回去将东西妥善保管起来后,再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不然谁知道母后与大舅舅会不会过河拆桥,让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也只能做个糊涂鬼儿?”
“你!”徐皇后未料陆明凤竟真敢顺着自己给的竿子往上爬,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片刻方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们再不济了,也是你的亲姨母亲舅舅,怎么可能过河拆桥让你去死,况你是那等坐以待毙的人吗?本宫答应你的条件便是,便是你大舅舅的主,本宫也可以一并替他做了,只是要我们立字据还要盖上印章,却是万万不可能!”
陆明凤似笑非笑:“母后与大舅舅是我的亲姨母亲舅舅不假,可母后扪心自问,您对我做的那些事,是亲姨母能对亲外甥女儿做得出来的吗?大舅舅就更不必说了,他让大舅母把九表妹养到跟前儿,还请了名师和宫里的嬷嬷悉心教育调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难道不知道,大舅舅这是摆明了做国舅还不满足,还想做国丈,甚至是做未来天子的外祖父呢,大舅母,我说的没错儿罢?”
徐大夫人被问到头上,眼神不自然的躲闪了几下,才强笑道:“大皇子妃说笑了,你大舅舅怎么会这样想,你虽只是他的外甥女儿,他自来待你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将来你做了皇后,与他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又有什么分别?你实在是多心了。”
“是吗?”陆明凤冷哼一声,“那就算是我多心罢,劳烦大舅母回去转告大舅舅,安国公府和徐家想做未来天子的外家可以,但在我有生之年,想再出一位皇后甚至太后,却是休想,横竖徐氏旁支里多的是正当妙龄的姑娘,回头大舅舅便可以选上几位送到大皇子府,只要几位表妹能替殿下生下儿子,我一定视为己出。至于九表妹,大舅母还是尽快替她挑一门亲事,早早将她打发了罢,省得再留着,白耽误了她的终生!”
对徐九这个庶女,徐大夫人虽因徐晋年的话,不得不将其养在了自己屋里,一应吃穿用度教养甚至比当初她两个亲生女儿的规格还要高。
但说心里话,徐大夫人有多喜欢这个庶女却是绝不可能,想到将来极有可能自己还要匍匐在那个小庶女膝下俯首称臣她就更是满心的膈应,如今陆明凤的话,自是正中她下怀,以致她差点儿就没忍住一口应下了陆明凤的话。
好在她到底还是及时忍住了,笑道:“大皇子妃的话,回头我定然会一字不漏转述与我家老爷知道的,还请大皇子妃放心。”
陆明凤方又看回徐皇后,笑道:“如今我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到底答不答应,就看母后与大舅舅怎么想了,当然母后与大舅舅也可以不答应我,那我少不得就只能将我知道的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横竖以母后与大舅舅的手腕儿,就算不知道这个秘密,最后也未必就不能成事,母后说是也不是?”
死丫头说得倒是轻巧,如果他们侥幸成了事还罢,若是事败,那便是谋逆的大罪,除非万不得已,谁愿意走上这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
徐皇后恨得牙根直痒痒,气急败坏的在殿内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本宫可以答应你,只是你大舅舅会怎么想,本宫就不知道了,本宫少不得还要与你大舅舅商量一番后再做定夺,你且先回去,后日再进宫来,到时候就可知分晓了。”
徐皇后知道谋逆是一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陆明凤又岂能不知道?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大的底气与徐皇后叫板,就是吃准了徐皇后和徐晋年但有法子,都不会去就谋逆这个下下策。
听得徐皇后的话,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算是达成了,心下瞬间一片松快,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笑道:“母后可以与大舅舅慢慢儿商量,我不急的。”
你不急本宫急!徐皇后又是一阵火大,到底还是强忍住了,满心不耐的打发了陆明凤后,方低声与徐大夫人说起话儿来。
陆明凤抱着孩子甫一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车辇,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的金嬷嬷便低声急急问道:“怎么样娘娘,事成了吗?”
“回去再说!”陆明凤语气不善,“嬷嬷也是我身边多年的老人儿了,怎么会连‘隔墙有耳’的道理都不知道?”
说得金嬷嬷老脸通红,她这不也是着急与害怕吗,不过到底什么都没有再说,只自陆明凤怀里接过早已睡着了的慕容语,轻轻的拍起来。
一时回到大皇子府,陆明凤更衣梳洗一番,又令奶娘将女儿抱去暖阁里守着睡觉后,方屏退所有人,与金嬷嬷低声说起今日在凤仪殿的情形来,“……母后一开始自然不答应,可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她只要想知道我口中的那个大秘密,就不得不妥协,又岂是她想不答应就能不答应的?”
金嬷嬷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只是空口白牙随时都能变卦,到底还是白纸黑字更可靠,娘娘一定得咬紧了牙关,不论发生任何事,都得待拿到字据再妥善保管起来后,方能和盘托出。”
陆明凤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金嬷嬷又咝声道:“只是皇后娘娘虽答应了,大舅老爷却还没答应,也不知会不会再生变?于皇后娘娘来说,不论哪个女人生的儿子,只要是殿下的儿子,就都是她的孙子,于大舅老爷来说却不一样,他又岂肯甘心辛辛苦苦一场,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嫁衣?”
“他自然不甘心。”陆明凤冷笑,“可情势容不得他不答应,不然他就去谋反啊,答应了我,也许还能有五成的把握心想事成,不答应我,指不定就只有一二成了,我这位大舅舅自来都极能权衡利弊的,妈妈只管放心罢!”
金嬷嬷闻言,方不再多说,只心里难免还是有几分忐忑,既怕徐皇后与徐晋年不答应自家主子的条件,又怕他们答应了,回头却发现自家主子所谓的“大秘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还不知道届时自家主子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却不知道,她心里忐忑不安,陆明凤其实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她的镇定与从容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但事已至此,她却只能将这场豪赌继续下去,继续在这条既有可能是不归路的路上走到底了!
很快便到了第三日上,徐皇后与陆明凤说好的让她再次进宫的日子。
这一次,陆明凤没再带女儿一块儿进宫去了,她嘴上是说着不在乎徐皇后将女儿留在宫中,可心里又岂能真不在乎?虽然明知道如果徐皇后真想让她们母女分离,她便是把女儿藏到哪里都没有用,但还是忍不住尽可能的让女儿远离徐皇后。
到得凤仪殿,就见徐大夫人早到了,坐在徐皇后丹陛以下的玫瑰圈椅上,与上首的徐皇后一样,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陆明凤只当没看见,含笑上前给徐皇后见礼:“臣媳参见母后,祝母后凤体康健,长乐无极!”
不待徐皇后叫起,已自顾站了起来,与徐大夫人问好:“没想到大舅母来得这般早,早知道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