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丹菲的一只鞋子掉下,落在草丛里。宫人警觉地抬头望。雾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树杈里很大,又堆积了许多树叶干草。崔景钰到在树杈之中,丹菲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感受到身下传来的热度,愈发一动不敢动。她的鼻尖轻触着崔景钰的唇,一个冰凉,一个温热。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略微凌乱的呼吸。
丹菲的视线落在崔景钰弧度优美的唇上。他的唇上和下巴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瓷白的皮肤在她的注视下渐渐透出红,又或只是霞光的关系。
崔景钰早起打拳,穿着简便的劲装,方才一番拉扯中,领口松开,露出干净而线条分明的脖颈和锁骨。男子特有的混着熏香的气息随着呼吸涌入鼻端。
这一刻,丹菲胸口一阵荡漾,从背脊处泛起一股酥麻之意,继而蔓延到全身。
宫人在河边打了水,结伴而去。那两个偷情的人也悄悄溜走了。四周恢复了宁静。
丹菲的目光一点点上移,望进一双温润如秋水般的双眸里。她看过崔景钰各种冰冷的、嘲讽的、傲慢的表情,却还是第一次从崔景钰的眼中看到这么温暖柔软的目光,简直就想是个幻觉。
而在这目光中,丹菲有感觉到了昨日转圈时的那中天晕地旋。
她不自在地撑起身。掌下的树枝却是突然咔喳折断,她身子又往下一沉。
两具胸膛毫无间隙地撞击在一起。嘴唇擦着男人的唇而过。
丹菲被五雷轰顶。慌张失措地爬起来。血液都往脸上涌。她一时间像是个砸了贵重之物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这不算是亲吻吧?
这只是个意外。
他会误解么?他不会以为自己在勾引他吧?
丹菲一团混乱,差点尖叫。
崔景钰却是极其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冰凉而镇定的目光,以及沉默的态度,就想树叶上的露水滴在丹菲脸上。
丹菲镇定了下来。
“我……”
“陪我看个日出吧。”崔景钰挪了挪身子,同丹菲并肩坐着。
丹菲脑子里关于逃走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她冷静了,与崔景钰并肩一起坐在树杈上,眺望清晨的原野。
起床的宫人越来越多。营地处升起炊烟,飘来食物的香气。
朦胧的晨光中,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如同撒满碎钻。
草林之间的那片轻雾随风飘到了河面上空,对岸的景色朦朦胧胧。天空渐亮,晨光柔和地将露水染成了了橙紫色。他们像置身在一个将醒未醒的梦境之中。
四野本一片寂静,早起的鸟却拉开了歌喉。先是两三只在枝头鸣叫,随即有越来越多的鸟儿加入了进来。婉转清越的歌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轻快明媚的乐曲。
东边的天空朝霞似火,就像整座山都在燃烧。
两人的面孔都在彼此视线中逐渐清晰,脸庞上柔软的绒毛染着橙色的霞光。雾气飘过河,浸入这边的林地,将灌木,芦苇笼罩。
一轮旭日从群山的背后跃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山川大地,也照亮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
雾气散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最静谧、最私密的时刻,已经过去。
“我该回去了。”丹菲哑声开口。
“嗯。”崔景钰应了一声。
两人从树上溜了下来。
崔景钰弓着腰在草丛里找了一阵,把丹菲掉的鞋子找了回来。丹菲匆匆把鞋穿上。
“我……”丹菲欲言又止,“我会努力的。”
说完,她又想咬舌头。这说得是什么废话?
“我知道你会尽力而为。”崔景钰凝视着她,语气低沉而平和,“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保护好你自己。我需要你效劳,却不想踏着你的血前进。”
丹菲鼻子忽而一酸,点了点头。她望了崔景钰一眼,提着裙子小跑而去。
贺兰惑言
帝后用了早膳,起驾回了大明宫,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只有太子这日并没有来请安。
太子妃的解释是,太子昨夜喝了酒,夜深露重又着了凉,早上便有些起不来。圣人派了御医去看病,韦皇后也装模作样的送了些药。
丹菲留意到,韦皇后、安乐公主,和上官婕妤等人,听到太子生病的消息时,都露出隐隐窃喜的神色。那是看着猎物进网的得意之色。
丹菲以为,依照太子的性子,必定会闹出来。不料一连等了数日,宫中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子过了两日病好了,又照常过来给韦皇后请安,姿态恭敬,拘谨呆板,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而韦皇后对太子夫妇如往常一般不冷不热,偶尔挑拣一点小事训斥两句,让两人十分为难。
这种场景,丹菲以前在林中狩猎时见过。那是势均力敌的两个野兽在对峙,弓背伸抓,紧紧盯着对方,就看谁最先忍不住扑上去。
旁人不知情,自然感觉不到这股紧张的气氛,反而觉得皇后和太子关系缓和是个好事。丹菲平日里举止如往常一般,该做什么还是照做。韦皇后未必不怀疑她将诏书的事告知了李隆基。然而李隆基毫无反应,倒让韦后等人琢磨不清他的意思。
至于卫佳音,竟然还平安无事。韦皇后有一次问起她来,太子妃说她患了病,已送出宫养病。韦皇后听了也不过嘱咐卫佳音好生养病罢了。小小的一个太子昭训,能得到皇后特别关注,旁人还当卫佳音是走了大运,要得宠了呢。
不过丹菲以为,太子既然将卫佳音保了下来,且不论他是为了子嗣,还是宠爱,他此举,都在向韦皇后表明,自己已知道假诏书之事,且已经有所准备了。
甚至,若太子臣服于皇后,就应当将卫佳音献出来,任由韦皇后处置。他保全卫佳音,已是隐约向韦皇后宣战。
思及此,丹菲就越发觉得紧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进入了一年之中最炎热的三伏天。往年帝后不是去九成宫,就会去终南山避暑。而今年,韦皇后连宫外的别院都不去,一直待在含凉殿中。
夏夜闷热难眠,天空中闷雷阵阵。丹菲有时半夜醒来,便依在窗前,眺望云层中偶尔掠过的闪电。
一场可以遇见的大变革酝酿到了最顶峰,就如同盛夏时节的雨云堆积压顶。电闪雷鸣,狂风阵阵,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即将降临。
而这一场暴雨,将彻底洗刷整个长安城。
入了七月,终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冲散了一些空气中的暑气,却也将太液池边的荷花打得七零八落。
十五这日,难得天气凉爽,圣上便迫不及待地举办了一场夜宴。
风吹云散,月色皎洁,夜宴上的歌声顺着太液池水飘荡远去。韦皇后斜靠在榻上,一边看着歌舞,一边同命妇们说笑。
丹菲守着一个小炉,细心地按照方子熬煮着莲子露。
小砂锅中噗噗冒起,丹菲揭开盖子,撒了一把桂花干,放入两片鲜橙皮、一瓢泉水,又将盖子合上。半刻后,再掀开盖子,一股清香四溢开来。
“好香的莲子露。阿段这手艺是跟谁学的?”李碧苒笑吟吟地走过来。
丹菲欠身道:“奴在掖庭的时候,常去御膳房打杂,跟着厨娘们学了些炖汤煮粥的小手艺。”
李碧苒行过礼后,入席而坐。
“今日怎么没见太子和太子妃?”
“公主不知道?”一个贵妇笑道,“太子妃今日被御医诊出有孕了。她害喜有些严重,故太子留在东宫里陪她呢。”
李碧苒眼珠一转,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就是太子妃年纪略大,养胎怕要格外辛苦呢。”
贵妇凑过来道:“听说早就诊出来了,是等月份大了,胎坐稳了,才公布的。”
李碧苒朝韦皇后望了一眼,随口道:“是该谨慎些……”
丹菲将砂锅从小炉上端下来,然后细致地把熬煮好的莲子露舀出来。扑鼻的清甜香引得旁人侧目。
贺娄尚宫接了一碗,端到韦皇后面前。韦皇后抿了一小口,点头道:“再加些大食的玫瑰露就更好了。”
“奴这就去取来。”丹菲随即起身而去。
待出了宫殿,就见孔华珍带着婢女沿着宫廊走过来。
一见丹菲,孔华珍便亲切地过来拉她的手,道:“阿段先前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想寻你说几句话都不成。我昨日还去宜国公主府上做客,见到了锦娘。她还朝我打听你的近况呢。”
有了落水之情后,刘玉锦和孔华珍倒是成了好友。刘玉锦身世不高,但是纯朴良善,直率娇憨,比起京中那些娇蛮奢侈的贵女,尤为显得可贵。所孔家人倒是乐见两人来往。
丹菲笑道:“不敢劳烦娘子。您只管告诉阿锦,说我一切安好。阿锦单纯,也不大懂规矩。哪里有让您一位贵女来给奴这个宫婢传话的?”
孔华珍不以为然,“阿段救我一命,我已将你视做姊妹,何须同我这般客气?”
丹菲脸颊发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不知怎么的,她如今对着孔华珍,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那个吻可以归为一次意外。但是持续到今日的难以抑制的心跳,又该怎么解释?
丹菲想不明白,也潜意识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去想。
“阿段?”孔华珍见她走神,“我可是耽搁你当值了?”
“当然不是。”丹菲忙笑道,扭头吩咐一个小宫婢去取玫瑰露,“娘子不进殿去?”
孔华珍腼腆一笑,“我不大适应殿中的热闹。”
丹菲想她生长的环境,必然不大看得惯宫中的奢华淫靡,不由得同情一笑。
两人正闲聊着,就见贺兰奴儿带着两个宫婢走来。贺兰奴儿一见孔华珍,神色骤变,原本惯有的恹恹之色,变做了矜持优雅。
可惜孔华珍并不在意,她甚至都不大记得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宫婢。她依旧同丹菲说笑,并未多看贺兰奴儿一眼。
视而不见往往才是最大的侮辱。贺兰奴儿涨红了脸,紧咬着牙关,上前朝孔华珍行礼。
“皇后请娘子去说话。”
孔华珍只得同丹菲告别。
贺兰奴儿却不亲自带路,让手下宫婢去送孔华珍。
丹菲看出她有话要同自己说,却觉得在宴会上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道:“皇后也在等我取玫瑰露呢。娘子有话,我们下班了再说?”
贺兰奴儿拦下她,冷声道:“我要说的话不长,你听完了再走也不迟。”
丹菲只得把手一摊。
贺兰奴儿咬着牙道:“春猎那日在河边,我看到你和崔景钰偷情了!”
丹菲脑子里轰地一声,“偷……我们不是……”
“我不管你们是在干吗。反正在我眼里,你们就是在偷情!”贺兰奴儿双目带着血丝,恶狠狠地盯着丹菲,“我还道你怎么那么积极地劝我,原来你早就同他勾搭上了!好个表兄表妹,也不过是奸夫淫妇。你方才对着孔娘子,不觉得羞愧么?”
丹菲阴恻恻地看着她,“你的话说完了吗?”
“这还不是重头戏呢。”贺兰奴儿露出讥讽嘲弄之意,“你以为只有你,才会得到崔四郎那不为人知的温柔多情?”
丹菲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贺兰奴儿不眨眼地盯着她,“你当我是怎么爱慕上他的?你以为我为何就是对他难以自拔?因为我和你一样,段宁江。他也曾像那日对你一样,待我温柔怜爱、小意温存!”
丹菲不禁后退了半步,哑声道:“你在胡扯。”
“我胡扯?”贺兰奴儿露出近乎痴狂的笑,“他那般深情地看着我,说只愿我一切安好,不愿我为他涉险。这样的话,谁听了不立刻感动得即时死了都甘心?你说他没对你说过?”
丹菲好似挨了当头一棒。
崔景钰,他说过!
贺兰奴儿咬牙切齿,“崔景钰就是个魔!诱得你我情不自禁地中了他的咒,就此乖乖听他的话,为他卖命。你以为他对你有意?哈哈,蠢妇!他不过是觉得你尚可利用罢了。不然就像我如今,他连多看一眼都不肯。段氏,你可要好好珍惜现在。你如今风头正劲,是他手下得力大将,他多宠爱你呀。你最好别犯错,也别失手。不然失了他的欢心,你就会变成我现在这样。”
丹菲感觉到冷汗顺着脸颊流如脖颈,如一条冰冷的小蛇在身躯上游走。
自沙鸣,到大明宫,无数个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崔景钰的面孔各种冷硬漠然,却唯独那一日,他就像冰雪向阳,缓缓融化,露出那不可思议的柔和温暖出来。
这难得的温暖,竟然是假的?
是啊。她是假冒的段宁江,同崔景钰非亲非故。若不是她可堪大用,想必以崔景钰这样势力又实际的人,是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下棋人又怎么会对棋子生了怜爱之意?
到是丹菲自己,兴许是孤身奋斗太久,一点点火花带来温度,都让她留恋不已。
太子逼宫
丹菲失魂落魄地回到宫宴中,就见韦皇后正把孔华珍召来身前,同她说话。
韦皇后近来有意将一个韦家女许配孔华珍的弟弟,于是对孔家分外热情。但是孔家看不上韦家爆发,只一味推脱。此时就算孔华珍好性子,也微微露出一点不耐烦之色来。
“珍娘不如留在宫中住几日吧。”韦皇后拉着孔华珍的手舍不得放,“如今皇子公主们都大了,纷纷出宫立府,我在宫里也寂寞。你陪我说说话,明日一道去终南山礼佛,如何?”
孔华珍哪里敢拒绝,只得应承了下来。
韦皇后便道:“这酒宴也无趣,你先随我去含凉殿坐一会儿吧。”
韦皇后离席,圣上也起身回寝宫,众宾客自然不好久留,纷纷告辞离去。
回含凉殿的路上,女典数落丹菲道:“真是心野了。取个玫瑰露,一走就是半晌。”
丹菲心不在焉道:“娘子误会了。我只是借机去更衣罢了。”
女典絮絮叨叨个没完。丹菲心神俱惫,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女典埋怨,“别仗着贺娄尚宫宠信你,便以为自己能接替她的班了。你这资历,想要升级还早着……”
咣当一声钟响,贯彻整个大明宫的上空。众人纷纷抬头张望,都一脸莫名其妙。
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钟?
柴尚宫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大叫道:“这是警钟!有人敲响了宫城上的警钟!”
一声响过,又是一声,越发急促而清晰,带着一股惊慌焦躁,传递到了大明宫的每个角落里。御园中夜鸟惊飞,从太液池的上空慌张地掠过。
“快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韦皇后喝道。
“皇后!”忽而一列明火执仗的金吾卫奔来,单膝跪地道,“宫外有逆贼作乱,圣人担心皇后安危,特派臣等接您去神龙殿!”
“好,好!”韦皇后松了一口气,“珍娘一道来,我们快走!”
那金吾卫又道:“事急从权,还请皇后精简些宫人,方便疾行。”
丹菲蹙眉。孔华珍道:“让宫人在后面跟着就是,何必遣散?”
韦皇后却是更听那金吾卫的话,指了柴尚宫和丹菲她们几个近侍,道:“其余的自行回含凉殿去。”
丹菲看着一大群宫人散去,只余她们二十来个贴身服侍者,其中大半是妇孺,剩下几个内侍。而那些武人刀甲俱全,面目陌生。
宫人抬着凤辇和孔华珍的轿子匆匆前行,金吾卫分成两队,一队在前领路,一队押后。丹菲混在宫人队伍中,趁乱把身上钗环摘了下来,挽起了袖子,又解了一根长丝绦。
贺娄尚宫丢了一记白眼,“你又在折腾什么?咦,怎么走这边?这不是去神龙殿的路呀。”
话音一落,旁边一个侍卫刷地拔出长刀,一刀就将朝挡在前面的宫人倒。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丹菲一脚踢开贺娄尚宫,让她避过了刀锋,继而大吼:“有刺客!护驾——”
宫人们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霎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奔走。凤辇砰地一声落在地上,韦皇后尖叫一声,险些从凤辇里跌出来。
孔华珍的轿子也落了地。她其实之前心头就有疑虑,于是有了准备,此时便反应得快一些。她迅速爬了出了轿子,奔上了凤辇,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韦皇后。
带头的武将大喝一声,“捉拿韦氏妖妇者,赏金百两,官进三品!那小娘子乃是崔景钰那厮的未婚妻,一并拿下!”
十来名侍卫齐声大喝,拔刀朝着凤辇包抄而去。
韦皇后吓得惊叫连连,孔华珍亦是脸色惨白,却依旧以身护着韦皇后。
宫人仓促地反抗。可对方有备而来,又身强力壮。只见数刀齐下,宫人顿时就被砍死砍伤。一时鲜血四溅,场面惨不忍睹。
丹菲纵身扑向一个侍卫,手中丝绦缠住他握刀的手,窜至背后,勒住他颈项。狠狠一勒,将人放倒。她随即接住落下的刀,冲进杀圈。
丹菲身手敏捷灵活,使出斩马腿之法,一路前进,侍卫们一不留神就被砍断了腿筋,纷纷倒地。在那武将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丹菲已经冲进了包围,跳上了凤辇。
韦皇后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