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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平地波澜（上）
这里的说话方式处处夹枪带棒、语带双关的，真的不适合我。难怪宫里的女人活不长，精力过分透支么。
那场气氛友好的唇枪舌剑，我光是从头站到尾就有虚脱的感觉。四妃却都是气定神闲，甘之如饴。老康啊，你这老公当的不合格呀，你看看你的妃子都闲成什么样了？没事找事到了整天寻别人不是的地步，真是叹为观止。
送走三妃，我长出了一口气，恨不得一步分解成三步的慢慢往回挪，我的神经需要放松一下。一进门，发现十四不知什么时候进宫了，正笑嘻嘻的站在德妃旁边冲我挤眉弄眼。
“额娘——，您看。。。。。。”
“行了，就知道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不是来看额娘的，走吧走吧。幽梦啊，你跟着十四阿哥，好生伺候着。”
“是。”
一出门，前后左右看看没有别人，“你怎么第一天就来了，太招摇了吧。”
胤祯，“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你了，相思成灾啊。”
幽梦，“少来。我被关在那储秀宫二十几天，就没见你来看我。”
胤祯，“对不起。我答应额娘，选秀期间不去招惹你，她才肯帮我要你。呵呵，还是想我了吧。”
我和胤祯的事太过引人注目，是该低调一些，德妃的考量不是没有道理的。
幽梦，“你做的对，这样看来，德妃娘娘也不是很讨厌我。”话一出口心知不妙，怎么就说出来了。
胤祯，“谁说额娘讨厌你的。她可喜欢你了，刚才还夸你来着。”
白了他一眼，“她夸我是为了让你开心，因为你爱听。话说，她夸我些什么呀？”
胤祯，“适才，谁对娘娘们出言不逊来着，一席话可是把三宫娘娘、四个皇子都给损了。看不出来，你这张嘴还真挺厉害的。”
幽梦，“唉，胤祯，我光想着要帮你了，不会惹上麻烦了吧？”
胤祯，“哥哥们不会跟个女人计较，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没我跟着，你还是呆在永和宫别乱跑。”
幽梦，“知道了。唉，怎么才能让德妃娘娘喜欢我呢？”
胤祯，“呵呵，这个嘛。。。。。。你把爷伺候开心了，额娘自然也就开心了。”说着就要凑过来亲我。
我用力推开他的脸，“你注意点，这是宫里，你想害死我吗？”
他委屈的揉揉脸，“好啦好啦，爷再多忍几天就是。今儿找你是带你去玩的，走！”
幽梦，“啊？去哪？玩什么？”
胤祯，“哪那么多废话，跟着就是了。”
原来是放风筝，这家伙准备了一堆各色各样的风筝让我挑。
我想了想，“我想自己做，我要放，就放一只独一无二的。”
提笔，把跳探戈那一天的金色蝴蝶面具画了下来，不同之处是眼部不再是空洞，而是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纯洁无垢、充满好奇。整个画面以这双眼睛为主，其余部分皆做了简化，仅作为背景衬托。
这双眼睛一上天，马上在御花园里引起了轰动。被这样一双眼睛俯视的感觉，原来并不太好。好像自己是戏中人，而我笔下的它倒成了观众。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这一世的戏，尤其精彩。
“儿子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我正抬头望天，十四的声音吓的我一哆嗦，没这么倒霉吧？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行了，都起来吧。”
康熙眯着眼睛在我和胤祯之间跳来跳去，“这风筝。。。。。。是幽梦的吧？”
“回皇上的话，是奴婢的。”
“哦？你来给朕说说，这双眼睛是怎么回事呀？”
我哪有想那么多，一个风筝还有那么多理由。
“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是想，奴婢这些年见识了江南的婉约，塞外的粗犷，五台山的俊秀，京城的繁华，大清的国土果然是多姿多娇，各具特色，恐怕穷极奴婢的一生也看不完（因为没有机会）。奴婢希望这双眼睛能代替奴婢，看清楚这万里江山。”
“好，好一个‘看清楚这万里江山’。你这丫头，可不是一个玉庐藏的住的啊。”说罢还瞄了一眼胤祯，颇似调侃。
不想胤祯趁机后退一步站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一起跪下，“皇阿玛，如今十五弟都大婚快两年了，连十六弟都赐了郭络罗氏做嫡福晋，儿子这个做哥哥的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您看。。。。。。”
“皇上，”李德全面色沉痛的跑进来，“翁牛特传来消息，温恪公主，薨了！”
“你说什么！”我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外露的康熙，他僵在原地，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怎么说的？”
“回皇上的话，公主拼着命生下了一对儿小格格，油尽灯枯，珠胎毁月。”
“摆驾乾清宫。”走了几步，又骤然回头，“你们的事，再等等吧。”
我是知道清朝的公主基本都短命，嫁到蒙古去的活得长的就更少，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凌萱身上。那么活泼爽朗的她，会串通笼晴一起整我的她，就这么没了。几个月之前，还凶巴巴的告诫我好好对胤祯，突然之间，就天人永隔了。让我怎么接受？天哪，十三，他还在圈禁，要在这个时候接到妹妹的死讯吗？
“想娶到你可真不容易。那年看到你的马车停在岔路上，我调动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失态，可眼睁睁看着你的马车越走越远，我还是受不了丢下迎亲的队伍追了上去，到了近前却又不敢让你看见，担心自己会改变主意。直到你的马车出了城，那一瞬间的心痛我永远也忘不了，仿佛从此到了我无法触及的世界。你的心里，可还会记着一个胤祯？”
我的心痛又何尝比你少，“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胤祯拉起我的手放在脸上摩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等了十一年了，还不够吗？还要等多久？”
“胤祯，好事多磨，我们都等了十一年了，还怕这一时半刻吗？”
我就势靠在了他怀里，他低低的嗓音就从头顶传来。
“你不知道，从翁牛特重逢到现在，就像做梦一样，一切都幸福的不真实。每天早上醒来，我都想立刻见到你，跟自己确认，你是我的了。好害怕哪一天睁开眼，你又不见了。”
原来他的心里，竟是那么的不安。
“不会的，胤祯。在蒙古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将来有一天你回来找我，我一定要让你尝到十倍于我的痛苦，绝不原谅你。可是真的见到你的时候，多少恨、多少怨，都烟消云散了。我对你的感情，早就超过了我自己的认知。你知道我是最记仇的，可是恨你，我却做不到。”
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那双“眼睛”，“胤祯，你看，风筝在天上多逍遥啊，可永远有一根线在我们的手里，不会让它脱离控制。如果人的感情也能像风筝一样就好了，想放就放，想收就收。那么今天的我们，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不，”他突然扯断了手中的线，那双“眼睛”越飘越远，渐渐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一定不会选择爱上我，我知道。但我却从不后悔爱上你。所以，还是让它跟着自己的心走吧，不要人为的去限制。我们被限制的还不够多吗？”
望着手中残留的线轴，我投降，他总是能轻易拆卸我所有的武装，直到露出最真最纯的那个我。因为爱他，因为不想失去他，我学会了越来越多的表达自己。
我做了个决定，抓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胸前挂的玉凤凰之上，深深望进他的眼底，我宣誓一般一字一句说道，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个承诺，够不够？
他有些激动，下一瞬间，将我抱了个满怀，“我太高兴了，幽梦，这比赐婚更让我兴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抱着我的身体在颤抖，有湿湿的液体滑到了脖子里。他，在哭吗？
“胤祯，你。。。。。。”我想推开他看看，他却把我抱得更紧。
“别看，不要看，让我再抱一会，一会儿就好。。。。。。”
好容易说服十四不要他送，我一个人往永和宫方向走。结果才出御花园，就看见冰四定定的站在原地，眼睛里有浓浓的伤痛。不好，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我有点不知所措，“四爷，您。。。。。。”连行礼都忘记了。
冰四狠狠瞪着我，“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
看来该听的都听见了，“是，不后悔。”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一阵剧痛瞬间袭来，“为什么？我对你的爱不会比他少，他能给的我都能给，我哪里不如他，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四爷，您先放开奴婢，奴婢的手要断了。”
“我不放！”他突然大吼了出来，把自己也吓一跳。这才慢慢松了手。
我呲牙裂嘴的揉着手腕，“为什么？因为十四他宁肯自己受煎熬，也不肯伤我一分一毫，回想起来，他甚至连真正勉强我的事都没做过。他用他的整个生命来爱我。他比你可好太多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冰四还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走出一段距离，我想了想，又停下来，“四爷，您救我一次，我也救您一次，大家互不相欠。希望今后除了十四爷，我们不再有其他关联。”
春夏之交，季节不错，我端着果盘才进门，就看见一个孕妇坐在德妃旁边，开心的聊着什么。这个时间，有这个身形的，难道是。。。。。。
第54章 平地波澜（下）
“幽梦啊，快过来见见十四侧福晋凝霜。凝霜啊，这就是幽梦。”原来这就是舒舒觉罗氏，我几乎都忘了侧福晋是有进宫的资格的。这场提前遭遇，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奴婢见过德妃娘娘、十四侧福晋，德妃娘娘、侧福晋吉祥。”现在人家是主子。
“快起来，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这位凝霜看起来相当随和。
“你们呀，要好好相处，多为十四开枝散叶，明白我的意思吗？”这话是对我们两个人说的，德妃的目光却只看着我。
我垂首，我该怎么回答呢？
“额娘教训的是。凝霜正想着这回进宫一准儿能见着幽梦妹妹，不知道是怎么个灵秀的妙人儿，人人都交口称赞的。现在一看，名不虚传哪。”
鬼话连篇，我话都没说几句，就名不虚传啦？“姐姐过奖了，奴婢不敢当。”话说，我还没嫁过去呢，为什么要和她姐妹相称啊？
“额娘，今儿时候不早了，凝霜就先回了，让幽梦送我一程吧。”
“也好，你们姐妹两个好好熟悉一下。”
我不前不后的跟着，现在身份尴尬，不奴不主。
“呵呵，看看姐姐这身形，有七八个月了吧？”
“恩，八个月了，适才额娘还怪我，这么大个肚子了还不知道注意，做什么来请安，穷颠簸的。”
我始终在她身后保持一小段距离，“是呀，您现在可金贵着呢。”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有什么金贵不金贵的，爷他还不是。。。。。。”
我心中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还要维持表面的和睦，对谁来说，都不太好受的。
忽然她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着一边摔去，我本能的伸手去拉她，可还是晚了一步，她重重的撞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血，源源不断的从下体流了出来。
。。。。。。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当真这么不能容人么？”德妃侧卧在上，两眼含泪，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即将出世的孙子，是真的很期待的。
“娘娘，您的心里已经给奴婢定了罪。奴婢说什么都没用。”这能怪谁呢，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我又偏偏有这个动机。怀疑我，天经地义。
“你也不用嘴硬，如果凝霜这个孩子保不住，我第一个不饶你！”
“娘娘！”一个小太监带着哭腔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三阿哥，三阿哥一生下来就殁了。。。。。。”
什么？天要亡我！谋害皇孙，这是多大的罪名，我都不敢想。
“来呀，把幽梦格格关到萧寒斋去，不准任何人去见。”
这件事必然会上达天听。十四会怎么样？他会相信我吗？老康会相信我吗？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现场只有罪犯和被害人两个，没有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而摔倒这件事，弹性太大，你要怎么证明她是自己摔的，和你全无关联？
就算凝霜肯说是自己摔倒的，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何况对于抢了他丈夫的女人，有这么好的机会置我于死地，她有什么理由放过？
这萧寒斋久无人居住，潮湿异常，被褥都有发霉迹象，根本无法入睡。我干脆把所有铺垫都扔到地上，躺在床板上。还是湿寒难耐。这样下去，不等审问，我就先病倒了。
“侧福晋，您不能进去，德妃娘娘吩咐过，不准人见的。”
“让开！一个奴才也敢挡我的路，你是不要命了吧。来呀，把他给我拖下去。”
砰地一声，门被踢开了。凝霜一反初见的温和，带着几个太监闯了进来。
“钮钴禄﹒幽梦！我自问没碍着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哽咽起来。
唉，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侧福晋，奴婢有没有害您跌倒，您自己是最清楚的。如果您认定是奴婢害的，奴婢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好，很好。跟我耍太极是不是？我今儿就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身子骨硬。来呀，大刑伺候。”
我震惊，内宫最常用的大刑是——夹棍！
我的手，是用来弹琴，作画的。怎么能？怎么可以？我惊恐的看着一脸狠辣的凝霜，此时此刻，这个名字倒真的适合她。
“怎么样？只要你老老实实认罪，就不必受这皮肉之苦。”
认罪？我相信胤祯、表哥、父亲、哥哥，那些关心我的人正在竭尽全力为我想办法。我怎么能在此认罪？
“呵呵，屈打成招，堂堂十四皇子侧福晋贫瘠的就只有这一招吗？”
“你闭嘴！来呀，上刑！”
两个小太监立即上来把我按在原地，另外两个给我上夹具，一边一个准备用力拉。许是都认识我，犹疑着要不要真动手。
“怎么着，还等我亲自动手！”
两个小太监互看了一眼，同时一用力，一股钻心的痛就袭了上来。那竹片，片片都夹在关节处，错骨分筋之痛，原来只在书上看过，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机会亲身体验。我全身颤抖，手臂已经痛到麻木，汗不停歇的留下来。我拼命咬着嘴唇，不肯吭一声，口腔里开始有血腥的味道。
凝霜见我如此，更加气急，不停的喊着“给我用力夹，再用力！再用力。。。。。。”
痛，就像飓风掀起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将我完全吞噬。又似瞬间喷发的火山，一股急胜一股，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你覆盖，燃烧殆尽。
十四，你再不来，我的十指就保不住了。我仿佛已经开始听到关节错开的声音，身体再也无力支撑，如果不是两个太监驾着，早就摊倒在地上。怎么办？谁能来救我？
“雍亲王到！”
“住手！”冰四震怒的一声喝斥，四个太监吓得同时放开了我。我立即如一滩软泥般倒下，他快步走过来接住了我。
“四哥，您来了。”凝霜的脸瞬间温婉如初。
“十四弟妹，是谁准你这么做的？皇阿玛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我，还特意嘱咐，没他的准许，不可用刑。若没有充分的理由，你可是在抗旨！”
“我。。。。。。我只是想来问句实话，谁知道这丫头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我。。。。。。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要她给我个说法。”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这事即交给了我，我自会给弟妹一个交代。弟妹此时身子虚，还是多在家静养的好。今天的事，我不会上奏皇阿玛，只希望弟妹做事之前多想想十四弟。来人呀，恭送十四侧福晋。”
提到十四，凝霜果然身子一抖，满眼怨愤的瞪了我一眼，极其不情愿的转身。
“你们四个，哪个宫的？”
四个小太监早就吓得趴在地上，“回，回四爷的话，话，奴才，奴才是慈宁宫的。”
“一派胡言！”顿了一下，冰四用不算大但足以让凝霜听得清楚的声音吩咐道，“拖出去，杖毙！”
不理会鬼哭神嚎一般的求饶声，“马上传太医到梦溪楼！”
冰四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红肿的堪比胡萝卜的双手，眼里一丝狠历闪过。他直接抱起我，快步离开。而此时的我，靠在他怀里，已是泪流满面。
“幽梦格格的手关节已脱离，需要固定，慢慢调养。还好医治及时，不然。。。。。。咳咳，日常生活是不会有影响的，只是。。。。。。”
“只是什么？”冰四的声音足以用来冷藏食品。
“只是日后若想做灵巧的事，还要看恢复情况。”
关节的余痛还在阵阵袭来，只是此时的我已无暇顾及。慈宁宫？
冰四心疼的看着我的双手，“这双手是无价的，不能就这么废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我虚弱的看了看他，“不必了，四爷。”
冰四，“难道你不恨她？”
我摇摇头，“不好说。我只知道，今天如果换成是我掉了孩子，就绝不只是夹棍这么简单了。我会要她的命，还有所有可能参与的人，一个不留。她已经算仁慈的了。”
冰四，“呵呵，像你办的出来的事。”
我闭上眼睛，“四爷，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