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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东西都热腾腾的,可她却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
他吃了吗?一定是吃过了吧?否则怎么有力气打仗呢?
想罢,微微舒心了一些,复又拿起碗筷,不会儿就将那些东西吃光了。
“轰隆!——”
又是一声炸雷。
大雨一直下着,直到晌午时分,方才渐渐停了下来。
祝九忙又行出了帐外,往大营入口的那个方向遥遥望着,有风徐来,让人觉得空气顿时凉爽了许多,再次抬头,那景象却是让她呆住了——
只见大营上方的浩渺天空中,一半是翠蓝湛清的琉璃般天空,一半则是烟波乌云沉沉的挂在天际之中。翠蓝湛清的这一边,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仍有停留,可云层之内却透出金灿灿的光泽,那万丈光芒冲抵着云层、霞光自云层缝隙之间穿射下来,一缕一缕,一束一束,洒在山野林间,洒在大营帐前,洒在远方那望不到的天地尽头。而另一半则万分阴霾,间或仍有雷雨之声传来,隔着重重烟雾,甚至还能见到那瓢泼大雨不停的洒向山间。
真的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雨与骄阳共映天。
竟是那般的美!
她痴痴的仰头望着,直到脖颈都酸疼了,依然不想移开目光。
如果,他也能在自己身旁、和自己一起欣赏这暴雨之后的美景,那该有多么的好!
可是此刻,他却正在远处,挥锥斩马、浴血奋战,哪里又顾得上别的呢?
“看,彩虹!”
营中有个小兵抬手指着天边,大声道。
其他几个小兵也抬头望去,不禁赞道:
“出彩虹了,出彩虹了!”
“大吉之兆,我军要打胜仗了!”
“收复了中原,便不用再四处抓壮丁了!”
“我家那几亩田地也能重新耕起来了!”
“不知胜了以后会否减税几年、让咱百姓也过上踏实日子?”
“定是可以,我们在军中这么多年,有几个见过这般奇景?”
“就是,暴雨之后乍现彩虹,定是能打胜了!”
士兵们说着说着,发出阵阵欢呼之声,人人脸上满溢着笑容和满足,好像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一样。
祝九缓缓收回了目光,冷冷望着那一众兵将,刚刚才豁然开朗的心境、此时却又重新阴霾无比了。
东边,那一道长长地彩虹自天这边一直架到了另一边,仿似一座七彩的拱桥、将群山连成了一座仙池。彩虹之后的天空美得如琉璃一样,好像哪怕伸出手、都会不小心将那些湛绿澄蓝触成碎片。
现下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那边又迟迟不来消息,许是还要再打上好一会儿。祝九想着,决定回帐中、午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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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九,你这个贱人,拿命来!……”
“我死的好惨啊,好惨啊!……”
“……你这般害我,我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祝九,你看看我,看看我……我的皮呢?啊,还有骨,看看,我只剩下一滩血水了?哈哈哈……”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耳畔不断传来那些惊悚的尖笑之声。许久,忽然猛地睁开了双眼。
又是梦……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禁透过那片小小的帐窗望向外面。
雨已经彻底停了,碧空万里,暖风和煦,此时应当已是傍晚时分了。
“不好了不好了,岳少将受重伤了!”
营中,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祝九心中一紧,来不及规整衣衫,几步向帐外跑了去。
只见一大片尘土飞扬之中,有人抬了架子正快步向这里走来,后面则浩浩荡荡的跟着上百名军将。
“让开让开,快去叫大夫!”
有人大声喊道。
众人三两下便将他抬进了帐中,祝九忙跟了进来,只见他发丝散乱,满脸满手都是暗红色的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上的铠甲早就被染成了深褐色,前胸之上有一处伤口,此刻正汩汩的向外涌着鲜血。
“啊……”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捂住嘴,怔怔的望着他。
“九儿?……”他吃力的半睁开双眼,向她这里望了过来。
祝九忙上前两步、坐到床边,哽咽道:
“我在。”
说着,握住了他的手。
“呵……”他扯起嘴角,似是想笑,另一只手吃力的自怀中拿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一个纸包,早就被血染得湿透了,纸包扁扁的,好些地方都已经撕裂了。
她颤抖着接过那个纸包,打开,却见里面是早就碎成了渣滓的糕点,有些红豆还散落在纸的四周,稍微大一些的碎块、则早就僵硬如石头一般了。
“这是……是一早让人做的……”他低哑的开口,费力的说道,“我随手带在了……身上,本以为此次一仗、手到擒来……不想竟……”
“大夫来了!”
有人大喊道。
其他人忙着端热水、接药箱,祝九则稍稍让开了些,依然紧握着他的手,俯在他耳旁,道:
“先别说了,让大夫为你包扎一下伤口……”
他微微点头,扬起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她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一行人根本来不及注意为何一个普通的小兵会紧紧抓着少将的手、还在他身旁哭泣,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岳云的伤势上了。
大夫命人为他卸去铠甲、剪开衣衫,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竟不止这一处!
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竟是不下十来处!那衣衫早就被血浸的湿透了,轻轻一用力、便能渗出血水来。
她只觉得心惊胆颤,想象不出这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大夫蹙眉摇着头,身手利落的为他止了血、敷了药,有两处大的伤口需要割去坏肉,下刀的时候,他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微蹙着眉头,却不哼一声。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伤口才算彻底的处理包扎完毕,而后大夫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在他人的簇拥下退了出去。
“少将,属下等这就去为您煎药!”
有人上前、恭敬的开口道。
岳云挥了挥手,疲惫道:
“去吧。”
207。作者的编后语。。。。…第205卷 破城
祝九冲一个立在帐中的小兵道:
“可否请你备些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过来?还有干净的衣裳。”
“是!”
那小兵点点头,也退了出去。
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祝九面冲着他坐好,用手捋了捋他额前的那几缕已经湿透了的长发,轻声道:
“还疼吗?”
他摇了摇头,道:“……不疼。”
“你想吃些什么?”
“……不想……”
“我去做些粥给你吧?”
“不要……”他忽然用力抓着她的手,微微睁开眼,道,“哪都不要去……就在这里,陪着我。”
“……”
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包紧紧握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说些什么了。
不会儿,热水等物都被呈了进来。
她放下那纸包,小心翼翼的撩开他身上的毯子,柔声道:
“云儿,我帮你擦擦身上,好吗?”
岳云似是睡熟了,听到她的声音,朦胧之中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她将桶里的水倒在木盆中,端到榻前,而后用木梳沾满了水,顺着他散开的长发一下一下的梳理起来。
他的头发上满是泥土,夹杂其中的,还有些草屑、木枝以及微小的沙粒。
隔着这些东西,她仿似见到他在滂沱的暴雨中、挥舞手中的铁锥,引领千军万马奋勇前进,仿似见到他在灰色城门之下,不畏艰险,策马直取金兵首级;眼前一时间刀光纷飞、乱箭如梭,一时间又马嘶雷鸣、大雨如雾;有时觉得耳畔战鼓擂擂、冲杀之声此起彼伏,有时又觉得那些喷溅而出的鲜血、那些身首分离的将士、那些扬起前蹄的马儿,全都凝成了一副静态图像,在纷扬的尘土中和高高的城墙之下定格成了一抹永恒,千百年后,人们聚集同样的地方,手指着那些斑驳松落的城墙,导游会对他们说:
“这里是曾经的淮宁府城,当年岳家军在这里奋勇力战,败敌千余人,那些城墙上的刀痕箭坑依然还印刻着历史上这场战争的痕迹……”
时间的彼端,人们低低私语,远处的商铺则出售着关于这些战事的纪念品。时间的此端,祝九伫足这里,茫然的望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一下一下的为他洗着发丝间的那些泥垢。
他的手微微抬起,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低低道:
“九儿……你在想什么?”
她恍然回神,回道:
“没什么……你怎么醒了?”
“一直未睡,知道你在身旁,舍不得睡去……”
他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不再出声。
祝九费力的将他的长发全都梳洗了一遍,用干净的毛巾擦干,而后又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浸湿了毛巾,轻轻的去擦他的脸颊。
他的五官俊朗,深深的眼窝下,一双长眸微微闭着,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灰痕,紧抿的唇角处挂着几滴血迹,下巴上的胡渣长了些出来,一直延到了脸颊两侧的鬓发之处。
她为他擦了两遍,而后忽然俯下身、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张开嘴、吻向他的唇。
岳云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极力的吸吮着她齿间的那丝温热。
二人舌尖缠绕、柔唇缠绵,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祝九忙离开了他的唇,起身又去换了一盆水。
之后,她又将他的手臂、双腿和双脚全都擦了一遍,最后为他盖好了毯子。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药也煎好了,被人端了进来。
祝九接过药,放到了床榻前的矮桌上,待那人退下之后,岳云微睁开双眼,道:
“九儿,若是饿了,你先吃些东西罢?”
祝九摇了摇头,将他扶起来,寻了块毛巾垫在碗下,而后端起碗用勺子舀起吹了吹,递到他唇边,说:
“你喝了药、我再去吃。”
他点了点头,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将药吃了下去。
“去吃吧……”
“等你睡了,我再去吃。”
他听罢,低低叹了一声,知道她若打定主意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只得道:
“那便先陪我躺一会吧。”
她点了点头,靠着床沿缓缓躺下,岳云掀开身上的毛毯、为她盖在身上,将她揽在了怀中。
一下子,刚刚还悬着的心竟无比的踏实了起来,他满足的闭上了眼眸,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知道祝九就在自己怀中,知道她不会忽然离去,知道她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一直到了夜半时分。
“……破城了,破城了!”
“那快去禀告少将吧?”
“少将傍晚身负重伤,现在前去打扰岂不……”
“可那边破了城、等着少将率兵进城呢!”
“……”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睡梦,他缓缓睁开眼,听到帐外那些将士的交谈,蹙了蹙眉。
祝九也醒了,抬头看了看他,问:
“既然破城了,那就动身吧?只不过你现在伤得这么严重,要不要让他们先去?”
“你被吵醒了?”
他望向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祝九一笑,道:“吵醒了也是好事,省的饿着肚子一直睡到明天……”
他这才想起,她尚还没吃东西。
只得道:
“你随我一起吃些东西,吃过之后、一起入城吧。”
“好。”她听罢,忙起身整了整衣衫,又说,“这次你不许拦着我,我一定要亲自给你煮碗粥喝,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乱动。”
说着,转身走去,走到屏风跟前时,却又返身折了回来,俯身轻轻的在他唇边吻了一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
“要乖啊。”
言罢,方才快步行了出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僵住了。
好久了……真的已经好久了。
她已经好久……未曾这般不设防的向他微笑了。
而如今,他终于复又看到了那抹笑颜。从前那个一直让他惦念着的、记挂着的祝九,终于完完全全的,回来了……
外面,传来了她轻柔的声音:
“岳少将醒了,我去做些吃的,你们在这里守着,等吃过东西之后,就可以入城了。”
“是!”
“还有人也没吃东西吗?”
“……”
“那我就当你们都没吃、一人一份。”
“这恐怕……”有一个小兵迟疑道。
“没什么,顺手而已。对了,有没有需要准备的?如果有,你们做主吩咐下去,大家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是!”
另一人听罢,忙应道。
外面,复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有昏黄的灯影自屏风那边透了过来,有人掌灯进账了。
他觉得无比的欢畅,虽身上的伤口还在剧烈的疼痛着,可心中却似喝了蜜一般的,只觉得甜。
军册中记:六月二十四,岳家军于淮宁府城外十五里,击败金骑三千余人,岳云身负重伤,返。岳雷率兵复追击至城外几里处,大破翟将军所设列阵,攻城而入,金将王太保等人被俘。
岳云等人于二十五日破晓时分入城,城中百姓将主街巷挤得水泄不通,人人手持粮食家禽迎接,店铺里巷鞭炮声声、锣鼓阵阵,城中上下一片欢欣。
二十五日傍晚,捷报传来:韩常企图夺回颍昌府城,和女真邪也孛堇率六千余骑回攻踏白军和游奕军,被击败。
岳家军只在淮宁府稍作停留了几日,岳云伤势稍稍好转后,便又启程、直奔河南而去。
出发当日,军中再次传来捷报:准备将刘政在开封府中牟县夜袭漫独化的营寨,基本消灭了这股金军,夺得三百五十多匹战马。
208。作者的编后语。。。。…第206卷 日落斜晖,昭昭山河
愈是北上,愈是局势紧张。沿途所见,满目踉跄,百姓衣不裹体、尸横遍野,城池县镇败落不堪,田地荒芜,乱草丛生,山匪猖獗,豺狼遍地。
偶尔,还会于中途偶遇小部分金兵偷袭,但无一不是被岳家军三两下击败,溃散不堪、狼狈逃窜。
祝九沿途精心照顾岳云,半个来月之间,他的伤势倒是好了大半了。
这日,大军在距河南府六七十里处的地方驻扎了下来,众人刚刚在帐中安坐下来,便听帐外一声:
“报——”
紧接着,一名小卒一路小跑、手举军要入得帐内。
祝九依旧一袭士兵装扮,接过那军要,转到了岳云手中。
岳云打开信封,抽出信纸,目光匆匆扫过,而后便将信纸放下了。
祝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言。
良久,他低低开口道:
“爹、张兄和韩大叔他们,要来同我军会合了。”
祝九听罢,挑高一道眉,问:“打赢了?”
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封信,转头望向她道:
“自是打赢了,书信所表,歼尽叛军,沿路北上又遇了些逃兵,早就不成气候,都打散了。”
“是么……”她犹疑了片刻,斟酌着什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反叛?”
“战乱叠起,苛捐杂税,百姓们只是想过安宁日子而已,而地处南北交界大片山河,本应宁静安和,如今却豺狼遍地、官匪横行,百姓的日子没法过了,就反叛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打下去呢?”
“中原辽瞭疆土,长江两岸,本当便是我大宋领域,如今贼人来犯,杀我民,掠我物,毁我山河踏我仓谷,岂能任由蛮夷贼子胡作非为?!”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剑眉微蹙,神色坚毅而又决绝,目光中透着一股子恨意,虽只是那么一闪而过,却还是被祝九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
“他们侵犯与否,苍生都是这样的,金兵远在北山之外的时候,官匪同僚欺压百姓,金兵携千军万马入主中原之后,官匪就退去了,而百姓们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欺压者不同了而已。可是连年的战乱却早就让人失去了信念和希望,早就厌倦了颠沛流离和骨肉不得聚。他们只是想过几年安稳的日子而已,只是想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家常,哪怕吃也吃不饱,也比终年战马铁蹄刀戈之中来来去去的要好。”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场战打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其实主和未必就是错的,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让大家都好过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