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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她已经得到了太多,便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吗?
云若辰轻轻合上眼,调整呼吸,一如平常般静静睡去。她没有认床的习惯,不管是在别院还是宫里,她一样能安然入睡。
但今天晚上,她却睡得不是那么踏实。
朦朦胧胧间,云若辰总觉得自己是在醒着的,这种感觉好像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为什么呢?
“嗯?”
某种奇异的波动刺激了她某一根神经,云若辰猛地睁眼坐起,在黑暗中感受着那一缕在她记忆中萦绕不去的特殊气息。
屋角的薰炉正燃着银丝炭,将室内烘得暖洋洋的,她蜷缩在锦被里的身子却不由得轻颤起来。
是他……
“郡主。”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帐子外响起,就像一枚石子投入她的心湖。
她波心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想要开口呼应,却发觉自己突然失却了声音。
“郡主?”
聂深早察觉帐中人已醒来,要是在以前,她早在他进来时就已披衣下地了。但这回,是怎么回事?
难道小郡主进宫几个月,反而不如先前敏锐了?
“……聂管事。”
良久,云若辰终于找回了她的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深吸几口气,按了按心口,方才掀被而起。
聂深看着许久不见的小郡主在黑暗中撩起帐子慢慢下床,也不点灯,就那么借着从窗棂里透进的微弱月光坐在了桌边。
他内里深厚,在黑暗中视物毫无障碍,点不点灯对他倒是没影响,不点灯反而更隐秘。不过,小郡主过去是次次都要亮着灯,说不习惯黑麻麻地说话。
离开数月,她的习惯也改了吗?
聂深只是将这些念头随便在心里过了过,没有多想。而此时云若辰淡淡地开口了:“聂管事,有事吗?”
她没有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今晚在太子府留宿”这种傻问题。听雨楼的老本行是什么?情报。如果连她留宿太子府这么光明正大的事都没法及时查到,听雨楼真的可以赶紧关门了。
聂深一怔,总觉得云若辰有些怪怪的。
真要细究也说不上哪儿不对,但总感觉云若辰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然而聂深并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男子,他只当云若辰与自己多日不见,怕是有些生疏罢了。
“嗯,有事。早在几天前我就让人在太子府外头等着你过来。我想腊月里,你总会回来一趟的,不过今晚你在这儿留宿就更方便了。”
聂深说话总是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云若辰却在为自己刚才刻意的疏离而懊悔。
他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会不会认为我进宫住几天就摆起了郡主架子?
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
她心里乱乱的,既后悔自己一遇到聂深就犯傻,又恨自己为什么还是没法淡定地面对他,莫非还对他存有幻想?
别傻了云若辰!
聂深对云若辰在黑暗中的纠结挣扎毫不知情,继续照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最近半个月,京城里开始出现奇怪的流言,我认为很有必要向你交代下。”
他说,事情是从皇帝的妃子陈嫔怀孕的消息传遍后开始的。
别看大庆是封建王朝等级森严,老百姓们对皇帝也极敬畏害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关注皇家的八卦狗血新闻啊。
有人说,皇上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些年来宫里也几乎没听说有谁再怀孕,那个陈娘娘怀的孩子真是皇上的吗?
有人跳出来反驳,说宫里除了皇上只有太监,陈娘娘的孩子当然是皇上的啊。
可又有人说了,谁说宫里只有太监?还有什么侍卫啊,太医啊,进宫面圣的宗室贵人啊……对了,还有骆天师呢!
皇室的桃色绯闻,多么有吸引力的话题啊!
“的确很奇怪。”
云若辰暂时抛开那些杂乱心思,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陈娘娘有孕这事,宫里人自然知道,但怎么这样快便传到民间去了?”
庆朝风俗,女子有孕前三月都要尽量保胎,尽可能不让太多人知道自己有孕。其实是刚怀孕的头三个月胎儿还没坐稳,容易滑胎,但碍于医学常识有限,人们都普遍知道的人越少越容易保住孩子。
这风俗云若辰自然是很清楚的,因为当初黄侧妃就是因为刚有孕不好对外人说,诚王才会找机会偷偷下手想暗害她的孩子。而太子在中秋那天宣布黄侧妃有孕后,诚王便投鼠忌器不敢出手了。
像陈嫔这样的宫妃有孕,是必须立刻上报宗人府的,自然不能全按民间风俗来。但虽说没有明文规定,宫里人一般也不敢随便将妃嫔有孕的事传到宫外去呀。同理,朝中臣子们可以私下议论,也该避讳不能多谈的。
可听聂深的说法,民间都开始议论纷纷了,这不正常。
况且听这议论的方向,也隐约让人觉得不对劲。
“聂管事,你怎么看?”
“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你在宫里,多留意下这些事总是好的。”
聂深说得含蓄,云若辰却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她一不小心卷进宫妃之间的金枝欲孽宫斗大戏里,被炮灰就不好了。
他还是这样关心她。
夜很静,云若辰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噗噗跳动。
“……嗯,我会小心的。”她仿佛要掩饰自己的心慌,忙又问:“慎言现在还好吗?”
“不错,他已经到了练气第三层,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打通十二经脉了。”
“是吗?”云若辰很高兴:“他进步好快。”
“对,他练得很刻苦。还有楼里的人也教会了他写字,他现在每天都有在看你给他的术数典籍。”
云若辰还真想不到,那个性子跳脱的叶慎言能够沉得下心苦苦修练。仔细想想,从元宵过后,他们这一年来都不曾见过。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应该又长大许多了吧?
“郡主,这个给你。”
黑暗中,聂深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这是你去年让我埋在别院温泉的八件玉石法器。”
“哦,是呢,我差点忘记了。”
云若辰有些惊喜,将那匣子接过来,锁扣一碰就开了。匣子一开,淡淡的莹白光晕便透匣而出,在这一室漆黑中显得格外神秘。
去年她在京郊别院时,就发现后山温泉是一处难得的灵穴。离开前,她让聂深替她找来几十枚上好玉器,她从中选择了八枚让聂深放到温泉附近某处蕴养。
一年多过去,她事情太多,差点都忘了前些日子就该请聂深替她把法器起出来。聂深却一直记得。
“谢谢你,聂管事。”
她把匣子合上,想了想,又取出其中一枚递给聂深:“这枚玉坠,请你佩戴在身上,可以为你抵挡一些煞气。”
她虽然不曾见识过江湖的血腥,却也能想象到聂深常常会遇到各种不好的状况。这枚看似朴实无华的圆孔青玉坠是八枚法器中灵气最充足的,戴在身上可以形成一个小型的平安法阵。
“不必了。你留着有用。”
聂深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云若辰的手僵在半空,暗咬着下唇不出声,嘴里泛起极淡的苦涩味道。她明白的,他是在为她好,知道她在深宫中需要更多的仪仗。
但若是她母亲送他玉坠,他也会拒绝吗?
云若辰知道自己这样很傻。
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要放弃对他的眷恋,为何心里还是这样患得患失百转千回?
话也不会说了,冷静也不见了。多好笑啊,外头人都觉得自己精明得妖异,在聂深面前她却笨拙得可以。
她忽然想哭,又不知自己在难过什么。
“你留着吧。”
聂深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心事,见她的手停着不动,又补了一句。
她忽然就来了气:“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话!”
她一把抓过聂深的手,把玉坠塞在他手里:“术数的事你不懂!反正你拿着就对了!”
呃?
聂深疑惑地看着素来小大人似的郡主突然任性起来,硬要给他塞东西,有点莫名其妙。唔,也许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好像听雨楼里有些女子,也是这样一时笑一时怒,好好的说着话又非要逼人动手……女孩子,真难懂。
他也不打算去研究女孩子的复杂心思。这辈子,能让他系怀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人却不在了……
“好吧。”
既然她坚持,大概也是有缘故的。他没有再说什么,随手就将玉坠收进怀中。
云若辰紧紧抿着唇,背过身低低说了句,你多保重。
片刻后,她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已消失在屋里。而她苦苦忍了许久的一行泪,终于一滴一滴溢出,打湿了脸颊。
第一百零二章 流言升级
腊八过后,宫里准备过年的活动更多了。
段贵妃每天都忙着处理各种事务,云若辰看着都替她累。不过段贵妃也是女强人型的,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处理起来一丝不乱,轻重缓急都分得很清楚,少有听到人说她做的不好。
云若辰想,段贵妃要是没生在这会儿,换到现代也会是企业女高管吧。嗯,总觉得她管人的时候挺威风的样子。
云若辰自己不是走这种精明强干路线的,她比较喜欢扮猪吃虎。与人越多越爱抖威风的段贵妃等相比,云若辰是人越多的时候越不爱出风头,在人群中总是很沉默。
她还是适合在背后阴人啦,嘻嘻。
没想到她这种性情却被段贵妃和其他娘娘还有女官们认为是“贞静淑德”,很是赞赏的样子,连老皇帝都夸过她一句“有静气”。
好吧,你们尽管夸吧,我兜得住。
云若辰很不谦虚地得瑟中。
但她也不是经常心情这么好的,因为聂深跟她说的事,一直梗在她心里。于是她每次见到陈嫔的时候感觉都很古怪。
陈嫔本来因为有孕而神采飞扬,经常兴致勃勃地来静心殿给皇帝请安。不过有一次云若辰在静心殿外与她相遇时,发现陈嫔的面相有了些新改变。
在外人看来,那只是因为怀孕引起的脸部浮肿,是福相。
然而在看云若辰这有心人眼里,却看出她两颊法令纹变深,虽然改变很微小,却不是很好的兆头啊。
不妥,真的很不妥。
更不妥的是,她怎么也推算不出这事的发展轨迹。因先天绝脉而失去了修练先天元气的可能,使得她的修为只剩十分之一不到,许多略高深的术法都没法施展。稍微想推演深入些,脆弱的经脉就开始造反,血气翻涌不止。
云若辰真恨自己这具不中用的身体,也在默默期盼着时间快些过去。等她与叶慎言都满了十二岁,那时,或许就能有法子将这先天绝脉打通也说不定。
不然的话,她有可能活不过十八岁。
当云若辰在深宫中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烦恼时,她亲爱的父王却过得很开心。
腊八次日,他依照云若辰所说的那般,直截了当地对户部的大佬们说“不”。
他说经过他深思熟虑后,还是不该劝皇上削减内宫过年的开销,而且他把这事还上升到了“国体”的高度——当然也是云若辰教的。
太平盛世,四海升平,过年宫里却烧不起花炮,你们这是给皇上招黑么!你们想干啥呢,想告诉那些番邦咱们大庆穷了吗?
他侃侃而谈,全然不是平时那番唯唯诺诺人家说什么就听什么的无用模样,直接站到国家高度指责这些户部大佬们没事找事。
其实太子那个汗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背上都是湿的呢,生怕这些重臣们扑过来把他狠狠教训一番。
就像父皇训斥他那样严厉。
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说完了,心里只想着女儿的话“父王,您想一辈子当他们的傀儡吗”。
他也是有自尊的啊。哪个皇帝乐意当臣子们的扯线木偶呢,即使再差劲的皇帝都渴望着自己君临天下的风光。
结果,真的没有人敢反驳他!
所有人都被他的“翻脸”惊呆了,这还是那个脾气绵软、存在感超低的太子殿下吗?
太子第一次发现,强硬的感觉好爽。对,辰儿说的太对了。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应该是他来制定游戏规则,凭什么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他才该是发号施令的人!
顾阁老得知此事后,简直老泪纵横,特意把太子请到内阁他的签房里狠狠表扬了一番,就差没扑上来亲两口了。太子终于开窍了啊!多不容易啊!老夫教得就是好啊……这个,他显然想多了,还真不是他的功劳。
“没错,殿下是去观政的,不是去给他们打下手跑腿当挡箭牌的。让户部那些家伙自己伤脑筋去吧,这事,您就别掺和了。”
后来宫里还是放了花炮,花销自然是户部从国库里支过来的。据说他们为了填补这空子,又私下去外头的大钱庄用外邦贡品抵押借了好些钱,才把官员们过年的俸禄发齐了,大佬头痛了好一阵子。
云若辰倒不认为宫里非要放花炮不可,她也知道户部有难处,但再有难处也不该把她父王推出来冲锋陷阵做炮灰。谁没难处呢?自己扛着吧!
在这事上,云若辰还特意观察了皇帝的反应。结果是皇帝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吃啥吃啥,该喝啥喝啥,身体倍儿棒,据说这个月临幸妃嫔的次数是过去一年的总和。
她认可元启帝是个精通帝王心术的霸气皇帝,但他治国的能力吧,她也只能撇嘴了。虽然这些年里天灾比较多,也不能光怪皇帝一个人,可一个这么大的国家穷得国库空空,皇帝责任显然最大。
他倒好,还那么坦然地让人去国库支花炮银子,就不能另外想法子解决吗?她曾设想过,如果是她的话,比较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让钦天监找个很光明正大的理由,例如今年刚好遇上什么什么星宿变动、朕为了百姓不要受灾而静心祈祷一个月,所以不放花炮之类的。
多好听的理由啊,保证臣子们赞美皇上圣明的折子会雪片般飞进宫里,反正夸人就是花点纸笔钱。
如果非要享受这个排场呢,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想法子来钱。
阴毒点的话,就是私下派人去和那几处出场贡品烟花的地方上的藩王“谈一谈”,不是好几家在舒王事件里被牵连过,只是没问罪吗?和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自觉点多进贡一批花炮,宫里的烟花就不成问题了啊……
唔,这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要是想更彻底点解决皇宫里的财政问题,那就是一个大议题了。
她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太知道宫里有多少完全可以削减的人员和开销,只是大家这么多年来习惯了,都不想大动干戈,得过且过地贪着、捞着,皇帝也当看不见。开源的话,那也可以开皇店,这事前几代有皇帝干过啊,皇店可以免税,转头是大大的有……
没有人知道,这位乖巧贞静的小郡主脑子里居然装着这些东西。
转眼腊月已过了一大半,很快又要到祭灶的日子了。段贵妃更忙了,清华宫里进出的女官太监们总是行色匆匆,一个个的轮着来禀报又去做事。
云若辰不上课的时候,也会在一旁看着段贵妃理事。曾嬷嬷对她说过,这也是一种学习,她深以为然。
可是这天,她从偏殿转过来时,刚给段贵妃请了安,便发现段贵妃脸色很不好看。
“娘娘可是太累了?”
云若辰关心地询问道。
“啊,是吧。辰儿你有心了。”段贵妃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一开始听云若辰说话还没什么反应,等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云若辰也没多想,问道:“娘娘,辰儿早晨让人煎了一壶安神茶,您喝一杯可好?”转头又叫夏虹去端茶。
“没事……”
段贵妃勉强笑笑,这时又来了几个女官请示。云若辰静静坐在旁边看段贵妃恢复了常态利落地处理着事情,心里总不是那么妥帖。
她也没在段贵妃那儿呆太久,等夏虹送来安神茶,她与段贵妃一人饮了一杯,再闲聊两句就乖乖回自己屋里了。谁知刚进门,却见曾嬷嬷也是一脸心事地迎上来。
“郡主可是从段娘娘处回来?”
“是。有何不妥?”
云若辰眉心一跳,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曾嬷嬷欲言又止。云若辰了然,将夏虹等人都遣下去,低声问:“嬷嬷,你是最知道我的。有话大可直说无妨,要是嬷嬷你顾忌着什么别的,不让我知情,反而对我不利啊。”
曾嬷嬷还是犹豫片刻,才告诉云若辰,宫里现在有些不好的传言,是关于陈嫔的胎儿的。
“什么?”
云若辰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心里升起的却是“终于来了”的想法。
从聂深那晚告诉她这事起,她就一直认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而陈嫔的面相,也在逐渐印证她的预感……
这事,究竟会怎样发展下去,又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呢?
曾嬷嬷见云若辰并没有她想象中反应那么大,只以为小郡主少年老成,哪能猜到她早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