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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你觉得,雪狐用在一个丫鬟身上不浪费,那得到雪狐后,交给我便是。”
“好,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云止点头。平静瞭望着前方的眸中,因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而闪过一丝亮光。只是,不容人察觉。
这时,整一艘龙舟,已然在谈话的不知不觉间,晃动得更加厉害。
云止一边努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一边止不住蹙了蹙眉。同时,身内那一股早已存在、说不出的难受,在这一过程中,越来越重。放眼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河域上,风浪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也不知,等一下会不会有更大的风浪?为确保万一,乘自己与宫宸戋前来的那一只船只马上离去……
一道平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云止暗暗思忖离去之时,忽的自身后的船舱传来。
回头,但见一袭金线绣边的白衣,慢步自灯火通明的船舱内走出。峻拔的身躯,随之沐浴在月光下。
宫宸戋淡淡的瞥了一眼并肩站在船头的那两个人后,冷静的审视起面前风浪不断的情况。浓眉,轻微一皱。之前,倒是未曾料到这深夜的河域内,会突起这么大的风浪。为确保万一,乘自己来时的那一只船只马上离去……无形中,仿佛心有灵犀,两个人想到了一处。
明亮、宽敞的船舱内,惧水的琳琅,在船只的不断摇晃下,面色惨白如纸。
东申泽渐渐的,也不觉沉下了脸。凝重起来的神色,不如最开始的一点也不在意。另外,对房间内一行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美人们,略敢厌倦。
·
夜风拂面、瑟瑟呼啸的船头。
宫宸戋审时度势,命侍卫立即将皇帝东申泽带到他前来的那一艘船只上。
那船只,虽相比较龙舟而言,体积较小。可里面的设备,却一点不比庞大的龙舟差。而更重要的是,驶离的速度比之龙舟,要快上数倍不止。
侍卫们得令,片刻不敢耽搁,马上去将房间内的东申泽给请了出来。
东申泽身着单薄,不过一件明黄色的丝袍。在船舱内时还好,可一出来,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开口,命侍卫回去取一件披风来。
侍卫领命,一个转身,便急忙回头去取。
一行美人们,个个面色慌乱,紧跟东申泽、深怕东申泽会丢下她们不顾。
龙舟内的金银珠宝、瓷器财物不少,自然也不能漏下。在东申泽与一行美人上船后,侍卫们来来回回搬运。混乱中,谁也没有去留意那一个单独呆在船舱内、如空气一般无声无息的虚弱琳琅。
片刻后,待一切都弄妥当,在宫宸戋的一声命令下,奢华的船只以最快的速度驶离,往回赶去。
“左相,东方大学士,走吧。”看着那船只飞快的驶远,宫宸戋对着船头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开口,示意都飞身追上。当然,如果可以,宫宸戋更想杀了东方卜。
东方卜闻声,回头望了一眼说话的宫宸戋,岂会看不出宫宸戋的那一丝杀意?
旋即,再收回视线,侧眸望向身侧的云止道,“左相,请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而,也不等云止说话,便直接一个跃身而起,先行一步紧追那快速驶离的船只而去。宫宸戋想要杀他,在武功方面,他并不是宫宸戋的对手,所以,自然不会愚蠢的留自己与宫宸戋在最后。
龙舟上原本的婢女侍卫们,较多。但,刚刚历经了一场激烈、血腥的刺杀,死伤无数。
如今,一艘与龙舟相比,明显小了一半不止的船只,也可以将剩下的人一个不漏全部装下。在东方卜跃身离去后,龙舟上,便只剩下了云止与宫宸戋两个人。
云止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宫宸戋后,也足尖一点紧接着飞身离去。
当落在船只船头的东方卜,回身看的那一刻,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靥如卷的画面。
但见,浩瀚无边、深邃无垠的夜幕下,茫茫无际的河域上,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飞掠而来、简直如仙人下凡。衣袍与黑发,随风飞扬在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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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止上了船只后,担心起惧水、羸弱的琳琅,便准备前去看上一看。
刚才,侍卫们送东申泽上停靠在龙舟侧面的那一只船只。东申泽事情较多,‘逃命’之际还对着侍卫吩咐这吩咐那,再加上侍卫搬运龙舟内的东西上船只,场面难免就显得有些混乱。以至于,她便忘记了去留意琳琅。而,本就不是放在心上之人,哪里会时时刻刻去留意关心?
侍卫在云止吩咐,要其带路、带她前去琳琅所在房间之际,猛然想到什么,于是,立即屈膝而跪禀告道……而云止,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琳琅竟没有上船。换而言之,琳琅此刻,依旧呆在那一艘龙舟之中、呆在那海浪席卷而来的中心点。
下一刻,云止猛然抬头,遥望向那一艘遥远的龙舟。
宫宸戋随即翩然落在船头。金丝绣边、飞扬而起的白色衣袍,轻悠悠垂落下去、覆在脚边。
云止凝眉,太远的距离、视线越来越朦胧中,隐约只看见那一艘龙舟如风中的柳絮在不停的晃动。一时间,到底是回去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琳琅死?
船只,继续驶离着。站在船头,衣袍在沁心的夜风中肆意飞扬。
云止眉宇一皱再皱,对琳琅,自然是说不上什么感情的。而相识到今,也不过才短短几天的时间。
河域宽广,一望无际,并不亚于‘海’。一旦起风浪,后果可大可小。而,不管是大是小,都绝不容小觑。一不小心,便很有可能是陨命的危险。
东方卜站了一会儿后,侧头望了一眼云止,便转身进入了船舱。
宫宸戋负手而立,站在船头、也就是刚刚落下来的那个位置未动。与云止,只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云止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目光,瞭望着那一艘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龙舟。心中微微懊恼,自己刚才在龙舟上时,怎么就没有去留意留意琳琅呢?而琳琅,所有人都上船了,他怎么就不上?眼下……
优美的琴音,在这个时候,如泣如诉如一道轻飘飘的白绫,突然随风拂面而来。
云止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间,与脑海中、一年多前、受伤昏迷时、那一夜所听到的琴音混杂在了一起。
当初,会看中琳琅,只是因为他所抚的琴。而之所以会喜欢他所抚的琴,只是因为一年多前昏迷期间所听到的那梦靥般的琴音……
那琴音,云止从没有与任何人提起,但却始终缠绕在她的脑海。
远方、烟波浩渺迷雾中,渐渐已看不见影子的龙舟,一切,仿佛被河域、被风浪给吞噬。那一道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渺的琴音……
忽的,云止咬了咬牙,足尖一点,便直接一个跃身而起、直飞掠向琴音传出的地方。
宫宸戋不料,当听到声音侧头之时,只见那一袭白衣已瞬间掠远。难道,她真不要命了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琳琅,她竟然……
一刹那,宫宸戋的心下,不知是怒,是忧。
随即,未曾多想的,宫宸戋也一个跃身,紧追前方那袭白衣而去。
河域上的风浪,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狂风席卷大作中,几乎要将人直接硬生生的给吹走。
云止不断的加快速度,只怕自己晚了那么一步,丝毫未察觉到身后跟随着自己而来的那一袭白衣,也丝毫未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蹙眉。
龙舟,在河面上、在大风大浪中起伏飘摇。
一袭素色白衣、过份羸弱消瘦的男子,独坐船舱内的地面上,低头抚琴。
远远望去,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就连那‘生死’的危险,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悲伤的琴曲,不知是为谁而抚?
云止一个空翻身落下,皱眉走进船舱。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低垂着头抚琴的琳琅,疑似错觉般的怔怔抬起头来。
那一眼,琳琅抚琴的双手,指尖抑制不住一颤。同时,心下狠狠一震,整个人不自觉微微一僵。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回来,在这样的时刻回来……
“起来,马上跟本相走。”云止可没那个心情去‘对视’,面无表情开口。
琳琅没有动,似乎,未听到云止的话语。从小到大,除了多年前已逝的父亲外,便再没有人对他如此之好。他给他披风、他护他、照顾他、如今还为了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回来……心,一时间,一点点不受控制的颤动开来。
十指连心,连带动着颤动指尖下的琴弦,发出一声声轻微的争鸣声。
那声,俨然就是琳琅此刻的心。
云止见琳琅呆坐不动,眉宇再一皱后,声音明显加重,“起来,别让本相说第二遍。”
琳琅听着,这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于是,手忙脚乱的急忙站起身。过度瘦弱的身躯,在龙舟的大幅度不停晃动下,不稳的来回摇摆与踉跄。
云止看着,上前一步,一把便快速的扶住了琳琅的手。
琳琅一时未曾多想的,反手便紧握住了云止的手。那稳而有力的手,让他……让他……
云止不知琳琅心底的不断起伏与变化,也没时间去询问琳琅为何不跟着所有人一起上船。目光,在飞快的环视了一圈后,知道眼下的耽误之急是尽快离去……
这时,一道大风兼大浪,猛打过来。天空,突然毫无征兆下起了大雨。
宫宸戋顿时亦加快速度。然,就在他临近龙舟之际,龙舟却在风浪的作用力下,倏然飞驶了开去。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天地间,昏暗一片。一龙舟、一人,一飞驶一紧追间,当宫宸戋一个跃身进入龙舟之时,龙舟内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那一个人,她去哪里了?
“云止……云止……”
忽然,忍不住焦急、担忧得大喊出声。
可,所有的声音,却悉数掩埋在轰隆隆连绵不绝的雷声之下。
·
雨过天晴,正午太阳当空。四国交界处、东清国的边境内,‘东洲河’河域的河岸边。
“来人……快来人呐,这里有两个人,快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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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明亮的房间内。
云止悠悠转醒过来,一时,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她记得,她听到琴音,回头去救龙舟上的琳琅。后来,下雨了,风浪一个劲席卷而来。
再之后,她带着琳琅飞身出了龙舟。原本,是想要返回那一只远去的船只的。只是,出了龙舟后,四周皆是漫漫无际的河域,徒然辩不清东南西北。
于是,再三的冷静思量之下,只能孤注一掷的选了一个方向,迅疾离去。
最后,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琳琅,在雨幕下、河域水面上运轻功飞掠了近整整一个晚上后,旭日东升,远远的看到河岸,看到渔民。后面,好像猛然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左相,你醒了?”
就在云止努力回想之际,紧闭的简陋房门,忽然被人轻手轻脚的推开。
云止顿时收回思绪,转头,向着推开门进来之人望去。只见,换了一身粗布麻衣的琳琅,怀抱着一件同样的粗布麻衣走进来。绝美的面容,面色依旧苍白如纸,虚弱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左相,你醒了?左相,这是奴家刚刚从渔民那里拿过来的,你身上的衣服湿着,先换上吧。”
琳琅见云止醒了,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喜色。旋即,加快速度的走近,就想要伸手扶起木板床上的云止。而云止,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浑身湿透,身上还穿着自己先前的那一件白衣。
顿时,心下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将衣服给本相,出去。”
琳琅一怔,没想到面前之人醒来后,会如此冷淡。弯腰,将衣服轻轻放在床榻上,安静的退了出去。
云止庆幸自己醒来得及时,不然……在房门合上后,勉强提起一丝力气,快速的换上了琳琅拿进来的那一套粗布麻衣。
片刻后,换了一身干衣服的云止,打开房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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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镜城,一座四国交界处的城池之一,位属‘东清国’。城郊的村落,有不少百姓,依靠打渔为生。
夕阳西下,云止独自一个人坐在河水平静的河岸边大石上,遥望向远处天际绚丽多彩的晚霞。也不知,是不是昨夜运功太过之缘故,今天醒来,竟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
“左相,晚饭已经好了,可以回去吃了。”身后,突然,琳琅小迈步轻声走上前来。
云止听着声音,回头望去。但见,走近跟前的男子,美得不可思议,恍若是从画像中走出来的。不过,却也柔弱得不可思议,比之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苍白的面色,消瘦的身躯,几天的船只生活对他而言,俨然就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折磨。再加上昨夜……淡淡道,“本相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相还想再坐一会儿。”
琳琅闻言,想要留下陪着。可最后,又怕不小心会惹恼了想要一个人安静安静之人。于是,终是转身离去。
云止坐在大石上,在琳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际,敛目陷入沉思。同样染着一丝苍白的唇角,轻微半抿:‘南灵国’之行,看眼下的样子,是势在必行。雪狐,她也非要拿到手不可。只有拿到了雪狐,才能以‘为景夕医治脸上的伤’为借口让东方卜派人将雪狐送到景夕身边去。届时,她才可以通过‘银蝶’找到景夕与云泽天两个人的下落。这两件事……
如今,她的内力,一点也提不上来,已经发信号通知了隐卫。
相信,影卫很快就会到来。雪狐,既然在交界处出现过,到时候她可以先想办法取了雪狐带在身边,与宫宸戋一道前往‘南灵国’。等回来,再拿去给东方卜。届时……只要找到了云泽天与景夕,就再不必处处忍着、让着东方卜。
脚步声,在这时,再次响起,渐行渐近。
云止侧头望去,只见,去而复返的琳琅,手提一只简单的锦盒,小步向着这边而来。
“左相,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琳琅站定脚步后,小声开口。那一股经岁月融入骨子里的卑微与小心谨慎怕出错挨骂,根深蒂固。
云止看着那锦盒,倒真觉有些饿了,问道,“琳琅,你吃了麽?”
“奴家没有吃,奴家等左相吃了之后再吃。”琳琅低垂着头,话落,将锦盒内的饭菜一一摆在大石上。
云止听琳琅的话,还想让琳琅也坐下来,同自己一起吃。可是,看着琳琅那一副谨慎卑躬之色,想来,她叫他吃,他也是吃不下去的。
“坐吧,陪本相说一说话。”云止接过碗筷,开口道。
琳琅楞了一下,不知面前之人要说什么。于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站好,等着面前之人问话。
“琳琅,听说,你是‘北堂国’人。那你在‘北堂国’,可还有什么亲人?若是你想要回去,本相可以给你一点银子,也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琳琅闻言,神色中闪过一丝黯然,轻轻的摇了摇头,“回左相,奴家已没什么亲人。”
“以后,不要再用‘奴家’称呼自己,”她听着,有些说不出的怪与别扭,还有些不舒服,“用‘我’,或是不用都可以,你自己选。”
琳琅一愣,脱口道,“左相,奴……奴……”家……
“本相的话,本相不希望再重复一边。”云止不紧不慢打断,音声,明显偏重一分。
琳琅顿时闭了嘴,没有再说话。夕阳,绚丽的晚霞晕染天边的天际,交织如锦。在一望无尽的河水映衬下,尤显波澜壮阔与美丽。
云止也不再开口说话,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来。
安静中,良久良久,琳琅微大胆的半抬起头来,无声无息望向那一个一举一动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与优雅之人。记忆中,除了已逝的父亲,就再没有人在意过他。昨夜,看着那些人纷纷上了船只,他就像是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更或者说,是遗弃。他不敢,不敢走上前去,不敢要一起离开。最后,直到看到面前之人也头都不回的离去,他终于明白,他确实是多余的。只是,空白的世界中,那一眼的蓦然抬头,她竟然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望着望着,渐渐的,琳琅交握轻搅着的双手,不自觉一点点收紧起来。
其实,要说长相,面前之人与那右相,才是真正的万中无一,谁也比不上。他如此对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欢他的呢?
琳琅忽然忍不住如此想,如此希冀,如此……渴望!
云止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饭,心静如水。丝毫不知,身侧之人的心,正因着她而几番转动。
夕阳的余晖,和煦的洒落过来。风,吹拂着一望无际的河面,闪动开粼粼波光,跳跃着密密麻麻如支离星点的璀璨亮点。将人的身影,与身后,长长的、长长的拖延开去。
如果可以,琳琅希望,这一刻,能够久一些、再久一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稍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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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打渔为生的村子,在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