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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好痛。
赵玄被心口的绞痛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这些天来,他的心疾似乎更严重了。军伍里治外伤的军医很多,但能治心疾的大夫,一个都没有。
又吞了一颗静心丸,难受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
如果可以躺下歇歇多好……这个念头刚浮起,就被赵玄狠狠掐灭。
眼看着敌人一个个倒下,赵玄却并不如何欢喜。
见了太多的杀戮,人心会逐渐麻木,乃至厌倦。
箭矢漫空,叛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没有人会甘心认输,尤其是那些身手比一般士兵更高强的天命教徒,更在奋力搏命想要突围。
但再多的挣扎也是无用,他们注定会失败。
战斗终于接近了尾声,一拨又一拨的敌军被杀死,砍伤,擒获。颓废绝望的情绪迅速在叛军中蔓延,闯不出去了,闯不出去了……
就在这时,赵玄却忽然被一股大力冲击,猛然跌下马来!
一只沾满鲜血的干枯手掌,紧紧扣住了他的喉咙。
“让开!”
阴沉嘶哑的男声,伴随着气喘与咳嗽,在他耳边响起。
宋国公世子被敌人抓住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雨中的重逢!
极度的混乱中,时间似乎有片刻的凝滞。
旋即,更大的混乱潮水般卷来,赵玄的部下抢过来想救他,钳制了他的那人,却将他卡在身前拖着走,大吼着杀开一条血路。
也许这是天命教中的重要人物吧,这种身手……赵玄想。
喉咙很痛,呼吸困难,心口加倍地纠痛起来。
赵玄没有挣扎。
脑子好像成了一片空白,身上的痛苦在加剧,精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忽起来。
如果是其他人,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哦,在军营里听那些将领闲聊说过的。打仗的时候当头领的被抓了,还是自己一刀了断干净,被敌人俘虏是武将的耻辱啊!
对对对,是耻辱啊!
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着,赵玄也相信,他们说得出做得好。
在武人心目中,战场上的荣誉是比生命重要得太多的东西。
可是啊……
他完全没有自杀的心思。
他不怕死,但他真的不想死。
赵玄反而有闲情研究起自己的心态来。
从懂事起,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生而有疾,或许活不到成年。
儿时的每一天,他都在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却也得不到多少家人的关爱。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他们心中都有更重要的东西。
那时候他对自己的命看得很淡呀,活一天就算一天吧,或许死亡,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反正,活着也没太大的意思呢。
然而他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
认识云若辰以后,尤其是大家一齐逃到海岛上,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他发现,生活,还是有很多趣味的。
和顾澈斗嘴很有趣。
试吃叶慎言试验的新菜很有趣。
练功很辛苦,但也很有趣。
陪云耀唱儿歌,玩游戏,很有趣。
和云若辰在一起,听她温柔地为云耀说那些古怪的小故事,看着她芙蓉般的脸颊上浮起的淡淡笑容,很有趣很有趣……
还有那充满了无数奇异生物的海底,望不到尽头的天穹,漫天的繁星,初冬时落下的第一片雪花。
天地万物,充满了乐趣。
为什么以前他没有感觉呢?
云若辰为他打开了那扇叫“情感”的大门,尽管他已经完全记不起,她是如何触动这扇心门的了。
赵玄想着云若辰的模样,默然地掩上了双眼,任由那挟持他的敌人将他当做人肉盾牌一路拖行。
若辰,来世再见吧……
“玄哥哥!”
尖锐的女声,极突兀地在杀戮场里穿透庞大的嘈杂,钻入他的双耳。
“放开他!”
赵玄猛地睁开双眼。
若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视这人世间的纷扰,太阳仍按照它亘古以来的规律缓慢下沉,眼看就要消失在远山的背后。
金黄的余晖中,赵玄看见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娇弱身影,正骑在一匹高大棕马上挟着呼呼狂风杀入战场。
无论敌友都为这一人一马的气势所震慑,不由自主地退后。
战场上绊马索与铁蒺藜遍地,然而那马像是有灵性似的,每每能偏离险地,速度丝毫无损。
若是在平时,这样一匹骏马会让许多人惊讶,心动。
可与那骑在马上的少女骑士相比,骏马所带来的震撼就远远不如了。
这少女是谁?
趁着众人震惊的间隙,云若辰已电光般朝赵玄背后的敌人射出了十二枚铜钱!
但那敌人真的很强,虽然长时间的战斗几乎将他的体力耗尽,他还是尽最大的努力闪躲开了大部分的铜钱飞镖。
不过被射中的三枚已经让他吃了大苦头。
特别是右大腿上中的那一枚,直接射穿了大腿肌肉,顷刻间便血流如注!
“我要杀了他!”
敌人暴怒大喝,身上衣衫片片炸裂,筋肉暴涨,忽然嘴里喷出一口黑血。
别人不清楚,云若辰却很明白,这是邪教中刺激自己潜力的绝招。当然,用了这招就算他今天能逃出去,也活不过一个月。
可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天,都会拼命坚持。
赵玄完全动不了,喉咙被卡得更紧,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丝。
然而……他的脸上,却泛起了微笑。
临死前能见到若辰,真好。
若辰应该不会有事的吧,那个聂深,一定会保护她的……
云若辰两腿夹紧了棕马小毛,身子挺得笔直,双手在虚空中飞快地划着线条。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这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定身咒。
只要敌人身上中了一枚她的通灵铜钱法器,就绝不可能逃过她的虚空灵符咒!
“噗————”
赵玄耳边忽然掠过一声类似琴弦崩断的轻响,随后,头颈便是一热。
一蓬血雨从他背后喷出,瞬间将周围的官兵都溅了满身!
血淋淋的人头,咕嘟滚在地上,犹自滴溜溜转个不停。
而直到这个时候,那具没头尸体才缓缓朝后方倾倒。
干枯的人手依然掐紧了赵玄的脖子,眼看着就要把赵玄拉扯着一齐倒下。
亲兵们想要去拉,出手还是慢了些。
幸好还是有人及时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再用力将那死尸的手掰开,踢飞。
“赵玄,你还好吧?”
又是熟悉的声音。
顾澈,你这家伙,专门赶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跑来,想嘲笑我吗?
好吧……又被你救了。
反正又不是头一次,无所谓啦……
顾澈等不到怀里赵玄的回应,急了,就想直接掐赵玄的人中。
“省省吧,一边去!”
云若辰很不淑女地一脚踹开了顾澈,把赵玄交给了亲兵。
一摸他鼻息,就知道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不过,情形也不是太乐观,迟些再看吧。
“我是陛下长女,华容郡主云若辰,尔等速为我通报!”
尽管尘灰染鬓、罗裙溅血,站在兵士们包围中心的云若辰依然仪容凛然,娇美的面容上一双明眸透出逼人的霸气。
顾澈与聂深左右侧立于她身畔,自觉无须出声。
刚才从背后偷袭斩杀那挟持赵玄的天命教高手的,自然是聂深。已经被云若辰用灵符咒瞬间定住的那人,聂深要杀他,太容易了。
要不是担心那人垂死挣扎会伤了赵玄,云若辰还懒得出手呢。
好在场面混乱,周围这些人估计也没看清自己是在画符施咒吧。
“若辰……回来了?”
在诚王被擒与云若辰归来这两个消息中,更让永嘉帝激动的绝对是后者。
他的若辰没有死!
她回来了!
“父皇!”
被众多侍卫簇拥着的云若辰登上了城楼,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抹鲜艳的明黄色。
可是啊,被华丽繁复的朝服包裹着的父亲,为什么竟消瘦若此?
“父皇……”
她好想走快些,再走快些,快快赶到父亲的身边,好好抱着他。可脚上却一点劲儿也使不上,步子越来越慢。
逆天而行引雷设阵的时候她很镇定,闯入战场营救赵玄的时候她很镇定,然而,她现在为什么就镇定不下来了呢?
她终于肯定,在自己心里,父亲是多么的多么的重要。
其实早就清楚了吧,在她赌上性命设阵为他阻挡追兵时……她就知道,她是多么的爱她的父亲。
“辰儿,我的辰儿!”
她走不快,永嘉帝却不顾身边侍从的阻拦,以超越他平时行动力的敏捷脚步赶到了云若辰身前,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
皇帝哭了!
虽然没有哭出声,可是,他把头埋在胸口,肩膀一抖一抖地,太失皇家尊严了!这大庭广众的!
如果是往日,顾阁老早就出声隐晦地提醒皇帝失态了。
但如今的顾阁老,也比皇帝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澈儿也回来了!
“祖父,澈儿不孝……”
顾澈哽咽着在顾阁老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才一年多吧,祖父的须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手上,满满的老人斑。还有,他何时变得如此佝偻了?整整瘦了好大一圈!
在自己躲在那个安逸的小岛上逍遥的时候,祖父独自留在京城里。
他没日没夜地忙国事,回到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自己真的太自私太自私了,让祖父这样煎熬着!他老人家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诚王军,也彻底分崩离析。
永嘉帝才不管什么打扫战场,清点战俘这种善后的事!
他只要知道自己赢了,他的辰儿也回来了——还有,辰儿告诉他,星儿也没事——知道这些好消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朕好欢喜!朕今天太欢喜太欢喜了!”
永嘉帝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开怀畅笑过了。
而那些围绕着他们父女的大臣们,也都在又陪哭又陪笑。
虽然,有些人在听说云耀还活着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大多数臣子还是非常高兴的。
因为皇帝虽然新立了皇后,又纳了几名良家子为后妃,可就算加上原来那些妃子,这么久以来就没有一个人传出怀孕的消息。
皇帝无后,这事太大了。就算这次把诚王之乱平下去,但只要皇帝一日无后,他的帝位就一天不稳,天下就一天不会太平。
这下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华容公主
永嘉元年春,诚王云照辉叛乱被平定,诚王与其妃嫔、独子被擒。
其女燕阳郡主云宝凌于乱军中失散,不知所踪。
永嘉帝长女、华容郡主云若辰携弟云耀归京,姐弟皆无恙。
四月,云若辰封华容公主,赐住重华宫。
皇家子嗣稀薄,永嘉帝自己的姐妹都没几个,而且从前朝起就不得圣宠,素来不常出现。
永嘉帝即位后,几位长公主也不曾改变作风,依然深居简出。
是以如今在朝上说起“公主”来,毫无疑问,就是指这位圣眷极隆的华容公主了。
纵使叛乱初平,天下动荡,而群臣的折子更是雪花般飞往内阁,皇帝依然力排众议要用隆重的礼仪为爱女册封。
“朕就这个女儿,要奢华也只奢华一次,你们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朕吗?朕的辰儿在外流落这么长时间,吃了多少苦头才回来,不过是册封仪式隆重点,有什么?”
平时脾气软好商量的皇帝,这回的态度却无比坚决。
群臣难得见皇帝翻脸,况且他说的也在理。
皇帝的孩子实在是太少了,就算这回大操大办,应该也不会成为惯例。就让皇帝顺心一回吧!
华容公主册封那日,宫门长启,诸卫列仗,百官来朝。
文武大臣都穿着最正式的朝服,衣裳整整齐齐,黑色官靴上一尘不染,每个人都仪容肃穆,在各自的朝堂位置上静静等候。
无数黄门与宫女络绎穿梭在和泰殿内,繁复的仪式伴随着煌煌奏乐有条不紊地进行。
悠长的撞钟鸣乐声中,金冠黄袍的皇帝坐在御舆之上,被众内侍簇拥而出。
鸿胪寺的官员担任册使与副使,虽然之前操练过许多遍了,还是紧张出了一头汗。
谁都知道皇上多重视这次的册封典礼。不说别的,光说流程,礼部送上去三个版本都被无情地丢回来了,要改进,还要改进。后来礼部的官员“体察圣意”,按照最高规格拟定了流程,终于通过了。
据说还是华容公主劝皇上不要为她花费太多,皇上才勉强同意内阁尽量节俭办典礼的要求。
好,可以不多花钱,但一定要够隆重。不花钱怎么体现隆重?那就在手续上做功夫,尽量麻烦就隆重了……
所以这一天,执行仪式的官员、内侍、宫女们很累,来观礼的文武百官更累。
不是没有怨言的,又不是立太子!
说到立太子,这事有人提过,但不是太多人附和。
虽说大家很开心看到耀皇子平安归来,这代表皇上起码不会绝后了,是皇朝统治的有力保证啊!
但是,现在就立太子,是不是不够慎重?
云耀的身份是个大问题。
他是侧妃所出,虽然是皇上养活的孩子里最年长的——他下头也没弟妹,可一个“嫡”字就压住了他。
新皇后进宫才半年,谁能断定她以后就生不出嫡子来?
而且,云耀才两岁。在这医疗条件极差的时代里,孩子没过八岁,都不能算养住了。
就算不考虑这孩子长大后是否聪明、能否成为合格的太子这种严肃的问题,现在就将他立为太子为时过早了。
永嘉帝本身也没有要立云耀为太子的意思,他的想法和大臣们却不一样。
他想得比较单纯,更多的是考虑到小孩儿不能太折腾,否则容易伤福寿。
民间养孩子往往还要故意“贱养”,比如不给孩子穿太好的衣裳鞋子,替孩子起个狗蛋猪儿獾奴之类的小名,等等。
云耀是他好容易才求来的儿子,又是历尽艰难才回到他身边的。所有可能伤害到孩子的举动,他都会极力反对。
永嘉帝在对待子女方面,与普通的父亲并无二致,这在皇家而言反而显得另类。
既然皇帝都没有立太子的意思,那大家也就不着急了。
至于云若辰,她的册封却是顺理成章的。
她是皇帝原配所出,虽然前太子妃梁氏死得早,但嫡长女就是嫡长女,况且又早封了郡主。
如今进封公主,是理所当然的,大家只是对皇帝这么着急册封、又要隆重操办感到不满罢了。
然而,当云若辰终于被宣上殿受封,所有不满的细语都在她现身殿门的一刻,戛然而止。
璀璨似星辰,明艳如朝霞。
她踏着晚春正午的明媚阳光款步而来,头戴珠翠九翟冠,身着红大衫、鸾凤纹霞帔、金坠子,大衫上鲜活的五彩金龙纹耀眼之极。
九只银丝编制的翟鸟嘴衔珠滴,立在铜胎打造的圆锥冠帽上,栩栩如生。光是这一顶九翟冠,足以彰显她身份的不凡。
可这身华丽到极点的冠服,却并未掩去她自身的光彩。
艳妆粉黛将她本就完美的五官描绘得更加出色,而那双顾盼神飞的眸子,让每一个与她目光相触的人,都忍不住从心里生出浓浓的赞赏来。
还未满十二岁的华容公主,已拥有了艳倾天下的美貌!
绝大多数的朝臣,心里往往总还以为,华容公主是个小女孩。可这次以后,再没人只把她当个孩子了。
难怪皇帝对她宠爱无比!
许多人努力回忆她亡母的容貌,却没谁能回忆起一丝半点记忆。
毕竟那时候还是靖王的皇帝并不引人注意,他的正妃也几乎没有在什么社交场合露过面。
但大家都一致认为,这位故世的前皇后一定是位绝世美人,不然哪能生出这么美貌的女儿?
皇帝的长相大家都懂的,不难看,但和“出色”这两个字的差距也太大了。
这样美丽的公主,又如此受宠,或许当她的驸马也挺不错呢!有人悄声议论开了。
驸马这个职业——就当它是个职业好了,在本朝并不受欢迎。
庆朝的驸马都不能入仕,顶多在宗人府之类的地方担当闲职。他们的任务就是娶公主,然后守着公主和不多不少的俸禄过一辈子。
所以在庆朝,只要是良家子,就能当驸马,完全没有门第限制。就这,还很多人不愿意当呢。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在庆朝就是个笑话。公主们不但愁嫁,而且不是一般的愁嫁。
要是遇上对女儿比较上心的皇帝,还能嫁个不错的丈夫,虽然不可能有出息,也能夫妻和睦过日子。
但很多皇帝,根本不在意女儿嫁得好不好,有些直到自己的女儿过了试婚年龄都想不起替她们选驸马呢。
例如先帝元启就是这样,几个女儿都是随随便便嫁出去的。
公主出嫁后就住在自己的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