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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撑了撑头,语气不冷不热,只是随便地嘱她道:“嗯,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要不见好,再叫御医过你那儿看看。”
“臣妾省得了。臣妾告退。”绵期依次向皇帝等人行了礼后,退出了水榭回廊。
绵期走后,大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峻王也以不胜酒力这个借口向皇帝告退。
皇帝自是准了。
举目越过妃嫔们精致的头饰,皇帝的目光一路追随峻王轻快离开的背影消逝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
他心中因担心绵期的安危,愈发的不是滋味。
举杯停箸,酒入心肠。
栗姑
清荷园除了荷塘,还有芦池。
芦池中的芦苇是自然滋生的,因先帝喜欢这份荷花和芦苇混生的野趣,故这一处芦池、几条沟通岸边和水廊的木栈道才能得以保留下来。
这个季节芦苇生长旺盛,自水廊通往栈道间虽间隔不远,但却被芦苇筑城的天然屏障隔离开来,走在其中一条栈道上的人,察觉不到他旁边栈道上是否有人的。
绵期自席间下来,步履缓慢,抬轿的太监都在岸上等,她身边只有星玉跟着。
水纹、芦苇、荷茎随微风款摆,溽暑似也随之消逝了不少,这,本该是一个静谧而舒适的夏夜,但绵期的心却有些不平静。
眸色微闪了,她往四周黑暗处探究地望过去,想到在这些她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皇帝派的暗卫,波澜难平的心臆才平静安稳下来。
有时候,绵期真的很迷惑,宫里宫外有那么多美女,峻王为什么偏偏会看上她?为什么偏偏不放过她?
这说不通。就算她极符合峻王的眼缘,峻王也没必要为了一个看起来感觉不错的女人而冒这么大这么多的风险。
除非……
她身上有什么是特别之处,是他特别想要占有的。
这时,有一阵脚步声自绵期身后方向传来,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两个人,脚步的声音间隔很小,且极其有力,应是来自两个男人。
肯定不会是皇帝和随驾的太监,那么应该是峻王和他的小厮无疑。
她几乎不必费心考虑,就能猜测出——刚她一离席,峻王肯定就会派小厮跟上她,故别管她身在何处,峻王只要跟随小厮前来,那便也可以不费力气轻松找出来。
绵期脚步钝住,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空气,最后视线淡淡地掠过那一道高高的芦苇墙,揣度着对面的状况……
皇帝给她的任务是诱导峻王说出当年实情,而至于太后那方面怎么去安排,皇帝却没和她说,她自也没问。
“嫔妾给峻王殿下请安。”绵期在人来之前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在身后另两人的脚步声离自己十步左右的时候,她很自然地转身过来,佯装辨认来人面容一阵,才蹲身行礼。
“免了。有几句关于皇兄的悄悄话,想单独告诉杜宝林,不知宝林能不能……”他飞快扫了一眼绵期后的星语。
绵期会意,眼眸中盈满笑意,转身对身后的星语道:“你去岸上等我。”
“可小主……”星玉不傻,她是个伶俐的丫头,她直觉峻王要求单独和她家小主说话,一定没好事!
“别废话,快去!”绵期声音中夹着不寻常的严厉。
星玉一听,心里更绝奇怪,毕竟绵期很少像现在一样口气不善,但她终究左不过绵期的意思,末了,也只得咬唇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峻王见星玉走远,甩了下头,也命了自己的小厮去岸上等。
峻王缓缓地向绵期走过来,夜色中,他眼睛闪过狡黠光芒,面部线条狰狞阴厉,周身放佛洋溢一种贪婪、嗜血、欢快的氛围。
“那么多条大道,杜宝林不走,偏偏要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让本王来猜猜看,杜宝林难道是为了特意避开本王?”
被质疑,绵期并不慌张,从容得在面部堆满笑意,主动走进他一点点,泪光点点地委屈向他诉道:
“嫔妾身份卑微,屡次被殿下表达爱意,嫔妾怎还能不珍惜这份情缘?嫔妾特意早早离开筵席,还选择了这条偏僻的路缓行,就是为了和您相见制造方便。殿下不夸赞嫔妾也罢了,可怎么反倒要说是嫔妾有意相避了?”
她说完,见峻王幽瞳中的怒气卸了大半,绵期紧张的心才略微松弛了些,然而下一瞬,身上却骤然一紧。
峻王从正面楼着她细窄的肩膀,眼看嘴就要落在绵期光洁柔嫩的额头上时,他嘴中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低喃,“栗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闻声不再犹豫,绵期用罗夫人教她的方式,借着巧劲儿一把推开峻王,人也自然向后退了两步,接着她像一个发现自己相公不爱自己的平凡女人一样气鼓鼓地怨道:“栗姑是谁?殿下如果抱着嫔妾,却想着别人的女人,嫔妾可不依。”
峻王愣了一下,拍了拍因饮酒过多而昏沉沉的头,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皇帝一直猛灌喝他喝酒,现在酒劲儿犯上来了,他竟然把她当栗姑了。
她当然不是栗姑,不过杜绵期却是峻王见过的和栗姑最像的一个,外形上她们仅有五六分肖似,不过外貌还是其次,峻王觉得绵期和栗姑最像的还是一颦一笑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居然冒出来一个栗姑。
绵期心中觉得有点可笑,她替自己上辈子不值,亏她那时候居然还以为峻王对她的感情是真的,现在看来,她很可能只是这个什么栗姑的代替品而已。
“本王随口说的,她不过是本王府上的一个小妾。本王喝多了,认错人了,你不会连这都要吃醋吧?”峻王笑呵呵地上来搂住绵期,“本王女人多了,再说了你不也还有皇兄嘛!咱们彼此彼此。”
呸!去你的彼此彼此!
强忍下心里的恶心,绵期对峻王强颜欢笑道:“喔,原来王爷嫌弃嫔妾是皇上的女人?那好,嫔妾和王爷之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王爷去找你的栗姑吧,嫔妾告辞。”
走出两步,绵期感觉肩上再次落下一个强烈的力量,峻王扳住了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地甩了一下,而这次峻王有所防备,她并没能成功挣脱开。
“小冤家,别闹情绪啊,本王要是能找的到栗姑……”还千辛万苦地接近你做甚?峻王哈哈笑了两声,把玩绵期的头发,“在民间你我之间的事说好文雅点叫暗通款曲,说难听了叫苟合!既是暗通是苟合,你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说自己属意本王?咱们你情我愿,男欢女爱,开心就好!”
说完,峻王嘴唇暧昧地在她墨发上摩挲,绵期趁他注意力分散,终于一个四两拨千斤,从他的钳制中逃离,她气喘吁吁质问峻王,“殿下你真的太随便了!太让嫔妾失望了!嫔妾是真心喜欢殿下,如果殿下只是玩玩,那嫔妾玩不起,恕不奉陪。”
绵期转身往岸边跑走,却半天都没听见峻王跑过来,她只得停下等。
按照计划,皇帝会给峻王的酒杯中擦上一种叫作“迷神散”的迷药,而这种药能够使人产生幻觉,意志迷乱。
她微微疑惑,难道剂量没把握好,下多了,另峻王彻底昏过去了?
她正思忖间,却听身后陡然传来了“隆隆”的木栈震动——
是峻王追上来了!
。
筵席上,因峻王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绵期身上,才没有察觉酒杯有问题。然他是何等的鬼祟狡狯的人!就算那时不知,现下他腿力发软,头晕眼花,又怎会想不明白自己被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峻王的判断也仅能止于此,因为他眼前出现的幻觉越来越多!
木栈道在他眼中不再是直的,而是一会儿要通到天上,一会儿又要下到海里一样,周围的芦苇林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海浪,上面还飘着一朵朵荷花。
夜色中。但凡他能看到的一切都变得失序诡异起来!
遥遥地,木栈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让峻王没有觉得扭曲的熟悉背影!
峻王拼命摇了摇头,一拳砸在变得高低不平的木栈道上,木材被他的力量敲得支离破碎,拳劲儿激起一层半人高的水浪。
峻王邪恶有余,深情不足地喊了一声,“栗姑,你别走,你等等本王——”
从其发狂的样子,不难看出来峻王的心智是彻底迷失了!
绵期本来准备了十余套说辞,诱引意识混乱的峻王说出杀害大皇子的事实,但说实话,即使是准备充分,她对那些说辞也还是没什么把握。
可混乱之中,峻王竟然把她当成栗姑,那么这样的话,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你站住!”绵期从容转身,低喝。
风缭得她身后的头发飞舞起来,瘦削笔直的身体站在峻王的视野里,就像一位婷婷立在波浪之上的无暇女仙,那样的凄绝美艳!
“栗姑,当初是我不好,不该看二皇兄多看了你两眼,就把你献给了他,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永远的离开我!”峻王声音里流露出悔恨,但更多的还是占有欲。
绵期从他这短短一句话里读出了很多信息:
首先,栗姑多半是不在人世了,不然根据峻王的秉性,就算栗姑变成了别人的女人,也不可能被峻王认定成她是永远的离开了他。
栗姑的死,多半是因峻王把她送给了皇帝,含羞自杀。
那么,依照峻王一般“好处都占为己有,罪责都想推开别人”的心理来看,峻王肯定因为这件事对皇帝耿耿于怀至今。
“殿下别多想了!奴婢的死绝不是因为你,又何来离开你一说?奴婢还要多谢您把奴婢送给了二皇子呢!二皇子他对奴婢很好,是以奴婢死前早就忘记殿下了,奴婢不过是染了时疾而夭,无缘和二皇子相守,但一生得以遇到像二皇子这样的人,奴婢真的是死而无憾可!”
“骗子!”峻王面上的深情企及的神色顷刻间消逝,换上一副阴鸷郁怒。
绵期惊了一跳。
她极速在脑海中回顾事情的关键点,难道是她哪里没算准,说错了?
献吻
“你胡说!”峻王眼中现出几分痛苦,煞气却是稍减,“本王送你走时,你明明缠着本王说你除了本王,谁也不喜欢!除了我的府邸,你哪也不呆!”
绵期忍不住心里啐了一口,原来这厮刚才是在表示愤怒,并不是指责她说谎!
想了想,她又道:“那是以前了,栗姑喜欢英雄!二皇子才是真正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盖世英雄!”这句话并非她为激起峻王怒意而全然编造,在她私心中也是承认皇帝的治世之才的。
峻王嬉笑,脸上十分不正经,语音中阴狠较之刚才更胜,“你一个小女儿家家,懂什么叫‘经天纬地’?!他做了什么?不过是捡了本王的便宜罢了!”
“奴婢虽然去的早!领悟力却是不差!先帝去世,大皇子昏聩,二皇子为天下苍生痛杀亲兄,登上大位,造福天下百姓,此等胸襟行径,殿下怎能比的了?那时你所做的,不过是当个阶下囚罢了!”
“哈哈哈……”峻王指了指绵期,忽而张臂狂笑,整人如幽夜中的魔鬼,癫狂、狰狞,“可笑,栗姑,你可知道?大皇兄乃是本王派人毒死的!他孙克不过是捡了个本王的大便宜罢了!”
吁……
他终于说出了?!
峻王看不见的漆黑角落中,绵期唇角满意地微微上翘了一下,秀瞳中蓄满了精光。
在你心爱的“栗姑”这里,看来孙仲——你的好胜心可以来的更强烈!
她装作惊慌,连连后退,口中喃喃:“殿下说什么?奴婢听不到啊!”
“本王说!大皇兄,孙谦,他是本王亲自派人毒死的!”
木栈距离不短,绵期无法确定芦苇草墙对面的太后或者太后的亲信,具体会在在什么位置……
因怕他们听不到,绵期特意小心绕过峻王,在木栈上前前后后跑了几个笑圈,以类似的方式促使已经发狂的峻王不断大喊出刚才说的这些话!
也多亏了峻王心里的压抑已接近变态的程度,她才能水到渠成,不费功夫。
五遍,足足喊过五遍,天地间的宁静仿佛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彻底打破——
——“杀了他!给哀家杀了他!”
紧接着,芦苇草墙寸寸破裂,当风扬灰,有几只受惊的白鹭像一道道闪电划开了黑色的穹顶——
见状,绵期立时就意识到是草墙那一侧的人开始行动了!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像原定计划一样跳进了夏夜不算冰冷的水中,就在她头部没入水的最后一刻,她忽听木栈上的峻王朝她这里喊了一声:“栗姑,你去哪……”
峻王声音很快被水吞没,绵期什么也都听不到了。
。
夜里视线本就不佳,再加上芦苇和荷茎、荷叶的牵绊,绵期几乎是一下水就迷了路。
然而她的茫然失措方寸间便也消除了,因为她感觉到左右各有两个人扶住她的胳膊,身后又有一人拖住她的小腿,有了这些凭仗,绵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她猜想这几人应是皇帝派来保护和接应她的侍卫没错了,有了他们,她不用再费丁点力气,直接拖拽着往前行去。
这样游了一阵,不知道什么原因,侍卫们忽地都停住了。
侍卫们交头接耳轻声议论了几句,绵期才知晓原来是前面水草滋生甚是密集,寸步难游,故侍卫们决定在此上岸。
刚被扶到岸上时,她的思维受到水的压挤尚未恢复正常,是以她向侍卫摆了下手,坐在岸上喘粗气——
这际,忽有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向绵期逼来,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心口一麻,尖锐疼痛迅速在她全身扩展蔓延!
意识丧失前,绵期忽而想起今天来这里的路上,赵昭容对她说过的话:做人还是莫要太张狂,还是谨慎着些的好,否则走到一半,再发现自己走的独木桥其实是条不归路!到时候就算哭也哭不回去了。
可笑,就算现在真成了赵昭容说的那样,她又有什么好哭的?!
这一生自进宫后,她自问行事谨慎,尽心尽力,可……现在混成这样,难道她的失败,真的就是命中注定的?
那么,如果现在她死了,再重生一次,她是否还会做同样的努力?
呵呵,关于这个答案,其实并没有什么悬念,她当然还是……会。
……
。
三天后。
嘤嘤啾啾的鸟啭声吵醒了床榻上酣睡的女子,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第一眼就是一个与床等高的红木小几上摆放的鸟笼,其内有一只小小的百灵鸟正在从这一根木枝上蹦哒到另一根上。
女子从锦被中挪出一根手指,透过木栏缝隙至笼子里,“小乖乖,过……来……”
只是说一句简单的话,没想到她的声音会这样的微弱低哑,连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清了清喉咙,女子从床上坐起来,扫了一眼内室陈设,瞳中映照进的却是一副陌生的场景。
门无声开了,晃进来一个人影。
女子却没注意到,她只是怯怯的从床上下来,动作这样迟缓,可还是莫名地牵起一阵疼痛。
不可置信地,女子纤瘦的手指朝自己胸前渗透出来的一星儿血红按了一下,痛得她口中轻“嘶”。
她腿向后退,欲回床上坐,谁知却绊到了那放置鸟笼的红木几腿,女子一下失去平衡——摇摇欲坠,不过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跌到硬梆梆的地上的时候,最终却是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来人不悦地拍了下她圆润的额头,才将她重新抱到床上,呵斥:“好不容易醒了!就乱跑!看看,伤口都挣开了。”
“你是……?”眼前的面孔她十分熟悉,可是他的衣着……却不对!
“……”男子拧眉,担心地把手背搭在女子额头上半天,自言自语:“大夫明明只说高热退了就行了,怎么还一顾地说胡话?”
女子缩回来头,她没傻,反而很清醒,再次扫视男子面上的胡渣,她小心地问:“您是二皇子殿下吧?”
“嗯?二皇子?”男子眉没松,嘴边泛起一缕苦笑,无奈地望着女子清清白白的面颊一阵,又道:“本朝的二皇子还没出生,回头等小期好了,给朕生一个二皇子好了!”
“欸……”听这称谓,绵期瞬间翻过味儿来自己原是没死啊!
重生过就是有这点不好,但凡遇到什么不测,再醒过来,环境一换,她就会误以为自己是又重生了!
“那个皇上……臣妾真没傻!就是臣妾好像睡了很久,头有点懵,看您穿着一身便衣,所以就想串了,以为皇上还是当皇子的时候呢!”绵期秀拳砸了一下自己的确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子。
皇帝不止是衣着和往常不同,就是形容也比他往常颓靡落拓,两世间,她从来没见过他蓄过须,而且他眼眶青黑,脸也好像瘦了一圈,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所以她才误以为自己重生到了皇帝还在当皇子的年份。
“看出来了……”皇帝被她冒失解释的样子逗乐了,拉过她自己砸头的粉拳至自己唇边,轻轻吹了一下,“小期,朕欠你一声抱歉。”
抱歉……
这两个字竟然也是会是从皇帝这个行事狠戾的活阎王口里说出的词?绵期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默了半天,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应点什么,想了想,讪讪启唇问道,“皇上,峻王他……”
峻王,这两个字经过那一夜,仿佛成了皇帝的禁语,一说出来,绵期就看见皇帝满脸的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