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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卿精致的下巴微抬,几步远的冲着比自己几乎高上一个头的苏延景,声音几乎降到了冰点,轻笑着说道:“怎么,你又要打我了吗?只要每次提到我阿娘,你就控制不住你自己了,对吗?苏延景,你没变,还是一样的自私。我从不奢求你可以忘记我阿娘,可是至少我以为你可以理智在我面前把我的阿娘心照不宣的排除出去。不过现在在我看来,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是你逼我的。”
“江容卿!”苏延景五指死死的攥成了一只拳头,缓缓的落在江容卿的发顶,像每一次宠溺无奈的时候那样揉揉她的脑袋,温侬软语的叫她:“阿淮。告诉我,你跟我在一起,那样叫我十七,说你喜欢我。也都是假的吗?都是你做戏的吗?”
“我说不是,你还信吗?”江容卿喉头一酸,眼泪摇摇欲坠的从那双凛冽的大眼中掉落。她看着苏延景,道:“苏延景,我对你,没有说失望的理由,我也不能否认你所说的那些是不是都是我错了。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有一个人给了我这个世上所有的好,这种好让我不只是想要稳稳的待在别人的身后被人保护,甚至于我想要保护那个人以让那个人不受伤害。我爱他,他也爱我。所以我愿意放弃一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个人叫苏延景,你认得吗?”
“我认得。”苏延景抿起了薄唇,缓缓的放下自己的手。满是厚茧的指尖帮江容卿擦去颊上的眼泪珠子。
江容卿轻扯着嘴角笑了开来,唇红齿白:“那你觉得,如果我做错了事情,可是我并不是有意要瞒他的,因为我很爱他,所以我不知所措了。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向他赔罪,我跟他说抱歉,我告诉他我可以为他做一切。你说,那个叫苏延景的老头儿,会原谅我吗?”
“孝……孝宗……”
江容卿望着眼前的苏延景,望着他墨黑的眸子从方才的柔和渐渐转为空洞木然。江容卿随着苏延景愕然的惊讶甚至是恐惧回过头去,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那样,她看见身后满脸皱纹的父亲,苍白着脸色,指着她和她的男人。
“你……你们在说什么?!”
江容卿想,这一天早晚是要到的,而且终于到了,那么快。
江容卿记得她曾看过梁祝里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祝英台与梁山伯双双化作蝴蝶曾让她极是感动。无意中与赫连东祁说起时,小女儿家的憧憬叫赫连东祁嗤之以鼻,倒是跟梁以柔臭味相投。
遇到了苏延景之后,她很希望有那么一天,她可以有理由跟苏延景站在一起,就像是赫连康懿嬉笑着对她说的那样,为他们的‘不伦之恋’跟她那个顽固不化的爹据理力争,说不定凭借着苏延景跟她爹一个开裆裤长大的情分,能少打几顿板子,到最后烦了,说不定应了。然后她和苏延景就像戏文儿里说的那样,要不然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在一起了,再不济决绝点儿的,就是双双携手跳崖寻死之类,江容卿觉得,那也是极凄美的。
“爹……”
“江容卿,你混账!”
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她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在她爹跟前儿自以为是的据理力争,还没有等她和自己的爱人心字成灰的跳崖寻死化成蝴蝶,就早已经有人先在她的面前倒了下去,那快的连她紧着一步上前扶住的时间都没有。
后来江容卿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就是那么一瞬间,不能等。爱是一瞬间,恨是一瞬间。活是一瞬间,就连那死,有时候也不是缠绵病榻许多日,也可能是一瞬间。
“苏延景,你刚刚还没有说,如果我做错了事情,可是我并不是有意要瞒他的。但是我为此付出了代价。那么,他会原谅我吗?”
“会的。”
“苏延景,会没事儿的对吗?”
“对。”
“你又骗我。”
☆、第三十六章·逝者既斯去(上)
“容卿……容卿……”
一旁怔愣着站在苏延景身后的江容卿听着江孝宗的话,几步上前,一把推开一旁给老爷子把了脉之后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的大夫,跪坐在江孝宗床前凑了过去,哑着嗓子道:“爹,您要说什么?容卿都听着呢。”
江孝宗干裂的唇角扯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低声道:“容卿,你告诉爹,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爹?”
“爹……”江容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打在江孝宗的衣襟上,拼命的摇头道:“爹,怎么会呢,我没有,真的没有……”
“丫头啊,你可知道,爹为什么要在你的名字当中,放一个‘卿’字吗?”江孝宗不得已缓缓闭了眼,费力抚上江容卿指尖拍了拍,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爹自知,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爹欠的债,这辈子都还不完。可是你阿娘,给爹留了一个你。‘卿’,那是个念想。旁人不知道,可你清楚,你是爹的念想。卿卿……也是爹对你阿娘的念想。但爹想着,爹的这债,怕是要下辈子才能还得上了……”
“爹,您别胡说……”江容卿早已听不进江孝宗半个字,就势攥了江孝宗的手语无伦次的哽咽着开口:“爹,您不是还说,要看着我出嫁,要给我全天下最好的嫁妆,要给我披上盖头,要抱外孙。可现在,您连给女儿找个好人家都还没来得及,怎么就能说这样的话?我不要您还债,您谁都没欠着,是我欠了您的。爹,我错了,我不对,您打我骂我都好,我跪着,跪到您消气为止。您一定会没事儿,十七叔已经给您找了惠阳城里头最好的大夫,您……”
“容卿,你没有错。”江孝宗呼吸渐渐急促了许多,握紧了江容卿的手,睁开混沌的眸子问道:“可你告诉爹,跟老十七在一起,你高兴吗?”
江容卿一愣,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老十七吗?”江孝宗隐约墨黑的眼中一亮,随即牵扯起嘴角点了点头,意味不明的开口:“也好,也好……这是命吧,命吧……这都是命……当初我和你阿娘欠他的,如今,也算是还了……”
“爹……”
“阿淮,阿淮,爹好像看见你阿娘了。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她在等着爹呢,你瞧,她还是那么爱美,还是那么好看。嫽儿,你看见了吗,我把我们的阿淮教的很好,她真的很好,比我强,比我们都强。嫽儿,嫽儿……你说过下辈子不会忘了我,你会跟我一起走,哈,你没骗我。这一次,你真的没骗我……”
江孝宗气息渐弱,望着床幔的眸子渐渐变得混沌木然。
“阿淮,我们的阿淮。”江孝宗仅吊着最后一丝气息,半梦半醒的看向江容卿,急促道:“爹一直想叫你阿淮,可是每一次叫你阿淮,爹就会想到,欠了你阿娘的那个承诺。阿淮,你还记得,当年你娘走的时候,爹怎么告诉你的?”
“记得。”江容卿顺手抹了把眼泪,满手心的冰凉,拼命的点头。
“记得就好。”江孝宗气若游丝:“你要知道,现在,爹去陪你阿娘了,你阿娘想爹了,爹要陪着你阿娘,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爹很高兴。我和你阿娘,会一起看着你。阿淮,我们的女儿,不会认输。你要记得,一定要记得……”
“爹……”
“好了,爹……该去给你阿娘赔罪了。你阿娘不喜欢等人的,又该不高兴了。嫽儿……”
江孝宗轻声呢喃着贺嫽儿的名字,最后一刻,他的手心渐渐冰凉僵硬。江孝宗拼尽了全力勉强转头看了江容卿一眼,混沌的眸子,像是带着笑意的柔和,足以掩盖他往日从未变过的威严。江容卿几乎哭的失了声。
“爹……爹!”
江容卿房里头的惊叫惊醒了一旁陪着江容卿直到子时,这会子刚刚睡了下去的木兰。木兰一惊,脑袋狠狠的磕在一旁的梨木老爷椅上,疼的冷抽了一口气。却还顾不得许多,一边揉着脑门儿,一边连忙从就势歪了歪的躺椅上蓦的站起身,睡眼朦胧的顺手拿起一旁摆着的蜡烛,披了件衣裳几步推门走进江容卿房内。
“小姐,小姐。怎么了?您这是又做噩梦了?”
江容卿黯淡的眸子木然转头看向一旁扶起她的木兰一瞬,随即眼中蓄满的豆大的泪珠雨点儿似的往下掉。冰凉的指尖死死的攥着木兰的手臂,沙哑着嗓音又一遍的问道:“我爹呢?木兰我爹呢?”
木兰一愣,疼的蹙了眉头,略带了几分哭腔的踌躇道:“小姐,您好容易睡一会儿,怎么又忘了。老爷他……他已经走了呀。”
江容卿深深凹下去的眸子一凛,薄唇微微上扬着摇了摇头,淡淡问道:“走了?走去哪儿了?”
木兰一时语塞,咽了口唾沫颤着声儿道:“小姐,您别吓奴婢,老爷他,他已经……好几日了。这会子大夫人和二小姐,已然扶灵随着老爷往祖家安葬了。”
“哦?是吗……”江容卿不含丝毫表情的面上显得苍白,依旧挂着泪滴的模样儿梨花带雨。好半晌,江容卿缓缓松开了木兰的手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如常开口道:“木兰,我累了,你下去吧。”
江容卿依旧能够想起那日,像她平凡度过的所有日子一样,春暖花开。
江容卿立在苏延景跟前儿,很久才摩挲着缓缓从身上掏出一只绣了桃花的香包,僵硬的牵扯了笑意,道:“十七,这个是我给你绣的香包,你先前要的。你说的没错,我绣活儿不好,绣了好些日子呢。你瞧瞧,喜欢吗?”
“香包?”苏延景接过江容卿递来的香包紧紧的捏在手中,不自觉的攥了江容卿冰凉的指尖,点了点头:“喜欢,比我想象中,好看很多。”
“十七。”江容卿被太阳光刺得微微眯了眼,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笑脸看向苏延景。
“嗯。”苏延景沙哑着轻应。
“阿淮真的比我的阿娘,更喜欢你。”江容卿笑吟吟的说:“可是,阿淮竟然比阿娘最喜欢的爹,丢不见了。我真的很怕,怕阿娘会生气。爹是我害死的……是我。”
“没有人知道,阿淮,你听我说,没有人知道……”苏延景的声音渐渐有些颤抖,他握紧了江容卿的手木然的一遍遍重复。
“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会没有人知道!他们都在叫我,让我赎罪,让我生不如死!”江容卿尖声叫着打断苏延景的话,随即竟轻笑了开来:“苏延景,原来你跟我一样,逃避,懦弱……”
然后江容卿松开苏延景的手,她抬起头冲苏延景孩子气的咧了咧嘴角,很生硬的模样儿。她转身,身后满目的白色配上前院长久的丧乐声,愈发的振聋发聩。走的很远了,江容卿还能够听见苏延景在叫她的名字,阿淮、阿淮,真的很好听。
☆、第三十六章·逝者既斯去(中)
江孝宗是在苏府走的。值得庆幸的是所有人都以为江老爷像苏延景让大夫说的那样,急火攻心而亡。大夫人与江容锦江容隽一行得了信儿赶到苏府时,江孝宗已然咽了气,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安详,穿的极齐整。大夫人一时一边叫着老爷,一边跪倒在江孝宗的窗前,哭的撕心裂肺,江容锦搀扶着大夫人,那眼泪水就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似的。江容隽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儿,她一旁的丈夫眼神不自觉的往江容锦身上打转。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苏延景身后安静的江容卿,猩红着眼,垂着脑袋悄没声息的模样儿。自始至终苏延景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江容卿的。她看起来比江容隽平静许多,甚至是冷漠。直到后来江容锦转头看向江容卿时,眼中有几分江容卿所看不懂的恨,让江容卿忍不住一颤。
“江容卿,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江容锦扶着大夫人,越过江容隽,轻声对江容卿说。
江容卿微微笑了开来:“江容锦,你也不要自作聪明,以为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比你笨。”
“爹走之前,可说了什么了?”江容锦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怎么会知道。”江容卿淡淡开口。
江容卿转头看向江容锦,微微摇了摇头。袖口下的指尖死死的攥在一起,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在那一刻江容卿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经她的手。尽管她在苏延景面前懦弱,在江孝宗床前痛哭流涕。可是她还是那个江容卿,痛恨这世上所有人的江容卿。
次日。
“小姐,苏老爷来了,说是要见小姐。”
江容卿一愣,丢下手中的书册,半晌,淡淡抬头,冲着面前的木兰开口道:“你去回了吧。就跟苏老爷说,我的话儿,现下府里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更何况是女儿家在府里头,都不大方便,失了礼数不好。请苏老爷先回去吧。”
“我倒不觉得失了礼数,世侄女想的未免多了些。”
低沉沙哑的声音。江容卿讶异的抬头看了过去。苏延景目光炯炯的,水蓝色的袍子,只衬得他愈发挺拔了许多,只是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叫江容卿不自觉的心头一揪,又是生疼。
“既是苏老爷不在乎,那容卿自然也无碍。苏老爷请吧。”江容卿缓缓从榻上站起身,却也不由自主的因为腿上的失力而死死扶住了身后的把手,面色淡淡的并无波澜。
苏延景暗沉锐利的目色让人看不出他面上的神情。苏延景定定看了江容卿一眼,冲着一旁想要阻拦着的木兰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江容卿对上木兰略有些胆怯的询问,冲木兰点了点头。木兰应声告退。
“苏延景。”江容卿垂了眸子,似笑非笑。
“叫我苏伯伯,或者苏老爷。”苏延景微微挑眉,生硬的扯着面皮勾成了一个威严的弧度,轻声开口。
“好,苏老爷。江容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身后攥住软榻把手的指尖握的更紧。半晌,才微微笑了,俯首道:“不知苏老爷现下来此,有何贵干呢?”
“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苏延景眉心拧成了一股,压低了声音渐冷了几分。
江容卿轻笑着拨开了散落在肩上的坠发,漠然耸了耸肩,缓缓道:“苏老爷在商界久了,说话也拐弯抹角的。其实苏老爷不必如此,容卿愚钝,听不懂。”
“听不懂吗?江容卿,与你认识了这么久,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也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苏延景猛然出声,几步走到江容卿的面前,在她不足一尺的距离站定。他几乎生扯着拽出江容卿放在背后,几乎通红的手,一边稳稳扶住了因为失了力道而有些站不稳的江容卿,一气呵成。
江容卿蹙眉,试图想要从苏延景将她箍的生疼的力道中挣脱,却徒劳的憋红了原先苍白成了一张纸的俏脸。江容卿冷冷抬头看了苏延景一眼,嗤笑了一声开口道:“哦?苏老爷觉得,江容卿以前是什么样儿,该是什么样儿?更何况,您又有多了解我呢?嗯?苏老爷。”
“江容卿,你不需要跟我耍小性子,没必要。”苏延景抿成了一条线的唇角渐渐凑近了她,一字一顿的开口:“你不是说,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吗?那你告诉我,现在,你是希望我把你当做跟我说‘苏延景我们分开吧’那个坚强到甚至让我感到害怕的江容卿,还是当那个只会在你爹跟前儿撒娇倚靠的江容卿,让我瞧不起你?”
江容卿眉心轻轻一凝,别过脸任由苏延景的动作愈发用力,淡淡问道:“这两种选择,有区别吗?在我看来,她们都是江容卿,所以它们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就算是有……”
江容卿语气一顿,微微掀了掀唇角:“就算是有,苏老爷,以您今日的身份站在江容卿面前。江容卿怎样,又与您有何干?”
“与我何干?江容卿,你说与我何干?!”苏延景咬牙开口,与江容卿对视良久,似乎是因为江容卿眼中他避之不及的水光和她下一刻的垂眸,苏延景目色一软,低声了语气,道:“在我看来,这两样,有区别,而且很多。”
“哦是吗?那么,苏老爷,要不然您就大人大量,给个建议好了,您希望我做哪一个呢?”江容卿鼻尖酸涩,却又故作漫不经心的转头避开他炽热的那一道眼风,淡淡的挑了挑眉尖儿,问他。
苏延景缓缓松开了攥住的江容卿的手,微微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再无要求。我只是希望,你至少能做好一个,不要让我觉得,这个江容卿我陌生的好像从未见过一样。”
江容卿不由自主的将渐渐柔和的目色转向苏延景,眼帘一润的功夫,紧紧贴在面上滑落的眼泪是意外的冰凉。江容卿浑不自觉的哑着嗓音脱口而出道:“苏延景,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苏延景一愣:“你说什么?”
☆、第三十六章·逝者既斯去(下)
“不要推开我,否则我会生气的。我说的是真的。”江容卿定定的看了苏延景一眼,轻轻扬了唇角,还不等苏延景说完,几步走到苏延景的跟前儿像只受了伤了小狗崽子似的,湿润着眼趴了上去,温侬软语,道:“苏延景。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二娘走的时候,你站在我跟前儿,我也是这样抱着你。我说,让你不要动,我只是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因为我很想哭,可是我不能哭,那样一定会很丑。那个时候,我没有食言,对不对?”
苏延景鼻息一凝。江容卿身上淡淡的气息随着苏延景愈发粗重的呼吸声扑入苏延景的鼻腔,苏延景木然着没有拒绝,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