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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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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便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她刚一走,迟迟就嘻嘻笑道:“表哥,这里的菜真好吃,咱们多呆几天好不好?”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蘸了水在桌面上写道:“至少有四人守着。”华煅点头:“小至你最是贪吃,也不看看这些女子行止古怪,我们呆久了怕有危险。”亦蘸水写道:“不急。且耗下去。”
    迟迟故意皱眉道:“表哥,那我们怎么办?她们请咱们来,难道不打算放我们走?”却写道:“他的病不要紧么?”华煅沉吟:“如今既然来了,我只管看好这病,他痊愈了,她们也没有再留住咱们的必要。”一面写道:“不妙。我只好按着薛给我的方子依次开出去。”
    迟迟轻声道:“她们走远啦,应该听不到咱们说话。”然后又道,“这王大人的模样着实可怖。要是这方子没有用,只怕他拖不过这个月去了。”华煅长叹:“情况比我想的要糟。幸而这碧影教舍得用药,他才勉强撑下来。”
    迟迟纳罕:“原来这碧影教主是个女子,看她的样子,真心想要救活王大人。这个王大人却也迂腐,被抓就被抓了,为什么寻死?”
    华煅默然,过了半晌方道:“他所殉的节,乃是为天下百姓罢。他已经预见到自己和谈失败的后果,所以一死以谢天下。”
    “你不是这样的人,却如此了解他,倒也难得。”迟迟抱了被子铺在地上,用手枕着躺下,打了个呵欠,“既然咱们成功进来了,就走一步看一步罢。”大有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豪情。
    华煅微笑:“怎可让你睡在地上?我……”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迟迟绵长均匀的呼吸,竟然立刻就睡着了。他哭笑不得,只得吹了蜡烛合衣躺到床上,留楚容一人在外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夜里迟迟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轻盈的翻身而起。将包裹塞到被子里,又到华煅床边伸手在他脸前不住晃动扇风,见他睡得仍熟,抿嘴一笑,推窗而出。
    山风乍然吹来。迟迟见到明月之下起伏的山峦与周围陡峭的悬崖,不由猛的一惊:“我们这是在哪里?”心中忐忑,愈发小心谨慎四处观察。
    只见自己身处一极大极气派的庭院之中,也不知是谁人所建,竟在这群山之中最巍峨陡峭的峰岭上依地势建成这样一个地方,流水,瀑布,荷塘,与缤纷的花朵之间亭台楼阁层层掩映。而华煅与自己所在的地方,却是着庭院的最南边。
    她潜形而走,发现这屋子左右并无埋伏,心下诧异,拔起身形,却见东西南北四方各有隆起的小山岭,而每个山岭之上绿树从中都站了一个女子。那四名女子都着碧色衣裙,混于青草树叶之中几近隐形,若非迟迟眼神锐利无双,瞧见她们微微拂动的裙摆,只怕也难发现她们的影踪。
    迟迟看那四名女子的姿势气度,已知是一等一的高手,当下不敢造次,极缓慢的往前移动。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她立刻掠开,眼角瞥到花丛树木之中有细细的碧线相连,心叫不妙,旋即伸手握住那碧线。然而已经晚了,那碧线不过轻微颤动,迟迟已经听到四个方位传来极轻的叮咚之声。东方那女子立刻自山岭扑下,西南北三方女子虽已拔剑,仍然立于原地不动,四人各司其职,丝毫不乱。
    迟迟暗叫不妙,待要伏低,这到处是碧线,稍不留神就要触碰。
    那女子已经奔的近了,她目光亦是敏锐,此时恰好一片乌云悠悠的掠过明月,一群飞鸟振翅而起,在头顶盘旋一圈,穿云而去。她只觉得视线稍暗,却也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晚风拂面,她觉得颊上微凉,再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雏鸟落在地上,犹自扑棱扑棱的挣扎。她冷笑一声,指风过处,小鸟化为齑粉。
行草深(二)
    (二)世外迟迟已经退回房中,甫一关窗,拍拍胸口就忍不住伏在窗台上,肩膀轻轻抖动。
    “你又去哪里顽皮了?”华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带着笑意转过头,见他目光清澈,一身白衣坐在月光里,哪里象刚睡醒的样子,不由笑道:“原来你假装睡着了。”
    华煅眨眨眼,也不戳穿她先装睡的事实,只是微笑:“你这么开心,一定是捉弄了人回来。”
    迟迟轻笑,钻回被中:“外面有四个女子守着咱们。你想不想看看?她们只当我们看不见,所以没戴面具,个个都是貌美的女孩子。”
    华煅亦躺回床上:“你将她们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见她们年纪轻轻,容貌又美,却老气横秋冷若冰霜,十分不顺眼,所以刚才与其中一个擦身而过的时候,顺手弹了点药在她脸上。”
    华煅皱眉:“她们会怀疑咱们有人会武功。”
    迟迟摇头:“才不会。中了那药粉的症状与被山间小虫叮过无异,脸会肿上几天,痒痒的很是难受,却无性命之忧。”
    华煅好气又好笑,想责备她两句,可是想象她诡计得逞时眼睛明亮嘴角上挑得意狡黠的样子,再也说不出严厉的话来。
    却听迟迟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用手支着腮道:“大哥,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可真是蹊跷呢。”
    华煅一愣:“如何蹊跷?”
    迟迟将方才所见细细描述了一番。华煅沉吟:“原来这里竟是崇山峻岭之中。我们自从被掳,坐了三日的马车,又坐了两日的轿子,从未歇息。坐马车自然是走平地,坐轿子颠簸的紧,却是走山路。后来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想来是进了山以后又辗转到此。”他博闻强记,离开锦安之前就已经将南方各地地图记得滚瓜烂熟,此刻在脑海中快速回忆,突然脱口道:“原来,咱们是在横断岭之中。”
    迟迟吓了一跳:“横断岭?那岂不是又绕了回来,在泊岩以南了?”
    华煅郑重的应道:“没错。这里如今在战场心脏部分,却是世外桃源,没有人想到这茫茫山岭中还藏着这么一个地方。”他说到此处,脑中灵光一闪,低呼一声:“原来如此。”
    迟迟连忙追问:“怎么了?”
    “记得我同你说过,叛军进攻泊岩是从横断岭秘道潜伏而来。这条秘道只是传说,如何有人真正知道?可是如果能在这大山之中建造如此庭院,知晓秘道也不是件难事了。”
    迟迟呀了一声:“原来是他们搞鬼。可是他们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华煅默然半晌方道:“我也猜想不透。”突觉腕上微凉,不知被什么极轻柔的东西给缠住,手腕被牵动着摇了几下,而迟迟在一边道:“大哥,不管他们捣什么鬼,只要有我帮你,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原来是迟迟手中的冰影绡丝,她这样轻轻的拉着,好像自己在华煅身边扯他的袖子说话一般,华煅反手握住冰影绡丝:“是啊,咱们兄妹联手,所向披靡。”迟迟最爱听这样的话,扬了扬眉喜笑颜开,华煅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薛真给华煅的药方极为有效,不出十日,王复的病情就缓解了大半,也能偶尔起身在屋中略为行走。然而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神情也愈发肃穆。碧影教的女子一刻不停的看守着他,就算他不想饮药,不想起身走动,也总是没有法子。
    华煅每日前来诊断,他心中恨极,一眼都没有瞟过华煅。华煅安之若素,依旧和颜悦色的诊脉,开药,甚至亲自煎药,自己先尝过了方给王复饮下。
    王复也知自己意气用事,此人不过是被碧影教强行掳来,若不将自己尽心医治,只怕性命不保。然而他一心求死不成,又日日与居心叵测的碧影教一干教众相对,满腔愤懑无处发泄,虽然乱云之毒渐解,这心头郁积却日深。
    “你还是想个法子偷偷逃跑罢。”那日华煅煎药进来,碧影教的女子站在室外,看守松懈,王复突然低声对华煅道。华煅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听到此话不由一愣,见他目光诚挚满含怜悯,心下一叹,反而故意板起脸道:“老爷肯说话了么?”
    王复叹气:“即便你医好了我,你以为她们会放过你么?这群女子心狠手辣,决不会饶过你的性命。再有十几天我的病就好了,到时再逃走怕是来不及了。”
    华煅瞥他一眼:“老爷果然宅心仁厚,连我这个小小大夫的性命都放在心上。”
    王复正色道:“你我能到世间行走一趟,是上天给的福泽。自当珍惜性命。”
    华煅见他虽然病重,但是坐的时候依然腰板挺的笔直,不由一晒,嘲讽道:“那老爷你自己呢?我虽然能解了你身上的毒,却解不了你心里的毒。蝼蚁尚且偷生,而老爷你却不想活下去,又同我说什么上天给的福泽。”
    王复神色一黯:“你不明白。这福泽有时也会变为罪愆。”
    华煅冷笑:“我的确不甚明白,我只是个大夫罢了。只是我想,人人都有至爱亲朋,你死了不打紧,伤心痛苦的却是他们,活着要比死了还难受。”
    王复本来心如死水,突然听到至爱亲朋四个字,只觉得心口喀喇一声,好似(1*6*kp;。1^6^k。cN)雪山崩了一般,劈头盖脸的砸下无数旧事心情,再也克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守在外面的碧影教女子立时冲了进来,扣住华煅手腕厉声喝道:“怎么回事?”华煅面无表情的看看王复:“不碍事,他心头郁积,吐了血反而会轻松许多。”那女子犹不放心,却见王复果然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松开华煅的手:“纤儿,送他回去。”
    王复用手擦去嘴角的鲜血,见华煅的手腕被那女子扣得乌青,心下歉然。却见华煅随手捋了捋袖子,左臂之上似乎有条极深的伤疤。他心头剧震,却不敢露出来,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大夫,却见这大夫漠然的抬眼与自己对视,那种俯视的疏离高傲,似曾相识。王复眼睁睁的瞧着华煅的背影离去,一时心头无限疑惑。
    好容易盼到第二日,华煅来诊了脉又退出煎药。王复只觉这短短一柱香的功夫过得比平日要缓慢许多。房门被人推开,王复猛的睁开眼睛,进来的却是戴着碧玉面具的碧影教主。王复心头一阵失望,面上表情却愈发淡漠。
    从声音听来,那碧影教主不过是个年轻女子,脾气不小,但也从不情绪失控乱了分寸。王复知道不可小觑了她,而她此刻亲自端药而来,更不知打了什么主意,索性一合眼,靠在枕上。
    碧影教主已经习惯了他的固执冷淡,所以将药放在床边小桌上,温和的道:“王大人,该用药了。”王复似乎并未听见。他大病未愈,脸色极其苍白,此时靠在枕上,更是显得一丝血色也无。碧影教主有刹那恍惚,几乎要伸手试他鼻息,他却突然睁眼,清澈的眼神有种洞察一切的微妙笑意。
    碧影教主一愣,随后将药送到他面前。这次他接了,一饮而尽,再也不看她一眼。他本是个相貌极普通的人,但是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与众不同,连这点可笑的读书人的傲气倔强也并不令人反感。
    碧影教主的目光落在他眉间。他并未皱眉,然而眉间有深刻的痕迹,想来过去的许多岁月之中,他无数次的蹙眉深思,却不知他想的是天下,还是生命中心动过的人和事。
    “王大人,我们碧影教尽心竭力的挽救你的性命,你难道半分感激之情也没有么?”她缓缓问道。
    王复微笑:“王复这条性命,并无可珍惜之处。碧影教徒劳耗费心血在我的性命上,其实可笑。”
    碧影教主只觉浊气上涌,不免提高了声线:“当日素央乱战之中,我本可以一刀杀了你……”
    王复截口道:“不错,素央乱战之中,教主目的已达,本来杀了我就可以了事,却将我救回。若换做旁人,王复一定涌泉相报再所不辞,可是教主破坏和谈,置天下千万百姓安危于不顾,就是我王复的敌人。纵有救命之恩,王复也绝不可能感激教主。”他抬起眼来,一字一顿的道,“教主于我,有个人恩情,却更有家国之恨,王复恨不得手刃教主。”
    他最后几字说得斩钉截铁,碧影教主只觉如一盆冰雪当头浇下。震怒之余,又觉得想笑,此人说话做事,实在匪夷所思,竟与自己平日所知之人截然相反。她笑出了声:“王复啊王复,我爱惜你的才华,原来竟是错的。不过有一点我却不明白,难道你的皇帝懂你么?他不听你的劝谏,无视你的才华,只在危难时刻将你一介书生匆忙抛出来,你仍觉得他的江山他的百姓值得你为之一死么?”
    王复朗声大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教主,就凭你最后这一问,你也是个不懂我王复的人。又何必谈什么爱惜我的才华?”他一边说着,嘴角一面有一丝鲜血流下,触目惊心。然而他的神情慷慨豪迈,倒叫这碧影教主生出了两分敬佩之情。
    碧影教主定了定神,话锋一转:“好,既然你不肯效劳我碧影教,我也无意勉强。不过我素来仰慕王大人博学多材,甚至听闻大人幼年时曾在千年古寺学习过极为复杂难懂几乎失传的苎文,不知大人可否露上一手让我见识见识呢?”
    她说话十分含蓄,却不担心王复不明白。果然王复眼皮一跳,意识到这才是她此来真正目的,这番话语不过是与自己做个交易。两人视线相接,各自了然。
    王复默然,碧影教主则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上面有几个古怪的文字。王复接过,低头仔细辨认,最后却是摇了摇头:“教主也知道我不过是幼年学习过一点苎文,如今隔得久了,更是忘了大半。抱歉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碧影教主眼波一闪,倒不诧异,只是将纸卷收好起身:“大人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叫她们通知我。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也总等着大人回忆。”她笑语晏晏,那威胁逼迫的戾气却半点也不打算掩饰,说完之后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王复缓缓坐起,蹒跚着走到窗边。庭院里开满了各色美丽的花朵,尤其有一种雪白的花朵最为精致,亦沁人心脾,他听她们叫那做云缅花。一朵云缅花落在窗畔,他捻起注视,眼神极深。
    “得世之珠。那是什么呢?”他在心中反复的揣测,忧虑慢慢升起——
    谢谢guesswho的中肯意见。也欢迎所有读者提意见。我一直担心我在情节的设计和文字的运用上面出现问题,而自己很难察觉,所以大家找出问题,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当然,我同时也是个固执的作者,大的框架不会改变。我希望能和朋友们互动,也同时注意不太多的被读者的意见左右:)
    关于涉江寒里赵靖为什么不直接带红若走,解释如下:赵靖其实是在锦馨自杀以后才能确定红若知道赵易下落的。当时他的确可以直接问红若,但是红若一家一直效忠于先太子,所以绝对不会随便说出赵易的下落。赵易身份敏感,容易被人利用,红若一定会保护他。除非赵靖让红若觉得可靠,否则红若没有任何理由要泄露赵易的踪迹。而当时,红若已经非常明白赵靖一点都不爱他,所以怎么会吐露呢?赵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更重要的是,他和红若有感情上的纠葛,如果他直接要带红若走,迟迟会怎么想?他要带走红若,只能通过迟迟,理由很完美很充分,也不至于给两人的感情蒙上阴影。
    希望我的回答让guesswho满意:)
行草深(三)
    (三)议逃那一夜王复无法成眠。翌日清晨,华煅见到他时被吓了一跳。他自华煅的神情中揣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由苦笑一声,原来这乱云之毒果真将一个正当盛年的男子身体摧毁。
    待华煅蘸墨写药方,他努力的抬起身子看他滑落的衣袖,然后装做漫不经心的道:“想不到大夫你自己也受过重伤,这疤痕如此之深。”华煅微笑:“这是少年时淘气受的伤。跟着家丁去打猎,掉入陷阱里,差点送命。家姐也几乎被我吓死。幸好被人救下,才有机会活到今日。”
    王复震惊到极点,只是不住的想:“果真是他么?但他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却见华煅写方时犹疑,给他磨墨的小表弟不由道:“表哥,这当归到底要不要加进去,你要想这么久么?”华煅看了看王复,又下笔划去:“此刻不宜用这味药,待老爷身体好些了再加进去。”
    王复此时已然确定对方身份,眼中流露出强烈的焦虑与不赞同。华煅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老爷今日情况有所反复,应当静心宁神,无谓过多思虑。”那种冷淡而不容置疑的口吻是王复所熟悉的,他只得极低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房中,迟迟微笑道:“王大人真是聪明,他已经认出你啦。”华煅也笑起来:“他心中一定疑惑极了,我怎么完全变了样子。”迟迟坐在窗边,将坠落的一朵云缅花别在襟上,方转头道:“表哥,就算我这易容术再高明,也没法将王大人救出这龙潭虎穴。时日不多,你快想想办法。”
    华煅点了点头:“咱们不能跟这碧影教硬碰硬的闯出去。”突然笑着转了个话题,“才到的第一天你就说这里的饭菜好吃,我看这蔬菜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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