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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策正跟老管家坐在画舫上商量怎么处理太子跟后妃私通的事情,就看见李暮羽一身是血的上了画舫,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关切道:“羽儿,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一身是血?不是让你去请太子过来对质,太子呢?”
李暮羽低下头,语气平静地没有任何异样,回答道:“太子已经被儿臣杀了,晋王也疯了,不省人事。”
李策神情骤然急变,胸口震荡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想站起来,可是却四肢发软,立马晕了过去。
雨下得好大,杨宁岚看着滴水檐下密密麻麻的雨丝,那些刚结了花骨朵的菊花在雨水里摇摆着,老仆人静悄悄地走过来告诉自己,太子殡天的消息时,自己正在给巧莲写信,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旁边的砚台便被碰倒了,流了一桌子的墨汁,这墨的颜色,那么像李暮羽的衣服,她想起了那一日,他在水榭上跟魏澈对话的情景。
“分都的事情皇上已经撂下了,王爷此时再不釜底抽薪,只怕就要被先下手为强了。”
她站在水边,听见这句话,已经料想到他们所指,心里一跳,慢慢地侧了头偷看李暮羽的神情。
案几上的茶水澄澈如一泓静水,茶香四溢,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浮现,“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在开玩笑。”
她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不管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还是暗中筹谋多时,但她终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的让人没有一个适应,一个过渡的过程,一切就发生了。
那晚灯光滟滟照在了他的脸上,有着顾盼生光的美丽,他看着遥远的天际,脸上第一次有了明显哀伤的情绪,他脸上在笑着,却让人感觉那么的哀伤,“有些仇恨可以遗忘,有些仇恨却是怎样都无法遗忘。”
她本来还想劝他,可是却发现如此词穷。
雨一直下了七天,这天的雨小了一些,杨宁岚便站在滴水檐下发呆,李暮羽至漆黑的抄手走廊一路走了过来,看见廊下站着的人,她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笼,自水红的灯笼纸里发出的潋滟红光照在她的脸色,说不上十分艳丽,却是清丽飘扬,水绿色的裙摆柔软的垂在黑砖上,这几日一只飘荡着的思绪,忽然间便好似尘埃落定。
杨宁岚猛地回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一身白衣的李暮羽,第一次看见,居然有人可以将白衣穿的那么好看,魏澈将白衣传出了雅致风流,殷念泫将白衣传出了飘逸淡雅,可是李暮羽却偏偏将白衣穿出了千万种的味道,看见他白衣胜雪的一霎那,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放,美得仿似不是人间。
杨宁岚身上正穿了最家常的软缎长裙,以为已经是深夜了,已经将头上的一应首饰都摘下了,黑亮的长发放着,脸颊边零落垂下的碎发衬着一张脸更加俊俏动人,她没有动,站在原地。
李暮羽走过来,轻轻地抱住她,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她提着灯笼的手不由得僵了僵,他的声音忽然比什么时候都要温柔,“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可我只想在你身边。”
杨宁岚好像着了魔一样,居然就从容地拉着他进了屋里,她刚想拿着火折子点亮蜡烛,却被他制止了,杨宁岚看见他的面容,平静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伤痛,一丝绝望,看得她的心也痛了,她有些犹豫地说道:“太子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没有答话,却是闭上眼,偌大的寝室里显得很空旷,有淡淡的香气萦绕,他闭着眼,却是轻轻哼起了一段旋律,杨宁岚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不可一世,阴晴不定的李暮羽,有一天,会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这样温柔地哼着一首歌谣,她怔了怔,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一动不敢动。
杨宁岚看着他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眼里居然有了纯澈的光芒,好像万千的星河同时闪烁,魅惑人心,她忽然伸手抚上了他长长的睫毛,劝道:“把过去的事情忘了吧!”
李暮羽看着她,问道:“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杨宁岚犹豫了一下,以前从他的只言片语跟神情里,她就料到他也有一段伤心事,可是她已经习惯了喜怒无常,瞬息万变的他,她真的有勇气去看见另外一个他吗?
李暮羽看着她犹豫的神色,苦涩一笑,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白色的衣袖间,那只手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带着真实的温度,他有些受宠若惊地回头看她,杨宁岚声音有些低缓,说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看他的脸色一下子又黯了下来,有些不忍心道:“你故事还没说就要走?”
李暮羽扯动一下嘴巴,问道:“你愿意听?”
杨宁岚点了点头,好像着魔了一样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道:“故事很长,你躺下来慢慢说。”
李暮羽躺下来,看着她的时候,她就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看着他白衣,其实很久以前就发现,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好像梅花清新冷艳的香气,此时白衣的他,让人感到很温暖。
第078章 伤痕(一)
寂静的寝室里,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李暮羽似乎思索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记忆居然就零零散散地怎么也拼凑不到一块,所以他也就说得断断续续。
从李暮羽能记事的时候,他便生活在了那栋楼子,那时他还不懂娼妓的意思,他还不懂自己只是个漂亮的娼妓的儿子,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娘亲的相貌,但他却记得她永远都是妆容精致,一身红衣,不笑便能倾国倾城,她是不接客的,但她却依然住在这个青楼里,偶尔从下等的洗衣妇嘴里听到一些流言蜚语,那时候懵懂不知,总是跑去问自己的娘,“娘,人家都说我是一个大官的儿子,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爹爹?”
只记得那张美艳到极致的脸,露出了最美的笑容,摸着他的头,说道:“爹爹很忙,所以很少来看我们,但是我向羽儿保证,爹爹是世界上最疼你的爹爹,你上个月还见过他,你忘啦?”
他低着头仔细地思索着,还是一无所获,抬起头确认着:“我真的见过爹爹吗?”
美丽的女人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的高兴了起来,那种感觉,简直比拥有了十个糖人还高兴。
那天他坐在楼外面玩,正好有个乞丐在旁边乞讨,太阳晒在他肮脏的身体上,有一种让人闻之欲吐的气味,他犹豫了一下,把要买糖人的两个铜板扔进了他的碎瓷碗里,“哐当”一声,老乞丐也随之醒了,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精致的小孩子,他冲着老乞丐甜甜地一笑,便要跑回去再拿钱,却被老乞丐拦住了,“小孩,这个地方可不是你能去的!”
他呆了呆,脚放在了门栏上想,偏头问道:“为什么?这里是我的家,我娘还在里面呢!”
老乞丐愣了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第一次让李暮羽感到了什么是歧视,老乞丐叹了一口气,把那两枚铜板还给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娘赚的都是皮肉钱,老乞丐可不敢要这种钱。”
李暮羽一把将铜钱扔在老乞丐脸上,骂道:“我娘才不是那种人,我娘是世界上最漂亮心地最好的娘!不许你污蔑我娘!”说着就一把推倒了老乞丐,一推完,他心里便有些后悔,看着他骨头架似乎都要碎了痛苦样子,他眉头皱了皱,但还是很生气地瞪着他,“你快跟我道歉,道歉我就原谅你!”
老乞丐呆呆地看着他,却是叹道:“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孩,可惜咯!”说着撑起身子,拿了破碗就走了。
李暮羽冲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快给我回来!我要你跟我娘道歉!你这个臭乞丐!”
楼上的菱花窗轻轻地打开了,娘在楼上喊道:“羽儿,上来!”声音虽然很温柔,却带着一丝冷傲,街上路过的行人都站住了脚,仰头看着她,都奇异地瞪大了眼睛,窗重新关上。
李暮羽蹬蹬地爬上了三楼,相比与一楼二楼的热闹,三楼就显得很清净,这里就只有他们两母子住着,这里的布置也很雅致,不像一楼二楼张灯结彩,透着一股浓重的风尘味,娘拿了布替他擦着脸,嗔怪道:“为什么那么不礼貌骂人?”
李暮羽被按在那里擦了脸,才气鼓鼓地说道:“他诋毁你,说你赚皮肉钱,我骂他是应该的!”
娘嘴角的笑容落寞下去,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哀伤有些愧疚,拉住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教育道:“羽儿,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你都不能那么没礼貌,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学会冷静思考,你也要学会忍耐。”
“为什么要忍耐?忍耐是什么?”他懵懂地看着她。
她想了一下,将他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笑着说:“就像在你面前摆了很多的糖人,可你要忍住不去吃他们,这就是一种忍耐。”
“啊!”他惊叫了一声,“那不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吗?”
她的笑声在耳边轻轻地回荡开,好像变戏法一样,手里就出现了一个糖人,他高兴地拿过糖人舔着,笑得天真烂漫,那时候,只看见娘目光深深的看着自己,嘴角依然是笑着,可是眼神却是那么落寞,那么心痛,那时自己已经有了糖人,便再也顾不了其他了。
这件事过去了没几天,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明媚,池子里开满了荷花,那个男人站在荷花池边对着自己温和地笑,可以说得上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如果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那样的一笑足以照亮他整个世界,可是娘牵着自己的手,说道:“羽儿,这就是你爹爹。”
那个时候只觉得什么感觉都变了,一种怨恨的感觉浮上心头,他抬头看见娘如镜花水月般好看的侧脸,认真地说道:“我上个月没见过他,你骗我,他从来没来看过我!”
那个被称为爹的男人表情出现了慌乱跟惊讶,走过来想抱自己,他却一下子躲在了娘身后,怎么哄也不肯出来,娘捧着他的脸说道:“娘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这样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他看着那个男人,吧眉头皱的紧紧的,深邃的眼睛,坚挺的鼻子,一身锦衣腰佩美玉一看便是贵气不凡,身上没有什么装饰品,整个人看起来那么沉稳清爽,他犹豫着,却看见那个男人宠溺地揉揉自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爹不好,没有陪羽儿,爹给你买很多小糖人好吗?羽儿可以不生爹的气了吗?”
李暮羽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先有糖人,再原谅你。”
于是小小的李暮羽,就在一堆的糖人里,心满意足又十分没有骨气地喊了一声爹,其实那个时候他觉得很快乐,有糖人,有爹。
李暮羽说在这,停了下来,看着杨宁岚,问道:“是不是困了?”
杨宁岚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开始很快乐的故事,接下来就会很悲伤,我如此,你也如此。”
李暮羽看着她,安静地点了点头,嘴角的那丝淡笑也渐渐地消散开来,外面的雨忽然间又下了起来,打得窗户啪啪直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清晰跟落寞,杨宁岚的心情也随之落寞下去,她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他说的事情便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她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让他继续说,李暮羽也看着自己,好像在等自己打断他,他将她身上的被子扯高了一点点,轻声说道:“睡觉吧!太晚睡了明天你该头疼了。”
杨宁岚翻了个身想睡,但是脑海里却总是浮现他刚才走进来落寞的样子,他心里一定有很多沉重的东西吧!以至于他总是忽冷忽冷,时而冷漠无情,时而温柔多情,她闭上眼,想起了拿过地图时他冷漠的脸,想起了被她刺了一刀眼里的痛楚跟释然,想起了他刀刺入杨衡心脏的冷酷决绝,到底哪个才是他?
曾经的自己那么讨厌这个人,讨厌他的无所不用其极,讨厌他的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可是这样的自私的人,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也没有说出真相,为什么会带着重伤把自己从北番国救回来?
她认真地想了一下,转过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脸上却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好奇道:“你的故事讲了一半,吊着人的胃口,让我怎么睡得着?反正都要天亮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要不你就说完吧!”
他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冷峻的脸在黑夜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在杨宁岚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你很喜欢殷念泫吗?”
杨宁岚一愣,疑惑地看向他,但他却是坦然地看着自己,她的心一时有些慌乱,这种雨夜,好像很适合人思考,她低侧了头,声音带了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但是我会时不时想起他,那个时候就要被火烧死了,我还想着他,巧莲说,当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想到的人,便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说完她就惊讶地看着他,刚才他走进来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受伤的孩子回到家寻找心灵的慰藉,难道自己就是那个他脆弱的时候想起的人?她的心脏没来由的剧烈跳动着,她赶紧扯住了被子把自己盖得更严实一点,生怕他听到这么慌乱的心跳,虽然想想这有点不大可能,但好像还是为了自己心安一样。
李暮羽眼神深幽似溪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语气里没有强迫,没有哀求:“等你哪天不喜欢他了,能不能试着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好,我也愿意守着你一辈子。”
杨宁岚尴尬地笑着低下头,似乎是怕他不高兴,但她还是轻轻说:“你已经有了上官瑛,以后你做了皇帝,还会有更多的女人。”这种话,算不算欲拒还迎?她有些恼怒地想,但她真是是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在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却娶了上官瑛,你的喜欢是不是也太廉价了?”
本来以为他会生气,可是他却没有生气,淡淡地看着她,好像将她每一分紧张跟慌乱都看在了眼里,“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如今你问了,我反而觉得很高兴。”他看着她如墨的青丝铺陈在榻上,带着淡淡的清香,他的声音有些低缓,“如果不是你,谁都无所谓。”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眼眸温柔,“如今还能这样跟你说话,我已经尝尽了失而复得的快乐,我曾以为,你会离开洛阳,过着和我毫不相关的生活,快乐无忧,和自己爱的男子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只是那时我已经娶了她,就算我是利用她,我也会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杨宁岚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一片雪白,无知无觉地笑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喜欢你,所以你还是她的好丈夫,将来也会是个好父亲。”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苦苦的。
李暮羽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就可以走,选择你想过的生活,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阻拦你。”
第079章 伤痕(二)
杨宁岚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伸手理了理自己掉到枕头上的发丝,“把你的故事说完吧!”
后来,李暮羽便跟她娘搬出了青楼,在城中的一个小院里生活,夏天的晚上,虫鸣声声,娘便抱着他坐在一片荷池边上,看着满天的星辰,娘的声音好像夏风呢喃,带着点淡淡地怅然看着遥远的天际说道:“在娘亲的故乡,你可以在风化的丘壑上看到一望无际的蓝天跟星空,那里的人能歌善舞,喜欢喝奶茶,吃半身不熟的肉,他们生活简陋,但每个人在月下篝火中起舞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开心满足。洛阳虽然繁华,但一眼望去,除了高大的屋脊跟璀璨灯火,什么都没有。”
那个时候自己却是傻傻地说:“洛阳才好,有糖人,糖葫芦,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我哪里也不喜欢,就喜欢洛阳。”
那个女人垂头看着自己,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莹然生光,李暮羽摸了摸她的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疑惑问道:“娘,为什么我们的眼睛不是黑色的?”
她淡淡笑着,绯色的面容映衬着万丈霞光,美得张扬夺目,“因为娘是鲜卑人。”
她那样自豪的样子以至于在夫人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眼睛,露出厌恶的表情说道:“你这个肮脏的孽种,看见你就让我觉得恶心!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惊慌地看着她,一溜烟跑了。
那天父亲又来了,只是神情跟平日里很不同,跟他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到了下半夜,他忽然被雷声惊醒,榻上只躺着他一个人,他害怕地在每间屋子里面找着,忽然听见一阵哭泣声,他一下子推开门,李策手里的酒杯就掉到了地上,他的娘亲,就吐了一口血,倒在了他的怀里,李暮羽一下子跑了过去,热泪盈眶,摸摸她的脸:“娘,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
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想拉住他的手,却没有力气,李暮羽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只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娘走了以后,你要听爹的话,还要听夫人的话,记住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