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军营和边城,曾经放天灯散五色纸,准备战场。但她没有亲眼见过一场战。真刀实枪,对面就是生死之敌。
现在见到了,心中只有一种感情。震撼!
天空从北角烧起的,现在四角都烧卷了,就像让风吹起的风筝,每一条边都弯了进去,而燃出星灰,划过去的道道火痕,似埋在风筝纸中许久的烟花线,点起的是瞬间璀璨,如这湖边每个生命,有些燃尽了,有些还在燃。
仰望很动人心弦,平望却惊心动魄。火光一片一片落,人一片一片倒。火落不完,人也倒不完,全都争先恐后,不知道是慌神,还是无畏,生死之前连眨眼的犹豫都没有。惨呼,闷声,伤了,丧了,血淋淋的残酷。
看一眼,很压抑。看久了,便麻木,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不关心。只有上峰的一道军令,只有以血还血,一双杀红了的眼。
值得钦佩的是,向琚并没有离开这片战场,他和独孤棠的位置仍正对相望,两军交战,主将的战气决定士气。所以,这场战看不到结束,似刚刚开始。
“小妖,带采蘩走。”独孤棠无意让采蘩看到结束。他领兵,从不在帐后空指挥,是站在最前沿阵地的将。因此他不想有顾虑,也不想被牵挂。
麦子拉住采蘩,她身旁还站着曾对采蘩冷嘲热讽的三人组。
采蘩的回应是即刻的,三人组留下,她是退到安全的地方,不是去打仗,不必白占着精锐的战斗力。
三人看独孤棠点了头。这才让了。
有人喊大小姐。
采蘩回头,看到丁家四兄弟中矮却最聪明的丁大,独耳丁二,壮汉女人心的丁小,却唯独少了丁三。她不禁皱起眉来。
丁大仿佛知道采蘩的担心,道,“老三和邈手有更重要的事做,不在这里。”
很好。采蘩叫住独孤棠。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我等你回来,输赢都别太执着。”不是等他凯旋,而是胜负不论,活着就行。
独孤棠也不多话,“好。”
待采蘩走了,独孤棠再回头,面色峻冷。看似他这边突来援军,其实没有。只不过苏徊带了不少精良的武器和大量箭支,让他想到这个以少充多的法子。这时。他的弓箭手一射就是三支并,比向琚那边显得更密集。然而向琚还有后力两万余人。他却已经是倾力而为。
“盟,箭支不多了。”来者火龙会帮主周凡,已对独孤棠心服口服。
“让兄弟们再撑一撑。”独孤棠孤注一掷,却没跟采蘩说,“让刀锋营准备,等我号令。”他要的契机会不会出现?决定着这支队伍的生死存亡
周凡嘿应。
向琚没有迟疑,但有人迟疑。
“兰烨。老爷子让你立即回王帐。”望山亲自来带人走。
“先生,对方援军数量不会多,不然早就攻过来了。我方三万人马。打胜仗还不容易?独孤棠是四方军的大帅,尉迟觉和余央都在,吃掉他们,周军便少了得力的三员大将。还有那个蛟盟,少有的机会能将他们聚齐。”
祖父说,决战之日尚早。可就在刚才,向琚觉得决战在今夜。独孤棠等人若死在这里,他认为北周将不再会是南陈的威胁,天下统一在他手中指日可待。
“四方有十万兵马,如果他们的后援已来了一批,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望山见向琚不以为意,再道,“西穆王死了。”
向琚观望着南面的目光暂时收回,“他死不是在我们意料之中?”
“是,但却出现了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望山道。
“什么意料之外?”向琚心中一突。
“西穆王不是死在我们的安排下,而是让鹰王以一支纸箭射毙,让西穆人以为是天神之命,奉鹰王为西穆新主。我们安排的那人试图事后劝改,却被砍了脑袋。现在西穆人都在传这件事,人心动摇。”望山知道,这才是真正让老爷子忌讳的。
要杀独孤棠他们很容易,出动全部兵马就能将他们包囫囵,但必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毕竟对手个个单独拎出来,都是能杀十杀百的人物。当然,只要下定决心,最终这些人会寡不敌众。然而养兵却又是很不容易的,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兵,马要吃草,人要吃饭,还有日常损耗。练兵,将养,武器等等,费天价的银子。所以,四年前要抢陈帝的银子,天衣教不惜打劫权贵富商,做买卖开铺子,不得不想尽办法赚钱。养肥了西穆的同时,老爷子手上却没有闲钱。
“兰烨,这两万兵马是直属于你的。这些年老爷子说服了不少人,有歃血同盟,也有暗中相帮,也有答应举事时将全力以赴,但真正我们能拿在手上的,西穆一块,南陈还有一块,仅此而已。不到最后关头,不能伤了自身元气,所以我们冒不起这个险。一旦西穆人倒戈,就是一万人。加上独孤棠和鹰王现在的人数,就近两万。还不知道援军有多少。”望山很少对这个得意门生沉脸,此时肃面,“趁对方还没有会合,必须立刻撤走。这是老爷子的命令。”
“这么简单就将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放弃?”向琚不情愿。
“只要保住两万骑兵,损失就没那么大。”望山再拉人,这次拉动。
向琚被动地倒退走,听声声传令下去说撤,不禁握拳。本想在这里打败劲敌,不料局势突然扭转,缘于鹰王一支纸箭。纸箭!他猛然想到采蘩。
“是她吗?”他喃喃。
望山以为向琚在对他说,“谁?”
“纸箭是采蘩造的吗?”采蘩之前他从不关心纸这样东西和纸匠这群人,哪怕各国帝王把造纸大匠当宝。
望山一愣,也有些喃喃了,“不会吧。帝王书就够费事的,她还能造纸箭?而且,纸造出来的东西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湖从眼中消失了,听到远远的喊杀声,是追击而来的。向琚却仍茫然,“湖边死了两个三公主的侍卫,其中一个身上未湿,脖子上两面匕插出来的洞,和三公主的伤口十分相似,但四周没有匕,甚至连块石头都没有。先生以为,到底这神秘来去的杀人利器是什么。”
“……别想了,我跟你说过,那女人妖邪相,会坏你的命格。”望山这样的魔头突觉寒,“三公主——”
“先生,我对采蘩已无眷恋,只是后悔没早点杀了她。三公主掉进湖里,应该是没命了。”看不出来吗?他的命格已经被采蘩整坏,成个亲都难于登天。而没有了西穆为他屯兵屯粮,今后求人办事就更难。撤兵便是惨败啊。
“还怕没机会?她已经中彼岸蛊,没有我的缓毒剂,很快就会疼死。到了这个地步,我相信老爷子也没有遵守诺言的打算。”望山冷笑。
他感觉她不会这么死的。这话,向琚没说出来。
西穆王营一片混乱,很多兵在往外跑。他们都是西穆人,已经听说西穆王死于神意,上天派鹰王来当他们的新主,因此纷纷要去投靠。向家军在王营的力量不足,上去拦也会被士气高涨的西穆人祭天,所以不动,以防卫为主。
向琚走进王帐,看到祖父眉头紧皱,一直精神矍铄的气魄被焦虑代替,竟似乎突然苍老衰弱。他就是再有满腹的不情愿,也不好抗拒了。
“祖父不必担心,西穆不过是您为孙儿准备的退路,但若无破釜沉舟之心,怎能有君临天下的一日?”他曾经被希望当皇帝,现在自己希望天下独尊。采蘩也好,独孤棠也好,终要向他俯称臣。
向老爷子略展眉,点头道,“烨儿说得对。今日并不是输,明日更不会输。”
向琚传令,命全部向家军集中西大营,从那儿撤走。
过了一会儿,众将前来接向家爷孙。两人走到帐外,看到王营空荡荡,西穆人都跑光了。
向老爷子感慨,“我虽是为了养自家的人,但对西穆王他们也是同等对待,花了那么多银子供得人壮马肥,到头来却因为我们是汉人,始终得不到认可,让鹰王一纸箭就射穿了,滴水不留。今后记住,与汉族以外,只能同盟不能同养,合作之上还要小心。”
向琚道声记住了。
士兵急报,说北面东面都有人攻了过来,人数众多看不到尾。
这下本来还有不甘心的将领们也息了声,因为打起来容易,死起来也容易,西穆没有了存身地,保存兵力就是当务之急。
向氏爷孙上马车,车夫是黑白二老,甩开缰绳就跑,直到太阳东升,离西穆王营足够远,两万人才就地休息。
向老爷子说,“烨儿,你将这些人马分成小股,乔装成百姓,回南陈。望山会告诉你哪里能暂时让他们藏身。”
“祖父,你不跟我一起?”向琚问。
“不,我要去告诉北牧王鹰王夺西穆的事,他对鹰王从来防备,也许能促成新的盟约。”
谋和术,永不会休止。
…
今天第一更。
第456章 送你一程
麦子将采蘩带到了南面,那里有些小山,很容易藏匿行踪。阴山背后,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搭了些小帐,数十个穿着各异的人看似分散,实则站岗。
“火龙会的人。”麦子简单说道,撩开一顶帐,示意采蘩进去。
采蘩一看清里面,立刻笑,“疤眼老板比我想得还精明,我让你到长安做生意,你却是跟着人做生意。”回头瞅麦子,见她麦肤似深了些,但不扭捏。
疤眼呵呵笑两声,“还好没听童大姑娘的,不然在长安扎了户也见不到人。”
知道麦子的双重身份,他就有了两种心情。爱慕之外,再加钦佩。这样的姑娘不是在家当贤妻良母的,但他也不需要贤妻良母,因此感情更深了一层。深了,反而放得开,不像从前连视线都不敢对上。
采蘩暗暗赞好。她不管别人的姻缘,但麦子是她的好姐妹,她祝福她能得到最好的,就如同对吴姬的祝福一样。
“童大姑娘。”巴歌小姑娘来行礼,机灵和乖巧的分寸把握恰好,将来不得了。
采蘩看到疤眼没那么吃惊,看到巴歌却诧异,“这么危险的地方你都跟着来?”
“我不带她来,我也别来了。”疤眼正好倒苦水,“童大姑娘,你收她当个丫头,行不?我实在受不了她了,会短命的。”
巴歌翻个白眼,“切,没有我,你娶不到某个好姑娘,一辈子孤家寡人。而且,我不当童大姑娘的丫头,我当她的帮手,有朝一日比她还要厉害,人人尊我一声巴大姑娘。”
说得好像她已经同意了一样,采蘩嘴角忍不住弯。“不用有朝一日,你现在就比我厉害。”她在巴歌这年纪的时候就是个傻妞。
疤眼却嘲,“巴大姑娘?听着就没将来了,别扭。”
战乱里的欢乐短而贵。这时外面传声进来,说有一小队人和一驾乌漆马车正经过月亮地,不会现他们,但是否要探查对方底细。
乌漆二字让采蘩上了心,脱口而出。“查。”
无论是童大姑娘,还是独孤棠妻,她的声音里已有不容人抗拒的威。
帐外安静,甚至不问谁下的令,照那样吩咐的,立刻去查。不一会儿再来报,说那队人皆训练有素,很可能从西穆王营出来,以马车为守护的中心,所以马车里的人或物必定重要。
采蘩有些笃定那队人在护什么。想了想,问麦子火龙会这群人的实力。
麦子也听出采蘩有打算。但说火龙会比一般士兵强,打群架不见得输,遇到高手却是挡不住的。
疤眼坚决和麦子站一边,说他们最好安分守己,免得独孤棠那边打了胜仗,这边却损了夫人又折兵。
采蘩这次不倔,“好。不惊动,目送一程可好?”
“什么人?还要你目送?”疤眼奇道。
“师出同门,天赋横溢。但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走,也许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不能说他恶,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追求造纸的极境。采蘩不得不承认,正因为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身不由己就会记挂着。
“走吧。”麦子知道那是乌睿。
采蘩一笑,跟麦子出去,又叫上丁家兄弟。
夜色快掀过了,东方有一线白,一队快马护着车在草原上踏行。采蘩看到乌漆漆的马车,正是乌睿坐的。至少乌睿没跟错人,向老爷子真欣赏他的才华,给了他大展拳脚的天地,甚至当宝一样护着先行离开战场。她有点明白了乌睿的忠心。
风哗啦啦吹着草,小山坡突然滚落石头,马队队长伸手喊停下,仔细听动静。这时草木皆兵也正常。
巧不巧,就停在采蘩他们伏身的丘下。
车里的乌睿心念一动就站到了车外,丝毫不在意众卫急喊小心,放目望高。他出来时,老爷子告诉他,采蘩让独孤棠救了,最有可能在南边等,他或者会遇到。
“如果是你,就出来一见。”他说话音色暗哑,但此刻寂静,传到半空。
采蘩才有动的念头,麦子的手按在她背上,不用力,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已。
“放心,你不阻我,我也不阻你。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乌睿和采蘩都是心有七窍的人,敏锐敏感,能抓住常人看不到的灵觉。
采蘩拿开麦子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乌睿,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等你一会儿了。”
看到马队躁动,她淡然漠视,“你们在我的包围圈中,纵有高手,也双拳难敌四手,而且我没有阻拦乌大匠的意思。”
乌睿也再令马队勿动,又对采蘩道,“我一人上来,同你走走。”
采蘩微笑,曰好。
于是,两人在坡上行,处于无形的“包围圈”中,下方一队人护航。
“帝王书我放在帐中,履行了承诺,不过老爷子似乎又要背诺了。”采蘩道。心中奇异得平和。
乌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包,“老爷子让我给你的,半年份。不是背诺,而是减诺,起因在你夫君强行要救你出去。既然遇到你,就给你了,省得我还要跑一趟国公府。”
“也是让我闭嘴半年的意思。”采蘩当然不客气,接过来收好,“男人都有自尊心,尤其独孤棠,不是乖乖等人放的。”
“因此让你少活半年也无所谓?”乌睿冷笑。
“一年半年有多大差别?”采蘩轻笑,手里也多了一样东西,“给你。”
乌睿一看,是折好的纸,打开看了,立刻盯住采蘩,“这是——”
“左伯秘宝。”瞧她多大方,“师父其实感叹没来得及给你,你既然还活着,我想来想去,还是遵照师父的意思吧。”
“你有这么好?”他没有给过她任何好处,只不过听向老爷子吩咐做,所以觉得这样的好处有些不真实。
“万一我活不过半年,万一于良还没开窍,世上总要有人把左氏造纸的奇妙传下去。你这个人我觉得不怎么样,但造纸的本事无可挑剔。而且,有秘宝也不见得你就掌握得了。”左伯过世后这么多年,子孙都十几代了,左伯纸还是失传。不过,采蘩这时严格执行点到为止四个字。
乌睿撇嘴,笑得十分自信,将纸收入怀中贴袋,“你我今后以纸相见。”
采蘩点头,“这是个好见法,因为我也实在不想再看到你。”说完,停步。
乌睿下了坡,上了车。马队很快成了绿野中的一点黑。但两人的感觉真没错,其后一生之中,彼此再也没见过面。
向老爷子闭目养神中,这些年四处奔波,浅眠不眠属于家常便饭。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尽管他劝自己不算输,但心里始终跳着火苗。西穆王该死,却死在鹰王手里。西穆该归向,却归了鹰王。采蘩该明日放,却今日就不见了。独孤棠那帮人的生死他还在掂量,却成了让他们反过来攻击他要撤的局面。越想深了,越火大。他为孙子经营多年,在认为最稳固的力量中心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甚至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他突然头疼,这时马车竟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老爷子问。
“前方有乱石挡去了路。”车夫答。
向老爷子是多狡猾的老狐狸,闻言心惊,到车外来看,现两面隔一座孤山绝壁,前方乱石堆了两三人高。只要堵住后路,他带的千余人就只能等死了。他顿时连声喊退回去,而这些人对他死忠,知道不对,也要先让马车先退。
马车安全退出山谷时,老爷子还以为自己多心,却突然一阵天摇地动,往后看,见山崖落下无数大石滚木,将入口堵死了。跟他出来的,只有百余人不到。
向老爷子怒睁双目,同时听到山谷中传来箭破风的嗖嗖声,顷刻惨呼声此起彼伏。他不忍,闭眼长叹。身旁蒙面的剑士们劝他快走,他但苦笑。
分明已经钻入了对方的圈套,能走去哪里?
“独孤少帅么?”他高声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