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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等上了车，透过窗外看著渐渐远出的已成熟悉的风景，心情开始好起来了，这个单调的似是幽灵居住的乡村，能离开一会总是好的。等林文下车往党校走去时，心情更好了。
但在党校里听那些领导在上面讲话时，他的心情又开始烦躁了，心里直等著这会赶紧开完。
其实开会也是有好处的。早些年，来开会的人都会有衬衫之类赠送的，这几年都是直接送一百元。不过，林文也知道书记会把这开会的机会让给他，不是照顾他，而是欺负他！这
鬼天气，有谁想跑上来吹风。只有这个时候这书记才想到他吧。看他好欺负就叫他，而书记是从来不叫其他人的。那些人也不是说在书记面前摆什麽架子，他们也会去拍书记的马
屁，但书记为什麽就不去欺负他们呢？
林文低头假装在记笔记，他看起来就是一张受欺负的脸吗？
会议到中午时暂停，大家出去吃过午饭後，又接著开，直到下午4点多才结束，而台上讲话的领导已经换了四批了。也难怪书记要把这活推出去，这麽一个会议下来，有哪个没成了
蔫的柿子。
林文出了党校时，双腿已经虚软了。本想坐公车去车站，但今天坐了一整天，便决定走路过去。
那个男人，背微微驼著，脚步也有些浮虚。走天桥的上坡路很辛苦吗？闻清把手里的烟熄灭，转头看前方的红绿灯，红灯一亮，他马上就踩下油门。
林文其实很不喜欢走天桥的，上面总是有一些乞丐坐在那，向路人要钱。当然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但也有一两个，偶尔会伸手向路人要。而
林文就碰到好几回了，没回他都是回一句我没钱，便匆匆离去。不是说乞丐的眼睛最尖了吗？他这一身穷酸相还有乞丐跑上来，想想就觉得好笑。
还好今天没碰到这样的人，林文的步伐也放慢了。下了天桥，就是过地下道。林文不明白，为什麽弹吉他还是什麽乐器的都跑到地下道里，这些人大家都不叫他们乞丐，送他们一
个挺好听的称号，卖艺的。但在林文看来，这些人跟乞丐没啥差别，难道学历高点，会弹个吉他什麽的，就不是乞丐了吗？
在林文的家乡，有个省份过来的乞丐不像其他地方来的乞丐，他们都是在人家门前唱歌，然後大家再给他们钱。大家都说这地方的人志气大，不像其他省份的乞丐一张嘴就是要钱
。对此，林文向来是嗤之以鼻，既然有其他本事，干嘛还要上门乞讨。形式再怎麽不一样，这本质还是一样的。
林文想今天是不是遇见的乞丐少了，让他胡思乱想起来。伸手狠狠捏了自己的手背一下，反正旁边没人，也不担心被人看见笑话他。
（19）
开完会，林文趁机回家一趟，但不是回县城的家，而是回母亲的家。不过说回家，其实到家也没事做，只是拿些钱给母亲贴补家用的。
〃你怎麽有钱，不是还要还贷款吗？〃
林文笑得很夸张，笑得那脸皮都皱起来了，〃我每个月省50元下来的，而且贷款现在一个月只用1000多块了。〃林文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一千多块。
〃你自己留著，宝宝还要钱呢。〃母亲哪敢要他的钱，一直推脱著。
〃 我现在跟人家投资，也赚了点钱，您不用担心。〃林文这话倒没说谎，妻子的哥哥跟人合夥开了家网吧，他就跟著占了一股，每个月也能分到1000来块。不过这是这几个月才有，
林文是从2000年初就开始投资了，但直到今年年初，一分钱都没拿到。妻子的哥哥都说竞争大，赚来的钱都拿去换机子了。林文自己人没去，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就任著舅子说的
去了。不过他倒是没怀疑舅子，终归是妻子的哥哥，不会骗他的，他始终这样认为，而且现在也开始分红了，虽然很少。
母亲脸上这会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样就好了，日子要好好过。〃看著眼前这个小儿子，从小没吃过什麽苦，怎麽到现在过得都比其他孩子都来得辛苦。
〃嗯，也叫二哥不要再寄钱给我了。〃今年前，林文的二哥每个月都给他寄1000块，协助他还贷款。
〃这样做是对的。〃母亲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二哥现在正在忙著调动的事，也要花钱。〃林文的二哥是在外省的部队工作，现在想调回本地工作。
〃我知道。〃林文应道，二哥帮了他很多忙，他却一点忙都不帮不上，想到这，心里就觉得内疚，但内疚也没用，他没本事是摆在那的。他现在只盼二哥能调回本地，在A市上班，这
样他也有机会调到县城了。
〃 闻先生，好久不见了。〃闻清已经准备在A市买地皮了，他做的是电子方面的生意，这行业是劳动力市场，而A市的劳动力成本远比他自己的城市来得低。还有一点就是A市的外来人
口很多，不少工厂都在A市扎住，集聚效应也比他住的城市来得高。闻清住的城市不是没有工厂，但那里更多是做相当於中转站的工作。
抬头看眼前这个人，闻清站起来，请对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是前几天才见的吗？〃来者是高讯，当年把闻清挤下团支书书记职位的花花公子。
〃那个见面怎麽能算呢？〃25岁的男人，还保留著男孩的一些特质，高讯坐进沙发时，头跟著一抬，带著些许孩子气。
刚刚还客套地说著闻先生的高讯，这会已经自发地向闻清要起零食了，〃有没有零食，最好是橄榄。〃
很想白这个男人一眼，闻清最终只是摊开两手，〃我不好零食。〃
高讯皱起那对修剪过的眉毛，〃真是古板。〃
闻清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古板？这回是毫不犹豫地就白了高讯一眼，〃如果是来吐糟的，你可以走了。〃这家伙这几年，是越过越混了。
〃没，没，我找你纯属正事。〃高讯知道闻清的性格，再不把话题导到正事上，下一刻自己很有可能就躺在外面的大马路上了，这里是可是郊区啊，别等下被人趁机拐走了。
抚了抚眉毛，高讯正色道，〃你现在不是在做电子生意吗？我想跟你合夥。〃
合夥，这有意思，闻清挑挑眉眼，示意高讯继续说下去。
一个小时後，闻清已经放松地躺进沙发，〃我就说你这小子不都是靠投资吃饭的吗？这回怎麽想起跑前线来了。〃
〃怎样？〃高讯自信闻清会答应，毕竟跟他合作对闻清是有利无弊。
〃一周後给你答案。〃闻清并没有马上就答应他。
〃怎麽你信不过我。〃高讯有些不高兴了。
站起来，闻清往办公桌走去，〃我需要具体地评估一下。〃
〃闻清，你不会还在记恨我吧。〃高讯跟在闻清後面。〃可你不也报仇了吗？你那化工系学生会可是把我的团委会完全比下去了。〃
嗤笑出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这话，明摆著说高讯小孩子脾气。
撇撇嘴，高讯就差没跺脚了。
〃我说，你怎麽变得这麽、、、女气。〃闻清一看到高讯时就想问这话，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娘们。虽然这男人修眉毛有听过也有看过，但高讯也跑去凑这热闹，总觉得有些怪。
〃呵呵、、、〃
岂知，高讯竟一副贼笑，看来是有什麽内幕，可惜闻清没有兴趣，指指大门，〃你可以走了，我要办公了。〃
〃还真不客气。〃高讯留下一句埋怨就离开了。
抚摸著额头，当年的团支书选举内幕，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
（20）
跟林文互诉衷肠的第二天，林文便问他为什麽是高讯当选。闻清起初是不肯讲的，後来实在拗不过林文才说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文的逼问方法实在太可爱了。
〃闻清，说吧。〃林文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差没来个两眼眨巴眨巴了，让闻清好笑地一手砸上他的脑袋。
林文甩甩头，压根没把这拳头放在眼里，因为闻清这拳头根本是雷声大雨点小。趁著周围没人，林文飞快地在闻清脸上啄了下，〃呐，奖励都给了，快讲吧。〃
闻清也往四周观察下，没人，太好了。一把揽过林文，在他嘴上狠狠偷得一吻，〃这才叫奖励，你那根本不算。〃
林文脸红红的，但嘴巴上一点都不认输，小小的下巴扬得高高的，〃那个只是预付款，先给你甜头尝尝，免得说爷没好东西。〃
〃这几天，跟那几个北方人玩得顺溜了，天天爷挂在嘴边。〃闻清取笑林文。
〃你不觉得这爷字很有气魄吗？比老子好听多了。〃林文不在意闻清的嘲笑，眼珠子一转，碰碰闻清的胳膊，〃我说你这转移话题也转得太勉强了吧。〃说著还上下瞄了闻清几眼。
闻清肯定自己没看错，林文的眼神绝对是不屑。弹指一点直中林文的额头，〃你这嘴巴。〃
闻清这一弹用上了力气，林文捂著额头直叫痛，〃该死的你，用这麽大力气，还好没留指甲，不然爷准破相了。〃
林文叫完痛，一手扣上闻清的脖子。林文比闻清矮了足足大半个头，这样环上闻清的脖子自是有些吃力，加上他又是做勒脖子的动作。一整套动作下来，整个人就吊在闻清脖子下
了。
〃快说！〃林文故意装出一脸凶狠的样子，可惜被那张孩子气十足的脸破坏得所剩无几。
〃现在是大棒政策了。〃其实被林文这一闹，闻清已经决定告诉他了，只是看林文这麽可爱，让人觉得不去逗他都是罪过。
〃快说了。〃又被取笑了，林文的嘴巴已经高高嘟起了，那是他生气的前兆。
〃真拿你没办法。〃闻清宠溺地拉下林文的手，让他站好身体。
〃高讯跟学校的老师事先说好了。〃闻清淡淡说道，其实他的情绪并不如他的语气那样淡然。
〃你是说，高讯向老师走後门了。〃
闻清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可恶！无耻！卑鄙！下流、、、〃之後林文一直骂骂咧咧，就差没把高讯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骂了。
闻清不是没想过给老师一些好处，但他不想这样做。闻清倒不是清高，他十分了解，将来出了社会，他做的会比今天高讯做的还要过分，但现在他的身份只是学生，他只想做一个
单纯的学生。
对於闻清的这份心思，林文不了解，他也无须了解。闻清之于林文，一直都是一个神圣的存在。
〃那我也不要当文娱部副部长了。〃林文抱怨完，便对闻清说道。〃反正当这个也是为了你。〃
林文的口气不是很强烈，但闻清知道他一定会把这个工作辞掉的。果然第二天，林文就把文娱部副部长的职位卸下了，只是在处理过程中，遇上了点不愉快的事。
〃没见过这麽恶心的人。〃一见到闻清，林文的嘴就没停下来。〃你没看他那样子，还真看得起他自己。妈的，翘著二郎腿，见我辞职，还说讽刺的话。什麽你还真义气，真够朋友。
这样的人也能当主席，我看那些老师眼睛全瞎了、、、、、、〃
闻清不开口，等林文说完才道，〃那你还不早点出来。〃
〃我是准备一递上辞职报告就出来的，谁知那白痴在那唧唧歪歪的。〃林文一脸愤恨，拳头更是挥得呼呼响。
〃噗嗤〃一声笑出来，〃都成包子了。〃闻清一手抚上林文的脸蛋，那里正因气愤而涨得鼓鼓的，还真像包子。
林文这下是对闻清不高兴了，〃我是因为你才这麽生气的，你还在这取笑我。〃眼一瞪，身子一转，大脚一迈，林文往自己宿舍走去。
闻清赶紧抓住林文，〃别生气啊，我哪有取笑你，我是在夸你很可爱。〃
〃就算你说我是神仙下凡也没用了。〃这话一出，闻清微愣住，而林文没等闻清笑出来，自己先笑了。本是怒气满满的脸一下换上嗤笑，林文的可爱点又上升几分了。
看眼前这家伙忍俊不禁的样子，闻清能做的只能是陪著他一起笑。
（21）
虽说无官一身轻，但闻清的能力以及性格都注定他不是一个甘於寂寞的人。这年，闻清很快就组织起了化工系学生会。在他们的学校，可从来没有过一个系别可以建起一个学生会
，但闻清做到了，非但如此，他的化工系学生会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於团委会。到专四时，甚至要求加入化工系学生会的人远多与团委会。闻清无疑成功了。
高讯不是那种任人压制的人，见自己领导的团委会风头完全被一个小小的系别学生给压下，当下也采取了不少举措。
毕竟团委会是领导学校所有社团的组织，高讯便借此要求闻清负责来年的新生接待。这活大家都是能避则避，你想大热天跑火车站接新生，有几个愿意干。但团委会放话出来了，
又不能不干。
新生接待这个任务是很圆满地完成了，但接下来，学校里便有人说，闻清从中捞了不少钱。
从火车站到学校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必须再转车去学校。闻清按照往年概例，包了几辆车子，当然车费是由学生出的。
这个消息一出来，年初的十大社团选举，化工系就进入了尴尬的地步。而那些新生根本就不了解情况，真以为闻清吃了回扣。甚至有些新生见到闻清时还指指点点。
〃那个高讯！〃林文一拳捶向桌子，〃她妈的，卑鄙无耻。有种的上学校说去，看看谁有理。〃
〃他这招用得还真奇妙，所谓三人成虎。〃闻清嘴角嗪著的笑带上冷气。
看闻清的表情知道他生气了，林文拍拍他肩膀，〃现在怎麽办？〃
〃事实是很容易弄清楚的，但怀疑却不是这麽容易清除的。〃
林文明白这话的意思，就算拿出事实证明闻清没有吃回扣，但别人以後说起闻清，第一句话肯定是〃听说那人吃了新生的车费回扣。〃
闻清现在心里也是一阵火，但又没办法给别人洗脑。老生还好点，麻烦的就是新生，这样下来就不知道今年还能招多少人进化工系学生会。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两人所料，闻清甚至在新生迎新会上上台把这件事说清楚，也有了足够的证据。但还是有人在下面讲，〃说不定他早跟汽车公司窜通好了。〃
〃他妈的，闻清说的事实，你们少在这里嚼口舌。〃在下面的林文一听这话，当场跳起来，冲那几个唧唧歪歪的学生吼去。
那次的迎新会，是这个学校第一次没有圆满结束。
闻清当时在台上就急了，可脾气上来的林文根本什麽都想不到了，只知道要为闻清辩白。
〃你们那些钱给闻清塞牙缝都不够，他贪你妈的屁！〃
〃别用你们龌龊的思想想闻清！〃
、、、、、、
台下只有林文一人奋战的吼叫声，其他人只有一个动作，张大著嘴呆呆地看著林文。
谁也想不到林文会在迎新会上闹起来，而事情还不止这样，林文冲学生吼完後，转头朝坐在主席台的高讯吼去。
〃高讯，你他妈的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在污蔑闻清，自己的团委会斗不过闻清，就搞这阴著。高讯，你他妈的够缺德。〃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可高讯那家伙只是在开头时脸色变了下，之後就恢复正常的神色。
等林文终於停下来时，高讯就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没有为自己辩白，把问题全部推给到了学生身上。
全场哗然，不少学生在台上的闻清和站起来的林文之间来来回回瞅著，〃这两人是哥们，说不定早就窜通好了。〃
这话一出来，林文就急了，应该说是怒火攻心 ，他甚至想冲出去，把那几个人乱说话的学生狠狠揍一顿。
〃我闻清是什麽人，你们就用自己的眼睛看吧。〃台上的闻清，声音很响亮，眼睛定定地看著台下，那是一双坦荡荡的眼睛。
整个礼堂安静下来。
闻清为这件事的辩护就到此为止了，他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学生怎麽想了。当然绝大多数学生是认为闻清没有吃回扣，但也少部分固执，自以为是的学生依旧认为闻清吃
回扣了。对此闻清也没办法了，也只能任他去了。而要求加入当年的化工系学生会的人只有去年的一半。即使绝大多数人相信了闻清，但心里其实还在观望著，反正社团那麽多，
又不是非化工系不可。不过到了专五时，这种尴尬的局面就不在出现了。不过那时闻清已经不是会长了，学校规定应届生不能担任社团里的任何职务。
（22）
林文是抱著一个警告处分升上专五的。那次失败的迎新会，校领导一致认为林文的责任最大。他们判断林文在迎新会上大闹，破坏学校秩序，应受到处分。而其他人，学校希望他
们能引以借鉴。这个其他人自是闻清跟高讯。这两人都是学校的红人，老师的宠儿，尤其是高讯跟领导的关系就不用说了。而闻清虽未给校领导送过什麽，但他是本地人，那些校
领导是知道他家里的状况的，自是没有下手。闻清的母亲是教育局里一个举足轻重的官，而他父亲在外面做生意。
最无辜的林文成了这件事的唯一受害者，闻清自是不干，非要吵到学校上面去，被林文制止了。
〃闻清，不要去找那些领导，简直白搭。〃林文一手重重地拍上闻清的肩膀。
当他在迎新会上站起来时，就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了，现在结果出来了，心里虽也生气，但并不诧异。只是闻清的态度让他很担心。用他一个人的处分，换来闻清的清白，不是很合
算吗？只是便宜了一个人，想到这，林文撇撇嘴，〃闻清你不要去找校领导了。要是能让那个高讯也受到处分那才叫爽。〃说完，林文来个仰天长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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