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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还天真的以为,岳云才是她的良人。
可现在才发觉,这个认知简直太可笑了。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良人。若是有选择,她宁愿此生再不见他,也比如今离得近了、却更加失望的好。有的时候,不见面,留个好的念想,经年之后还有可供回想的东西;而若是见了,则不仅连念想也没有,反而还会徒增一抹憎恨、一丝埋怨了。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良久,索性起身,问道:
“冬溏,去帮我寻些烟花来。”
冬溏大抵是笑得累了,正陷入睡梦之中,猛地听她说话,忙抬头道:
“是,奴婢遵命!”
向外走了两步、直到开了房门,方才醒过来,回头又问:
“二少奶奶,刚刚……您让我做什么来着?……”
165。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64卷 留下印记
天色渐渐变成了灰蒙蒙,风儿又急了些,有些雪花自高高的卷檐上飘下、落到了他的肩头。
他缓缓走着,明明望着前方,却又什么都看不大清楚。
诸多事务,让他烦不胜烦。前方的战事,庙堂的王者,府中的二老,后院的妻妾……仰头,除了呼啸风声和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行到南苑,脚步却又迟疑了。
想了想,还是抬腿迈了进去。
隔着厚重的木门,便听一阵声音传来,让他不觉皱紧了眉头。
“噗……噗噗……”
“痒死了,痒死了!”
“……你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噗……那么好的机会,竟然也能……噗噗……也能失手!……”
“大少奶奶,奴婢知错了!……好痒啊,好难过啊!”
“事到如今,知错又有何用?……她竟然能在我眼皮底下备出那些首饰做礼……噗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哭声、叫声,还有异响之声,充斥了整个院落。
他止步,面色沉了下去,说不清为何,瞬间、心底竟是生出了一阵厌恶。
年夜饭席上的阵阵恶臭、声声异响,诸位下将的复杂目光,几次尴尬万分的局面……这一切当真又是祝九从中使诈?可巩秀娟的话却也一字不差的落入他耳中。
失手……知错……
难道,也是想对祝九使诈?
“大少奶奶,这刺梨子好生厉害,奴婢……奴婢快受不了了!”
“你不是刚刚冲洗过了?……无事便退下、不要烦我了!……噗噗!”
“吱呀——”
房门敞开,昕柳正欲向外走去,却一眼望见了正驻足院中的岳云。
“少……少爷?”她努力睁大泪眼,惊讶的低呼道。
晨曦自他身后蔓延开来,瞬间洒落大地,穿透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白皑皑的雪将这光芒映得有些晃眼,反射着点点光芒。他的容颜湮灭在这光芒之中,霎那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噗……噗……”
岳云低低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
“少爷!大少奶奶,少爷来了!……”
巩秀娟忙自床上爬起,泣不成声道:
“关起房门、快关起房门!”
“大少奶奶?!……”
身后的嘈杂渐渐小了下去,除了偶尔的炮竹之声,整个岳府,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加快了脚步,很快,南苑便被甩到了远远的身后。
“吱——啪!——”
一阵长空破竹之声、自前方的院落内传来。
岳云步子缓了下来,仰首向那边望去。
依旧灰蒙蒙的天空中,迸发出了无数犹如火蝶般的细碎金色流星,幻彩波转,刺破无垠黑暗。
“吱——啪!——”
又是一个。
谁还在这里、在这黎明之时,燃放这些烟花?
他不禁好奇,信步行了过去。
“噼啪!——”
曲径蜿蜒,腊梅余香阵阵袭来,和着大年初一冷冽的空气一并侵入肺腑,让他一阵战栗。拱月门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雪地里奔来跑去,她依旧那袭新绿宽袍,手中拿着香,头上简简单单的绾了个侧髻,上面两支银钗。
是祝九。
“啪!——砰砰!——”
“啊,你看!——”祝九点燃一个烟花,忙捂着耳朵转身跑开,而后反手指向那遥远的天空,笑着望向身后的冬溏。
雪地中遍布燃尽的炮竹和烟花,看来,她们是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二少奶奶,只剩这三个了……”
冬溏将那些烟花拿了出来,低声道。
祝九听罢,抬着的手垂落下来,低低“哦”了一声,问:
“鞭炮呢?”
“那还要再去寻的。”
“……”她自她手中拿过一支长圆形的烟花,信步向前走去,走到假山上一块石头旁便停住,微微颤抖着掂着脚尖将那烟花插了上去,风中,旋转着飞过了一些花瓣。
这到底是花瓣,还是雪花呢?
“……看,落到你脸颊上的……”
萧峒的指尖自她脸颊一侧划过,炙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呵……
她摇了摇头。
怎么……就又想起了他?
她再次踮起脚,想用手中的香去点那烟花,却不知为何,手越抖越厉害,竟是无论如何都点不着了。
“九儿……”
岳云站到了她的身后,低声道。
祝九依旧将手高高举着,头都不回,执着的继续要点燃那个烟花。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叹,而后,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轻轻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则揽过她的腰身。只见那烟花上面一阵火光,他立刻揽着她后退了几步。
“啪!——噼啪啪!——”
“呵,……呵呵……”她仰头望着,好似很开心地笑了出来,一行清泪却自脸颊滑落,犹如那暗空之中的璀璨烟花。
“怎地哭了?”他低头看着她,疑惑道。
她垂下眼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迷了眼睛。”
有风徐来,将她脸颊一侧的发丝撩起,一缕一缕的飘扬着,发梢挠着他的脸颊,让他觉得痒,不禁别转过头去,道:
“既然来了,便放完这些吧。”
说着,带着她又摆好一个烟花、握着她的手、同她一起点燃。
“砰!——”
“哗!——哗哗!——”
朝阳慢慢的升腾起来,渐渐的,院子外面的屋檐上、高高的灰墙上、洁白的雪地上,以及二人微仰着的脸颊上,都被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乌云成片成片的游曳在头顶上空,风儿更大了,呼啸着,将地上的残雪卷起又抛开,树杈上的雪也都悉悉索索的洒落了下来。
“呀!……”祝九只觉脖颈一阵冰冷,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大声道:
“阿嚏!”
岳云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她身上,而后道:
“风紧了些,我们回吧。”
她转身看他,看了会儿,忽然撩开他胸前的衣襟、微张着嘴、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依旧拥着她,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仰起小脸,一脸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肩膀,道:
“在我们那里,参军打仗的人都会在身上纹个图案,有的纹条龙,有的纹只鹿,有的纹朵花……”
“……这是要做什么?”
“做个记号啊,”她说着,浅笑了起来,“这样的话,万一那个人战死沙场了,尸首分离了,他的家人也不会找不到他;只要看到了尸体上的图案,就会知道:哦,这是我的老公……啊,那是他的兄弟……”
“这同你无端咬我、又有何关系?”
“所以我才咬你啊!”
“……”
“这样,在你身上留个记号,知道那是我的牙齿印,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去了哪里,也不用担心会丢掉,更不用担心会找不到你了。”
说罢,冲他皱了皱鼻子,转身径自行远了。
他顿住,站在雪地里,站在风中,望着那个背影,竟是无言以对了。
找他?
找他又做什么呢?
这个世上,便从不会有人去找他的。
更毋论担心他会丢失不见。
心中漾得满满的,转瞬,却又空空荡荡。自她嫁了进来,他便觉得与她不但未能走近、反倒越来越远了,而她背后的那些暗影,则更让他如履薄冰、不敢疏忽,既想亲近她、拥紧她,却又不得不充满戒备、小心提防着与她周旋。
竟是那么的难奈!
想罢,摇了摇头,转身,背对着她、也一路行远了。
只剩下冬溏,站在两个人离去的中间,左右张望,良久,才想起去追祝九。
舌齿之间,传来了一股带着甜的血腥味道。
她舔了舔嘴唇,眼前仿似还浮现着他宽阔的胸膛。虽只有一瞬,却是看得分外清楚——那上面,横陈着长长地刀疤,肩胛之上,则更是有两道深刻且丑陋的疤痕,突兀着,凸显着,哪怕只是一眼,也让她看得心惊胆战、欲罢不能。
那么的刺目,那么的不能忘掉。
怎么从前与他缠绵的时候,自己竟是从未注意到这些呢?
到底是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战役,才会将那些伤痕留在身上?到底是经历过怎样暴烈的炼狱,才能让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如此老成、如此谨慎、如此谦恭卑顺?
她甩了甩头,将房门重重的关上,房内暖融融的,脸颊上便觉一阵冰凉,伸出手、才发现他的斗篷依然被她披在身上。
“二少奶奶”
祝九摆了摆手,不想听她啰嗦,良久,道:
“昨夜你我乃是险胜,若非早就有所准备,那奇痒难耐、当众出丑的人,就会是我……对了,没看出来,你瘦瘦弱弱的,力气倒是大得很,轻轻一推、就把昕柳推出那么远去?”
此话一出,冬溏立刻揶揄道:“哪里?还不是二少奶奶站在我身后、让我借了些力出去?”
祝九见她如此,不再多问,转而道:
“既然险胜,就更不能疏忽大意,这些天你一步都不要离开我,西苑内外也多注意一番,以免那边狗急跳墙、再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是,奴婢遵命。不过,这次她当众如此出糗,怕是连老爷夫人也都……”
“其实也不尽然,”她解下了斗篷,行至软榻前、坐了下来,“这岳家上下全都精明得很,就我这些小把戏,恐怕难逃他们的眼睛。到底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是,看刚刚在雪地里,少爷对您可是呵护备至啊,我看,假以时日,咱这西苑便又能……”
“冬溏,我累了,”祝九打断了她,不耐烦道,“帮我盛些水梳洗一下,待会还要给二老去请安呢。”
冬溏听罢,应声而去。
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不知为何,如今,她竟是越来越惧怕这种寂静了。
哪怕房中站着一个心思叵测之人,也比让她独自面对冰冷四壁要好得多。她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老了么?
166。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65卷 熬鹰
初一过后,临安城又陷入了冬之寂静中,雪渐渐化了,腊梅也渐渐落败了下去,街头巷尾的小商小贩们少了下去,天仿似更冷了些,连最勤奋的人也开始贪恋床间的温暖了。
祝九蜷在被窝里,眯着眼睛,醒了好久,却是动也不想动。
起床、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会儿,冬溏推门进来,端了盆热水,道:
“二少奶奶,醒了吧?今天是个大日子,有个公主要被嫁到突厥去,那边的王子过来迎亲了呢!”
祝九听罢,事不关己的“哦”了一声,转过头去,复又闭上眼睛,喃喃道:
“我睡着了,不要吵我。”
说罢,顺手将被子盖过头顶,一心一意的会起周公来。
身后一片寂静。
恩,这次倒是乖得很,不让吵便不吵了,真是少见。
床外侧忽地向下沉了去,有人紧挨着她、坐了上来。
谁?
或许是冬溏?
才懒得管,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想罢,依旧闭着双眼,动都不动。
被子被一双大手拉了开,一束光亮洒了下来,她觉得眸子刺痛,眯起眼不耐烦道:
“干什么?!”
一声低沉的笑声响起,道:
“怎么,不去看看公主和亲么?”
祝九“嗖”地一下将被子撩开,望着身旁的人,道:
“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嫁到你家给你做三老婆!”
岳云笑得更深,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问:
“你嫁进来这么久,都未曾上街逛一逛,今日难得清闲,可愿随我走一走?”
这话一出,祝九倒是来了精神,笑道:
“真的么?好啊,我现在就可以起床了!”
言罢,一骨碌爬起来、几下穿好衣裙,迅速梳洗了一番,而后便打开衣柜,望着衣柜里的那些衣裳发呆。
“二少奶奶,这件似是不错?”
冬溏在她身旁服侍着,见她如此,便试探性的开口道。
祝九抚了抚隆起的小腹,想了良久,不快道:
“这些袍子没一件好看的,穿来穿去总是这些,无聊。”
岳云起身,指着一件梅紫色绣着玉兰的宽袍,道:
“这件似是不错,且先穿上,待到了街市,再为你买些回来。”
祝九懒懒的拿起那件袍子,随意一披,白皙的脖颈修长又透着倔强,面如凝玉,幽深的眸子比玛瑙还要美,娇小的身体被这袭袍子映得更加柔弱,脑侧依旧那个简单的发髻,只是今天连银钗都省了,改成了两支木筷一样的钗子。
“好了,就这样吧。”
“二少奶奶,您便这么出去?”
冬溏在她身后焦急道。
“不然呢?”
她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当然是要施些脂粉、描画娥眉了!还有那些朱钗,放到坏了也不见您戴一次,如今好不容易少爷能带您出去走走,还不……”
“什么脂粉什么娥眉啊?麻烦死了,我又不是去唱戏,打扮得花花绿绿挂出去当画卖啊?”
“九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岳云听罢,蹙眉道。
“我没说错啊,知道的是领着小妾去逛街,不知道还以为你拎了只花母鸡论斤称着换银子呢。莫名其妙!”
说罢,不顾岳云及冬溏郁结至极的神情,径自打开房门、大步行出去了。
岳云跟在她身后,有些无奈,可只有在她耍小脾气、胡言乱语的时候,他才能从她的身上,寻到那些关于她的、往昔的美好光影。
哪怕只是如此,他也觉得满足了。
好久不曾到这熙熙攘攘之所在了。
祝九行在街头,望着三三两两的行人,高低错落的房屋,花花绿绿的摊铺以及楼阁上似有若无的琴音,恍惚中竟有种虚幻的梦境之感。岳云轻轻拉着她的手,步伐缓慢,她倚着他走路,朦朦胧胧之际,以为不过是在扬州做了个梦而已,梦醒后,站在身旁的,依然是萧峒。
这雪,这街,这行人,这马车,这楼阁,这卷檐……
竟都是这么的相似。
可是,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想罢,怅然若失,下意识地、离他就远了些。
他却又一下子将她拥进怀中,低声道:
“又在想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百无聊赖道:
“其实出来了,看到了,才发现也不过如此。除了人还是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呵,我知道前面转弯处有个老伯,偶尔会在那边斗鹰,我这就带你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他。”
二人一路走着,不会儿便转了个弯、行至一条较为宽敞的街巷上去。这条街两侧楼阁错落,挂满樱粉嫩绿之丝绸帷帐,朱红色的大门前均是半人高的石狮,石狮左右,则站满了莺莺燕燕,招着手、挥着手帕冲往来行人嬉笑闲话,淡淡的脂粉香味弥漫了整条巷子。
“少爷,您怎地带二少奶奶来这种地方?”
冬溏见状,脚下迟疑,不满的低声道。
祝九的心思却早被路口处那个老者吸引了。
只见那人身材矮瘦,头顶的发髻都花白色了,留着长长的胡须,一身藏蓝棉袄,下穿丹青长裤、脚蹬矮靴,单手戴了一只非常厚实的牛皮护腕,那护腕直将半个手臂都套住,手臂上正架着一只形如狐狸般大小的鹰。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的鹰,况且又这么大,不禁好奇起来,拉着岳云便问:
“这只鹰好大,为什么还要在头上戴个眼罩?”
岳云望着那老伯,道:
“这是怕惊到它。”
祝九点了点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却见老伯弯下腰、自身后拎上前一支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