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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模样,看得所有人心都是酸的,即便是老夫人再不喜余惜月,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说出什么来。余辛夷却冷眼旁观着,嘴角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她这个好妹妹,五个月在庵堂里苦心修炼,没想到演技更精湛之外,脑子也聪明了些呢。似乎所有人都被余惜月感动了,只有景夙言厌恶的皱了丝眉头,仿佛相当厌弃这副做作的模样,转回目光朝着余辛夷眨了眨眼睛,递过去一丝笑意,似乎在说,好戏开场了!
余怀远看着余惜月这副消瘦又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又抽出一抹怜悯,让婢女立刻将她扶起。
温老夫人望着余惜月凄楚的模样,心里登时就酸了,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孩子,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余惜月顿时哭的更大声。
温长恨声音却沉得发冷:“你怎么回来的?”余惜月五个月前被余怀远下令拘禁于尘鼓庵,此次筹谋为了防止意外,并没有将余惜月算入其中,可是她怎么会回来的!这个蠢货!
在余惜月回答之前,余辛夷却接口道:“是我请二妹回来的,毕竟母亲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二妹身为亲生女儿,也该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了了母亲唯一的遗憾。”
余辛夷说得滴水不漏,余惜月的哭声却登时顿住,怎么回事?她在尘鼓庵里接到的消息,是父亲让她回来的呀?怎么变成了余辛夷!但她随即一想,不管是谁让她回来的,反正她往后绝对不会再踏进那活死人墓半步!在回来的马车上她就在想,她母亲一死,脏水全部泼到余辛夷身上,再加上有定国公府帮忙,这次余辛夷绝对会死得无比凄惨!她往日的仇今日一定会报!她翻身的时候终于到了!
若温老夫人得知她现在的想法,恐怕所有的怜惜都会顿时消散殆尽。因为她这个一直疼爱的外孙女儿,母亲死了她不伤心,想着的却只有她自己!而温氏更是会悔恨得从地府中爬出来,她拼劲性命不要,为余惜月铺路,但她的女儿却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忧伤!在乎的只有自己那点前程!
她眨了眨眼睛,两行泪水又滑出眼眶,颤抖道:“母亲一向仁厚待人,到底是何人心狠手辣毒害了母亲!母亲,您若泉下有知一定要指引我们,赶紧抓到凶手,然后将她千刀万剐!以告慰您在天之灵!”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那双蒙着凄楚眼泪的眼底,蕴藏着无尽的凶狠,隐隐的瞥向余辛夷,像是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余辛夷却浅浅笑着,分外明媚的模样:“二妹放心,太医正在检验,相信很快便能查出,害死母亲的凶手到底是谁。”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温长恨却目光阴沉无比,背在身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会愤怒过度,血管爆裂!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但又过得极快,在与余惜月过招之时,董太医那里迅速的进行着查验,纤毫必较,务必不放过一点可疑之处。一个时辰之后,董太医满头大汗的端着一只青花白瓷碟出来,向三皇子及八皇子叩首道:“两位殿下,臣已经查验完毕,大夫人确实死于中毒。”
众人见终于查验完毕,不约而同呼出一口气,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诧异的皱起眉。大夫人原本就是中毒而死,这有什么奇怪的么?为什么董太医要特意重复?
却听董太医接着道:“臣昨日在为大夫人验毒时,发现她喉间那颗药丸上掺的毒乃是马钱子毒,此毒中毒症状为头晕烦燥、呼吸增强、肌肉抽筋感,咽下困难,瞳孔缩小、胸部胀闷、全身发紧,然后伸肌与屈肌同时作极度收缩、继而出现惊厥,最后呼吸肌强直窒息而死。所以中毒者死后会肌肉僵直,但并不会在外表上出现任何症状,更不会皮肤发黑。但是臣却在大夫人颈部以及手部明显发黑,倒像是另外一种毒的症状。”
公孙赞立刻道:“什么毒?”
董太医取出几根银针,置于准备好的碟中道:“臣刚用这几根银针刺探过大夫人的皮肤,并小心刮了一点粉末下来,请两位殿下看。”只见董太医小心的将银针上黑色的粉末刮进瓷碟之中,然后吩咐人点火加热。不需半柱香的时间,只见那黑色粉末竟然逐渐冒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后凝出一点银白色!
人群中有通晓些医理道,倒抽口气,吐口而出:“这是……朱砂毒!”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大惊!大夫人明明中的是马钱子的毒,怎么会出现朱砂!这简直匪夷所思,难道——大夫人的死有蹊跷!温老夫人嘴角一颤,整张老脸都变得凝重!
董太医却摇头道:“不仅有朱砂,还有另一味辅助的毒药——青木香。”
朱砂跟青木香……这两味药怎么会被查出来!
就在这一刻,余惜月刚才还得意非凡的心情,登时变得煞白,用力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浑身都在细微的发着抖!她用力掐进手心似乎想克制,但是完全克制不住!下意识求救的望向温长恨,但是连温长恨自己的面色都阴沉得吓人!
余惜月几乎是失态的尖叫出声:“董太医,毒死我母亲的是那颗药丸!与其他东西应该无关吧,三殿下,当务之急就是把下马钱子毒的人抓起来,那人正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董太医却道:“二小姐有所不知。这马钱子虽然可以致命,但是发作时间长,若及时救治完全可以救过来,且这颗药丸卡在大夫人喉咙之中,并没有进入胃部,按道理并不是当场毙命!但错就错在,大夫人当时已经身中另外一种毒!正是朱砂与这青木香,并且分量相当足,用药时间估计有半年之久,否则绝不会在体内淤积如此多的残毒!说句不当说的话,即便大夫人不服下这枚药丸,恐怕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董太医边说,余惜月的脸色便再苍白一分,直至最后血色尽褪!脚下微微一晃,似乎差点站不稳的模样,她用力的死死的咬住牙齿,力保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但她错乱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温老夫人那双苍老的眼睛立刻扫到余惜月身上,目光僵硬得像一团冰,面容一寸寸冷酷!
余辛夷心底冷笑,面上却惊得掩住了唇道:“母亲怎么会还中了另外一种毒?还是半年之久,怎么会这样!二妹,当时你还在府中,与母亲朝夕相处,可曾察觉一二?”
余惜月那张梨花带雨的容颜,隐隐抽搐了一下,瞬间如死灰一般!
余辛夷心底冷笑,面上却惊得掩住了唇,诧异道:“母亲怎么会还中了另外一种毒?还是半年之久,怎么会这样!二妹,当时你还在府中与母亲朝夕相处,应当不可能不察觉到吧?”
余惜月那张梨花带雨的容颜,隐隐抽搐了一下,瞬间如死灰一般!几乎登时破口而出道:“大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不成?!”
温长恨立即一个冰冷的眼神瞪过去,阻止了余惜月不打自招,露出更多破绽!余惜月被吓得不敢再说话,立即咬住唇低下头去,却怎么也无法完全掩饰掉眼中的恐惧,像伪装完好的面具,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十分诧异,几乎无法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听见了什么。怎么回事?大夫人根本不是被药丸毒死的,而是原本就中了剧毒?还是半年之久!众人面色一下变得更为精彩。而且,二小姐刚才的态度怎么感觉有些怪异?就连余怀远与老夫人都是震惊的,怎么会这样?温氏中毒中了半年!那计算起来,岂不正是温氏半疯半癫后,突然又清醒过来的时刻!
余辛夷却眨了眨眼睛,诧异的朝着余惜月说道:“妹妹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怀疑你害母亲呢?只是母亲死得冤枉,咱们做女儿的自然要为母亲讨个公道抓出凶手才是。舅舅,您说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无论是何人试图害你母亲,都该严惩不贷!”温衡的面色也一阵青一阵白,带着压抑的愠怒与伪装的平静,因为他明显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余辛夷唇畔扬起一抹冷笑:“我虽然每日给母亲请安的,但是也从未有法子接触过母亲的东西,那么,给母亲下毒的人定然在芙蓉院中无疑!且那人能下毒如此之久,决然是母亲相当信任之人!父亲,请您现在就下令去搜查芙蓉院中所有物品,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料定那凶手还没来得及毁灭所有证据!”
搜查?!当余惜月听到这二字的时候,整张脸看不出一丝血色,她怒声道:“怎么可能!芙蓉院里都是相当忠诚的老人,不可能有人害母亲!大姐,你这是何居心,母亲死不瞑目,你偏还要将她的遗物都搅得不得安生吗?”
余辛夷淡淡的启唇,目光却锐利如锋利的刀:“我倒觉得妹妹分外奇怪了,难道你要让母亲死不瞑目,也坚决不去搜查害母亲的凶手?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
余惜月嘴巴被死死封住,一个字无法反驳,因为余辛夷句句在理,若是她再反驳,定会露出把柄来。只是——不能查!若是查出来那个东西……她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办,怎么办,她现在到底该求谁!
此时,温老夫人阴沉如毒的目光沉沉的盯在余辛夷身上,几乎用最刻毒的语调道:“余辛夷,你这般危言耸听的分明就在蓄意为自己洗刷开脱!”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她女儿临死前拼却性命也要弄死余辛夷,那她就绝不能让余辛夷活!
余辛夷淡淡说道:“外祖母,我并没有在为自己开脱,只是母亲院子里的人一共就那么多,我记得母亲生前最信任的就是孙妈妈、周瑞家的、祥贵,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只要查一定能查得出!不过孙妈妈跟周瑞家的早没了,只剩下祥贵跟……”余辛夷的目光淡淡的扫在余惜月身上,“妹妹了。”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震住了,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余惜月身上,余惜月心脏狠狠一颤,又怒又急破口而出道:“难道怀疑我给母亲下毒么?我可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啊!若是我做半点对不起母亲的事,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着一双明眸里已经泛起涟漪,湿润了整张未施粉黛却楚楚可怜的脸颊,泣不成声,“大姐,母亲生病我亲自去佛堂为母亲诵经念佛,祈求平安整整三个月……今早才知晓母亲的噩耗,匆匆赶来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若是可以,我宁愿折寿三十年换母亲活过来……可你为何还要如此戳我的心窝子,难不成……真的要逼死我不成……”
一番话动情动声,让人不得不心酸,就连一向铁面的公孙赞都动了恻隐之心。而温老夫人早就抱着余惜月一起抱头痛哭,死死瞪着余辛夷:“好孩子,外祖母知晓你一片孝心。只可恨,有人明明谋害了人命,却还要赤口毒舌栽赃他人,简直其心可诛!”
老夫人也皱起眉开始思忖,不是她不相信余辛夷,而是毒死温氏对余惜月实在没有半点好处。要知晓余惜月彻底失宠,只剩下温氏是她的保护伞,除非余惜月疯了,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余辛夷冷眼看着余惜月表演,心中不住溢出讥讽。呵!明明因屡次谋害人命,被贬去尘鼓庵,却被她说成是为尽孝道,而去佛堂祈愿,平白塑造出一个孝女的形象。她这个妹妹,的确本事见长!
三皇子皱紧了眉也道:“大夫人是二小姐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毒害大夫人?这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这绝不可能。郡主,说话可要真凭实据!”
却听到景夙言此时不动声色道:“皇兄,想要真凭实据也不难,既然二小姐说郡主污蔑,那么,便去搜寻一番,若搜出什么那便证明郡主所言非假,若是搜不出,那便可证明二小姐清白,何乐而不为呢?”
景天齐目光沉沉的望着这个带着标志性笑容的八皇弟,平素一贯不问世事,只管风花雪月的风流皇子,此时目光淡淡的,却在瞳孔伸出隐隐散发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威压!这样强大的威压,竟让景天齐后背发凉,因为他从没在景夙言身上看过这样的表情!竟然让他仿佛看到了第二个父皇!
没等景天齐发话,景夙言已经朝着公孙赞及付左道:“现在就带人自习搜查芙蓉院,不能放过一星半点可疑之处,若有漏网之鱼,仔细着你们的脑袋!”绝美的脸孔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表情,却是那般惊心动魄,让人欲为之疯狂。
公孙赞两人并董太医立马带着上百衙役去芙蓉院仔仔细细的搜查,在场众夫人、姨娘以及丫鬟婆子们都胆怯的低下头小声的议论纷纷,各自猜测待会儿究竟会查出些什么。现下早没人真的在意大夫人死活,是觉得一阵后颈发凉!
余惜月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克制住一切的慌张。当时被她派出去的孙妈妈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指证她,所有的痕迹都被她清除了,只凭朱砂跟青木香这两味药绝对发现不了是她毒害的她母亲,没事的没事的,余惜月,你镇定点!
余怀远自始至终沉默不言,仿佛正在酝酿着什么。温长恨的牙齿却咬得紧紧的,似乎像是要立刻咬下余辛夷一块肉来!灵堂内的尸首早就被清理掉了,但每个人都仿佛嗅到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上百名衙役的速度极快,只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将芙蓉院整个掘地三尺!公孙赞带着衙役,端着两只黑漆盘子面色凝重的走回:“启禀殿下,臣等在芙蓉院中仔细搜查,搜出三瓶药丸,经董太医鉴定这三瓶药丸有镇定醒神之功效,因为里面加了整整十倍的朱砂与青木香,正是这味药毒害了余夫人!”
众人惊讶之余,公孙赞继续道:“除此之外,臣等还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当不当拿出……”
公孙掀开其中一块遮盖的黑布,只见黑漆盘中盛放着一小包药粉一样的东西。公孙赞道:“此物是从大夫人床底下暗格之中发现的,甚为隐蔽,若不是发现床下所有松动,下官根本不会察觉。至于此物的功效,还是请董太医阐明吧……”
董太医道:“这药粉乃由十七味珍奇草药练成,可以说是价值千金,只需要一点掺入熏香之中,或者混入墨水,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甚至浅嗅之会令人心旷神怡,但功效则十分恶毒,会使成年男子身体逐渐掏空,最后以至于无法生育,甚至会造成……早死……乃是极为霸道且恶毒的药品,早在十年前便被列为禁药,私藏此药乃是重罪。”
此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余府中成年男子,除了下人外便只有大老爷余怀远一人!下人若是犯错,或打出去或寻个由头处决了,绝不可能费这等心思谋害。因此这药粉决计不会是用在下人身上的,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余怀远!天!大夫人疯了不成,竟然会做这种可怕的事,老爷可是她的夫君啊!甚至连刚才四平八稳的余怀远,此刻也面色铁青,死死咬住了牙齿,手背上青筋暴露,像是完全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余辛夷冷眼望着余怀远脸上精彩的表情,只想发笑。父亲,你绝对想不到吧,你的好夫人可是时时刻刻不想着你早点死呢,她可是恨毒了你!不过千万别急,下面绝对还有更精彩的,让你瞠目结舌!
“除了大夫人房中之物,下官还在……”公孙赞的目光往余惜月的方向顿了下,道,“下官还在二小姐的闺房书架中发现一张药方,药方与这三瓶药丸完全吻合。且除此之外,在佛像”
最后一块遮盖的黑布也掀开,只见那黑色漆盘之中,竟然盛放着三只布偶,其中一只写着余辛夷生辰八字,上面戳满了上千根针!另外一只则是老夫人的,最后一个布偶之上竟用血写着三个红字——余怀远!
余怀远在看到的刹那,整张脸瞬间铁青,嘴角抽了抽,立刻涌出一股极大的愤怒来,眼眶都差点撕裂!
余辛夷却浅浅勾起唇角,惊讶么,我的好父亲!你一心偏爱的二女儿,也恨不得诅咒你早日去死!你是否此刻也有那种被背叛的心痛感?这还浅得很呐,因为曾经的我在遭受屠戮之时,是这千倍之痛!
巫蛊!巫蛊之术啊!还是最恶毒的血咒!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下如此毒的咒!
在场不少人认识余惜月的字迹,立刻认出来,这字迹分明就是余惜月的手笔!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捂住嘴,这,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可怕,太可怕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母女!
当黑布掀开的刹那,温长恨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
老夫人撑大眼睛,几不可信的望着布偶上用血写的名字,以及那上面明晃晃的上千根针,胸口剧烈提起,一个巴掌用力甩在余惜月脸上:“你这孽障!畜生!”哪家的女儿竟然会用最恶毒的巫蛊之术,诅咒自己的祖母、父亲以及亲姐姐!她余家养的哪是女儿,分明就是一条毒蛇!
余惜月脚下一崴,猛地向后倒退几步,重重跌倒在地上,踉跄的爬起来,几乎是尖叫着大声道:“这……这些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