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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之症不可拖延,你随我多年,服药一事无需我再做叮嘱。”
见了寂桐自他手中取走药瓶,枯朽如同老树皮的手指衬得欧阳少恭白皙的手掌越发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咳得厉害,寂桐的手指抖了抖。欧阳少恭眉头一皱,眸中却是无波无澜一派漠然。
“……你走吧。”
“少恭!?”
方兰生诧异地看向欧阳少恭,在他幼时不甚清晰的记忆中,从来都是有欧阳少恭的地方就有寂桐,沉默寡言却又无微不至。那时候总是抢不到大姐关心的自己,不止一次盯着寂桐羡慕过如果有一天大姐也这么无微不至地看了自己那该多好。
其实,他一直不相信寂桐会背叛欧阳少恭。
他一直以为,会是雷严抓到了寂桐的什么把柄,威胁与她。
他以为……少恭,也是这么以为的……
欧阳少恭自是知晓方兰生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凉凉的嗤笑。
没有什么,比自以为是的以己度人,更令人讨厌的了。
背转过身,欧阳少恭不去理会身后寂桐一声声的咳嗽,声音里莫名带了些轻飘飘的快意,一字一句地咬了清晰。收在袖中的拇指无意识地摸索了食指指节,就好像摩挲着什么一直被收在掌心的珍视之物一般,温柔而又带着些难言的执着。
“……寂桐若是愿意,仍可留下,我既往不咎。若是不愿,便走吧。”
寂桐深深地凝视着欧阳少恭的背影,半晌,才低下头,结结实实地一礼。
“……少爷保重,寂桐……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了……”
说完,又是一阵重重的咳嗽,她握紧了手中的药瓶,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
方兰生看了寂桐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是因为老人的背影看起来都显得那么凄凉还是什么的,方小公子就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酸的,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把莫名涌上来的酸涩压了下去。
转头看了欧阳少恭,方兰生只看见他闭了眼略略仰着头,面上无悲无喜似是在追忆着什么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酸,向着他伸出手。
“少恭,你面色好苍白,方才雷严那混蛋说的那些……”
“……”
欧阳少恭没有回答,摇了摇头,方小公子抿抿唇,也不问了,向着已被重塑的玉璜走去。自离开自闲山庄,他的脑海里,就一直回忆了在那幻境中看见的晋磊叶沉香贺文君三人之间的事情。
他想要对叶沉香说一句对不起,尽管,方兰生只是方兰生,不是晋磊。
……
…………
“雷严,与你故乡之事有关?”
陵越与百里屠苏并肩而行,皇陵长长的甬、道中,每一步踩下去似乎都能发出空荡的声响,而如果没有了脚步的声音,似乎又显得太过空旷,茫茫然让人不由得沉浸在那些并不好的回忆中。
陵越仍然记得,那时候他恍然忆起前尘,与紫胤同去如今的昆仑之巅,却只见千山暮雪,一片寂静苍茫中,怎辨认得出昔日琼华。饶是他心境非常,也是忍不住心绪激荡,几乎难以抑制地呜咽出声,可以称得上是狼狈地,逃离。
回首间,那一片苍茫雪地渐渐远去,昔日琼华太一仙境之中的那柄巨剑,独立与风雪中,随了风声低鸣,不知是在呼唤哪里的故人,等待谁人的归来……
而第一次见到百里屠苏,是在心绪不定胡乱御剑而行落下的隐与山中的村落里。师弟口中的乌蒙灵谷,听名字便是一个很美的村落,而他所见的乌蒙灵谷,被烧焦损毁的木屋零落颓败,混了鲜血的焦糊味道仍未散去,谷中的河流安安静静地淌了,蒿草茫茫飘落在满地残垣之上。
年纪幼小的百里屠苏,被紫胤领着,没有任何表情地紧紧抱了一柄断剑,静静地站在那里。满眼的荒芜,满眼的空茫落寞。
陵越闭了闭眼睛,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家师弟,很认真地开口。
“你,可是忆起从前?”
说了,拉了百里屠苏难得挺随意地坐在甬、道的台阶上,手指安抚地紧了紧,而后放开。
“抱歉,我本不该问,不过……”
抿了抿唇,陵越没有继续往下说,那一句担心,不知为何,总无法坦然说出口。
言巽芳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摇摇头,在陵越松手之际反手握了。
“无事,师兄关心,屠苏心中感怀,亦不曾忘。下山,确是因忆起从前,不过并非全部,只比早些年完整些许。我……曾名韩云溪,为乌蒙灵谷中大巫祝之子。”
看了陵越不经意皱起眉头的模样,百里屠苏眸中一暖,握了陵越的手就是紧了紧,指尖纠缠,明明不过是微凉温热,却是觉得有些热的过了,热的……让他忍不住微红了面颊。
“百里屠苏为……天墉城弟子,从不曾变,亦不会变,待得此间事了,我便与师兄同回天墉。”
“……”
陵越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句其实也许出了秦始皇陵就可能分道地话说出口,只又点了点头,沉声应道。
“好。”
顿了顿,面上神色略略柔和,回应着握了过去。
“无论如何,你为我师弟,亦不曾变。”
百里屠苏沉默了片刻,移开视线,没应。
师兄师弟,似乎……不够。
……还不够……
“……我记得,雷严的笑声。狂妄,刺人心肺,我的族人便是在这样的笑声中一一死去。”
陵越眉头皱了起来,雷严的名字,他曾经听过,此人曾为青玉坛掌门的得意弟子,虽是样貌粗犷不甚良善,却也是老实诚恳未曾有过异样。也便是这么一个人,在数月前忽而暴起,一夕之间青玉坛易主。
只不过,他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先前雷严与欧阳少恭的对话,言语之间莫名的有些微妙的熟稔,所言所指又更为神秘。更有甚者,雷严在最后,分明已然认出了百里屠苏,那一句句额不可能,就好像……就好像……
……在他的记忆中,师弟已然死去,不应存于世上一般。
不去想这些,陵越看向百里屠苏,少年的眉头深锁,极黑的眼瞳中弥散出几丝悲伤,模样是看的熟悉了闭眼也可描绘出轮廓的俊朗,心里,忽然就是觉得有一处柔软了起来。
玄震曾经为了太清,可以舍命。而陵越,为了百里屠苏……似乎亦是可以。
“便是说,雷严,亦或是青玉坛,应是曾去过乌蒙灵谷,而当时我与师尊临乌蒙灵谷之时,观其形状,绝非一人所为。或许……便是曾经的青玉坛,屠戮了你的族人?”
百里屠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也许。我……仍然想不起来。就像看到玉璜,脑中似有印象闪过,却不知究竟为何……”
眉心皱得紧,百里屠苏只觉得一阵头疼,伸手想要去揉一揉,却是罩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陵越没说话,方要收回手,百里屠苏已经抢先一步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只皱了眉便是自己头很疼很难受。某可以算得上把自家师弟从小带大的师兄有些无奈,倒也没说什么,颇带着几分纵容地揉捏了他头上的穴位。
百里屠苏唇角微不可见地挑了挑,原本心中积郁的各种烦闷焦躁仇恨,都淡了许多。毕竟,已经逝去的,无论如何也回不来。
而他所以想要追寻,只是不愿意留有遗憾。此后,他便可以有漫长的岁月留在天墉,一心一意,全心全意。
“……”
陵越沉默了下,撤了手站起身来,百里屠苏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拉住,略带着些疑问地看过去。
陵越瞥了自家师弟一眼,点点头。
“此间事务,同为青玉坛弟子的欧阳少恭,应是多少明了些许。”
百里屠苏就觉得刚才忽然绷起的心弦松了下来,隐隐却又有点儿失落,细细想来,又不知究竟在遗憾在担心些什么。
“待得欧阳先生出来,我会问他。”
说了,握着陵越的手却是没有松开,陵越也没看他,沉默着重又坐了下去。
……
…………
“沉香,你看。”
女子面前竖立了一枚铜镜,镜面却不是黄橙橙的颜色,而是如同水波一样,漾开了细细的涟漪。连带着方小公子无比诚恳地对着玉璜数次请出叶沉香的面容,也泛起了细小的涟漪,看起来越发显得儒雅温和,自有一番文人气质。
和笑若朗风,不笑的时候又是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一般的晋磊,便是面容一模一样,也是决计,不会错认为一人。
看了面容忽而沉静忽而狠厉的女鬼,女子知她心中纠结,只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是忍不住又落在镜像中的欧阳少恭身上。顿了顿,敛了眼眸不不看。
“你现在,可曾明白?”
像是在对着叶沉香,也像是在对着自己,女子极轻却是极慢地开口。
“他们,并非一人。绝非一人。”
叶沉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中慢慢滑落两道血痕。
“他不是……”
看了镜像中没有等到叶沉香出现,却是开始兀自念了往生咒祈祷她有可以投个好胎,好好投胎的方兰生,叶沉香慢慢恢复成原本灵秀娇美的少妇,白皙的面颊上血泪划过,带出几分凄厉。
“晋磊……我深深眷恋爱愈生命的晋磊……让我痛苦发狂、恨之入骨的晋磊,他都不是……他不是……我的晋磊……爱是什么,恨是什么,过了那么久……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那么久……”
女子拭去叶沉香面上的血泪,温温一笑,却是眸沉似水,隐没了共鸣而出的孤寂和悲伤。
“沉香,确是不早了,去投胎吧。”
“我……还能投胎吗?”
叶沉香看了女子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想……我恨晋磊,但是我不想……忘记他……”
目光触及方兰生腰际上坠了的青玉司南佩,叶沉香眼神渐渐暗淡了下来。
女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心微微皱了皱,犹豫片刻,仍是开口说了。
“兰生幼时素来乖巧,唯一的一次哭闹,却是在店中见得此物。自那之后,便是随身携带,从未取下。”
叶沉香面色一变,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贺文君的玉佩……晋磊忘记了我,却是仍然带着贺文君赠给他的玉佩……呵呵……我执着的,想要抓住的……是什么……呵呵……是什么……”
闭上眼睛,她似是倦极,长长的叹息一声。
“来生……若有来生……我只愿从最初,便与你不再相见……”
“……晋郎……”
最后的一声呢喃,很轻地消散在了风中。
女子定定地看了那处出神,许久,亦是自嘲地笑了笑。
“若有来生……不必来生,我与你……亦是最好不再相见……”
目光移向镜中,正正对上了一双若有所觉看来的黑瞳,和记忆中的一般,只除了,那温润通透的黑中,如今暗沉难辨……
像是被蛊惑一般,女子伸出手,莹白的指尖即将触到镜中欧阳少恭面容之时,却又像是惊觉匆匆收手,广袖拂过,失了法力的铜镜掉在地上,闷闷地一声响。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难言讶异和惊喜地唤着。
“先生……?是你吗?……鸾来先生!?”
“巽芳,好久不见。”
女子回过头,在树枝投下的斑驳阴影里,对着寂桐笑得温和,摇了摇头。
“你现在,唤我如馨便可。”
“鸾来……已是随着蓬莱,一同陨落与天灾之中……”。
携同回
红玉几人在地宫中呆了一会儿,待得方兰生终于力竭放弃呼唤玉璜之中的叶沉香,才每人揽着个孩子向外走。至于被众位孩童一致嫌弃了满身酒味的尹千觞,只得抓抓脑袋乖乖去收拾满地的尸骸。
怎么说,就算是死有余辜,那管杀也得管埋不是。不然要是哪一天,这个被人家破坏了风水又死了不知道该说是妖怪还是人的青玉坛一众弟子的皇陵,那天一不下心诈个尸什么的,那可就不好了。
芙兰抱着一个哭得累了睡着了的小姑娘最后一个走出地宫,临去前不知为何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尹千觞拖着一个青玉坛弟子的尸体走向自高台而下的欧阳少恭的景象,恍然间,便视觉出些别扭的熟悉感觉。
心念一转,她忆起当初尹千觞伤了自己时候曾经见过的与他一同的那个背影,赫然,正是欧阳少恭此人。
有些复杂地停了脚步,芙兰定定地看着尹千觞的背影——明明相识,为何……故作不识?
尹千觞似有所觉地回过头,芙兰别开视线,抿着唇角继续向前,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凝视着芙兰背影消失的那个转角,尹千觞面上敛了素来的神情,沉静下来的时候,莫名就是透出几分肃穆凛然来。
沉默了片刻,他扬了扬唇角,喝了一口酒。手里一松,先前拖了的那个青玉坛弟子的尸首就是趴到在地上,尹千觞抬头看了缓步行至自己身前的欧阳少恭,笑容里带着几分真诚的熟稔,并了关切。
“少恭,那雷严没害着你什么吧?”
“一切安好,有劳千觞费心。”
欧阳少恭摇摇头,笑容有些淡。
“这一会还要多谢你,愿意跟在百里屠苏身边,实是此人对我至关重要……”
“客气什么,命都是你给的。”
尹千觞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晃悠了下自己额酒壶。
欧阳少恭面上笑意渐深,眼神却是慢慢沉了下来。
“那百里屠苏的师姐,看起来……却有几分面善。”
尹千觞晃悠酒壶的动作略略顿了顿,欧阳少恭微微眯了眯眼眸,笑了笑,语气不掩温柔,无奈温柔过后蔓延开来的,只剩下一片深沉的空寂。
“千觞可知,先前雷严于我说了什么?”
侧眸看向地上雷严的尸首,欧阳少恭面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深深的厌恶,抬了手臂,广袖微垂中露出的手腕纤细而又带着几分孱弱,五指修长,虚虚地并拢着。
“他告诉我,我最在乎的那个人还活着。而我,永永远远,也找不到那人……呵呵,他见到百里屠苏之时的愕然,我看得分明,又怎会不知。”
轻笑着摇了摇头,欧阳少恭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笑容渐渐温柔起来,带着几分怀念和幸福的暖意。
“百里屠苏,韩云溪,乌蒙灵谷,焚寂,太子长琴……鸾来……”
鸾来的名字,被他唤的极轻,温柔缠绵着似乎是从舌尖慢慢孕育而出,不舍的让音节离开一般,只声音消散之后,他面上的落寞,亦是清晰无比。
视线又是看向雷严,欧阳少恭皱了眉一拂袖,看着雷严并了其余青玉坛弟子的尸首化了飞烟,消散开去。扯了唇角露出一个算不得笑容的弧度,欧阳少恭的眼眸暗沉如夜,略略眯起看了那消散得无踪无迹的灰烟,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开口。
“罪该万死!”
“……”
尹千觞眸色微动,沉默了下来。
欧阳少恭也不看他,径自向着地宫的出口走去,待得与尹千觞错肩之时,才轻笑一声,似是戏谑地开口。
“千觞既是对那姑娘有意,我自是知晓分寸,千觞放心便是。”
尹千觞一愣,面上不知咋的就是有点儿烫,只心虚地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少恭说笑了……不过,若是你以后和百里屠苏……能不能尽量别牵连那几个小姑娘?我这……白喝人家的酒,她们瞧着人也挺好的……”
后面的话,瞅着欧阳少恭似笑非笑一副了然的模样时候,就是怎么都编不下去了。尹千觞索性也是敛了笑容,正色开口问了。
“……玉璜那邪肆之物,你真会封而不用吧?”
欧阳少恭沉沉凝视了尹千觞片刻,弯了唇角露出一个与平日如一无二的温润笑容。
“千觞还不信我?”
“……”
尹千觞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举了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目光却是斜瞥向一旁,摇了摇头。
“哎……何必要去激他,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
…………
陵越和百里屠苏早便出了秦始皇陵,和陵越跟了尹千觞时候走的不是一条道路,皇陵的出口是在一个山崖边,墓前生着丛丛树荫,许是树种比较特别的原因,现在虽然时未至秋,却是漫山的金灿灿树叶,碧蓝苍穹之下很是好看。
百里屠苏悄悄瞥了站在身边远眺的自家师兄,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一直收在衣襟里的某物,纠结了下,刚要开口,就听见从墓室之中传来一阵熙攘。
“……”
探进衣襟里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百里屠苏皱眉,就想着怎么不来的晚一点儿,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