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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蓝是不必说了,她好像是长期预订着座位的。可也不能忽略比较偏僻处所的寺观,譬如说,远在水西门口的醴泉观就是个例子。刘锜娘子指点亸娘道:在相蓝的演出甭说是好的了,可是醴泉观里却也常有出人意外、爆出冷门的节目。到相蓝去看戏,为的是〃温故〃,到醴泉观去是为了〃尝新〃。
她们到醴泉观先去东大院欣赏张金线夫妇演出的悬丝傀儡。张金线练就一套出神入化的指上功夫。他用十根丝线缚在每只手指上牵动着十只木雕傀儡,同时登场。依靠他的灵活的手势,傀儡们不但可以做出同样的、还可以做出各各不同的动作,竖蜻蜒,翻筋斗,扑打扭杀,样样都来,临到大轴戏上场,哑剧忽然变成歌舞剧,男脚色变成女脚色。他的浑家,外号〃一条金〃的一条金嗓子随着木偶的舞蹈动作抑扬顿挫地伴唱着。她有时唱得响遏行云,有时又轻微得像一缕幽泉在空谷中回旋呜咽。观众的心似乎也被他们用一根丝线悬起来了,上上下下地忐忑着,这才不愧叫做〃男舞女歌,妇唱夫随,各擅一时胜场,共树千秋盛名〃(这个戏班子刻在海报上的自我宣传)。
接着她们又去西大院看丁仪、瘦吉的〃乔影戏〃。影戏原是一种利用灯光设备演出的皮偶戏,是一种古老的剧种。丁仪、瘦吉,一肥一瘦的两位艺人推陈出新,首创发明让真人来扮演脚色,代替皮偶的演出。于是一块素幔上出现了亭亭玉立的李夫人和气象威武的汉武帝的影象,同时也出现了肥丁自己扮演的梨园界鼻祖李延年和瘦吉扮演的影剧界鼻祖李少君的影象。可惜他们找不到〃一条金〃那样的好嗓子为影剧配音,只能出之以哑剧的形式,是一种无声电影。但是银幕传神,栩栩如生,李夫人含颦凝睇,脉脉不语的神情和汉武帝立而望之,内心充满着〃是邪非邪?偏何姗姗其来迟〃的疑问,都宛庄目前,维妙维肖。无怪东京的观众为它拍掌叫绝。这种新品种,目前虽然还在试演的过程中,肯定不需多少时间,就会风靡天下。
外院连着一片广场搭起一座硕大无比的帐篷,都归〃浑身眼〃杂耍班使用。〃浑身眼〃是这个杂耍班的主要演员兼组织者和经理人。凭着他在江湖上饮誉二十年的声望,网罗了当时杂耍界所有的好手,使他这个班子在杂技界中高踞执牛耳的地位。
张七哥吞剑,麻猴子滑竿,董十七、赵七对舞砍刀蛮牌,还有一捻红走钢丝。据说前年春节中,她玩了个新花样,化妆成为仙女,在两所又高又大的住宅顶上系上钢丝,往来行走,还袅袅娜娜地走出各种身段和姿态,惹得人们真以为有这样一位仙女凌虚下凡了。所有这些脍炙人口的节目都是每场必上,每上就会哄动一时,使人百看不厌。
所有这些演员中,也许没有比〃角抵李宝〃更得人心,更受观众欢迎的了。李宝原是禁卫军步军司的士兵,早以角抵绝技闻名全军,三衙中没有他的对手,大家都称他为〃小关索〃,这个绰号是对他表示绝大的敬意。殿帅高俅也喜欢这个玩意儿,几番使人示意于他,只要在一场角抵中让他三分,就可提拔他当个教头,他都没有答理。一天,高俅喝醉了酒,当着许多权贵面前,定要跟他角斗。他不容情,一跤就跌翻了高俅。从此高俅对他恨之入骨,他在禁军中容不得身,索性到艺场上来卖艺。高俅三番两次寻他生事,当不得观众欢迎他,掩护他。风声紧了,他到外码头去兜个圈子,不久仍回东京来,照样有人礼聘他登台演出,把高俅气得个瞪眼吹胡子,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
对角抵一道深有研究的刘锜,虽是高俅的下属,却是李宝最有力的保护人。他曾经表示意见说:李宝有的是真才实学,不是江湖上骗人好看的勾当。刘锜娘子加上自己的意见,评论道:〃李宝的玩意儿是实力加巧劲。〃这个评语可能是中肯的。李宝每次上场都有禁卫军的官兵们冒着冒犯高太尉的风险,前去为他捧场,这还可以解释为军人们喜欢看角斗,相扑这一类的武技,奇怪的是不少太学生也十分欣赏他的演出,那是为什么呢?据刘锜娘子的分析:官兵们来看他的实力,文人们来看他的巧劲,这样把实力加巧劲的一个混合体截然分家,就不中情理了。人们不禁要问她自己又为什么这样欣赏李宝的角抵呢?她既不是军人,又不是文士,也不像丈夫那样对角抵一道有兴趣、有研究,她只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罢了!
其实不仅刘锜娘子,场子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妇孺老幼,他们也都不是文人武士,可也同样喜欢看他的演出,为他捧场、打气。他赢了对方,大伙儿发疯似地喝彩,偶而失手跌翻,大家叹息惋惜,仿佛丢失了心里的一件宝贝。对于李宝的角抵的癖好,在东京已形成为一种狂热。有一个潜在的原因,人们其实并不是喜欢这个节目,而是敬重他之为人。敬重他不肯在高太尉面前低头的那股刚劲儿,敬重他虽然每天都在高俅的罗织中,险象环生,他却仍然行若无事,并且常在插科打诨中有意挑动、激怒高俅的那副英雄气概,敬重他虽明知刘锜和其他几位高级军官是他的保护者,他对他们也并不格外另眼看待的那副丈夫意气。
群众憎恨权贵,敢于触犯权贵的人,就是群众心目中的英雄。由于人们尊敬他的为人,连带也喜欢上他的节目了,只是他们自己也没有完全明确地意识到这个。
以上这些演出都博得观众的欣赏和赞叹,可是具有最大吸引力的还是台柱子〃浑身眼〃自己演出的飞刀绝技。浑身眼凭着他特殊设计的一套行头,在镶着金边的黑缎底子的短靠和扎脚裤上绣着几十对闪闪发光的火眼金睛,成为他本人的绝好标志。
浑身眼一天只演出一场,出场前先有四名徒弟分别站定在场于四角,抚弄着八把扎了红绸子的明晃晃、寒飕飕的厚背薄刃柳叶飞刀。他们各自摆好架势,单等师傅出场,刚在中心点站定,八把飞刀就同时从不同的角度向师傅身上飞来。浑身眼张开了浑身的眼睛,用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有的正确和速度,先伸出双手接住最先从正面飞到的两把刀子,立刻侧转身子,翻过刀背,把第三、四把刀子敲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锵铿声,接着又掷去手里的刀,同时用两腋夹住从背后飞来的第五、六把刀,稍微偏一偏头,躲过擦耳根飞来的第七把刀,然后转过身子,张开大口,一下就咬住劈面飞来的最后一把刀。飞刀是用纯钢铸就的,浑身眼的牙齿好像是用更高级的、经过百炼百淬的优质锋钢铸造的,飞刀一经他的牙齿咬住,就像落网的鸟儿一样,只有发抖、挣扎的分儿。
紧接着,他以意料不到的神速的动作,把腋下夹着的两把刀子交叉着换到自己手里,只听得刀环叮当,红光飞处,两把飞刀闪电般地向徒弟的头上飞去。两个徒弟急忙歪头缩颈地躲闪,飞刀好像有灵性一样,偏偏向他们躲闪的一边飞来。只听得〃嚓〃〃嚓〃两声,两把刀子恰巧钉在他们靠背站着的木柱上,距离头顶只有毫发之差。
〃险呀,险呀!这一刀稍微低些,就把徒弟的眼睛戳瞎了!〃
〃险呀,险呀!那一刀稍微偏些,就飞进人丛,把观众们误伤了!〃
但是这些动作都是在观众来不及说句话、来不及喘口气、甚至来不及眨一眨眼睫毛的瞬刻中完成的。这些杞人忧天的议论都是事后的议论。刘锜娘子虽然泼天大胆,在浑身眼表演的过程中,也不禁闭上眼睛,同时推推亸娘,要她照样紧闭眼睛,仿佛这样做了,就可以防止不测,免得飞刀飞上自己头上来的危险。然后在她们还没睁开眼睛以前,听到一阵震天撼地的叫喊声、喝彩声、鼓掌声,人们大幅度地摆动着身体,怪声叫好,几乎要把这座扎缚得十分牢固的帐篷喝垮、鼓塌了。等到她们张开眼睛时,只见浑身眼嘴里仍然衔着那把飞刀,满面含笑,罗圈向三面的观众唱肥诺、道谢。
这时,场子中间忽然涌出十多个执事人抬着大筐箩,一一向观众们收戏钱。当时的剧团还没有进化到按座次发售门票的制度:当时的观众也没有聪明到看完白戏拍拍屁股就溜之大吉的文明程度。他们彼此间成立了〃你要吃饭,我也要吃饭〃、〃要看戏就得化钱〃的默契。观众们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慷慨程度以及特别喜欢在大庭广众之间表示阔绰的虚荣心慷慨解囊,随缘乐助。有的摸出一文钱,有的摸出十多文钱,有的掏出大把钱,铿然有声地丢进箩筐里,执事人员一律唱诺道谢。
刘锜娘子是老主顾,是剧团收费的主要对象。红演员一捻红托着一张盘子亲自跑到她面前来。刘锜娘子既不吝惜,也不特别炫耀,她按照老主顾的身份,而不是按照她丈夫的身份、地位,从绢包里掏出一两的小银锭,轻轻塞进一捻红的手里。一捻红会意地笑笑,行个屈膝礼走开。
东京的市民们就是这样在街坊、庙会、摊铺、剧场中打发日子。他们一年到头,都有许多闲工夫,而到了节日,就更像一锅滚水似地沸腾起来。
当然他们中间的绝大部分还是普通的城市居民。到相蓝摊铺上挑购旧书旧画的,固然有宰相的儿子赵明诚夫妇等风雅之士,但主要还是老百姓。那些惊心动魄的杂剧节目,基本上是投居民们之所好,是为了适应他们的胃口、爱恶而设计、编导和演出的。居民们带着欢乐、兴奋以及唯恐它们将在霎那间演毕散场的害怕心理,欣赏这些节目。他们也带着同样的心情赏灯,逛庙会。东京的社会为他们提供了这种浮糜的、轻佻的生活方式。社会是一切生活方式的创造者,在任何情况之下,它都能创造出各种生活方式来让各种人适应。
东京一般居民的悲剧在于他们虽然在道义上谴责、在理智上反对、在感情上深恶痛绝当时的达官贵人,而在事实上却跟踪着达官贵人的脚步,不自觉地,一天天地堕入无以自拔的泥坑中去。一直要到东京的末日,他们才真正了解到那个罪恶的阶层为他们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可惜为时已晚,他们不得不成为它的牺牲品、殉葬品,跟它一起落进地狱。
东京居民们的悲剧是处在那种历史条件下中层城市居民无法避免的悲剧,可是在串演那出悲剧时,却出之以喜剧的形式,上场的角色们都自认为正在演出一出喜剧,这才是更大的悲剧!
(三)
高踞在东京社会颠峰上的是那些用老百姓的脂膏喂养肥大以至得了严重肥胖病的皇亲国戚、豪门权贵、大贵族、大官僚们。由于他们所处的地位不同,难得去逛庙会、看杂剧。他们另有寻欢作乐的场所和方式。当朝太师蔡京有一天得意地说:〃老夫忝一官之荣,诗酒风流,自有三十三洞天胜境在,岂可溷杂尘俗,现迹人世?〃真可谓是一语泄露了天机。
宣和年代特别标榜〃与民同乐〃,在灯节中,在正对大内的宣德门外搭起的大牌楼上,就挂着〃宣和与民同乐〃的六字金牌。在那狂欢的几天中,也的确有了那样的气氛,老百姓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宣德楼上透过重重珠帘采幕而泄漏出来的宫嫔们嬉嬉哈哈的嘻笑声和咭咭呱呱的谈话声。但是双方心里明白,把老百姓暂时升格为〃钦定〃的观众,允许与官儿、甚至与皇家同乐,只限于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场合。那是朝廷需要钦定的百姓们来证明它统治的成绩的确像字面上表现的那么好,妆扮出一个歌舞升平的花花世界。
可是招牌还是招牌,并不代表实质,即使它填着金字,也填不平官儿们和老百姓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蔡京说的才是真话。
官儿们愿去并且常去的地方,所谓三十三洞天都是一般老百姓进不去的地方。仙凡有别,社会的阶梯给他们设置了重重障碍,同时,他们也拿不出那块到哪儿去都可以通行无阻的腰牌——银锭。在通行证还没有被发明以前,代替它行使职权的就是这块腰牌。譬如说,要欣赏灯节,老百姓只好在宣德门外的御街和州桥大街那一带挤来挤去。那样的挤法,据说是有失体统的。根据不完全的统计,从初九到十八的十个夜晚,人们被踏掉的鞋子每夜就有五、六千只之多,这在老百姓犹可,如果一个官儿被挤掉了靴子,再加上丢了幞头,松了头巾,科头跣足地在大街上打旋,这还像什么官儿?他们享有赏灯的特权,可以按照品级在指定的地段上搭个临时帐幕前来赏灯。有的官儿还嫌看不畅快,宁可把这个特权转让给同僚,自己就在马行街大货行转角的丰乐楼上订个临街面的阁子,坐下来笃笃定定地赏灯,连带喝酒、听曲子,他们还怕拿不出腰牌?
丰乐楼原名〃樊楼〃,是驰名全国的高级酒家,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楼〃。它本来有五座格式相同、彼此独立,只有在底层中才能走通的两层楼房。去年秋冬大大翻建了一次,不仅油漆重施,丹雘一新,并且都翻造了三层楼。各层之间又都增修了飞桥露梯,既可互相走通,又可凭栏俯眺。除了底层全部作为散座之用以外,每座二、三两层各有几十个大小阁子,全部开放。珠帘绣额,翠飞红舞,布置得十分富丽堂皇。
每届灯节,有头面的官儿们,早就预订好阁子,到期携带内眷、歌妓,或者约几位同僚好友,一起到这里来浅斟细酌。这才不愧是欢赏灯市的龙门。他们居高临下,一眼望去,可以全部清楚地看到搭制在宣德门外以及重要街道上的几十座鳌山灯楼。鳌山灯楼上都扎有硕大无比的龙凤,在它们的口、眼、耳、鼻、鳞甲、羽翼之间都嵌着大大小小的灯盏。它们振鬣张翼,昂首向天,似乎都有飞升之势。在它们周围又张挂着各式各样,多得不可胜计的灯采:有成组的天下太平灯、普天同庆灯,有单独的〃福〃字灯、〃寿〃字灯、〃喜〃字灯、长方胜灯、梅花灯、海棠灯,有制作繁复的孔雀灯、狮子灯,有虽然简单却也维妙维肖的西瓜灯、葫芦灯……。说得夸张一点,天上、人间一切有形可象的事物都被复制在灯采中了。这些灯,有的大至数丈方圆,有的小到可以袖珍,有的需要很多人一齐动作,才能把它挥舞起来。它们一经点亮,霎时间就涌现出一片光明世界,把千门万户、工巧绝伦的鳌山灯楼照得洞中彻里,一览无遗。
这时遥遥相对的大内宣德门楼上也点起价值连城的琉璃灯、藕丝灯和裁锦无骨灯。这几种特制高级的灯都是两浙、福建等路的三司长宫不惜工本,派人做了专程进贡朝廷,供朝廷〃与民同乐〃的。其中琉璃灯一种,据说是用玛瑙和紫石英捣成粉屑,煮成糊状,再加上香料,反复捏合而成。福建南剑州一州三个月的田赋收入,刚够制作和进贡这对琉璃灯。它们点燃起来,挂在琼楼玉宇的最高处,晶莹透明,宛如平空升起两轮人造的明月。
用金银珠玉串成的流苏坠穗,也挂在宣德楼的四角,微风一过,敲金振玉,仿佛从天上蕊珠宫阙飘来一阕阕仙乐。
这时坐在丰乐楼上的官员们,仰看碧空中三轮皓月正在万顷琼田中相互争辉,俯瞰一片融融泄泄的灯光把整个东京城罩上一层银色和金黄色的光采,再看到楼底下的群氓熙往攘来的太平景象,真有飘飘欲仙之感。
蕊珠宫里的仙姝不一定有缘相逢,人间的仙姝,却是随时可以邂逅的,不过会仙也要那块腰牌。当时除了丰乐楼、长庆楼等几家高级酒楼之外,官儿们平日最喜欢溜达到东(又鸟)儿巷、西(又鸟)儿巷一带去〃会仙〃(东京人有意把它们叫成姊儿巷),那里真是群仙萃荟、粉黛满目的洞天胜处。名噪一时的歌妓崔念月、赵元奴都住在东姊儿巷。她俩住在贴邻,却是各立门户,(又鸟)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她俩的见面,只限于在第三者的应酬场合中。奇怪的是,当她们见到面时,是一对亲密的姊妹,嘘寒问暖,轻言密语,她们彼此同病相怜,友谊并不虚假。但这并不妨碍她俩争胜斗妍,同行嫉妒。她们在背地里总是打听另一个最近新添置的头面衣饰、布置陈设,以及在笙歌弦乐、饮食酒肴方面翻出了什么新花样?当对方超过自己,就一定千方百计地要学习、模仿、竞赛,直到胜过对方为止。同样的命运和同样的身世,使得她们彼此爱怜起来,同样的职业和同等的地位,又使她们彼此嫉妒,彼此竞胜,这真是一对奇怪的姊妹花。
不用说,她俩对于当朝权贵、文武大员都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她们的两扇乌漆大门是用吸铁石制定的,权贵们的铁靴子一经走过这里,就不能不被吸进去。
成为东京人民憎恨对象的高俅,是这里的常客。高俅出身于东京的破落户,多年在街坊混日子,后来当王晋卿驸马的听差,遭际官家,扶摇直上,一直做到太尉,殿前司都指挥使,成为合朝最高的军事长官。高俅的一生都和东、西姊儿巷结不解之缘。不同的只是,前半生他在这里鬼混,给鸨母、角妓当些杂差(这是当时社会的必然产物,东京街坊中,像他这样的混混儿,何止成百上千),后半生他做了大官,却成为这里的阔客(这是当时社会的特殊产物,一个街坊的混混儿要爬到太尉这样高的地位,需要无数偶然因素凑合起来才行)。他时常左脚刚跨出赵元奴的门,右脚就跨进崔念月的门,用来平衡两人之间的均势。
官儿们到相好的歌妓行馆、勾栏曲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