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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去的这么急促,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寿宴才过,他甚至还没有细细回味那些只为他的心思,他还没有看到彭于谦娶妻生子,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宝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她身子后退,突然撞到了什么脚步踉跄,回头一看,彭于谦森冷的眸子里除了恨还是恨,他看着宝春,一字一句的说道:“拉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只听屋外急急传来一声呼唤,宝春定睛看去,眼里的泪花落下,朦胧中是自己熟悉的身影,她含着泪扑过去,委屈的哭起来:“爹!”
第四十五章 陷害
林立交错的假山之中,红衣女孩背手而立,仰望天空,她眼里的阴邪中带着几分笑意,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她想。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只见身穿粉衣长裙的女子左顾右盼,终于在假山的中心与段婉欣会合,段婉欣并未回头,只是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问道:“如何了?”
“回禀段小姐,老爷子已经去了,现在整个雅安居哭作一团,那丫头看来也难保。”
段婉欣冷笑两声,任阳光打在她如扇的睫毛上、衣衫上,红衣似火,就如她此刻那颗仇恨的心,这颗心突然释放,她可以预想到后果,也不怕真相被揭穿,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有任何人阻碍她得到幸福的决心,即便那个对她犹如亲孙女一般的彭老太爷,心爱的人伤心又如何,达到目的才是最主要的。
“阿若,这些日子我们不方便再见面,你速速回去,日后我过了门定不会亏待你。”
“谢小姐。”
粉衣女子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缓缓离去,段婉欣看着远去女子的背影,悠悠道:“蠢货。”
段婉欣转身刚要离开这个是非地,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站住!”
段婉欣回头看去,待看清来人后,她不屑的扬起下颔,冷笑道:“原来是你。”
小强子步步靠近,当日段婉欣找他在这里谈话的时候他便觉出不对,今日只觉得华管家来者不善便心里不安,所幸来这里碰碰运气,想问清楚那药的来历,却不想听到了刚才的话,他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孩,激动道:“我都听到了,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现在才知道未免太迟了。”
“为什么要害老太爷,为什们要害宝春妹妹,这到底是为什么!”小强子拉住女孩的胳膊使劲晃着,眼里浸着的泪眼看就要落下。
段婉欣厌弃的甩开眼前孩子的手,她看着胳膊衣衫上印出的淡淡手指印,不免心生烦感,抬头不耐烦的冷笑着:“为什么?难道不是你求着我要我帮你分开少爷和那丫头的吗?现在如你所愿啦,少爷一定恨死她啦,哈哈。”
“可是……可是你这样会害死宝春妹妹的。”
“喂,我只答应帮你,我并没有说不会害死她。”
“你!”小强子怒视着段婉欣,他大步上前,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发泄,可是手还未抓住对方,却被段婉欣飞起一拳直接打在了左眼上,小强子捂着眼蹲在地上直喊疼,却听到段婉欣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又是个废物。”
“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我都有份,别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老太爷,若没有你和你的宝春妹妹做帮凶,我也成不了事,所以你们两个到死都别想洗脱干净这份罪孽,而且你大可去告诉少爷好了,无凭无据看人家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段婉欣全然不顾蹲在地上喊疼的小强子,她拍拍手上的灰,扬长而去,离去还不忘再次啐了口吐沫骂道:“废物!”
世界安静下来,小强子蹲在那里久久没有起来,段婉欣骂的对,他就是个废物,废物到会去轻易相信别人,废物到一时间鬼迷心窍,废物到那么轻易进入彭老太爷的住处而没有起一点一滴的疑心,他不仅害了彭老太爷,更害了宝春妹妹,他该死!
可是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小强子眨了眨黑了的眼圈,擦干脸上的泪朝彭老太爷的雅安居奔去。
此刻,雅安居的院中正在处理着家务事,两个身高马大的家丁手握粗壮的木棍,左右开工的打在躺在板凳上的男人身上,男人的腰椎部分已经血肉模糊,男人却闷声不吭,他看着不远处被几个家丁死死拉住哭成泪人的女儿只是淡淡的笑,那笑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彭于谦却冷冷装作不知,继续道:“狠狠打。”
宝春跪在地上,手虽被扯着,头却使劲朝地板磕去,哭嚎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我不要父亲代我受罚,要打您打我,您打我吧,求求你了少爷。”
彭于谦眉眼半眯,他想起那个月夜,孩子说起家人时的幸福,他的心突然从未有过的茫然,他知道这件事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的心为何像着了魔那般不听自己的使唤,他觉得现在的他就像一个魔鬼。
青衣男子还未离去,看着孩子的头已经磕成血洞,学医出身的他心下不忍,上前两步道:“彭少爷,可否听我一言。”
“说!”彭于谦眼下正需要这样的台阶,不由的当即应下。
“恕我直言,以这孩子的年纪来看,想来并不知道何为春心散,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骆先生怕是不知道这孩子的能耐吧,想必我阿爷寿宴的事先生也略有耳闻,能将镇里的歌舞坊推动向一个高峰,又怎是年龄可以解释的。”
“话虽如此,不过是与不是,骆某自当有办法确认,不知少爷可否让我一试。”
彭于谦疑惑的抬起眼,半响后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青衣男子微微而笑,从药箱中拿出五味药品,走向了磕头的宝春,宝春只觉得满眼朦胧,昏昏欲沉,却也知道眼前的男子没有恶意,青衣男子弯下身子将药放在宝春面前,道:“孩子,这里有五味药,只要你选出哪一种是春心散,我便让少爷饶了你爹爹。”
宝春眼里的希望再次黯淡了下去,她对药物根本不通,如何能选,说是希望其实还是绝望,片刻后,宝春流着泪摇摇头,“先生的好意宝春心领了,宝春愚钝,实在看不出。”
“你在仔细看看。”青衣男子认真的看过来,眼里充满了恳切。
宝春回了回神,见青衣男子盛情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看了看眼前的五味药,她的手抚过每一味,最终拿起了其中一个。
“你不是看不出的吗?为何又会选。”青衣男子面带微笑的询问道。
“先生见笑了,我虽不认识,却也想赌一把,况且还有先生的心意,我不想辜负罢了。”
“好一个不想辜负。”青衣男子缓缓起身,清润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彭于谦只是默默看着,并未说话,青衣男子指着五味药高声道:“大家请看,这五味药里都没有春心散,如果选出春心散便可以救她父亲,她为何不知会半句,而且据我所知,镇里的药铺春心散何其贵重,平日里的存货本就不多,而且多半是销给有名气的青楼和固定的买主,试问,谁会卖给这样一个孩子?”
彭于谦心头微动,青衣男子所言不虚,可是为何一向心思缜密的他会在这点上疏忽了,宝春此时也面露欣喜的扬起头,她在恳求彭于谦,恳求他好好想一想。
彭于谦读懂了宝春眼里的东西,他冷冷的看着她,冷冷道:“那么又是谁给你的药?”
宝春脸上的惊喜瞬间淡去,难道要说小强子吗?已经这样惨了,难道还要让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吗?小强子的娘还在家里等着他吧,小强子的爹还躺在床上和死人无二,她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再说出小强子,她当然不相信这是小强子所为,可是若这是个陷阱,那么她说出小强子又有什么用。
见宝春半天不语,彭于谦怒声道:“还不说吗!”
这时,只听两个家丁回报道:“少爷,人又晕了。”
“爹!”宝春哀嚎声再次,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身后拉着她的人,额头的鲜血混合着泥土和汗水,迷蒙了双眼。
“住手!”只听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声音,稚嫩中带着几分镇定和从容。
宝春看清了是小强子,她忍着悲痛,低低唤了句:“强子哥。”
小强子目光豪无交集,甚至不敢看眼前的一切,更不敢去看宝春,他径直走向彭于谦,在中间的青石板路上直直跪了下去,他行了大礼,将头重重磕在了石板上,道:“回禀少爷,是我,是我拿药给老太爷吃的,不关其他人的事,要责罚便责罚我吧,请您放了师父和宝春妹妹。”
彭于谦终于明白为何那孩子迟迟不肯说出同伙,原来是这样,青梅竹马不是任何人可以击败的吧,即便他万贯家财又如何,比不上这个灰头土脸甚至有些呆傻的穷孩子。
彭于谦只觉得有种挫败感袭来,让他倍感无力,他的心突然飘了很远,试图要冲破眼前的牢笼自由飞翔,他只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青衣男子仔细检查着昏死过去的刘木匠伤势,片刻后才上前回道:“少爷,还是不要在用刑了吧,这个人……已经……已经废了。”
彭于谦眼眸波光再起,挑眉看过来道:“废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后半生恐怕再也走不得路了。”
“岂有此理!是谁下的如此狠手!”
见彭于谦恼怒,两个家丁委屈的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少……少爷不是说,狠狠的打嘛。”
“混帐!谁允许你们跟主子顶嘴的!”华凡上前两步就是两个嘴巴子抽过去。
彭于谦懒的去看,他心里好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那个洞口刮着寒风,任凭他如何努力也补不上,不自觉的回眸看向了那个孩子,眼神忧忧。
宝春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似乎有无数的坚韧和不屈,更多的是恨,统统的情感汇聚而来,直逼彭于谦,彭于谦看的真切,她的嘴形在说:“你,满意了吗?”
明明心里是悔恨的,给对方的却只有冰冷和不屑,也许她们之间从这一刻便是如此,互望,少了一生,空恨,是诀别。
第四十六章 回家
淅淅沥沥的小雨迷蒙了整个大地,这是入秋的第一场雨,整个夏天仿佛在一夜之间凋零了,雨水打在碧色的枝叶上,却显得分外凄寒。
宝春静静的坐在马车内,旁边是昏迷的父亲刘木匠,自从晕过去后,父亲便一直高烧不退,华管家不止一次说少爷允许他们在彭府养伤,还请了镇里最有名气的大夫骆青天专心护理,在外人看来这件事似乎圆满的结束了,少爷息怒了,甚至还对这三个乡下人分外用心,于是老太爷的死不再有人敢追究,甚至多一句嘴的都没有,然而宝春却在那一天莫名的沉默了,她没有哭,甚至没有怨骂和辩解,她只是静静的守在父亲身边,看着骆青天流水一样开出去的药方。
宝春没有选择留下来,小强子也不多问,他知道她心里的痛,曾经,自己也感同身受,那个时候只有宝春陪着他,甚至说些他似懂非懂但很鼓舞他心的话,小强子不会说话,更不想去解释,他只是这样默默的陪在她身旁,静静的同样不说话。
华凡始终想不通少爷为什么会在这个关头让他送三人回刘家村,眼下老太爷刚过世,很多事都需要他这个管事的分配,虽然去刘家村来回也只有三天,可是他离开三天,彭府那些呆呆的下人们又不知道要手忙脚乱到什么地步,然而,对于彭于谦的命令他还是没有多问。
马车静静的立在雨中已有大半个时辰,华凡却依旧站在彭府门口对几个彭府的下人们吩咐着什么,他语速极快,唾沫横飞,眼前的几个下人弯着腰陪着笑脸,不住的点着头。
小强子挑起车帘不耐烦的喝了句:“华管家!还走不走!”
华凡被人打断心里不爽,扭头蹬了眼小强子,本想反驳两句,却不经意瞟到了车内的宝春,那孩子的眼神再无最初所见那般明亮,带着少许的哀怨,几丝疼痛,更多的是平静,这平静如此波澜不惊,却叫人不忍直视,华凡突然什么也说不出,他将所有的气憋了回去,只是对眼前的几个下人再次叮嘱了几句,便打着伞朝马车走去。
马车缓缓而行,在朦胧的雨中渐渐隐没,天空像一幅晕染不开的画纸,满满的灰色,压抑的叫人无法呼吸。
彭于谦静默在雨中,看着远远而去的马车消失不见,他的心有几分落寞,他不明白那是什么,身边没人陪伴,他白衣在身,今日的白衣较往日不同,不是泛着淡薄月光色的皎白,而是人世沧桑永久离别的惨白,白衣在身的少年风中好似断了线的风筝,那单薄的身形好似被什么抽干,连本身的冰冷也渐渐的消散了。
身后雨中急匆匆赶来的碧衣丫鬟手里提着一件缎面黑色披风,她之前还跑的急促,看到彭于谦的身影后,逐渐放慢了脚步,待缓缓靠近后,压低着声音道:“少爷,这里风大,仔细别伤了身。”说着就把披风往彭于谦身上轻轻一遮,然后灵巧的在他胸前打了个结。
彭于谦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他回头看了眼碧衣丫鬟,面色冰凉,眉眼之间有别人无法察觉的伤感,碧衣丫鬟见彭于谦打量着自己,忙低下了头,彭于谦缓缓道:“你是新来的?”
“是的少爷。”碧衣女子继续答:“之前的茹儿姐姐病了,华管家见我还算机灵便暂时代替茹儿姐姐伺候少爷起居。”
“哦。”彭于谦淡淡的答,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碧衣女子低着头,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却个子很高,面相颇为老面,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二十五,可是举止倒端庄,老实本分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彭于谦突然问起让碧衣女子微微一愣,都说少爷少言寡语,今日这般不知算不算格外新鲜,她低着头小声回了句:“回少爷,我叫春儿。”
“春儿……”彭于谦面上一颤,轻声的念着这个名字,他眼眸微抬,刚好看到彭府的牌匾,放眼进去,是深深的宅院,层层叠叠,黑黑压压的青砖红瓦,此时这些青砖红瓦被雨水浸润的更加锃亮,也更加冰凉,或者说是更加寂寞,以后,这座宅院里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吧,彭于谦静静的想。
碧衣女子不明彭于谦的心思,再次回道:“是春天的春。”
彭于谦微微回神,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道:“以后你就代替茹儿伺候我吧。”
“啊……”碧衣女子嘴巴张的很大,想问什么,却看到彭于谦根本没看她一眼,径直擦肩而过,她将所有疑惑压下,看着雨中脚步沉重的少年缓缓离去,这是个怎样的人啊,她一时间在心里和平日里所听到的少年重重叠叠来来回回对照了好几遍,她突然发现,其实平日里听到的未必是真,她看到的少爷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
雨还在继续下着,冲洗着所有的恩怨,只是谁也分辨不出这雨究竟带走了多少,又洗刷了多少。
红衣少女没有打伞,头发在雨水中紧紧贴着头皮,她拳头紧握,嘴唇紧咬,直到舌尖刺痛,泛起淡淡的腥涩她才慌乱回过神来,那个孩子已经走了,彭于谦也回到了彭府,一切不是按照自己的计划都各归各路了吗?为何她心里的恨比之前还要深刻。
段婉欣觉得自己整个天空都充满了阴霾和晦涩,甚至是屈辱,她始终不相信那个农村的孩子能代替她的位置,她是彭府唯一的女主人,她是彭于谦这辈子唯一可以并肩的人,她从小便在他的身边她从小便和所有的千金小姐知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属于她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夺走,就算她真的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雨中,红衣少女好似一抹孤魂,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带走了本不属于她的恨,红衣似雪,曼陀花开,都是毒药般的滋长,等待宝春的又会是什么呢?
彭府也在这个雨天,沉寂在一片白色里,隐隐的哭声不时的传出,路上行人匆匆,偶有路过的人抬眼看看,冷笑两声,也便朝雨雾中奔走了。
第四十七章 秋天
入秋了,刘家村家家挂起了大红灯笼,就快到了收成的一年,各家为了有个好兆头,都将灯笼挂的高高的,老远便看见红彤彤的一片,好似园子里的灯笼辣椒。
宝春挑起车帘,阳光泻在她苍白的脸上,这几日她很少吃喝,小脸瘦了一圈,行程中父亲刘木匠醒来了两次,只是短短的说了几句话便又沉沉的睡过去了,一路上宝春想了很多,这些年在刘家村的日子,刘氏对她的疼爱,她只觉得心里难受,却不知道如何表达,且不说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是他们如此善良真心,在刘家村恐也没几个,想想刘氏站在家门口期盼的眼神,宝春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小强子怔怔的看着宝春不知如何是好,华凡看见也当没看见,如今的身份说什么都是尴尬,大家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