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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妹！”二夫人猛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倒是把旁边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埋怨她作大惯了，不把自己这婆婆放在眼里。
“你这是说哪般浑话呢？你意思是你四嫂要卖了十四娘换彩礼钱？你瞧把你四嫂气成啥样了？还不快快向她赔理倒歉。”
杨氏也受不了这种冤枉气，但是做不到四夫人那样放开嚎哭，只在一边抹眼泪，换不过气来回二夫人的话。二夫人更是认为她知道理亏不敢申辨，便好是数落了她一翻。
“哎呀，这是怎么了？”只见大夫人牵着自己的孙子庆哥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四婆，你坐地上干嘛？赶紧起来吧，别让庆哥笑话。”大夫人说着便放开庆哥的手去扶四夫人，却被四夫人一手甩开。
“笑死总比冤死好啊。就让府里的人都来看吧笑吧，反正咱也没脸在这世上活了。”四夫人才不卖大夫人的账，杨氏不松口跟她道歉她是不会起来。
老太太见自己的曾孙在一旁被吓愣了，心疼得很连忙招呼四夫人：“老四媳妇，快别闹了，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四夫人愣了愣神，接着哭嚎起来：“我是无理取闹啊，我就没为这家带来半点好啊，我娘家投来的那白花花的银钱生意也是白打水漂的呀，我给五房张罗的姨娘生的白胖小子也不着数啊，我对这家没贡献啊？。”说着将脸横着一抹站起了身，“好好好！我不跟这儿闹，我回我院里去闹，我的死活不要你们管。”说着就往自己院里去。
二夫人怔了怔，她当然是了解四夫人脾性的，心思立马转了过来招呼众人道：“哎呀不好！四弟妹这是要寻短见啊！”
房里的人一听全都傻愣了下，忙跟着追了出去，直追到四房院里。果然见四夫人直奔到后花院一处废井旁，正使了劲搬压在井上的巨石，搬了几下也没搬动。四房里的四爷和八郎前几天下了庄子去收租，如今院里只剩了十三娘和十六郎，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见这阵势都有些吓傻了，站在一旁瞧见四夫人暗地朝他们使眼色。两孩子都是鬼精，立马哭喊着过来拉手的拉手抱脚的抱脚。
“奶奶呀，我的亲奶奶，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娘吗？”那十六郎虽然才只得十三岁，便颇得四夫人真传，猴精般反应快会耍浑。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将老四媳妇劝下。”老太太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边说边将眼狠狠瞅在杨氏身上：“你赶紧去把你惹的祸事平息了吧。”
杨氏见四夫人这一闹腾早收了眼泪，又听老太太训斥自己，心里好生委屈，这件事明明自己就没有错，但是软性子的她息事宁人惯了，只好上前帮着大夫人和二夫人劝拦四夫人。
几人好说歹说将四夫人劝回了屋里。
“五弟妹啊，我这心都凉透了，你那话不该说啊。我真是半分私心没有，你若想守着十四娘过，我这便使人去推了这门亲，算我多管闲事咸操心。只是五弟妹以后千万别将我八郎的婚事扯在里头，我清清白白的八郎遭不了这污水啊。”四夫人说得伤心，言外言里的意思就是杨氏自己舍不得女儿嫁人，便找些脏水来泼四房，若八郎的亲事说不成也全赖在杨氏身上了。
杨氏听了心里就有些气，觉得四夫人这简直就是在颠倒黑白，忍不住道：“四嫂，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就是刚才说给四郎出彩礼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家十四娘真的高攀不上那门亲事。”
“五婶，我家爹娘都还在，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帮着出彩礼钱，你这样说不分明在咒我爹娘吗？”十六郎眼睛滴溜溜转得非快，听了几句便明白个大概。
“就是五婶，你当你家十四娘是金疙瘩，谁都配不上是吧。”一旁的十三娘帮着弟弟搭腔，“我娘好心好意说和，如今你竟往她身上扣屎盆子要逼死她。我娘要是有个好歹，我也是不活了的呀。”十三娘长得不像四夫人，像四爷脸长身子长，一双眼睛透亮，时时闪着精光。
杨氏再怎样也不好跟孩子们置气，皱着眉将眼神挪到一旁不理他们一家人。
“算了，你一家也别得理不饶人。”老太太有几分头痛，最怕就是这样闹得家犬不宁，她知道四房一家都不是好惹的，就只得希望杨氏知进退不要再闹了，可此时若再帮着四房训斥杨氏，那四房这些人不上房掀瓦了，只好假意训斥他们，“你家五婶知道错了，你几个猴崽子就别跟这瞎闹了，赶紧帮着劝劝你们娘，这样闹腾的还过不过日子了。”
杨氏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娘，我可没说我错了，就十四娘这件事我半步都不会退让。”
几人都一愣，万料不到平时擅长忍让的杨氏此时口风如此硬，原以为四夫人这一闹杨氏铁定会退让的，就跟那时的三房一样。
二夫人“嗤”了一声：“还瞪鼻子上脸了。这家里何时轮到你说了算，我看你是连娘都不放眼里的吧。”
老太太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好看，看了看杨氏又看了一旁望着她的媳妇和孙子孙女们，低咳了一声：“老五媳妇，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让老五作主吧。既然我这娘说的话你不听，老五的话你总得听吧。”
“去，将你五叔叫回来。”老太太对一旁的十六郎吩咐道，十六郎爽快的应了一声，幸灾乐祸望了杨氏一眼跑得飞快，也不知他到了店铺会怎样添油加醋编排杨氏一通。
几人又随着老太太一起回了迎祥院上房等着冯五爷回来，这期间十四娘收到风声也来到了上房。十四娘性子随杨氏，也是胆小怕事的人，刚到了上房被十三娘狠瞪几眼便不敢开腔说话了。
VIP章节 28第28章
杨氏带着十四娘呆立在一旁又听老太太和二夫人数落了一阵，四夫人篷乱着头发和十三娘坐在座上一直恶狠狠地看着杨氏母女。
不多久冯五爷便从店铺赶了回来，后面跟着的十六郎一蹦一跳，进了厅子就朝十四娘做了个鬼脸。
只见冯五爷并不多言，见杨氏站在那里，一个箭步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将杨氏撂翻在地：“你个败家婆娘，你非要世人戳爷脊梁骨不可？！你逼死了娘逼死了四嫂你能得到什么好？就你宝贝那死丫头，那你守着她过一辈子好了，我这就回房去写休书。”
杨氏被猛一巴掌打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一旁的十四娘也是吓得呆愣住，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大夫人见这阵势也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一旁庆哥的眼睛。二夫人用鼻子轻笑了一声，心想杨氏这下脸丢大了，当着一大家子面被男人揍。四夫人却看得精神一抖，巴不得杨氏被多打几下，打死最好，再把十四娘卖到更好的地方得个更好的价钱。
老太太皱着眉头想开口训斥冯五爷几句，又想到他这是在教训媳妇，想这老五媳妇平时不是挺明事理挺顺从嘛，现在这么扛死理跟大家较劲定是老五松了家风没把她教理好。只是打媳妇这种事在老冯家是不被鼓励的，呆会下去后要跟老五好好说说，平时就要把严，不要临到头抱佛脚把阵仗扯大了。
地上的杨氏半响才回过神来，目光呆滞抬眼看了一圈屋里的人，那些人或嘲笑或狠厉，或同情或冷漠，就是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助之手。冯五爷还在旁边气恼地骂着什么她已听不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胸口血气涌动，嘴里一口腥甜喷薄而出。十四娘吓得“啊”一声方才开口叫出声来，扑上前抱着杨氏痛哭：“娘啊！”
杨氏看着痛哭的十四娘，好半天才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儿啊，咱娘俩是活不成啦！”哭得真切，确确实实是伤了心绝了望。
冯五爷见杨氏哭得好不惨烈，嘴边还挂着一沟血痕，心里就有些后悔起来。刚才在店铺，听到十六郎来报信，说杨氏为了十四娘的事跟老太太和四夫人争执起来，杨氏撒泼说老太太和四夫人是要将十四娘卖了换钱，还咒四房一家死了才好，到时自己出钱帮补八郎的彩礼。四夫人被说得没脸活了，要往井里跳，杨氏还跟着来看笑事。老太太被气得没活法才让十六郎来叫五爷回去管管。十六郎去说的时候并没避讳店铺的掌柜小二等，大家听完事情后都将异样的目光投向冯五爷，让冯五爷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心里不觉就窝了一团火，一路上十六郎又在他耳边吹了些风，所以刚到上房见了杨氏便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见杨氏口吐鲜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冯五爷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动了手，心里知道杨氏并不是那种撒泼耍浑的人，这些年来也少有行差踏错，俩口子不说多恩爱但一直相敬如宾，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杨氏。但要他跟杨氏认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边上还站着母亲和诸位嫂嫂。
“嚎丧个啥？还不嫌丢人？赶紧回院里呆着去。”冯五爷想先将杨氏劝回院里，今儿的事他也看明白了，杨氏不想嫁十四娘，不嫁就不嫁吧，回到院里跟他好生商量也不至于闹到老太太这里来，让其他几房怎么看待他。
有丫鬟从屋外进来通禀，说门外有位夫人带着位姑娘要拜见老太太，说是五夫人的娘家人。那丫鬟说着什么屋里的人也没心思听，就见杨氏从地上挣扎起来，鼓足一口气就往墙头上撞，吓得屋里人都惊叫起来，不是十四娘在一旁顺手扯了杨氏一把，杨氏脚下打滑，那就实打实撞上去了。杨氏散了一下劲速度就慢了，被旁边的冯五爷拽了下来，吓得他脸色都白了。
“孩子他娘，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
杨氏边哭着边继续往墙头撞：“我该死我该死！让我去死了吧！”
冯五爷这边拉拽着，杨氏那边哭闹着，冯五爷不堪其烦猛用力将她推倒在地，杨氏扑在地面痛哭，十四娘也跟着上前抱着杨氏哭，场面好不混乱。
这时，就见一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老太太，季家夫人到院门口了，说是来拜见您的！”一连说了几遍，才得到老太太的回应。
“哪位季家夫人？”
那丫鬟见屋里混乱，不由放大声音回道：“就是五夫人的娘家人！说是五夫人的姐姐，从京城里来！”声音大得屋里所有人都听见了，连杨氏也愣了愣神停住了哭泣。
“怎的不通传？怎的不通传？”老太太连忙从炕台上下来，怒斥那小丫鬟。
小丫鬟有些委屈：“刚才已经通传了，又恰逢十公子回府，说要自己亲自带过来。”十公子就是三房的十郎，比四房的十六郎大三岁，一向跟他不对付，刚才十六郎去店铺时他也在，心里就道不好，知道这四房最擅颠倒黑白是非，他三房没少吃过四房的亏，这次得回家看看，要不然五婶被四房那些人吃了都有可能。十郎便找了个由头从店铺了遁了出来，刚到府门口便见来了一位夫人说是五夫人的娘家，便顺道将他们领了进来。
这边上房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门外进来一位三十六七岁雍容华贵的妇人，身后跟着一身穿素锦绣花小衫模样清丽十三四岁的女子，再后面鱼惯跟着几个丫鬟婆子，皆是模样周正衣着整洁。
季夫人带着平安刚一进屋，便见里面有好些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还有趴着的，季夫人心里还有些奇怪，朝趴在地上的人多瞧了几眼，俩人眼神一下就对上了。那趴在地上的人就未语泪先流，匍匐几下过来一把就抱着季夫人的腿。
季夫人心里一颤，低下身将杨氏轻轻推开，放在面前细细打量一翻，明明还是那眉眼，却如此狼狈憔悴，脸上还多了五根红肿的指印。她以前不是最整洁那个吗，如今发丝乱了也不知道理理，衣服也沾染了好些灰尘，衣领口处还有刺目惊心的血痕，季夫人就伸手为杨氏理了理发丝，又拈去她身上的絮草。
“三妹，你还好吗？”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已哽不成声，季夫人纵是千算万算也料不到跟十几年不见面的妹妹会是这样一次会面。她想过她可能过得不好，却不想她是这般不堪。
杨氏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眼泪刷刷往下流，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朝着季夫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明明哭得凄惶却偏偏一点声音发不出。平安站在一旁见眼前这个与母亲几分相似的妇人如此光景，心里酸得厉害，不自觉便跟着掉泪，她吩咐身后的翠红为杨氏找了根条凳，过去掺扶着杨氏坐下，又转身扶起地上的十四娘。十四娘救星一般紧握住平安的手，身子筛糠一样抖得厉害，平安就轻轻搂了搂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我是平安，你可是十四姐姐？”十四娘就点点头，握着平安的手更紧。
“这位是老五媳妇的姐姐吧？”大家对于季夫人的突然到来都很不习惯，只听说杨氏有姐姐，可从来没瞧见过。如今杨氏这等落魄的情景被她娘家人撞见了，屋里的人都有些尴尬，一时不知怎样打招呼。到底还是老太太先开了口。
季夫人心里难过到极致，但还是明白礼数不可失，起身朝老太太行了礼：“给老太太请安了，今日冒昧前来打扰还望老太太见谅。我与三妹一别十余年，这次随夫君巡史赤江才有机会再次与三妹重逢。”
冯五爷心里猛一震，御赐的上峰巡史，见官大三级，听说已到了赤江，不日就会莅临滇州，前几日商会会长还将城里的商家召集去商讨，说是知州摊派了任务，要大家这段时间不要哄抬物价，各自将各自街面打扫干净，不要倒处都流窜着乞丐花子，要多布米施粥，不要搞得怨声载道。这位知州如此重视的巡史大人该不会就是杨氏姐姐口中所说的“夫君”吧？
“巡史赤江？那就是不在滇州了？老五媳妇，看来你这个姐姐是要歇在你院子里了。”二夫人哪里知道这些，还道巡史只是不上台面的小官，季夫人也不过是想借冯家的光过来蹭吃蹭喝罢了，现在表面光鲜到处混吃的人多了去了。
四夫人一向以为二夫人知道得多，见她口中轻视季夫人，便认定巡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刚才提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裂了裂嘴道：“老五媳妇是该留她姐姐多住几日，不过在这之前，老五可得先给我洗白一下，我四房不能被人泼了脏水就这么算了。”
见四夫人当着外人的面这样不依不饶，老太太也不禁皱起了眉，想轻声训她几句，却听一旁的十三娘帮腔道：“可不是，若传出去我四房要卖十四娘，莫说我八哥的亲事要黄，就是我以后也不好说亲。五叔，这十四娘的婚事是你自己个儿同意的，你得表个态。”强将手下无弱兵，十三娘知道这时不逼着冯五爷做出决定，回到五房院里这变数就大了去了。
冯五爷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本来就有些动摇，如今当着季夫人的面更不好说什么，只得说：“这件事以后再说。”
“五叔，趁现在人多，敞开了把话说透了好。”十六郎从平安进来，一双眼便滴溜溜盯着她转，心思却没离开过厅堂，此时一听冯五爷要打退堂鼓，便忙道，“不然你前脚跟同意，五婶五后脚就上我房里闹，谁经得住啊？”
如果冯五爷是个有气性的，当下便可一口回绝：“对，我就是反悔了，我不同意了！”可他偏偏该硬的时候又硬不起来，在那犹豫半天不知怎么开口。
“对啊，妹夫，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横竖这里都没有外人。”季夫人开口，无疑就是将自己拉进了这趟浑水，杨氏是她亲妹妹，她的事她不能置身事外。
“四嫂，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冯五爷吞吐了好半天才开口，“既然她娘都不同意……”
要说这四夫人真是个人才，冯五爷说到这个份上她仍是不死心，还惦记着那快到手的彩礼钱，竟朝季夫人眨巴着眼睛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我这遭心的眼巴巴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哦！亲家姐姐，你说说吧，好端端一门亲事，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五弟妹就是再舍不得孩子也要为孩子的前途着想吧。这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店哦，亲家姐姐你帮五弟妹拿个主意吧，十四娘嫁到老严家可就享不完的福，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我十三娘就没这福份哦，那庙里的姑子说她今年流年不利八字不稳，嫁不得，没福气的孩子哦。”四夫人打十四娘主意的时候便给十三娘想好了退路，早放了话说十三娘今年生辰不利，不益说媒嫁人。
“哦？什么样的好亲事让亲家夫人这么上心？”季夫人若是不清楚自己妹妹的性子，也定是以为她不知好歹抚了人家的美意。
四夫人就将老严家的情况给季夫人说了说，当然竟是捡了好的话，说得好像不是个仙女嫁进去都白瞎了严老爷这个人。
“果然是门好亲事。”季夫人点点头，四夫人就喜笑颜开，暗道这眼前的妇人果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好打发。
“十三小姐真是可惜了，赶不上这好姻缘。”季夫人接着说，四夫人狠狠点着头，似是颇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