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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碰的，大师兄你们不要担心啦~”
陵越下意识地和百里屠苏对视一眼，然后看了芙蕖摇摇头，开口解释
“所谓‘妄境’，即是当我等踏入法阵，经由法阵力量将个人心中所思所想化为一处或几处险地，其中更有心中杂念成就的诸般恶灵，须得小心应付。”
顿了顿，陵越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所思所念……那会不会，幻境之中亦有可能出现……琼华？
这个念头放一生出，就像是已经隐匿在那处很久了似的，鼓动着让陵越忍不住去回忆记忆中他还是玄震时候生活了许久的琼华，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
百里屠苏一直默默注意着陵越，见他神情有异，只略略皱了眉头，开口唤了。
“……师兄？”
陵越一愣，摇摇头，面上神情越发严肃起来，先前的眼底的几分柔和笑意也被凛然严阵以待的意味替代了去。视线扫过满不在乎的凌端，重新沉默下去的百里屠苏，还有一旁乐呵呵很信任地看了自己的芙蕖。
那些，终究已经成为了过去……
闭了闭眼睛，陵越正了神色叮嘱。
“切记，勿要胡思乱想，幻境之中，杂念多由怪物之形出现，故而，心念微动之下便不知会生出如何变故，而虽为幻境，亦有危险。凌端，你可听明白了！”
见凌端甩甩自己额发，一点儿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模样，陵越的声音就是加重了些。
拨拉着额发的手一顿，原本该是十分潇洒地扬起的刘海只飘悠悠几下，耷拉了下来，凌端一斜眼，没敢瞪陵越，就死死瞪着百里屠苏。
“……大师兄，你偏心！！百里屠苏这小子也没在听！”
“……”
百里屠苏抬眼看陵越，慢慢点头，得到陵越一颔首之后，重新把眼眸敛下，还不忘以一个无比微妙地角度斜瞥凌端一眼，气的他瞪圆了眼睛。
“屠苏师兄有没有在听，大师兄自然知道，不需要你来说的，”
芙蕖将手背在身后，笑嘻嘻看向气鼓鼓的凌端，拖长了音调一点儿一点儿地念。
“凌端小师弟~~”
“芙蕖，你！哼，到时候被妖怪咬的哇哇叫，可别指望我来救你！”
凌端一跺脚，一甩头发，抬手指向芙蕖，得到对方一吐舌头的鬼脸，气的圆滚滚的肚子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半晌，收回手，轻蔑地笑了笑，仰头甩发，得意道。
“大师兄你也别太担心，都说了妄境是我心中所想，哈哈，也就是说都是假的，这有什么难，小打小闹，统统放马过来便是！看小爷我大显身手一番！”
芙蕖直起腰，眯了眼睛凉飕飕开口。
“有两位师兄在此，那儿要你来显摆啊~”
“……”
陵越看那边又吵上了的两孩子，无语，沉默半晌，忍不住皱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闹心。
“……师兄，”
百里屠苏看了陵越动作，心里有些着急，抿了抿唇走到陵越身边，看了看吵得正欢的凌端和芙蕖，略略皱皱眉，压低了声音开口。
“可是伤……还未好？”
“将养百日，已无碍。”
陵越放下手，看向自家师弟，十四岁的少年面上严肃的紧，一双黑瞳满满的都是透出关切和担心。
一时有些想笑，面上神情也是柔和了许多。
“师弟无需担心，眼下集中心神通过试炼才是。
“……”
百里屠苏只觉陵越神情温和，语气虽是冷淡却也颇带了几分纵容和宠溺，心里有些暖，还有一些他自己说不清楚的情愫膨胀开来，只忙敛了眼眸，点点头应了。
“恩。”
那边，凌端和芙蕖已经走进了试炼，陵越眼角瞥见两人身影消失，便向着法阵走去。走到法阵前又停了脚步，只转过身看向百里屠苏，见他仍然站在那里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头。
“屠苏，还不过来。”
百里屠苏从恍然中回神，居然一时间记不得自己方才在想些什么，入目便是陵越站在阵前等待自己的欣长身影。紫白的天墉道服穿在他身上，十九岁的少年面上已经带了些棱角，却还留着记忆中师兄前些年时候的清隽秀雅，此刻似有些不悦略皱了眉头看来，竟是让他仿佛听见自己胸膛某处滞了一滞。
……有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就要破壳而出般，带着一点儿期待和一点儿惶恐，酥麻的痒。
不自觉，就是向着他那里走去。而脚步，在见到陵越面上流露出的满意神色之后，不知为何，又是加快了几分。
等到百里屠苏走到自己面前，陵越点点头，转身踏进了法阵，而后，袖子略略紧了紧，他低头，看到自家师弟正抓着自己并不算宽的衣袖，手指握得紧，很坚定的模样。
再看看百里屠苏站在自己身边目不斜视一副严肃认真严阵以待的模样，陵越思考，自家师弟……难道不习惯传送阵……？
法阵的光芒消失后，眼前已然不是天墉城的肃然之景，似乎是到了一个山脚，抬头向远处眺望，连绵的山峦，彼此之间横着几座吊桥，偶尔有鸟群啼叫着飞过，在远处化作了一个黑色的点，散开的时候如同水墨晕染一般，化在了碧蓝的苍穹之中。
不知道是什么季节，漫山遍野的树叶都是黄橙橙红彤彤的，很漂亮。
……很像……醉花荫……
“这里……”
耳边听得百里屠苏喃喃，握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似乎紧了紧，力道将袖子下摆扯起绷得笔直，陵越不再去想那一片花海，只将注意集中在自家师弟身上。
“师弟识得此处？”
百里屠苏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
“小时候……偶尔从村子里跑出来玩耍，因为长满红叶的树木被风一吹，远看就像湖面的水波一样，所以……我把它叫做‘红叶湖’……
他说的时候，声音很低，陵越见自家师弟神情不对，知他约莫是想起了些事情，一时间也说不清究竟是该开心还是该什么，毕竟，依着他和紫胤寻到百里屠苏的那个村子的场景，这些记忆对比了现在，多也只剩下惆怅和悲凉了。最终，只轻叹一口气，陵越伸出手想要摸摸他脑袋，手指在百里屠苏头顶顿了顿，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百里屠苏身子略略僵了僵，眼底的苍凉渐渐淡去，浮起浅浅的温暖。只听得陵越说不清意味的低语，并不柔和，意外的带了些怅然。
像是在说他，又像是在说别人一般的呢喃了。
“……定然，是你心中深埋又无法忘却之地……”
境由心生
“好美的地方啊~~”
芙蕖双手捂着嘴巴，睁圆了眼睛满是惊叹的开口。陵越方要点头，却见她看向的不是自己前面，而是自己身后……
心里忽然一紧，陵越垂在身侧的手指握了握，百里屠苏抬眼瞥了瞥他，抿了抿唇，松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转过头去，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陵越却仍然被那大片大片的粉色凤凰花林惊愕了，有风吹过，浅粉色的花瓣随风而散，向了他们飘来。
芙蕖开心地伸手接了几片，嘀咕着看了半天，最终没认出来到底是什么花，有些无奈地放弃了。
凌端被这幽幽的香气激的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圆滚滚的身子一点儿一点儿往后退，又是跺脚又是甩发，脸都皱成一团了。
陵越伸出手，掌心幽幽落下一片花瓣，安静地横在掌纹中，没呆上一会儿，就被风吹着打了卷儿离开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动作却是戛然而止，陵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候，已然是一片冷静和谨然。
“现已入阵，大家还需小心谨慎，如今有两条路，不知师弟意欲如何？”
百里屠苏已经从最初见到红叶湖的愕然中脱离而出，他还记得先前陵越的神色，不知为何就是向后看了，透过层层叠叠的花丛，似乎依稀可见飞起的檐角和高大的建筑……
如果他未有记错，最初，那里并没有这些。
妄境试炼，境由心生……
……心中深埋又无法忘却之地吗……
他皱了皱眉，看向陵越，侧脸的神情带着比以前还要严肃些的模样，目光不觉，便是沉了沉。
“师兄……可是识得此处？”
“……”
陵越顿了顿，避开芙蕖看过来闪闪发亮的眼眸，也避开百里屠苏看过来意味不明的眼神，最后找来找去，只好把视线定在了不停打着喷嚏挥手踢脚的凌端身上……皱眉。
“此处，名为醉花荫，昔日……我很喜欢这里。”
“醉花荫……”
芙蕖松开手，看着花瓣从掌中落下来，开心得紧。又看看漫天红叶，笑容越发大了。
“红叶湖，原来漂亮的地方，名字也都这么美吗~”
“……”
百里屠苏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看了看沿着山盘旋而上的小路，幼时，他曾经带着青梅竹马的小姑娘走过这条路，那时候的自己，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要让她看看自己发现的宝贝。
而现在……
转头看向那一片花海，视线却是总不觉往花海后隐没的建筑那里落，百里屠苏认为，师兄心中惦念之地，应当是那里，才对。
沉默了片刻，百里屠苏作出决定。
“幼时记忆并不周详，红叶湖中有多野兽，师兄既然……很喜欢醉花荫，应是对其颇有了解，不若，便择此路。”
芙蕖点头，眼睛亮了。
被陵越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凌端不干了，捂着发红的鼻子，他狠狠一跺脚。
“什么花不花的，小爷我才不走那里！”
说着，蹭了圆滚滚的身子便往小路上跑，边跑还边甩头发最后还不忘撂下一句得意的笑语。
“哈哈哈！小爷我先走一步，早点儿打跑怪物早点回去吃饭！”
“凌端！”
陵越上前走了一步，本来还在大笑的凌端立马像是火烧了屁股，一骨碌就不见了，那背影看着活脱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从山脚滚过一个弯啊滚过一个坎……
不知道为什么，凌端原本满肚子的焦急和沉郁，现在只剩下又好气又好笑的纠结，一甩手，皱了眉。
“当真胡闹！”
“凌端……！”
芙蕖恼怒地握了拳，跺了跺脚，娇俏的面上因为怒意染了红晕，看起来格外可爱。
“那个家伙每次都这样，自以为了不起，讨厌死了！”
百里屠苏看看身后的那一片凤凰花林，抿了抿唇，向前走了几步。
“……我识得此处，师兄可随我来。”
其实说实话，百里屠苏并不是很想这么急火火地去找凌端，那个家伙的脾气，吃点亏反倒会好一点，估计不让他遇到点儿危险，他们找到他也就只有被埋怨的份。
不过，百里屠苏看了看陵越，心下了然，师兄，定然是不会放下凌端不管的。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是自己不见了的话……
摇摇头，百里屠苏忙定下心神不再去想，境由心生，师兄已言定要稳固心神切忌胡思乱想。
“如此，便劳师弟带路。只不过虽是旧地，因念想进了幻境，绝不会全然相同，师弟还需小心，勿要独自涉险。”
陵越对着百里屠苏点点头，回头看向芙蕖，视线在醉花荫后隐没的建筑上扫过，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芙蕖，跟上。我们应当尽快找到凌端才是。”
芙蕖小姑娘嘟了嘴，皱了眉，一跺脚，跑了过来。
……凌端，回去之后，我一定一定要跟师父说，让他罚你一天不给吃饭！
幻境之中果然不同，山林间游走着些精怪，看起来没什么危险，被冷不防抽打上一下倒也是真的挺疼，所幸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野兽。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芙蕖忽然指着一座吊桥瞪眼。
“凌端，你做什么！”
圆滚滚的身子站在吊桥上，听了陵越三人的脚步声转过身来，面上带着有些诡异的笑容，凌端一甩额发，从鼻子哼哼了开口。
“我发现这幻境还挺有意思的。哈哈，大师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不要管百里屠苏他们了，带了也是累赘！”
“胡闹！”
陵越皱了眉一甩手，神色冷厉。
“凌端，速速回来，莫要逞强行事，幻境并非你所想这般简单！”
既然是境由心生，那么出现的怪物，应当也是由入境之人心中的印象为基准，凌端三人并未遇见过什么厉害的妖兽，所闻多是天墉城中弟子或是长老告知的曾经打败的怪物。
陵越虽然下过山见识的怪物也多了多，但是毕竟曾经经历过幻境，自会控制自己的想法，不至于会出现十分厉害的妖兽。显然，掌门和威武长老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本来，应是如此。
只不过，现在，陵越却不仅仅是陵越……
这一路上，遇见的精怪虽然力量并不强，却也和它们本身可以具有的能力有了很大的差距，甚至偶尔，陵越还看见远处的山林中，一跃而过的苍猿，一隐而逝的九尾狐——那是玄震第一次下山历练之时，遇见的妖兽……
若是任由凌端一人再往前走，不知会发生什么状况。
而无论发生了什么状况，都是陵越不想看见的。
凌端被拒绝了，恼怒起来，并指竖在额前，低了头不知道念了些什么，然后就见他叉着腰站在突然幻化而出的一只大棕熊后面笑。
“就让它陪你们玩一会儿吧~你们可别吓得哭鼻子啊！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他自己有些讪讪地停了下来，一撩额发。
“你们现在要是求小爷，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带你们一起走的~~哈哈哈~~”
笑完了，见栈桥对岸三人神情有些奇怪，但是绝对不是求饶，凌端恼羞成怒了，一跺脚，狠狠瞪了几眼，蹭蹭蹭跑远了。
“凌端！！”
芙蕖伸手，没喊住，只收回手，握了拳头碾了碾脚下的落叶。
“……这家伙怎么这么幼稚！”
说了，就要往桥上走，却被陵越拉了手臂拖回来，与之同时的，是那只被幻化出来的大棕熊嚎叫一声，一爪子掏出去的动作。
“……”
拍了拍受惊的芙蕖的脑袋，陵越向前一步，细细看了那只大棕熊，眉头越拧越紧，一甩手，怒道。
“竟然心念催动怪物……混账！当真胡闹！”
“此怪物戾气甚重。”
百里屠苏看了看捂着脸被吓得不轻的芙蕖，又看了看陵越先前拍了她脑袋的手，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
“……”
此怪物为凌端信念催动，不知伤了他会对凌端造成什么危害，更何况戾气不比其他，着实麻烦的很。
沉默片刻，陵越的视线移到栈桥一侧的山壁上，距离并不远，不过三五米，也有许多可以落脚的地方。
其实，若要说，直接御剑亦可。只不过，一是御剑过快，难以寻见地面上的凌端，二是……琼华……
“不可硬拼，绕过去。”
百里屠苏也看向山壁，当即心领神会。
“师兄说的对，既有山壁，当可尝试挪移。”
陵越与百里屠苏对视一眼，相向颔首，自是一番默契。
半晌，身后传来芙蕖颤悠悠的声音。
“我……芙蕖轻身之法练得不好……有点儿怕……”
百里屠苏皱眉，看看陵越眼中浮现的一丝笑意和柔和，这次连嘴角都抿的严实。
……谁来带师妹腾挪，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寻找凌端
最后，是由陵越与百里屠苏二人一并携着芙蕖过去的。那只被凌端整出来的大棕熊，依旧凶巴巴呆愣愣地瞪着它眼前，对于已经绕到了自己身后的陵越三人完全的听而不闻。
芙蕖第一次实战腾挪成功，虽然多少托了陵越和百里屠苏的福，却也是激动地小姑娘捧了脸颊满面欣喜。
“小心！”
陵越伸手将芙蕖拉到自己身侧，右手一扬，长剑脱手而出将从斜下里扑出来的血红色野狗钉在了地上。野狗汪唔两声，腿脚一蹬，没了气息，尸体却是渐渐淡下消失了去，只留下陵越水蓝色的长剑深深地插、在山壁上。
百里屠苏也是手起剑落，凌厉的剑气将一旁伺机而动的野狗腹部刺出一道深深地伤口，逼得原本欲要向着手中已无武器的陵越扑去的那一只野狗讪讪叫了几声，瑟缩着向后退去，一转身，跑了。
将长剑拔、出收回剑鞘，陵越对了百里屠苏点点头，又看了芙蕖。
“师妹可有受伤？”
芙蕖摇摇头，皱了眉头跺脚。
“凌端太可恶了！猜到我们会绕过那个怪物，又弄了其他的来吓唬人！”
“……不，方才恐怕并非凌端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