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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猜得江灿若真喜欢男人,西桐觉得也不应该意外。毕竟像他这般容貌的男人已算妖孽,行事乖张也很正常。只是……不容自己流露出更多的心绪,却忽见江灿向她凑近了几分,暧昧的眨了眨眼:“若你是男人,我定然会喜欢。”
西桐的猛地退了半步,片刻之后她抬头正色道:“江公子,我理解你的处世风格却不代表我可以认同你处世的方式,我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却也希望我们能够彼此尊重……你若只是玩笑,我只可以试着如你所说不那么认真而一笑置之,而你若是认真的,那么我告诉你,我已经许了别人……”
见西桐说得如此认真,江灿忽的敛了笑意,一双眸子清亮的直逼向她:“你喜欢沈红叶么?”
西桐一怔。于沈红叶是什么样的感情她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却也与江灿无关,更何况这份姻缘却也是她自己求来的。
她沉默片刻只是抬手取下颈间的银链子:“我已有婚约,不合适带陌生男子的东西,江公子肯记得承诺便好,这份心意西桐心领了……”
江灿闻言淡淡笑了笑:“既已送你,便是你的,不喜欢你便扔了吧。”
她不语,只抬着手,他不接,她便举着……他们彼此僵持着,那碧绿的戒指在阳光下随着链子一下下晃动,晃痛了她的眼。不知道多久,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却见江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戒指,随手一丢,只听“扑通”一声,那戒指便沉入不远处的湖中。
然后江灿拍了拍手笑道:“行了,这下替你解决烦恼了吧?”
西桐面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她深吸了口气,才迎向他的抬眸笑道:“谢江公子成全。”
“彼此彼此。”他眼中似妖娆浮动,隐含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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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撷桑宫,似乎与平日不同。
揽云轩前没有平日的小辰子、小福子他们值守,竟是素心姑姑。
西桐怔了怔,见素心眼中鼓励与安慰的笑意,蓦地明白了几分,一只扣上门板的手,竟然微带了颤抖。
素心轻轻揽了下她的肩膀,然后示意她进去。
西桐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门。
屋内,果然坐着两个人。
没有那耀眼的明黄色的服饰,但是透着明亮摇曳的烛火,西桐却仿佛依旧瞧不透那高高在上的人,是的,她也许从未瞧清过他,又或者他从来也不肯让自己瞧清楚他。
而他……不管怎样,竟能让母亲肯无怨无悔、甘之如怡的托付一生一世,便值得她放弃十余年的怨怼不甘!
在距那身影几丈远的地方,西桐静静跪下,规矩的行着为人臣子应有的礼仪,朗朗开口:“臣女见过父皇,母妃,父皇母妃安好。”
“桐儿……”云若桑轻声唤道,似欢喜释然又似担忧不安,她想起身去扶西桐,却被身边那人一把按住了手,“若桑,你让她这么做,我等她这声真心实意的‘父皇’却也等了十七年。”
他的声音亦似悲似叹,似她无数次从梦中回忆的那个绝情无义的皇帝的声音,但那声音里隐隐的压抑着的起伏情绪又仿佛很耳熟,仿佛那个……西桐猛地抬头,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想看清那道她以为遥不可及的身影!
他比自己想像的要高瘦,比自己想像的要黝黑,比自己想像的要慈爱睿智,他的眼狭长而明亮,他的笑温和而从容,只除了那抹她熟悉的长髯和伤疤,他的样子几乎与陪了她近十年早已让她视之为父的那个人渐渐重叠。
是他么,真的是他么?她真怕眨眨眼醒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桐儿……”他忽然向她伸出了手。
西桐怔怔地望着他手腕上那道疤,这一切忽然真实起来。
那道疤是有回自己写字时衣袖不小心扫倒烛台,原本以为要滴到自己手臂上时,师傅拉开她已来不及,只能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再然后那一倾滚烫的蜡油便落在师傅的手上,当时就起了水泡留下了一片红肿。她吓得捧着师傅的手放声大哭,师傅反而还笑着安慰她,一点都不痛。
怎么会不痛,茶水溅到她手背,他都会细心替她上药唯恐留下疤痕,何况是那么一大块的伤碍…前尘种种恍然如梦,悉数全然涌上心头。
然而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手,望着他手上的伤,她却下意识退了一步。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温和慈爱的师傅是自己的父亲,曾经无数渴望过那高高在上的身影能够垂怜地抬下他高贵而矜持的头,然而当那两道人影渐渐成了一个人时,她忽然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相对他。
是欢喜还是悲伤,是开心还是释然?是她尊敬爱戴了多年的师傅,还是她怨恨伤痛了多年的父皇?
那温暖的手轻抚上她的肩头。
“桐儿。”她分不清是谁在唤她,她却任性地一把打开他的手转身想逃。
“桐儿……”他又唤她,她挣扎,于是他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禁固在自己的怀中,那声音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宽厚熟悉亲切,“桐儿,桐儿,对不起,不要怨我……”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年都让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终于,她埋头在她渴望已久的怀抱中,放声大哭。
“诚诏六年,东篱国在边境挑起战乱,我朝三个月之内竟然折损四员大将,朝中武将竟无人能用。你父皇迫不得已,御驾亲征,原本我想随军同行,一则是放心不下你,二则我当时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云若桑柔柔开口。
这段时光西桐依稀有印象,父皇曾经一度对母亲极是宠爱,那时几乎日日都住在撷桑宫中。恰是父皇御驾亲征回来之后,所有的一切才开始变化。
“一直以来都是我过于自私,你父皇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我便恰恰是疏忽了这一点,后宫本来应当雨露均沾,可自我入宫后却一个独宠圣恩,我以为其他妃子每回见面都笑得亲热,便是天下太平。”云若桑低声道,昭帝却一把握了她的手,“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疏忽,才让你们母女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昭帝看向西桐,缓缓道,“我临行前虽然安排了宫人照顾,可你们母女的境况竟远比我想像的要糟糕。且不说其他妃嫔的落井下石,我以为皇后颇有仁爱贤德之心,谁知我才离开,她便以统掌六宫的权力减了撷桑宫的人手,每日的饮食也有所苛扣。那时你母亲本来就害喜极重,又没有必需的食物,待我回来,她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人竟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圈。”
西桐怔了怔,四岁的她那时应该隐约有些记忆,可她竟然不知道她们还曾经面临过这样的困境,想必那时母亲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思及此处,她抬头,却见母亲只是满含情意地望着父皇,微笑地摇了摇头。
“那时……我刚从边关回京,与东篱一役虽然大捷,我却也身受……重伤,而此时偏巧又赶上前朝朱氏余孽趁此机会谋逆叛国,几乎攻进东应。当时若不是任相及任氏一族相助,只怕我便成了燕颖的亡国之君,所以明知道皇后做了许多亏待你们母女的事,我却只能因任氏父子护驾有功,将此事不了了之。经此一事,任相趁机在朝中把持了兵权和大部分朝中政权,他怕你母亲会诞下皇子,影响他女儿的地位,竟不惜重金买通了一名禁军侍卫,诬陷你母亲与那人有染,逼我杀了你母亲及腹中胎儿……”昭帝缓缓开口,熟悉的温和的声音此时听在西桐耳中,却只觉得让她背后泛冷。
太子天承的生母是位不得宠的庶妃,生下他不久就因病亡故,太子一直由任皇后负责抚养。父皇子嗣原本就单薄,若真是由深受父皇宠爱的母亲诞下皇子,难免不会被父皇立为太子,这自然是对任皇后及任相地位的一个极大的威胁,无论皇后还是任相想除去母亲腹中之子也不足为怪。
但用母亲的名节相逼,一石二鸟,这计策果然歹毒。
而当时任相把持朝政,父皇在朝中举步维艰,除了牺牲母亲,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蓦地西桐心中一动,抬着盯着昭帝道:“母亲腹中的弟弟,是不是父皇……”
昭帝一向沉稳淡定的脸上终于现出点点忧伤,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苦笑:“是的……不得已,我只能妥协,我不能失去你母亲,所以只能牺牲掉这个孩子……”
原来……原来如此!她依稀记得那日母亲痛得整整j□j了一个晚上,流产了一名六个月大的已成形的男婴,而亲手扼杀他,让他还来不及看到这个世界,来不及感觉这世上的人情冷暖、人心险恶的那个人,竟是——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们预谋已久,环环相扣,纵然牺牲了你弟弟,他们仍不甘心,所以我不得不以将你母亲打入冷宫为名,封禁撷桑宫,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们母女……”
一瞬间,她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这一切太可怕了!
“桐儿,桐儿……”云若桑上前紧紧拥住她,一双眼中充满了痛楚和忧伤,“别怨你父皇,他……他也是不得已,你不知道当时他有多难,他首先要当的是这燕颖国的君王碍…他做了最大的让步和妥协,他为保全我们母女已经尽了心力,更何况,更何况其实当时我们也都知道,就算没有那件事,那个,那个孩子他也根本活不下来,当时刘太医也替我诊过脉,他先天的不足,生下来也会有残疾……”
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西桐亦紧紧回抱着母亲,纤弱的手臂仿佛想带给她无穷地力量,想安抚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原来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原来她以为的那些伤痛远远不及事实真相之万一!
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些年来她和母亲的衣食无忧、清静自在,她的任意出宫,随心随性,全是因为有父皇暗中打点,除却种种的照拂安排,甚至她是整个燕颖朝最后一位公主,不,应当说是昭帝的最后一位子嗣——自父皇宠爱母亲之后,整个后宫再无所出,那也分明是父皇把所有的情所有的意全给了母亲。
她总以为天家的恩爱如浮云繁花,风过云散花落,浅薄而短暂,谁知父皇却竭尽心力做了那么多!
一时间思绪万千,沉默了良久,西桐才静静开口:“母亲,我不怨父皇。”
其实,这样的爱,不但值得母亲,亦值得她倾尽所有来回报!
然后她轻轻挣开母亲,走到昭帝面前跪下:“莫说一个君王,便是一个父亲,迫不得已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也该是心痛如绞吧。以前是西桐太浅薄任性,不能体会父皇的种种苦心,不能理解父皇母妃的成全,或者你们不告诉西桐,是认为西桐太小,还不能承担这真相的残酷,但如今西桐已经长大,深受父皇苦心教导多年,既然身为父皇和母妃的女儿,身为燕颖国的公主,西桐从今以后,必不会让父皇为难,也必要尽力竭保护母亲,相助父皇!”
她的话缓缓吐出,回荡在空旷的殿中,虽然略显稚嫩单薄,却极是清晰。
昭帝不由动容。她是自己的女儿,知女莫若父,何况她还是自己一字一句亲手教出来的,诚如刚刚她所说,他之所以与若桑一直瞒了她,一则是因为她年龄太小,若过早把真相告诉她只怕她不懂得掩饰,会被有心之人看出破绽。
同时他们也的确是因为不想让她去直面宫廷争斗中的种种丑陋与残酷。
最初教她功课时,昭帝完全是随心随性,只想帮她打发寂寞的时光,不让她胡思乱想。而她的聪慧和悟性常常让他感叹为什么她不是身为男儿。
但是到了后来,他竟会不自觉地将天下时局,权谋之术,朝中利弊与她分析,也常常会认真倾听她的种种见解,虽然有时颇是稚嫩冲动,但有时却也有着独到的见解和从容冷静的判断。
不知何时起,他已不再只把她当成一名燕颖普通的公主。
她是他的徒弟,她是他的骄傲,她是他的骨血子嗣!
西桐此时,忽然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昭帝扶于膝头的手背上,她微笑地望向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觉得心中如此的清明和坚定:“谢谢您把对弟弟的那份爱一并给了西桐,西桐亦会把弟弟的那份责任担负起来,回报给您!”
她不要江山权势,名份地位,她只要竭尽绵薄之力,站在父亲身后,伴在母亲身边,还燕颖一个真正的清平盛世,还母亲一个堂堂正正走出撷桑宫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嗯,现在的读者都太聪明了,大家都猜对了,关于昭帝对云妃和西桐的种种心思,但这背后的血泪,亦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说,宫廷真残酷!
☆、相知
一切似乎都因为心境上的变化而快乐和美妙起来。花似乎也变得浓艳,草也变得清香,就连屋檐上搭了巢的燕子唱得都比往日好听。
素心欢喜地道:“公主应该常常这样笑,这样的笑会让公主比云嫔娘娘年轻时候还会美上几分,公主平时就是太清冷了。”
西桐怔了下,笑道:“我哪能比母亲好看,我只想当个平凡的人,太过倾城就是妖孽了,我才不要当祸国之人。”
一句“妖孽”竟让她心头一动,于是她甩了甩头,向素心低声道:“我父皇和母妃的事素心姑姑一直都知道?”
素心轻轻“嗯”了一声:“当年就是陛下怕云嫔娘娘身边没有可心的人,才将我以太后赏赐的名义调了过来。也不是想存心瞒了公主,只是这件事陛下千叮万嘱不得跟公主说的,只是怕公主年纪太小,被别人瞧了破绽出去。所以前些日秋星的事,陛下才会震怒,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让有心人几乎有可趁之机。而幸好陛下及时赶来,否则……”
思及当日种种惊险与西桐沉默了一下,终却只是叹息:“我想问你,四年前女儿节后,我大病一场,当时父皇是不是曾经来看过我?”
素心目光一闪:“公主竟然记得?”
“果然是父皇。”西桐忍不住微笑,当时因为身心俱伤,昏睡沉疴,大病一场。依稀记得有人揽着自己轻声叹息,那怀抱宽厚而温暖,她醒来后只以为是心中渴望才幻生出来的梦境,原来果然不是梦。
“那时……陛下很难,一方面要应对朝堂之上种种是非,一方面又不能让任相和皇后娘娘瞧出破绽,当时……当时公主没有跟云嫔娘娘说,就冒然出现在女儿节的金銮殿上,陛下伤了公主也是迫不得已,后来公主生病那几日,陛下日日前来,亲自替公主喂药拭汗……”
“嗯,素心姑姑不必说了,父皇的用心良苦我都能体会。”西桐咬了咬唇,轻声叹息。当时的她太过任性,只以为凭己之力就能够替母亲挽回什么,几乎害了父皇和母亲。
“知道就好……”素心眼中一热,她入宫二十余年,几乎是看着西桐长大,待西桐如自己女儿一般,亦深知西桐的种种心结,此时眼见她与陛下尽释前嫌,她自然欢喜,只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那公主和沈相的婚事……”
当时她在场,自然也知道西桐答应那门婚事是带了情绪故意为难昭帝,而此时她既然与陛下已解了心结,那这门婚事是不是也可以重新考虑?毕竟她与沈红叶相知不深,素心是担心她冲动之下会后悔。
西桐沉吟了一下。
其实那晚父皇也曾又问过自己的心意,说她若后悔,可以随时解除婚约,但她却拒绝了。因为她知道,父皇一直想培植自己的势力来扳倒任相,所以才会重用沈红叶。而纵观沈红叶入仕八年,官拜丞相这一年来的表现,应当说他的确也是值得昭帝重用的人才。
任相一族把执朝政已久,根深蒂固,想要连根拔除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是这些年来在昭帝的暗中支持下,沈红叶的温文果敢,智勇双全,亦拥有了自己的势力。这股势力虽然目前还不能公然与任相抗,但却堪称朝中清流,正逐步形成规模,渗透至兵部、刑部、吏部……伺机瓦解任相过于庞大的势力。
但诚如沈红叶所说,朝中步步危机,与任相相争更是危险重重,他向昭帝求娶西桐以期得到更大的支持不足为过。
西桐明白父皇回护关爱自己的一番心意,却也明白此时若是毁婚则会让沈红叶,甚至那些朝中肯为昭帝所用的反对任相的势力怀疑昭帝的诚意。其实她早该明白身为公主的使命,但这次,她不是被迫,而是自愿,自愿为父皇举步维艰的清蠹还政之举略尽绵薄。
更何况,沈红叶是君子。他许了她“愿得一人心”的心愿,挑明了他求娶自己的真相,仅凭此坦白已让她心中铭感,而放眼整个燕颖,又有谁比得过他的潇洒清朗,温文纯良和忧国忧民。
纵只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于她也算得是最好的归宿了吧!不是谁都能拥有像父皇母亲一般长久执着的爱情,而这样的爱情太过伤心伤神,她亦……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