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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棠于意的神色并不只是单纯的喜悦,其中掺杂了些许冷静自恃,还有一点点的苦涩。
陶然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早上起来时神色好了许多,他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总之从此之后,陶然都睡得很好,也不用再喝药了。
天气渐渐变暖,也许再过半月陶然便要离开泾州了。正是这时,陶然却收到了一张请柬,邀请两人一同敷衍的来自泾州最富有的徐家的请柬。
若想陶家酒楼在泾州不被为难,陶然自然不能不去赴约。
“陶公子棠公子,里面请。”
两人跟着管家进了前厅,刚刚坐下便有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进了门。
那人未言先笑,倒是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样子:“你们二位便是陶公子和棠公子了吧,久闻大名,今日总算是有缘得见,在下是徐景轩。”
徐景轩这个人棠于意倒是略有耳闻,做生意也很有天赋,是徐家的大少爷,徐家的生意也多半是徐景轩在经营的。
“大少爷客气了,我们才是久仰大名。”棠于意笑了笑,陶然也点了点头。
“我还想着给你们介绍对方,哪知道你们已经聊起来的。”几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进了门来。
两人同时拱手道:“见过徐老爷。”
“千万不要客气,我徐大山可是个粗人,多亏年轻时胆大运气好,才有了今天的我,你们俩可不一样,我即便在泾州这样的小地方,也听闻了你们的名声,前些日子我不在泾州,昨日才回来,便唐突地把你们请来了。”
棠于意笑道:“徐老爷羞煞我们了,本应该是我们来拜访您的。”
“坐!你们都坐,站着算什么事儿啊!”徐老爷让两人坐下,而徐景轩便站在徐老爷的身边。
“我这次请你们来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只是一直听说你们年少有为,和景轩又年龄相仿,便想让你们相互结识,以后生意上若是有往来也方便一些。”
陶然点点头,恭敬道:“徐老爷客气了,大少爷做生意厉害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怕以后还要让大少爷照应我们。”
“陶兄言重了,我也只不过是打理打理父亲的生意而已,没有什么能耐,以后还要多向两位请教。”
徐景轩十分谦逊有礼,几人相谈甚欢,约好明日到陶家的酒楼再聚。
用过饭两人便离开了,徐景轩送两人到门口,却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险些撞到了门口的家丁。
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人,却是一个眉目与徐景轩七分相似的男子。男子见了两人,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十分放肆,上上下下看遍了陶然,脸色有些隐晦。
“景裕,不得无礼。”
徐景裕抬眼看向徐景轩,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还教训起了我来?”
徐景轩脸色铁青,道:“这两位是爹爹的贵客,你不要如此放肆。”
徐景裕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贵客又怎么样?我放肆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难不成爹还会因为他们两个教训我不成?”
他说着,便伸手想去摸陶然的脸,谁知只听“啪”的一声,他的手便被拍了下去。
徐景裕瞪着拍掉自己手的棠于意,眼睛都要瞪出来:“你敢打本少爷!你竟然敢打本少爷!看我不去告诉我爹,有你好看的!”
徐景裕怒气冲冲地想要进门告诉徐大山,却听棠于意气定神闲道:“我还当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原来不过是个穿着开裆裤,只会找爹爹帮忙的鼻涕虫。”
“谁是鼻涕虫!谁是鼻涕虫!”徐景裕哪里被人这样说过,当下脸色便青了。
棠于意却已经不理他了,只和徐景轩道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棠于意忽然开口问陶然,道:“你看见今天徐景裕坐的马车了吗?”
陶然脸色也有些凝重:“看见了,就是那天差点撞到我的马车。”
“我想不出为什么徐景裕的马车那天会想要撞你,只是今天见到他,我却觉得他可能是无意的。”
“总之是很怪,那天的马车绝对是有心要撞我,但是徐景裕以前却又从来没有见过我。”
两人都想不通,只得多注意徐景裕这个人,免得再出了什么乱子。
可是徐景裕这个人,一向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整个泾州城都知道他是个恶霸,凭着自己老爹有银子,在泾州城里为所欲为。
所以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孙掌柜便火急火燎地跑来找陶然,说是徐景裕要见陶然,否则他就躺在酒楼里发疯,说酒楼的饭菜不干净,他吃了闹了肚子。
陶然只得跟着孙掌柜去了,他一进酒楼便见徐景裕坐在楼梯上,双手扶着下巴等着他。
徐景裕见陶然来了,一下子窜到陶然面前,小声道:“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是女扮男装,就让他们出去。”
陶然看着徐景裕,话却是对孙掌柜说的:“你们先出去,我和徐少爷有话要说。”
其他人都出去之后,陶然环视了一周,挑眉看着徐景裕:“你把酒楼里的客人都赶走了?”
徐景裕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钱袋,道:“我只是给了他们每人一锭银子,让他们到别处去吃而已。”
陶然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看着徐景裕,有些好奇:“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想要对我说什么呢?”
61、乌梢蛇 。。。
61。乌梢蛇
徐景裕见陶然如此冷静;却有些惊讶了:“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看出你是女的的吗?”
陶然的表情有些冷淡;道:“徐二少爷一向是以青楼为家;想来是男是女还是分得清的。”
徐景裕听出了陶然话中的讥讽,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揶揄道:“难道以前没有人发现?棠于意也没发现吗?”
陶然忽然听出了点徐景裕的心思,显然他是因为那天棠于意说他的话而记恨着呢;于是便也顺着徐景裕的话,说道:“嗯,他也没看出来。”
徐景裕一听,高兴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原来是个睁眼瞎!”
陶然自然是不会和一个孩子生气的;只耐心地等徐景裕高兴够了算。
然而;徐景裕却看见门外刚下马车的棠于意。棠于意一早便去了刘掌柜处;听闻这边出事了,便急忙赶了过来,如今两人撞上,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徐景裕暗下决心,心想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报了昨天的仇,于是脸上隐隐闪现几丝阴狠来,他对陶然道:“昨天本少爷要摸你的脸,结果被那姓棠的侮辱了,今天我就要在他的面前摸个够,你若是不应,我便告诉他你是女子!”
陶然倒了杯水给自己,懒道:“你告诉他便是。”
徐景裕惊讶道:“你就不怕他知道!你不是说他没有看出来吗!”
“他没看出来,并不代表他是不知道的。”
此时棠于意已经快要走到门边,徐景裕急道:“那我就去告诉泾州城里所有的人,说陶然是女子!”
陶然微微笑着,依旧不着急:“那你就是欺负弱女子,告诉整个泾州城的人你是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
此时棠于意已经进了门,而徐景裕失去了所有能威胁陶然的条件,于是愤恨瞪着陶然,道:“你等着,本少爷一定要和你们算账!”
他说完便夺门而出,倒弄得棠于意一头雾水了。
从昨天和今天的事情中,陶然看出了徐景裕的争强好胜,所以他利用了这一点,只是关于棠于意的事,他也拿不准。
晚一些时候,徐景轩来赴宴,三人很投缘,于是又约定明日再聚。
陶然回到屋子里,他想棠于意也许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现在两人不过是在粉饰太平而已,而他不想等到坦诚的那天。
他点燃了安神香,然后便上床休息了。
也许是事情太多,让陶然心中不得安宁,半夜的时候,他忽然惊醒。
然而事情却不对劲儿,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陶然正在想如何脱身,却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了。
棠于意感觉到陶然动了一下,便知道陶然醒了,于是安静地等陶然发难。
“你出去。”
棠于意听他这样说,却是动也没有动,颇有些无赖:“我不会出去的,但是你可以喊别人进来。”
陶然浑身都僵硬了,却对棠于意无计可施,他掰开棠于意放在他腰上的手臂,然后下了床。
两人都在黑暗中,所以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却能感觉到这是一场对峙。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这里么。”陶然声音冷淡,像是真的生气了。
棠于意依旧躺在床上:“我怕你夜里冷,所以来陪你睡。”
陶然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伪装:“棠于意你不要脸!”
棠于意见孟华笙已然沉不住气了,便也认真起来,只是并不把孟华笙的指责放在心上:“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孟华笙也恢复镇定,她抬头看着棠于意,反问道:“我活着又为什么要去找你?”
棠于意脸色微变,声音也低了下来:“即便你恨我怨我,也应该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以为你被那场大火烧死了,又以为你被老夫人囚禁了,只是到头来你却只是在躲我。”
孟华笙转头不去看他,声音也是冷淡的:“那场火烧死的是缇萦,我也的确被囚禁过。”
“烧死的……竟然是缇萦么。”棠于意虽然自己心中也有些猜测,只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却还是让他十分惋惜。
孟华笙抬眼看他,眼中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夜里的火光:“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一些人因为你死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棠于意的眼神忽然变得一丝波光也无:“华笙,你不能这样对我,许多事情并不是我做的,可是你却要安在我的头上。”
孟华笙看着棠于意,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见到你,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改变的。”
棠于意没再言语,他出了门,面色出奇平静。若是他从未经历孟华笙失踪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也许会按照孟华笙意愿,从此两两相忘。只是如今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便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华笙,如果这是一场战争,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
*
那天之后,孟华笙极力避着棠于意,棠于意便也不去逼迫,只是打定主意赖定了她。
这日孟华笙正在屋子里算账,棠于意忽然推门进来,兴匆匆道:“华阳来了!”
“在哪了?”孟华阳离开之后,孟华笙便没有再见到他了,虽然四处打听,却也没有消息,谁知他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棠于意往旁边让了让,身后挡着的人便露出脸来。
“姐。”孟华阳也一直在找孟华笙,只是孟家出事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他和四夫人到京城之后,并没有让棠于意照顾,而是自己找了住处,但是一直都和棠于意有联系。
前几天他收到棠于意的信,说是让他到泾州城来,他这才知道陶然便是孟华笙,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所以即便分开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任何生疏。
“姐,我到处找你也没有找到,你藏得可真好。”孟华阳有些埋怨,人变得黑了,但是笑得却更加开朗起来。
“四夫人还好么?”
孟华阳点点头,道:“我在京城买了一处院子,不大,但是很安静,只有一个丫鬟照顾,她过得很开心。”
“那就好。”说到底,四夫人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都是因为孟老夫人的缘故,孟华笙虽然暗中照顾,心中总归有些愧疚。
棠于意见孟华笙沉默了下来,知道两人之间有些是有些话要说的,于是识相地出了门。
孟华阳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古怪,问道:“你和棠于意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很疏远?”
“本来不就是该疏远一些的么。”
孟华阳有些惊讶:“可是你们之间……明明是有感情的啊?”
孟华笙不愿意提这些事,转而问道:“你离开之后都干什么去了,原来白白嫩嫩的小阳如今成了黑炭了。”
说到这里,孟华阳便十分高兴:“我安置了我娘之后,便天南地北地跑,我以前从不知道外面是这么地广阔。”
“以前的事情只当是一场噩梦,都忘记吧。”
孟华阳笑着点点头,道:“你这样劝我,自己却还放不下,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孟华笙哂笑一声,恼怒地揪住了孟华阳的耳朵,道:“才离开几天便学会了嘲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姐!姐你轻点!我不敢了还不成么!”孟华阳疼得吱哇乱叫,哪里有大人的样子。
两人疯闹了一阵,孟华笙才道:“有没有想以后要干什么?”
孟华阳听了便正经了起来,道:“这几个月到处走,见识了很多事情,但是我觉得还没有看够,也许再走走,到时候再说。”
孟华笙理解他的想法,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就来找我。”
孟华阳笑道:“当初你让我拿了二十万两银子去赎棠于意,他把银子统统给了我,我想应该是够花了。”
孟华笙沉默片刻,道:“孟家破落之后,你回去过么?”
“回去了一次,也见到了三夫人,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热闹,但是平静也是好的。”
“是,平静总归是好的。”
62、寻骨风 。。。
62。寻骨风
自从那夜之后;孟华笙对棠于意便视而不见;而今孟华阳来了;孟华笙对棠于意便更加冷漠。
孟华阳虽然有心撮合,只是心中因为知道孟华笙心中的矛盾;便也不忍心逼迫,于是只能看着棠于意日日愁苦。
孟华阳在泾州呆了几日;见孟华笙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于是便也就准备离开了。孟华笙并未强留,只是和他一同上街想买一些特产带回京城去,谁知棠于意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让孟华笙浑身不自在起来。
趁着孟华笙挑东西的时候;孟华阳凑到棠于意身旁;小声道:“我明天就要回京城去了;你交给我的事我也没办成,你可不要放弃才是。”
棠于意的眼睛下面都是青黑的,听孟华阳这样说,苦笑了一声:“我自然不会放弃的,只是只怕华笙也不会屈服,最好的情况也许就是她不停地躲我,而我死活不肯放手,这样过了五年十年,她便是真的厌弃我了。”
孟华阳怎么会不明白棠于意的话,这几日的相处让他了解到孟华笙的心意是怎么样的决绝,只怕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轻易释怀的。
几人走走停停,买了许多东西,孟华笙看见前面有卖铜暖手的,便想买一个给孟华阳路上用,谁知她买完回身找人的时候,却只看见棠于意站在身后。
“华阳呢?”
棠于意波澜不惊的样子:“华阳先回去了。”
孟华笙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照旧不再理会棠于意转身往回走。棠于意叹了口气,眼中略略有些落寞。
这条街离住处要走很久,然而才走一会儿,棠于意便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这里虽然暖和,棠于意的身子却一直也不见好,此时便愈发明显了起来。
孟华笙走得很快,棠于意渐渐力不从心被落在了后面。终于他再也走不动,站在原地看着孟华笙越走越远,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棠于意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他一边咳一边笑,仿佛是一个疯子。
华笙,你说见了我便会想起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只是他们多半是应该死去的。有些人是应该死去的,而你却并不想他们死,所以你怨恨我吧。
也许从你开始这个计划的时候,你便已经后悔了,孟老夫人虽然待你不好,可终究也是你的母亲,她死的时候你可是哭了,可是怨恨极了我?
也许你想着,或许最后会有一个两全的结果,孟老夫人活着,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要的就是她死。你等着等着,越来越绝望,终于不再抱有期望,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