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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刀光忽至,几番娴熟起落,那几人已惊呼着坠马,方才伸出欲抢人的胳膊旋转着落地,在青草间溅出一片血色!
星点白光在月色下急速飞至,红衣猛缩回车中,几乎是目睹着一支利箭从鼻尖擦过。
“放箭了……”她心下微惊,心知若对方持着“远程装备”就不好应付了,那禁军只有一个人,若果那边万箭齐发,就得把她们射成刺猬。
绿袖也正思量着怎么办,乍见红衣狠一咬牙,未及她反应,便揭帘跃下了车。
“红衣!”她惊声喊道,眼见红衣摔得在地上连滚数周才撑身停住,蹙着眉头起了身便向下一辆马车跑去。
她听到她朝着那马夫喊了一句“往西绕道,闵州见”,脚下未停半分地又奔向第三辆。
“往南绕道,闵州见!”红衣又喊出一句,绿袖蓦地大悟,向前面的车夫道了一句“慢点”转而也跳下了车。
好像恰好磕在一块石头上,膝头一阵剧痛,绿袖不禁骂一声倒霉,一壁揉着膝盖一壁追过去,帮着红衣通知另一边的车队。
那禁军正拼力应付着,刀法再快也耐不住对方人数太多。加之有人放箭,他虽则挥刀抵挡又侧身闪避,颈边也难免添了刀擦伤。
初觉体力不支间,忽见眼前七八敌人突然面色一慌。有所不解地继续抵下面前劈来的砍刀,他手上绣春刀一转刺入此人后背,抬眸看去,原并成两列齐行的数十辆马车已各自转向,奔着四面八方驰走,越驰越散。
混乱中,却有两名女子正逆车流方向而跑,直朝着这边奔来,每经一车便说一句什么,那车便也会转向,不再依旧路而走。
细一思量,蓦地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取下连弩发了数箭料理了离得最近的几人,他不再恋战,驭马转身疾奔。
偶尔还有箭矢飞来,他挥刀挡开,疾驰未停。
刚“通知”完右列最后一辆车,绿袖肩头一紧,足下腾空间不禁惊叫出声,再定睛一看,已坐在马背上。
红衣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那禁军将刀换回右手上,左手向下一抄,拽着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却是没地方可放。
“啊……啊!!!”红衣心惊不已地随着马驰尖叫不停,周围景物飞转,偶尔还有羽箭落在地上,实在太“刺激”,若不喊出来,就要把自己吓死。
“啊啊啊……”红衣努力地攀住拎着自己的手臂,眼角湿润,吓得快哭出来了。
刚才怀着不要命的心跳下车去让后面众人换方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
倒坐在那禁军身前的绿袖也着急,招着手直喊:“你上来!你上来啊!”
“上不去!”红衣撕心裂肺地叫着。除却一双手之外完全使不上力,身子完全悬空着,怎么上去!
后面的人仍穷追不舍,好在这马是好马,疾驰之下,距离越拉越远。
红衣仍被拎着,看不清旁边划过的景物,倒能看到那边正对着的人马。
遥见他们忽地勒马停住,似是要放弃的意思,刚松口气,又见为首一人搭了箭!
“大人小心箭!”她刚喊出来,那一箭被飞速射来,吓得蓦地闭眼,耳闻身边一声闷哼传来,声音极是熟悉。
“绿袖?!”她惊慌看去,绿袖的胳膊挡在那禁军背后,上臂漫出一片殷红。
“绿袖……”那禁军低沉一唤,面具上露出的一双眼中微光一颤,狠然再度策马,马驰得更快了一些……
终于将那伙人彻底甩开了。
。
三人在一山脚下停住。山边有一小溪轻淌,他们刚下马站稳,马儿就不乐意地摇头晃脑一番,甩甩蹄子,走到那小溪边喝水。
红衣扶着绿袖,那禁军一手握着她的胳膊,另一手紧攥了羽箭,却是半天没敢施力去拔。
“没、没事……”绿袖别过头去紧闭着眼,那禁军目光一沉,终于狠下心去,狠力拔出。
绿袖因为箭伤双眼含泪,红衣被她指甲掐得也双眼含泪。
“呲啦”一声布料撕裂,绿袖转回头看去,是那禁军顺着破口将她的衣袖猛撕下来,白皙的胳膊上伤口狰狞,禁军一喟,看向小溪:“洗洗。”
“大人……”绿袖脚下未动,手上陡一握他的手腕,“您是……”
那禁军目光骤乱,强自看向一边,又道:“我帮你清伤口。”
“真的是你……”绿袖一下子哭了出来,明眸望着眼前这张黑色的面具,眼泪流得不断,怒道,“救我干什么!”
红衣看得发懵,望望绿袖看看禁军、望望禁军看看绿袖,还是不知他是谁。
“你既要背叛大夏,干什么还管我的死活!”绿袖甩开他的手,手背抹了把眼泪,“谁要你这叛徒相救!”
红衣心里一搐,错愕地看向他:“您是那个……”
“别说出来。”他一语轻喝。
是那个叛逃了的北镇抚司镇抚使。
他在她的愕意中转过身,向那条清溪走了两步,一声长叹:“你们就当不知道我是谁,不要跟任何人说。这是朝廷要拼力要保密的事,知道的人会有麻烦。”
也就是说……
他其实是个打着叛逃名义潜入赫契的间谍啊?
“赫契王廷不会知道今天救你们的禁军是我。”他低笑一声,主动解了她们心下刚生的疑问,顿了一顿,又睇一睇二人,“你们和冠军侯很熟?”
“嗯……”红衣犹豫了一瞬,轻点了头,“还好。”
“我在尽量减少与长阳的书信往来,能否劳你们带个话?”他客气地问道。
绿袖率先点了头。
“回去告诉冠军侯,赫契这边究竟何处有问题、有疑点我尚不知道,但我确定,他的侯府里有赫契人的眼线。”
面具后传来的声音很是平稳,听上去又莫名有点虚幻。红衣怔了一怔:“侯府里?!”
“是。”他轻颔首,又说,“应该……不止一个人。”
二人皆狠狠一滞。
“告诉他,是一个你们不知是谁的禁军让你们转达的。”他谨慎地强调着,目光微移,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小的半圆形玉佩递给绿袖,清淡笑道,“玉质不错。拿回去,留给能娶你的人吧。”
☆、第70章 迎接
他把她们送到了离闵州还有两里的地方,未作告辞便调头离开。
此处已安全了,红衣绿袖携手走着,不时望一望远处闵州的城门轮廓。
红衣几度打量绿袖的神色,有意想同她说些什么,看看她的样子又几度忍住。
便各自静默地走了好久,绿袖始终看着手里那块玉佩,手指轻抚着,好像有想不完的事。
红衣目测一番,离城门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了,已能看到陆续赶来“集合”的其他马车,她怕绿袖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引得旁人多心,终于出言打破了沉默:“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绿袖蓦地回神,恍然惊觉自己已安静了好久,遂将玉佩收进荷包、又塞进衣襟,平静道:“他的声音……我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
红衣这才知道,绿袖与这位镇抚使,也算是“旧识”了。
他们初次相见是在淮乡楼出事后的那天早上,一众伙计见重伤的孟持被抬出来,纷纷围了上去,他走出大门沉声让众人赶紧避让、速送孟持去医馆。
而绿袖……是个“声控”。
于是就从那么一句话开始,绿袖的一颗少女心被激得无可救药。二人又同在长阳,她们又有了谨淑翁主这个“背景”,绿袖想见他这镇抚使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来二去,他们就混得熟了。一个是文武双全的禁军、一个是美艳善舞的舞姬,又是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上元那天……公子带你去逛灯会,他留在竹韵馆喝酒。”绿袖衔着嘴唇,仍无法忍住漫出来的泪珠,哑笑一声,“那天他的话很少,就是一直喝酒、一直喝酒,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他一直喝得睡过去,后来……后来……”
后来没过几日,就传来北镇抚司镇抚使叛逃的消息了,从禁军都尉府到整个长阳城都一片紧张。
“我以为他是真的叛逃了啊!”绿袖喉中沁出一声苦笑,“怨恨了那么久,现下忽然觉得……他还不如是真的叛逃了!”
“哈?!”红衣被她这说法吓了一跳。
“真的。”绿袖垂首抿一抿唇,低声呢喃着,“若他是真的叛逃,我只要恨他就好了;可是现在……”
现在就成了十足的提心吊胆。二人的感情已不浅了,她做不到像他说的那样就此另嫁旁人,纵使心知他眼下所做的事情有多惊险,也还是想等着他回来,哪怕他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回来。
“你说……我能不能……搬到祁川来?”绿袖迟疑着这样问了一句,红衣一惊,忙道:“不能!”
绿袖看向她,神色黯淡。
“太危险了。”红衣迅速理清思绪,有理有据地打消她的念头,“不止是你危险,他也会危险——若他总见你,赫契人会起疑的。”
绿袖点了点头。
“何况……你来祁川必是帮不上忙的,还不如留在长阳,兴许还能帮到他。”红衣噙着笑启发着,斟酌着道,“比如……我们可以帮将军把赫契人的眼线挖出来?那镇抚使大人孤身潜在赫契,也安全多了!”
。
一直等到天色将明的时候,众人才在闵州城门口聚齐了。
少了三个人,是最后那列马车中的三个舞姬。
红衣点清人数后一阵静默,未多言此事,自己心中却十分清楚。
——赫契人射死那匹马后,试图将她们从马车中拽出来带走。那镇抚使虽则拦了最初那几人,却耐不住那边人数太多。
数支羽箭射过,红衣离得还有几丈远的时候,曾清楚看到……
那马车外米色的绸缎上,渗出殷红血迹。
她们死在那里了,但现在活着聚集到闵州城外的她们,不可以回去给她们收尸。
红衣对她们的感情,说不上太深,但毕竟一起工作了这么多时日,单是共同排练的时间加起来,也足以让她对她们有些印象。
“我恨赫契人。”她咬牙低声道。
从来没用过这样浓烈的仇恨。此前,救那些孤儿只是单纯地觉得小孩子可怜;就算是编排那以战为题的舞,也不过拿这话题当个噱头。
她对这大夏的政事一直难有什么代入感,历了今日一劫,方才清清楚楚地意识道,战争的残酷竟离自己这么近。
绿袖的手搭上来,在她的手上一握,轻轻劝说:“会有人来算这笔账的。”
一辆辆马车驶进闵州城,并未在城中多做停留,自西门进、自东门出,又继续奔着更东面的地方去了。
。
席临川在两日后接到禁军都尉府转交的信件,说驻在祁川一地的禁军已见过她们,因人手实在有限,无力派人跟随保护,但传信给了沿途各地官府及驿站,嘱咐他们照应着些。
还是出事了!
席临川手中信纸一攥,手上轻颤着,指节咯咯作响。
强定心神地缓了许久,他沉然舒了口气,重新展平那张信纸,认认真真地有读了一遍。
他想从中寻出更细致的内容,但是并没有——信中只说她们遭到赫契人的追捕,死了三个舞姬,却并没有提及任何一个舞姬的名字。
红衣!
未曾体会过的恐惧在心头狠刺着,好似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可怕。但这深渊又是没有底的,并不能把他摔死,只是渐次将恐惧加深,一阵狠过一阵。
这种因为“未知”而生的恐惧……
他并非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实际上,两世加起来已经历过数次了。
每一次出征时,与敌交战前都会隐有类似的情绪,因为不知敌军的路数,也不知是否设有埋伏。但那样的时候,大约是三分恐惧加上七分的兴奋,心底的傲气总能轻而易举地压过那份担忧,他总能充满自信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必会战胜!
这一回,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局势不是战场,纵使他是执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也无法左右半分。只能这样无助地等着、胡乱地猜着,任凭无助滋生、任凭心跳乱了一回又一回。
二百余人,死了三个。
席临川深吸一口气,胸中发闷地念叨着,这只是极少的人数而已,不可能撞在红衣身上。
但是……万一呢?
他心里慌极了,好似有数只猫爪同时挠着,挠出一道道血痕,而那些血痕在一呼一吸间愈合得飞快。之后,又一齐挠下去……
周而复始。
。
副将余衡被席临川的亲自登门惊了一跳。
听得手下来禀便急匆匆地出了房门迎出去,行至一半,见席临川疾步而至,连忙一揖:“将军。”
“余衡。”席临川停住脚,神色沉沉,“你速带百人出城,去护竹韵馆的人平安回来。”
“将军?!”余衡愕然,怔了一怔,抬起头来,满是疑惑,“将军,末将听说……她们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知道。”席临川神色微凛,只又重复了一遍,“去护她们。”
他不知那三人里有没有红衣,但他不能让她们再遇到其他险事了。否则……万一她逃过了上一劫,却未能逃过下一劫呢?
此后,便又继续忐忑不安地继续等下去。
他并没有吩咐余衡见到她们后立刻传信回来,告诉他是谁身亡了——虽则很想听到红衣无事的回禀,但心底那份逃避感却无可抑制,实在怕听到的是另一面的消息。
他由着自己软弱了一回,忍住了不发问,给自己个机会祈祷她能活着回来。
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以至于五六日后在宣室殿议完正事,皇帝打量着他直皱眉头:“病了?”
“……没有。”席临川略有窘迫地拱手回话,施礼告退。退出殿外,郑启看着他,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你怎么回事?”
席临川摇头未言,郑启审视着他,缓缓道:“我听说你把余衡调出去接那些舞姬了。”
席临川点头承认。
郑启也沉了一沉,心中数算一番天数,轻一叹:“时日不短了,若路上走的顺利,明日或后天就该到珺山了。”
他复又点头,听着郑启的口气,猜着接下来免不了又要有一番说教,啧了啧嘴,皱眉先一步道:“我心中有数,不会误事的。”
说着就要拱手道别,郑启眉头一挑:“你若真为此担忧,亲自去一趟也无妨。”
席临川一愣。
“我给你手令,许你出城。”郑启负手,淡觑着他,又道,“只一条,如若那红衣确未能活着回来,你不许擅自找聿郸算账。”
“……诺。”席临川连忙应下,心中涌起似已许久未有过的喜悦。向郑启一拱手,转身小跑着下了宣室殿前的长阶,半步不停地直奔宫外。
即刻就启程!
。
离珺山最近的泽平城因为他这骠骑将军的到来而戒了严。
出入城都需严查,虽则他随性惯了,觉得并无必要,但又不好就此放话免了。
当晚,余衡的信送至泽平,说因为泽平戒严需绕道而行,让他多等两日。
“……”席临川原本紧张的心情,一时被这信弄得哭笑不得。当即着人加急传令过去,告知不必绕道,仍走泽平便可。
从酉时初刻一直等到亥时末刻。
三更天的打更声从街上传来,随着打更声的远去,一串脚步声离得近了。
“将军。”有士兵在门外一拱手,禀道,“竹韵馆的人,入城了。”
☆、第71章 重逢
余衡被红衣绿袖森冷的目光盯了一路。
也不怨她们。是因这泽平戒了严,骠骑将军又传了话来不许绕道,所以只好照原路走。
然后……
到了城门口她们就不得不下车挨个被检查,且因马车数量太多检查得慢而等得辛苦。到最后,绿袖索性不耐烦地一跺脚,没好气地拉着红衣就往里走:“我们先走!反正今晚要在这儿住了,马车一会儿跟上就是!”
余衡带着人护着,硬着头皮不理在他背后睃来睃去的四道寒光。
眼前街道上的人群突然一齐向两侧避让,余衡心中微紧,当即抬手握了剑柄,以防万一。
人群躲开后,两列士兵齐整而至,行至他们面前时停了脚,分别向左右一撤,开出一条道来。
“……”一众歌舞姬面面相觑,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该躲开才对。红衣轻吸着凉气看向绿袖,轻声道:“这又哪出啊……”
。
席临川走在夜色下平坦的街道上,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两侧人群不停地传来窃窃私语,和他凯旋经过时的内容差不多:
“这是骠骑将军?”
“好年轻!”
“听说刚到及冠的年纪……”
——他却并无凯旋时的那番喜悦,无心多听半句这样的话。垂在身边的手无所适从地搭在了剑柄上,过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又过一会儿,隐隐地沁出冷汗来。
若她不在……
心头的恐惧暗生着,随着他一步步地前行一分分地加深。
若她不在,这就会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
不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