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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刚破晓,房中还燃着昨夜的残烛,偶尔传来一阵“噼啪”之声,映得四壁全都金灿灿的。
“我让人去街上买了乌鸡,你刚刚有孕,要多吃些补补身子,”说着,李夫人扬手指了指桌上慢火炖着的那个砂锅,慈祥的笑道,“趁着热,快吃了吧。”
身后的丫鬟将砂锅小心翼翼的揭开,而后舀了些肉汤盛到了巩秀娟的碗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清而不腻,夹杂其中的,还有淡淡的红枣和豆子的芬芳。
巩秀娟强忍着胸口一阵恶心,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强笑道:
“还让娘这般辛劳,儿媳真是过意不去。”
“这是哪里话?哎,如今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我们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为你调养好身子、指望你为岳家开枝散叶、多添子孙了。”
巩秀娟用汤勺舀了舀碗中的红枣,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一紧,忙问道:
“怎么,朝堂上又有什么不妥了么?”
李夫人摇了摇头,转头望向房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以及愈下愈密集的雪花,苍老的脸上泛出一丝疲惫,道:
“也没什么,只不过听老爷说,似是要让他去庐州了。”
“去庐州?”巩秀娟听罢,顿时不可思议道,“仗还没有打完,回庐州去做什么呢?”
“君心难测,谁又知道呢?只是老爷这些日子明显憔悴了许多,话也更加少了,常常坐在屋里大半天,不动也不说话,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巩秀娟听罢,一颗心沉了下去,试探的问道:“那么……相公他……”
“现下还未做其他安排,安娘和雷儿一直在鄂州边界,依我看,让他去那边、也是早晚的事。”
“哦……”她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顺口道,“娘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去庐州未必就是坏事。爹为大宋操劳半生,去那边或者享享清福、也是好的。至于什么征战沙场、擒贼剿金这种事,便交给相公他们去做好了。”
“他哪里闲得住?”李夫人嗤笑了一声,转头命身后的丫鬟们将烛火熄了,复又望向巩秀娟,淡淡道,“跟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他的脾气?他啊,天生一副操劳命,常年厮杀,若是一下子不让他上战场了,他反倒浑身不自在呢。说起来,娟儿你自打嫁进来,和云儿聚少离多,也真是苦了你了……”
“娘,儿媳……”
李夫人伸出手、缓缓拍了拍她的,点头道:“你不必说,娘都明白,娘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你啊,哪都好,就是性子太柔弱,哪怕别人骑到头上来了、还要忍气吞声。”
她意有所指的说罢,看了她一眼,而后用下巴指了指那碗鸡汤,转而道:
“怎么,这汤似是不好吃?”
巩秀娟忙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摒着呼吸喝了两口,本想草草咽下了事的,却不想那汤才入了喉咙、便一阵反胃,一个没忍住,喝下的汤便又都呕出来了。
“娘……”
“哎,罢了罢了,你有孕在身,受不了这些味道也是对的,清儿,去让人将这些都收了吧,晚些时候熬些清淡的米粥,给娟儿端过去。”
“是。”一旁的丫鬟忙领命而去。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忽然一个一袭青衣打扮的男子行至了屋外,站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面容清秀,恭敬地看了看李夫人,却不作声。
李夫人见到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进来,而后问:
“怎么样,那边又有什么动静?”
男子俯首,低低道:“回夫人,这些天并未有何动静。”
李夫人听罢,露出一丝不满,而后望向巩秀娟,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云儿那孩子哪都好,就是心肠太软,禁不住那妖媚的佯装可怜,这才多久,就又流连不已、把你这个正室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李氏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在她面前提起此事,且还是立场如此清晰。对于这一点,巩秀娟虽有片刻的愕然,却一点也不意外。上次那信件之事可不会这么快就过去,对于将岳府上下俱细书信于上、私下外通之人,若不除去,岳家上下是势必不会罢休的。
此事,除了岳云的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之外,其余之人,已经一边倒的倾向于她这边了。
虽这么想着,巩秀娟却还是淡淡道:“娘,儿媳这边倒是没什么的,只要相公开心便好。如今儿媳只想着怎么调养好身子、为岳家生个儿子,其余的,都随他去吧。”
“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娘不喜凡事藏着掖着,娟儿,你可要想好了。”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巩秀娟心中一凛,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李夫人转头,冲身旁的那个男子道:“那人可是答应了?”
男子点了点头,回道:“回禀夫人,熬了十余天,终于点头了,并说他只求夫人放过他一家老小,其余的,都听夫人差遣。”
“恩,很好。”李夫人听罢,点了点头,“那就去做吧,要多加仔细,千万不可露出马脚。”
“是,属下遵命!”
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转身退了出去。
巩秀娟看在眼里,却并不多问。
她既然让她知道了这些,必然是不会凭白让她知道的,无论如何,总会有所差遣。与其贸然的开口,不如等李氏发话更加稳妥一些。
果然,不一会儿,李氏复又淡淡道:“娟儿,如今娘老了,这岳家上上下下的事,也管不了许久了。若是百年之后还要牵挂着这诸般事细,那怕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如今正值当年,身子多么硬朗,说这些……”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你是老爷和我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嫁进了岳家,就永远都是岳家的儿媳,我岳家,也只认你这一个儿媳,至于其他的猫猫狗狗……哼,”她冷冷的望了一眼门外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从齿间吐出了几个字,“简直不堪一提。”
巩秀娟微低下头去,嘴角扬着,不作声。
“朝堂上的那些事,娘确是无能为力,可后院中的家事,娘却自认还是宝刀未老、绰绰有余的。如今娘还能做的、便是趁现在还能拿个主意,替你将这个位子坐稳、坐牢。所有想觊觎这个位子、痴心妄想的下作之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
“娘,娘子,说什么说的这般热络?”
岳云的声音自房外传了出来,李夫人和巩秀娟的手同时微微一抖,却立刻一起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起身冲他淡淡一笑。
“相公,你这是早朝回来了?”
巩秀娟说着,便迎了上去。
171。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70卷 逼上梁山(三)
岳云淡淡点头,似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般,抖了抖肩头的残雪,撩开宽袍坐了下,道:
“今夜乃是十五,皇上说要文武百官携家眷入宫,共赴佳宴。”
“你看娘,真是老糊涂了,光顾着和娟儿闲话,竟将这么大的日子都忘了。”李夫人听罢,点了点头,问,“老爷可是回来了?”
岳云点头,道:“回了,正在书房呢。”
“那我过去看看,顺便再去筹备一番,云儿,你最近忙的很,好不容易这会无事,陪娟儿去后院赏赏雪吧,只是天气仍寒,让下人们备上暖炉,以免惹了风寒。”
岳云忙起身,恭敬道:“是,孩儿遵命。”
李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巩秀娟,而后起身,缓缓行了出去。
岳云望着她走远,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然还是转身冲巩秀娟温和的笑了笑,道:“走吧。”
说罢,不待她回答,便自行先走了出去。
梅香淡淡的飘在冷冽的空气中,仰头望去,那雪花自飘渺无边的灰蒙中徐徐落下,和白的粉的梅花交杂在一起,远远望去,已经分不出哪些是雪花、那些是梅花了。
犹如繁星乱坠,又好似落英狂舞,纷华似锦的一片一片白皑皑之后,隐隐露出院子尽头那些翠竹的一抹沉绿。
巩秀娟急行了几步,跟到了他身后,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和宽阔的肩膀,想说些什么,却又总是不禁想起那夜的尴尬,不觉促狭万分,只得默默地跟着他走在后面,顺着回廊,不多会儿便走到了后院。
“暖炉可是备好了?”岳云行至凉亭,顿住脚,转身随口问道。
昕柳忙回道:“回禀少爷,已经取来了。”
身后有丫鬟挑着两支竹竿、将竹竿顶端的暖炉向前递了过来,巩秀娟紧了紧披风,一阵暖暖的气流扑面袭来,可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却还是觉得冷。
岳云随意的在凉亭内踱了几步,而后停下,站在那里望着远处某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巩秀娟默默地走到他身后,也向那里望去,可除了远处层叠起伏的假山和一片早已凝结成冰的荷塘外,什么也没见到。
“相公,”她斟酌了良久,终于决定打破沉默,“今晚前去皇宫,可还需要妾身筹备些什么?”
良久,岳云才缓缓回道:“没什么可备的,你好好歇着吧,雪大天寒,你又有孕在身,便不要折腾了。”
巩秀娟听罢,心中一沉,忙问道:“怎么,相公不要妾身跟着一同前去赴宴了么?”
“每次设宴都是如此,没什么新奇,况且上次带你入宫,差点被人暗害,如今虽已过去有段时日,可难保有心之人不会重新筹谋,故而你便不用去了,安心休养吧。”
淡淡几句话,明明是已对她起了怠倦之情,却又打着为她安全着想的幌子,竟是连商讨的余地都不留给她了。
巩秀娟点了点头,苦笑了出来,叹道:“我懂了……既然如此,相公自己小心身子罢。妾身……”
她刚要告退,一抬眼,却忽然望见前面一片雪白之中、出现了一抹翠蓝色的身影,那身影在狂舞着的雪花之后若隐若现,白色的衣袖上似是绣着金玉百花,长长地袖摆随微风和白雪一起飘舞着,半透明的薄纱将那些腊梅映得如梦似幻、如影似魅。
她看得呆了,怔怔的出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昕柳在她身后低低咳了一声,她才想起自己刚刚那句话还没有说完,正欲再开口,却见那抹身影向这里走来,身前,不知何时竟然蹦跳着一只棕黄色相间的小兔子。
“二少奶奶,雪天路滑,您不要跑这么快,等等奴婢啊!”
冬溏的声音自对面的回廊中传了过来,而后便见她一路小跑着跟了过来。
是她?!
巩氏心中一紧,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祝九绾着落华髻,精致的面容在大雪之下更加显得美若仙子,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扑闪着,几步上前、俯身捉住了那只兔子,而后扬起嘴角笑道:
“你快看,这只兔子好小啊!”
说着,扬起头,正向他们这里望了过来。
岳云几步走下了凉亭,拉着她向亭内走来,道:“这么大的雪,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跑出来了?”
祝九没料到会在后院看到他,顿时有几分兴致索然,略有不快道:
“下雪了才穿的这么单薄,你不知道越是下雪的时候、才越暖和么?莫名其妙!”
“妹妹怎么这么好的兴致,竟在雪天捉起兔子来了?”一旁的巩秀娟看到她,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
冬溏披着一身雪花也跑了进来,见到巩秀娟,眸中一冷,退到了一旁不作声。
昕柳在后面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调教什么样的奴才,一个苑上下都不知礼数,主子不知行礼,奴才也忘了自己是谁了。”
话音刚落,忽然瞥见岳云向她这里望过来,眸子中毫无温度,虽然嘴角微微扬着,却有一股尖锐的光泽自眼中闪过。她心中一颤,忙低了头、不再说话。
祝九抚摸着怀中的小兔子,几步行至巩秀娟身旁,笑道:“姐姐,你看这小兔子,多可爱!”
说着,将小兔子向前凑了凑。
巩秀娟眼中闪过一抹嫌恶,然却笑得无比真挚的伸出手来,十分怜爱的摸着小兔子的脑袋,道:“是啊,竟然长得这般小,和妹妹一样的可爱。”
祝九笑得更深,挽着她的胳膊向凉亭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可不敢妄称可爱,如果要说可爱,府里上上下下……。”
正说着,二人已经走到了凉亭边的台阶处,祝九眸中闪过一抹光泽,紧接着忽然脚下一歪、身子直直向外摔去,同时大声道:
“姐姐、你推我做什么……啊!”
倒在半空时,一双大手有力的接住了她、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抬眼,正对上岳云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巩秀娟面色苍白,几步下了台阶,道:“妹妹,你没事吧?”
在她过来的同时,祝九故意将手一松、怀中的小兔子便直直落了下去。巩秀娟一脚没停住、重重的向小兔子踩了下去。
“啊!——”
“呀……”
二人同时尖叫了出来。
祝九站稳,睁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眸中泪光闪烁,后退了两步,复又转头望向了岳云。
岳云揽着祝九,转头对巩秀娟道:“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巩秀娟一低头,只见那只小兔子已经在自己的脚下被踩成了肉饼,慌忙移开了身子、也后退了几步,片刻之间,那兔子蹬了几下腿、便不再动弹了。
“妾身……。妾身……”她一时有些慌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昕柳忙道:“祝九,你也太不像话了,明明是你推的少奶奶,那兔子,必定也是你故意……。”
“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岳云低低的打断了她的话。
昕柳一惊,忙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泪水不自觉的淌落了下来。
祝九深深呼吸了一下,淡淡道:“算了,反正兔子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的东西,再怎么埋怨,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冬溏,我们走吧。”
说着,转身大步向院外走了去。
岳云望着她娇小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刚刚他回后堂、无意之中听到巩秀娟和李夫人的那些对话,心中只觉得越来越冷,看都不愿再看巩秀娟一眼,转身淡淡道:“雪大了,你回去歇着吧。”
话落,转身也走远了。
巩秀娟瘫坐到了雪地里,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祝九啊祝九,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紧逼到如此境地,竟然连无意之中的偶遇、也不放过机会的要做一番文章。看来,先前的那些举动是对的,如若未能搜出那些书信,她巩秀娟的位子怕真的是保不住了。
只是……如今,连李夫人都看她碍眼了,除去她,只是早晚的事。
想罢,她咬了咬下唇,复又站了起来,喃喃道:
“岳家,只有一个儿媳……。除了我,谁也别想……别想坐上这个位子!”
172。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71卷 十五雪打灯
“九儿,怎么,还在生气?”岳云追上了祝九,见她依旧沉着脸,遂低声问道。
祝九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了还问?”
“若你喜欢养兔子,改天我去买两只给你,可好?”
祝九将手伸到回廊外,接了几片雪花,不理他。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深深的看了看她。二人一路无话,彼此沉默着到行到了西苑。
“整日在府中,也难为你了,今晚皇上设宴群臣,你随我一起去吧?”
他停下脚步,淡淡道。
祝九摇了摇头,冷哼道:“不过就是吃吃喝喝、互相拍马屁而已,有什么可去的?不去。”
“呵,可还有歌舞,上次我见你看得也是十分专注,怎么这次反倒不想去看了?”
“是啊,二少奶奶,奴婢听闻这次为了欢庆十五,宫中还特意请了西域的舞女过来呢。”一旁的冬溏搭腔道。
祝九转头看着她,道:“既然你消息这么灵通,那你和他去好了,非要拽上我做什么?总之我不想去,你们都走开,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总来烦我!”
说着,推了推岳云,转头进了西苑。
“二少奶奶……”
冬溏正欲跟上去,却听岳云淡淡道:“她说的没错,我看,你的消息确是很灵通。”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冬溏福了福身子,促狭道:“奴婢告退了!”
说罢,不等岳云再发话、便自行跑进了苑内。
岳云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浮上了一层寒光。
前前后后的暗中观察,这些日子的诸般事情,都不断的证实了他的猜测,那就是——府中的细作,不是祝九,而是冬溏!
祝九只是嫁进来的幌子而已,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她的身上、当她不自觉的成了众矢之的,那么,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