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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陵公子懒懒地向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瞅着卫洛,淡淡地说道:“果是小儿!”
什么叫果是小儿,难道你才认出我?
转眼,卫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自己果然还是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儿。
她自然不会回话,低下头,卫洛再次后退,又侍立在泾陵公子的身后。
那短须童子这时哈哈一笑,伸了一个懒腰,大声说道:“我一想到新田城会热闹非凡,美人如云,贤客成流,便心痒痒之,眼睁睁之。几位,公子泾陵甚是无趣,以蔡姬这等美人也不欲一亲芳泽。本公子却不行了,如今心如春风荡,恨不得就搂上一佳人来欢愉。我要走了!
说罢,他站了一起来。一看到他站起,另外几人也同时站了起来。他们嘻笑着想泾陵公子叉手行礼。
这些人都是身份高贵之人,而且在泾陵公子出征的两年半里,一直坚定地站在他的身侧,为他明中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是他的好友了。所以,他们的行为举止中,便对泾陵公子没有什么惧意和拘束。
泾陵公子挥了挥手,笑道:”去也,去也。“
他说完后,又晃了晃空酒樽,卫洛这次可不用别人提醒,她连忙上前一步,半跪在地,持起陶壶倒酒。
她这般靠近泾陵公子,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一尺,她倒着倒着,突然间,耳洞被一暖气扑至,一个磁性低沉地嗓音沙沙的在耳边响起,“卫洛,观你之眼,清中有艳,观你之手,粗中无骨,闻你之息,清冽藏香。两年前,你曾坦言易容。却不知你此时之容,是真容,还是易容?”
这话低低而来,温软而沙,那暖气不断地顺着她的耳洞渗入心尖处,令得心尖颤巍巍的。
随着泾陵公子这么一凑近,两人从侧面看来,却如耳鬓厮磨一般。那几个公子还没有走远,无意中看到这一幕,同时一呆,然后相互看了一眼。
第七十七章再次交锋
卫洛一僵!
她僵硬着身子,感觉着从耳洞中丝丝渗入的暖息,还在他那强烈的雄性气息。那无所不在的,从每一个毛孔渗入她体内的雄性气息!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跳又狂猛得超出了她的自制,渐渐的,她又开始感觉到整个天地间,只有自己紧张的心跳。
好不容易清静两年啊!
卫洛很想哭。
她眨巴了一下眼,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去。她不敢转得太快,因为他实在靠得太近,卫洛害怕一不小心,便把自己的脸送到他的嘴唇上贴住了。
卫洛转过头,睁大一双墨玉般的眼,眨巴了一下,瞅着他。
随着她眼睛这么一眨,泾陵公子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眼前这小儿,那双眼如墨玉,清而冷,仿佛是吸引了数万年天地灵气的玉石,本不染世俗尘埃的。可随着她眼睛这一眨,那玉石便立马变了,变成了阳光下的湖水,荡漾着,跳跃着。清冷也换成了狡和怯。
卫洛眨巴着眼,呆呆地看着泾陵公子,看着看着,她小巧的嘴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慢慢的向后抽离身子,让自己的脸孔与他的脸孔隔了个半米远。
她做完这一切后,眼神瞬间灵动了,只见卫洛双眼一斜,似睨非睨地打量着泾陵,扁嘴说道:“小人当真不知,原来公子远在秦地作战时,还在念着小人。”
她的眼神实在轻蔑,表情还有点居高临下,对了,是一种以为他非她不可的居高临下。这眼神,嗖地一下让泾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双眼也微微阴沉起来。
他这么一拉脸,刚才那股浓烈的雄性气息便变淡了许多,卫洛不由悄悄地送了一口气。她刚才真的感觉到,泾陵公子身上散发的荷尔蒙气息太过浓烈,她很担心他会失控把自己给怎么了。
嘿嘿,这样就行了,太过激怒这头豹子可会尸骨无存的。
卫洛想到这里,连忙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她再退后一步,双手前趴,五体投地,她早在半年前便可以用内息控制声音的粗细,现在她的声音便有点低沉,语调更是带上了十分的陈恳,卫洛以头点地,说道:“如今天下诸国中,楚国最强,几拥天下半壁!晋秦齐次之。越吴等国虽强,却是附庸于楚而已,卫宋诸国更是不足道哉。”
卫洛突然说起这些国家大事,泾陵公子不由怔住了,他慢慢地收起阴沉的表情,身子向后仰了仰,静静地盯着她,倾听起来。
卫洛继续伏在地上,朗声说道:“小人知以公子之能,欲领晋称霸天下,使得诸侯臣服,一呼百诺。”
她顿了顿,感觉到泾陵公子的呼吸已趋于平稳,显然他放下了对自己的怒火,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继续娓娓道来,“当此之世,何为最贵?人才也,有一贤相,一言可退十万军,有一贤将,一战可下敌十城!公子志气高远,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她重重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便听到泾陵公子哧笑道:“小儿之才,竟是国士不成?”
他这是在讽刺卫洛不知轻重,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物了。
卫洛慢慢抬起头来。
她就这样双手趴在地上,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墨玉般的眼中,清而冷,艳而静,竟是无比的自信。
泾陵公子不由一怔。
他慢慢地坐直身子,盯着卫洛,徐徐说道:“说罢,你有何能?”
卫洛与他炯然相对,清脆地说道:“欲攘外必安内,公子首要之责,便是成为晋侯!”
泾陵一怔。
“欲攘外必安内”,这六字虽然简单,却是响亮之极。它是经过数千年风雨,一直到后世都为世人所谨记的,自有其不凡的生命力。
不知不觉中,泾陵公子看向她的眼神变了。
卫洛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中有挣扎。
他居然在挣扎,他为什么要挣扎?
这一瞬间,无数念头,无数思绪,无数说不出是喜还是忧的心情都一涌而出。
卫洛连忙垂眼,把情绪掩藏住,她再次以头点地,脆声说道:“公子志在天下,小人亦自信能以才学令公子重之!小人身卑位贱,无十人当中取人头颅的剑术,亦无前拥后从的随侍,小人就算来历不明,行为鬼祟,又能如何?当今之世,战乱纷起,纵富贵至极,亦是朝不保夕。公子欲收天下士,欲霸诸侯,怎可过于审慎,凡事求个明白?若前来相就公子的贤士食客,人人必须身家清白,面目可信,有道有德,公子岂不是拒才于天下?需知这世间人有百种,难得一全。只有此人之才能为公子所用,纵他本是奴隶,曾经杀人放火又有何干?”
她说到这里,重重一叩,声音沙哑地说道:“小人起于危难,实不愿意让真面目见于世人。数年来惶惶恐恐,所求不过一安身之地。今入公子之府,察得公子实乃当世明主,心实归之。愿公子勿再追究来历面目,小人将誓死以报!”
卫洛说到这里,再次以头点地,久久不起。
沉默,无比的沉默。
卫洛伏在地上,竖耳倾听着泾陵公子有点急的呼吸声,不由大是纳闷:我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言辞动人,他为什么还在犹豫?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不应该犹豫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陵公子挥了挥手,沙哑地说道:“卫洛!”
卫洛一喜,脆声应道:“然。”
泾陵公子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你之所言令我意动。暂令你为三等食客!”
“诺——”
卫洛这声应诺,当真是清脆响亮,气势十足,丝毫没有掩饰她的欢喜快乐。
她应诺声刚刚响起,泾陵公子的身子便微微前倾。
他缓缓逼近卫洛,双眼如墨,静静地盯着她的双眼,缓缓说道:“然!你小人百般掩饰,巧言令色,其中虚妄之处人人可察,非是刚才所陈之词能掩!”
刷地一下,卫洛刚刚兴奋地发红的小脸又开始变得雪白。
泾陵公子持过几上的酒樽,轻轻地抿了一口后,扫过她的面容,说道:“易容之术精到矣!两年前纵羞惧之极,红色难透,白色难现,如今却一眼可见。”
卫洛嗖地一下,嘴唇颤抖的抬眼看着他,也不知为什么,这时刻,卫洛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你,你怎能如此?知我易容,又以言欺我?”
这语调,怎么听起来很有点恼羞成怒?
泾陵公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施施然地站起,朗声喝令道:“卫洛虽仅为二等食客,言其言语可喜,诚一弄臣也。令,升为贴身之臣!”
他的声音一落,几个清朗的声音同时传来,:“谨遵公子令!”声音落地时,刷刷地提笔声传来,已是有相关之人把这一任令记载下来。
这话一落,等于是卫洛的身份又变了。由贴身之厮,变成了二等食客和贴身之臣——弄臣。
第七十八章赴宴
这时,一阵舒缓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那,一个女子曼而高,惊喜之极的叫声传来,“八兄?”
接着,一个身量高挑,高挑健美,圆脸大眼,皮肤白净中透着健康的淡棕色的少女像是一阵风一样卷来。她急急地冲到泾陵公子身前,才脚步一刹,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站定,仰头望着他,双目含泪,极是欢喜地再叫道:“八兄!”
这少女,便是卫洛曾经见过的那位公主了。她现在已经知道,这是晋十三公主,她已于一年前,在泾陵公子的安排下嫁给了三闾大夫文适。
如她这样的公主,一般是远嫁他国,成为某位诸侯或公子的妻子之一的。晋十三公主又是当世有名的美人,其美貌之名早就远扬,晋侯不可能没有想过把她的利益最大化。
看来,这也是泾陵公子与晋侯博弈的结果。
十三公主仰着头,无比欢喜地看着她的八兄,声音在咽中哽了半天,还是只哽出两个字。“八兄!”
泾陵有点好笑,他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施施然地坐回塌上,然后,他朝卫洛晃了晃那只空酒樽。
卫洛连忙上前一步,靠在离他有半米的地方,小心地,恭谨地持壶倒酒,随着浑黄的酒水汩汩而入,十三公主转眼看向卫洛,打量起来。
这是两年半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十三公主显然没有认出卫洛来。她警惕地盯着卫洛那双墨玉般的眼,转头向泾陵公子问道:“八兄,此子?”
泾陵没有回答,倒是一旁持笔记下卫洛新身份的内史官上前一步,躬身答道:“禀十三公主,此子是公子刚才封为三等食客兼贴身之臣的。”
“贴身之臣?”
十三公主那双本来便圆滚滚的眼这下瞪得溜圆了,她不敢置信地盯了一眼卫洛,转向泾陵公子,樱唇动了动,见他沉着一张脸,并无意作答的样子,便又把问话给生吞了下去。
十三公主又认真地打量起卫洛来,直盯到她斟完酒,退后低头站定,她才收回视线,转向泾陵公子。
她端起一侍婢刚为她斟满的酒樽,双手护着,小小地抿了一口,问道:“八兄,听闻父侯为你在宫中设下宴席,以接风洗尘,你不欲去?”
泾陵公子身后微微仰了仰,懒洋洋地说道:“你因何得知?”
十三公主笑嘻嘻地说道:“小妹听闻八兄回来后,便急急赶回新田。刚才在路上得遇两位使臣,他们见到小妹后欣喜之极,凑近诉苦,因此小妹知道了此事。”
泾陵公子淡淡地笑了一下,见到他这样的笑容,十三公主不由身子前倾,先是目眩神迷地看着他的脸一会,片刻才说道:“八兄,今晚之宴?”
泾陵笑了笑,缓慢起身,说道:“既然十三公主都来劝了,自是应去。”
瞬时,十三公主晕生双颊,目露无限惊喜之色。
卫洛在一旁瞟到泾陵公子那冷漠的面孔,嘴微扁了扁,暗暗想道:“又在以言欺诈了,这家伙,肯定早就准备去的。”
说也奇怪,她自己以言欺诈,卫洛一直认为是应该的。可泾陵以言欺诈,她就觉得他太过狡猾,太过分了!如他的手段身份气势,无须欺诈别人也是招架不住,他居然还要欺诈。最重要的是,还老是对自己欺诈。
众侍婢听到泾陵公子准备赴宴,眼见此时此刻,太阳已沉入地平线,灯笼开始挂起,便愣了愣:这般匆忙,可没有时间沐浴更衣啊。
泾陵公子一言说罢,离开塌几转身欲行,他走了两步,转头看向十三公主,淡笑道:“不是赴宴么?何故迟疑?”
十三公主娉娉婷婷地站起,她漫步走在泾陵身侧,仰望着他,以无比崇敬的口气说道:“然!”她望着泾陵公子,暗暗想道:这世上,也只有我的八兄这个太子在听闻了君侯相召后,想去则去,想不去则不去,就是要去,连沐浴更衣也不曾。
几人走了不到十步,几个侍婢已急急地跑近,她们围上泾陵公子,为他披上外袍,另换一根镶满金玉,显得富贵堂皇的玉带,再为他在腰间别上一把同样镶满金玉的华丽的宝剑。
当泾陵换上顶头镶了两颗夜明珠的鞋子后,整个人已焕然一新!
卫洛佩服地瞅着这些侍婢,暗暗忖到:她们可能猜到泾陵今天晚上还是会赴宴的,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在一侧了。
要不然,也不会来得这般快速。
一切准备妥当后,泾陵公子已是一副典型的王太子的装扮。
当他提步离去时,卫洛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歪了歪头,从他的侧面瞅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冷冷地瞟向自己,连忙加快脚步,跟在他的身后。
一行人来到主院外的广场上时,马车驭者剑客食客,都已候在一旁等候。这让卫洛不得不再次感叹他们的速度。
众人各自上了马车,卫洛是新上任的贴身之臣,自然上了泾陵公子的马车,与他同车而行。当她跨上马车时,已坐在另一辆华丽的马车上的十三公主伸出头来,紧紧地打量了卫洛好半天。
骑马的剑客开道,马车驶动,不一会便出了府门,来到了新田街上。
可怜的卫洛,还是二三年前出过这府门的,她现在是看什么都新鲜。因此,她安静地跪坐在塌上时,上身挺得笔直,双手也安份地放在膝头,只是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透过车帘望着外面的来往行人。
随着太阳的最后一缕残红消逝,天地间开始出现了一层夜雾,街道中火把熊熊燃起,无数灯笼飘摇。
望着行走在街道上,彼此嬉笑打骂的少女男女,卫洛不由露出了一线羡慕: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学校放学的那一会,大伙冲出教室门时,不也是这般快活?
这一路,泾陵公子一直闭目养神,一直都没有理会卫洛。渐渐的,车队驶进入晋宫主道。这主道上马车挤挤拥拥,排了好长的队伍,不过所有的马车,在见到泾陵公子的马车后,全部退在两侧,恭敬地候着他先行。
因此,他们的马车可以说是通行无阻,不一会便出现在晋宫中。在一旁稍后的马车上,十三公主正伸出头去,跟众人频频打着招呼,她那有点高昂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平述性章节本来应多码一点字的,可今天停电了,笔记本存的电量不足,只能码上二千来字便急急上传。下一章字数会多些。
第七十九章又一个与泾陵联姻的越公主
到了晋宫后,不时有人昂着头向泾陵公子的马车内看来,卫洛不想接收那些异样打量的目光,早把车帘给拉下了。
车帘拉下后,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也不敢看向泾陵公子的方向,便侧过头闭着眼睛,学着他那般养神。
摇摇晃晃中,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透过车帘照射进来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到后来直是宛如白昼。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清朗恭敬地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到了。”
泾陵公子这才睁开眼来。
就在他睁开眼的时候,一声尖利地喝叫声打破夜空,“公子泾陵到——”
那声音真是尖利,又响亮之极。一时之间,四周的喧嚣笑闹声消失了。
这时马车车帘已被掀开,就在光亮透进来的那一瞬,卫洛像只兔子一样朝背光的一侧角落里一缩,那动作真是敏捷之极,迅速之至!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便施施然地下了马车。他出现的那一刻,上百个声音同时叫道:“见过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温和的朗笑声传来,“诸位多礼了。”随着他这一开口,喧嚣声再起,众人一边笑呵呵地向他走来,一边彼此寒暄几句。
卫洛一直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直过了好一会,喧嚣声渐渐淡了下来,然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众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看来众臣已簇拥着泾陵公子向大殿中走去了。
这时,卫洛才小心地来到车帘处,悄悄地朝外瞅了瞅,见这马车附近果然没有几个人在,这才跳下了马车。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