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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走得太快,一不小心竟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个鼻青脸肿,正来不及反应,一只手臂捞着了我,猛地将我拽了回来,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大口地喘着粗气靠在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儿传来,只觉得脑子乱成了浆糊……可呼吸终究还是平缓了下来,我闭了闭眼,退后了两步,福下身去:“奴婢给四爷请安。”四阿哥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不说话,灯火隐约中,仿佛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苍白的脸色和闪着幽光的眸子清晰异常。不知为什么,我不太敢看着他的眼光,低了头去,却一眼就看见了那只镯子。我一怔,十三的脸突然闪了闪。定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四爷,轻声说:“如果没事儿的话,奴婢告退了。”等了等,没什么声音,我转身想走。
“这也是你的选择吗?”四爷嘶哑的声音突然传了来。我顿住脚步,原来他刚才就在的,看来他是听到我和小春的谈话了,我们虽未明说,但是……我回过身儿来,看向他,四爷已是离了那片儿灯影儿,面容一览无余,幽深的火焰正在他眼底跳跃着……
“是。”我低声说。他的眉棱骨一挑,眯了眼,下眼睑不住地跳动着,“那也是您的选择,不是吗?”我轻声说,抬眼看向他。四爷一愣,一抹不能抑制的痛苦猛地浮上了他的面容,我心底一痛,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的。“你真的很残忍。”四爷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很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苦笑,低声说:“如果我对十三爷残忍的话,四爷你也不会放过我吧?最起码心里……”我一顿,四爷看向我,眼里带着不可置信,一些惊讶,以及深深的留恋。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跟他说话了,就让我自作多情一些吧!我淡淡地笑了,仔细地看着他:“四爷,你以后还会拥有很多的,相信我!”四爷一怔,眼光锐利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毕竟是雍正皇帝呀!在他心里,第一位的永远会是……
我做了个大大深呼吸,抬眼笑看着四爷:“奴婢告退了。”四爷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愣愣地看着我转身离去。
这回好了,真是什么都说清楚了,以后再也不用左右徘徊了,我笑着往前走……转了个弯儿,冬莲正从一间屋里走了出来,一眼看见了我,笑着迎了上来,嘴里嚷道:“新福晋来了。刚才还念叨你……”言语间已是来到了我的面前,我咧开了嘴笑着,她却一怔:“你怎么哭了?”
我一愣,忙伸手在脸上胡撸了两把,是有些湿意,强笑了笑,正想开口,冬莲身后突然传来了银燕儿的声音:“哼!飞上枝头了嘛,自是要哭的。”我歪头看去,银燕儿正倚着门框,一脸嫉恨地看着我。我一笑,转脸跟冬莲说:“走吧,咱们进去说。”冬莲点了点头,瞥了银燕儿一眼,伸手拉了我往另一间房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银燕儿在身后嘀咕:“不就是个侧福晋吗?还不就是个小老婆,哼!”我站住脚步还没开口,冬莲已扭回头去:“胡说什么呢,平时姐妹好,不计较就是了,眼下小薇的身份已经不同了,还由得你这么胡吣,真是不知深浅。冬梅早就找你了,还不快去,倒在这儿浑。”银燕儿涨红了脸,咬着嘴唇儿转身欲走。
“喂!”我轻声叫住了她,她狠狠地转回头来,看见我满脸的淡漠,倒是一愣,我看住她,“我劝你‘小老婆’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银燕儿摆出一副你是就别怕人说的样子。
她还是不明白。我摇了摇头:“在这里,除了皇后,别人可都是……”我顿了顿,看向她,“小老婆又怎么样?你看不起吗?”银燕儿的脸刷地白了起来,还行,不算太笨。我不再理她,转身拉了冬莲就走。
“哐当,哐当……”马车不停地晃动着,京城已经近在眼前了,皇上御驾回銮,从德胜门一路进来,绕到正阳门,一路上迎接的都是各级官员,百姓却都让回避了。
到了正阳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和身边的冬梅说笑着。自从那日之后,一切仿佛都已定论,十三天天开心地来来去去,我还是老样子,只是滞留在德妃身边,哪儿也不去,以防多生是非。现在我是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惹,因此白日里就跟着冬莲她们说笑,陪着德妃聊天儿,甚或去学了绣花儿,晚上还要去伺候胤祥。因皇上的圣旨,再过一年多我们才能成亲,胤祥倒是规矩了许多,晚上也不再和我睡在一起了。我是无所谓,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很幸福,因此每日里笑来笑去的,仿佛生活在自己的乌托邦里,可惜明白自个儿还是无法与现实脱钩,因此只要听见四爷他们要过来请安什么的,我就会躲了去。德妃倒是很满意我的态度,对我也极好,有一次看着我说“可惜了”,我傻笑着遮了过去。心里却很明白,一个人两个儿子不够分,最后牺牲的还不是我,只不过好在是牺牲给十三了,倒也算因祸得福,要不然我可真不是“可惜”两个字就能形容的了。
一阵马蹄声儿传来,我往外看去,一个身材高瘦的文官带了一众人马从一旁掠过,正在前面不远处下马,因为再隔几百米就是皇帝的车驾了。我随口问了冬梅一句:“那是谁呀?”冬梅凑到窗边看,回头一笑:“那是索额图大人呀!亏你还是在宫里的,竟连当朝宰相都不认得,他经常给太后去请安的,他可是太子爷的娘家人。”我一愣,又转回头去看,虽看不太清楚,可也显见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是什么呢?
“啊!”我突然叫了出来,冬梅吓了一跳,“你这丫头鬼叫个什么,吓死人的。”她瞪了我一眼。我忙赔笑:“不是,突然想起早上娘娘交待我的一封信,我竟忘了,一会儿子得赶了出来。”
“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大惊小怪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回了宫,主子得先去给太后请安,你留下来别说是一封信,就是写十封信的工夫儿都有了呢!”冬梅笑嘻嘻的。我笑着瞪了她一眼,转头他望,脸色沉了下来。我想起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已是康熙四十一年了,那在康熙四十二年,不就是索额图意图在康熙皇帝南巡时,逼他退位,好让太子登基吗?
马车又行进了起来,进了天安门,又到了端门。一闪眼间,我看见索额图正和几位文官站在了一起,他正和一个人在说话,那人我却认识,在过承德的时候,他是带兵的管代,正是太子的亲信——凌普。
转眼间马车已经转头朝西华门处驶去,迅速地将人影抛离在身后,我望望窗外阴沉的天气,就重重地靠在了车壁上。原以为那些个风花雪月的风波,已是我承受的极限了,可现在看来真正的大事儿还未爆发呢。按史书上说:太子、四爷、十三都应该能平安度过,只是索额图被圈禁了起来。可现在十三的侧福晋已变成了我,历史应该已经有些改变了,那会不会……我的心一缩,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马车停了下来,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不论如何,我都只能面对了,穿越时空的事儿都碰上了,那一场宫变应该只是小意思吧?唉!冬梅先下了车去,我跟在后面。怪不得开了天眼的人都活不长,只怕这世上没有人,能在知道了未知的命运后,还能安之若素吧?!我不禁苦笑了出来。可问题在于,我只知道别人的,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摇了摇头,我快步跟上了冬梅……
未来
转眼间春去秋来,一个寒暑很快就过去了。我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只是在长春宫里头四处转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比这个时代的原产女人们还要来得守规矩。德妃娘娘对我也很满意,许多私房的事儿也都交了我去做,更何况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子侧福晋,因此在这宫里倒是没人再敢来明的暗的欺负我,我也乐得逍遥自在。不过,这人言是堵不住的,私底下也有的是在背后嚼我的,毕竟我也算是麻雀变了凤凰,不明白的说我是拿架子,明白的呢说我是韬光养晦,以免招嫉。其实她们都不明白,我只是知道一场大风波将要发生,先躲得远远的,不想被波及罢了。天灾也好,人祸也罢,大部分倒了霉的都是那些个措手不及的,我这儿就算是已经预警了,那还不得跑得远远的。不过到现在也还没什么动静儿,具体的日期我也不记得了,因此只是每日里加倍小心罢了。
胤祥和四爷去安徽了,好像是去整顿盐务,已经有四个月了。我倒是宁愿他们在外面跑,虽辛苦,可留在这儿麻烦才多呢。更何况,那些个可能会发生的事儿我也不能吐露半句,因此心里只是盼着他们躲得远远的。胤祥走时还笑问我,是不是厌了他,见他外出竟是一脸喜色。我笑着说是呀!他瞅着四下里没人,拉了我到一边儿,恶狠狠地亲了下去,说是要把在外的份儿先补回来,我脸红得快要着了火,可也随了他。和胤祥的信件来往也不是很多,古人通信实在是太麻烦了,他信里也不说自己是否辛苦,只是拣些风俗人情、旅途笑话儿说给我听,倒是回来送信儿的奴才说,他和四爷都累坏了。德妃听了虽是心疼,可也没什么法子,何况这是皇上的信任与荣宠,因此每次都是吩咐了奴才们一定要好好伺候也就罢了。我倒是每次把日常写的东西归拢到一块儿,让侍卫们带了去给他。有一次,甚至默写了我最喜欢的刘宝瑞的相声给他。结果等他再回了信给我时,告诉我他笑坏了,问我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乐子,说是他说给谁听谁就乐得不行,连四哥都很喜欢呢……看到那儿我一愣,心里高兴的气氛淡了些,有些酸……
“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我被指给胤祥之后,家里的信就勤了起来。上个月,我那位额娘还被德妃娘娘召进了宫来,商讨了一番我的婚事。看着那位太太诚惶诚恐的谢恩,感激涕零的样子,我只是在心里翻白眼,自己躲了半天,终究还是给那位老爷利用上了。
不过这个清朝的娘对我倒还是真心真意的,德妃开恩,给了我们娘儿俩说些私房话儿的机会。太太见了我先哭,说是想我想得不行,还没等我开始安慰,她又笑了,说我给她争了大气了,家里头还有那些亲戚们,现在谁不说她闺女养得好,就是养了儿子也不见得比我好……看着她拿手绢儿拭着眼角儿,可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我脸上赔着笑,心里倒是好过了些,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我现在这个身体,到底是我自己的,还是原来茗薇的,隐隐的总有些鹊巢鸠占的感觉。虽然不太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可我来到了清朝就已经是无法解释的事情了,因此午夜梦回时,也偶尔会惊醒,梦到那个真正的茗薇……
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自为之,一定要步步谨慎,千万不能有半点儿错处让人抓了去。我忙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着,看来我的那些个丰功伟绩并没有传到她的耳里,如果不是她消息太不灵通,那就是有心人不想让她知道了……看着太太恋恋不舍的,我忙着安慰她,以后见的日子是尽有的,眼下大可不必这么伤感云云。太太流着泪去了,只是临走一句话又让我皱了眉头:“你阿玛也很担心你,说明个儿给你来信细说。”我强笑着点点头,看着李海儿引着她去了。
“哗啦啦……”手中的信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我低头看看,这就是那老爷写给我的信,信里字字关心,只可惜,关心的不是我,而是其它与我自身无关的一切,就是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吧!我撇撇嘴,四月了,廊子上的风也温柔起来,春天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我有时在想,如果我不是从未来来的,如果我真的是那老爷的女儿,恐怕也会被他一封封的家书晃晕了眼。可惜,我现在瞅着眼前的白纸黑字,怎么看怎么觉得跟间谍速成班的培训材料似的。十三爷都做些什么呀?是不是跟四爷怎么怎么样呀?信上说得很隐晦,可这意思我还是看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是我太聪明还是这老爷太糊涂。转回头来好好想一想,又觉得不对。第一,不论是我那个疑似八爷党的阿玛,还是那个确定是八爷党的弟弟,都不是会干这种与人口柄傻事儿的人,那这种信件到底是探我的底还是别的意思,我倒还猜不出来;二来,我若真的傻乎乎地告诉了他们,他们自会顺水推舟,多知道些四爷和十三他们的私事儿。反之我要是告诉了十三他们这回子事儿,说不定他们还会让我传些假消息给胤祥也未可知。
“呼……”呼口气出来,我用力揉了揉脑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儿,已经复杂得有些超过我的承受能力了,可偏又躲不开,十三自不用说,就是四爷,我也不能让他伤了半点儿的。眼下三十六计是半点儿用也没有,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所以我的家书也是流水账,与我小时候的寒假日记有一拼,顺带夸了一下自己,言明我可是三从四德的传统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俺可就要从夫了。说得也很隐晦,但我想他们是看得明白的。果然,效果还好,自打这以后,书信少了不少,终于清静了起来,可没过多久,眼前这封就又来了,低头再看看,老爷说想让我在大婚前回家小住,知道我是要在宫里成婚的,可这也就算是全了娘家的礼儿了。
“回家呀?小薇。”我一激灵,抬起头看,冬莲从廊子下面走了上来,“又在这儿看信,过不久不就见了。”我一愣,看着近前来的冬莲,“你说什么?什么过不久……”冬莲笑着坐在了我旁边,“刚才听主子说的,好像是你阿玛奏了本想让你在婚前回家小住。皇上又是以孝治天下,所以一定会应允的,那可不就是快见着了吗?”说完又向我手里的信扬了扬下巴,“家里都告诉你了吧。”我一笑:“是啊。不是还没准信儿呢。到时候再说吧。”冬莲用肩膀碰了碰我,坏笑着说:“听主子意思,过了十月节就给你办,高兴吧?”我转头瞥了她一眼,认真地点点头:“嗯!高兴着呢!都睡不着觉了!!”我用手指拉了拉下眼睑,做了个鬼脸儿:“看!黑眼圈儿都有了。”
“扑哧”,冬莲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没羞没臊呢,越来越出息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哼!我倒是想脸皮薄呢!自打你和冬梅知道这信儿,天天拿我开涮,脸皮都被你们涮老了。”
“呵呵!你呀!”冬莲笑着站了起来,拉着我往下走。“你要真的成了亲,我们再见就难了,唉!”走着走着,冬莲突然有些伤感地说。我一愣,转头看她,眼圈竟有些红了,想想入宫这两年彼此相处和谐,我的心也是一酸,清清有些发涩的嗓子:“咳!你想得也太远了吧?这还早着呢!再说,你也要放出去的,到时候……“我压低了嗓子,“我还得吃你和你那佟侍卫的喜酒呢!”
“哎呀!讨厌,你这丫头……”冬莲的脸大红,伸手就要过来拧我,我早就拔腿儿向前跑。“你给我站住!”冬莲气得在后面追,笑语间,绕过了假山就到德妃正房前的影壁了,我一展眼间,发现门口站了不少人,好像是……我忙放轻了脚步。
“看什么呢?”身后刚追过来的冬莲伸头瞧了瞧,“咳!我以为怎么了呢。”我回头看她:“那是谁呀?”冬莲拿手绢儿一边擦汗一边小声儿说:“贵主儿来了,好像是来说关于皇上南巡的事儿。这回主子可能又得跟出去了,咱们也能出去走走了。”
“咱们回房吧!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的。今天又不是咱们当值伺候,有事儿自会去叫咱们的。”冬莲突然一顿,上下打量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一怔,勉强笑了下:“没事儿,可能刚才跑急了。走吧。”我转身先行,耳边传来冬莲的笑语声儿,我只是笑着应和,却一句也没听进耳里。唉!终究还是要开始了……
“小薇?”
“哎?”背后传来了玉哥儿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儿。没等我回头。“给!”玉哥儿走上前来塞了个东西在我手中。我低头去看,是个荷包。“这是什么?”我抬头看向玉哥儿,她笑嘻嘻地回答:“荷包呀!”我笑瞥了她一眼,这丫头,“你学谁不好,偏去学冬莲那……”话未说完,门帘子一掀,冬莲进了来,脸上似笑非笑的:“学我什么呀?嗯?”
“呵呵!”玉哥儿在一旁偷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我是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本事了。”冬莲去窗边的铜盆里洗了洗手,一边接过玉哥儿递给她的毛巾擦手,一边笑说:“今儿你才知道,好心好意给你带东西过来,还被你嚼,这回明白了吧。”我呵呵一笑,随手递了护手的香脂给她:“大姐,我错了。”冬莲满意地点点头,我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坐下:“下次我一定看清楚你在不在附近,然后再说你坏话。”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