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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2-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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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四爷终究低估了我,他虽知道我有些与众不同,却万万想不到,我有离他而去、独自生存的勇气。

  门外一阵车马喧腾,几个侍卫正在守候,我装作不在意地拿眼一瞟,都是生人,我从未见过的,口音也不是京里的,显然四爷想得极密,来看我也只带了些外地不曾入过京的侍卫们来。见了我们出来,一个侍卫走过来盘问了一番。

  我一一作答,方才就告诉大夫有两味药我们这儿没有,要随他去镇上买。那侍卫也只是以为这就是个四爷的别院,见我不卑不亢,衣饰简单,也并未多想,叫了人套好车,就拉着大夫和我向山下的方向行进。

  马车在雪地里走得不快,我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只是心里算计着时间,小鱼一个钟头之内是不会回来的,熬药给四爷这种大事儿,她不会交给那个仆妇去做,而四爷……我咬紧了下唇,方才大夫进来之前,我就点了安眠的熏香,若无意外,他暂时应该不会醒来。

  等他醒来看见我不见了……我的心猛跳了几下,忍不住用手抓住胸前,坐在另一侧的大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忙低下了头,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就像我告诉十四的一样,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要后悔……

  还好,一路上担惊受怕,却没有我最怕的马蹄声传来,眼瞅着到了镇子上。这镇子规模不小,虽是雪天,却依然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听着口音应该是现代的河北一带,也就是清朝的直隶境内,我心里又是一松,那就是说,这里离北京不远了。

  正想着要怎么打发了这大夫和车夫,一旁的大夫却已提醒我,前面就是镇上最大的万安药堂,他家却在镇子东头儿。我赶忙让赶车的侍卫停车,跟他说,我先去买药,让他把大夫送回家之后,再来药铺接我,以免耽误时间太多,误了主子吃药。那侍卫不疑有他,放下了我,拉着大夫慢慢地向镇子另一头儿走去。

  雪花片片飘落在我脸上,寒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我却是一身的躁汗,暗自定了定神,直到那马车在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我这才移动脚步,向一旁的行人打听了当铺的位置,冒雪前行,等我再从当铺出来时身上已有了数百两银票在身。

  我把翡翠耳环、玉手镯、镶着猫眼儿的金链子,以及一方镶金嵌玉的上好端砚悉数当了死当,之前在十三贝勒府的时候,因为胤祥放心让我当家,倒也对外面的事物行市儿有一定的了解。当铺老板见我是个外乡人,又是个女人,虽然黑了我一把,倒还不算太过分,我只求个迅速,也不想与他太多纠缠,因此生意很快就做成了。

  看着当铺老板一副暗自欣喜占了便宜的样子,我忍不住苦笑了出来。等四爷查到这儿的时候,只怕他一分钱得不到,还得落一身不是,摇了摇头,我转身出了门去。方才问路的时候已问清了这镇上的镖局子在哪儿,以前听胤祥说过,这些行镖的如果不是押运什么重要物事儿,通常愿意多带些散户,五个人是走一趟,十个人也要走一趟,他们乐得多赚些银两。

  我算计着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带我走,只能先躲起来,至于躲得过躲不过也只好听天由命了。这毕竟是古代,与我在现代的出差游览大不相同,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偷跑出来,只是今日天时地利俱备,只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时间并没做好完全的准备,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思想上的,虽然这几个月我都在为此而做准备。

  一脚高一脚低地顺着路人指示的方向走去,身上已换上了方才买来的男装,自己的衣服已然扔在了个僻静处……“喂,你小子看这点儿……大伙儿听着,今儿个天气不好,都警醒着点儿,各位客商也要小心跟随,各位都是求个平安顺畅不是?”

  不远处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我精神一振,呼哧带喘地往前走去,不过五十米,就看见一面大旗在雪中飘扬着,“正远镖局”四个大字隐约可见。再走几步,这才看见,一群群的人,有套牲口的,有搬运货物的,有围着烤火的说话儿的,看来这是一个行镖聚集地。

  按行规说,一般的行镖车队都会找到当地的镖局,交上点钱借宿,一来是同行彼此了解,二来镖师多了聚在一起相对也安全。我慢慢凑了过去,看着还是不断有各式各样的人赶了过来,商谈价钱,交钱搬货装车。

  我四下里转悠了一圈儿,已知道有两个车队是直去京城的,还有一队却是去天津的,眼瞅着那两个去往京城的车队吆喝着出发了,我走到去往天津的车队跟前,操着蹩脚的天津话,跟那个打头儿的谈价钱,大风大雪我是狗皮帽子糊个严实,声音也是哑哑的,那个镖师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更何况,出门在外,都知道要少说少打听。

  几个回合商定好了价钱,我是身无长物,虽然弄了个大包袱装样儿,里面却也只是几件棉衣和几十两碎银而已,银票我也是贴身藏好,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碰上打劫的,包裹您拿走就是了。

  刚找了个避风处靠了过去,一阵马蹄声震天地响起,我心里一哆嗦,小心翼翼地躲开了众人,藏在了一个装满柴火的马车后面。从缝隙中望出去,方才见过的那个侍卫头儿正一马当先地骑了过来。

  这儿的一干人等见是官府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全都不敢动,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对面镖局里早出来了个中年人,看起来仿佛是个管事儿的,就见他快步迎了上去,那些侍卫正好勒马停住。

  那个侍卫头儿跳下马,大步走了过去,低头跟那个管事儿的说了什么,那管事儿的忙着点头哈腰,又自转了身叫了各个镖局管事儿的一一询问,只见人人摇头,那个中年人回过身儿又跟侍卫头说了些什么,指了指方才那两个去京城的镖车车队行进的方向。

  那侍卫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领着众人怒马如龙卷地般的去了,这时候众人才闲散了起来,纷纷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心里略微放松了些,一转眼却看见方才与我谈价钱的那个镖师,系着腰带从一个转角处闪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去完茅厕。

  我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已听到他大声招呼着众人出发,我忙的凑了过去。这种运货的马车真是四处漏风,我坐在最里头,依然是冷得上牙打下牙,可心里却安定了许多,只是裹紧身上的大棉袍,闭上了眼睛,想着下一步要怎样呢……

  初春的风带着香甜的味道四处游移着,渲染着生命蓬勃的季节即将到来,我坐在井边认真地洗着衣服,井水虽然还是冰凉得很,我的心情却慢慢地开朗起来,转眼间五个月过去了,我似乎把一生要受的罪都受过了。

  自从我回到清朝,一直过的都算得上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经历过这种奔波?再加上担惊受怕,身体本来就没好利索了,因此还生了一场病,却差点叫庸医毁了半条命去,好在还算命大,终是让我挺了过来。

  每次想想这其中的种种经历,我都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云云。而我的大任就是能否再见胤祥一面,哪怕不说话,只看他过得好不好也行。心里明白这样的事儿急不得,因此只是耐了性子,守在这靠近西山的小村落里,慢慢寻找机会。

  “茗儿姐,你看这是什么?”一个草编的蚂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翠绿翠绿的,吓了我一跳。我回过头去笑说:“小皮,你还有心思弄这个,你娘叫你去帮忙,你忘了吗?”一个圆乎乎的脸蛋儿顿时皱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说完转身要走,却又回身把那个草蚂蚱塞到了我手里,这才笑着跑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子……说来倒要感谢他,年初辗转从天津赶到了京城,却生了病,拖拖拉拉半好不好的时候,碰见一个男孩掉进了冰窟窿,让人拉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我正好外出想买些物品从旁经过,本着尽人事知天命的道理,人工呼吸没做两下,这小子一口黄水吐出来,就哭着喊怕了。他就是小皮,一个十岁、正是人嫌狗厌年纪的淘气小子。

  福婶再不肯放我离去,一来二去又发现我是女人,听了一番我所谓的身世之后,更是母性发作,定要收留我这个可怜人,也多亏了她细心照料,我的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茗儿”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薇字不能再叫了,茗字却无论如何不想舍弃,这是我活在这儿的唯一证明了。

  事后慢慢地知道,小皮家也是满人,他阿玛是十七爷旗下的包衣,算是个闲散旗人,这村子就是十七爷的产业,让福叔管着。其实这儿并不产什么农作物,只是有个庵堂是贵族们偶尔会来的,让他照料着就是了,每月领些散碎银子,不多,倒也够他养活家人的了。

  我还知道小皮还有一个姐姐,是在京里大户人家做丫头,几年也难得见一次。福叔好酒,人却是好人,老来得子,本就对小皮疼得不得了,知道是我救了他,对于收留我的事情没有二话,反倒告诉我,安心住着,家里不在乎再多张嘴。

  我自是踏踏实实地住了下来,实在也是没有比这儿更隐蔽,而又离胤祥更近的地方了,要说起来我不会做饭、制衣、纳鞋底儿,某种程度来说,那就是个废物,福婶也未嫌弃,只是一一教给我,我也下了狠功夫去学。心里很清楚,不管以后事态怎样发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回那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皇子福晋了。

  原本打扫庵堂是福婶的活计,被我硬揽了过来,福婶拗不过我,也就随我去了。今儿就是听说十七爷要来祭拜,福叔、福婶忙着收拾,我也把那些帐幔摘下来一一清洗,就连小皮也被叫了去帮忙。

  三日之后,大队人马杀到,我早就躲了开去,本就来路不明,更何况一打照面,十七爷不认识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庵堂后面是个小树林,依着山势起伏,我一早就溜达了过去,带着馒头、腌菜和清水,权就当作春游了。

  晃了大半天,估摸了一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缓缓地往山下走,刚要出林子口,就看见乌泱泱一片人,我停住了脚,看见几个金围翠绕的贵妇正在上车。又过了会儿,马车开动,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我又在林子里等了会儿才迈步往下走,一进门就看见福婶满脸的笑意:“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一天的不见人影儿。”我微微一笑:“不想给您添乱嘛,侍候那些个夫人,就够您累的了吧。”说完走到桌边儿倒了杯茶递给福婶。

  她笑着接了过去:“还是你这孩子贴心,看我那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儿钻沙去了。”我笑了笑,自倒了杯茶坐下。福婶兴奋地跟我说:“你是没瞧见,福晋们的气派,那长相,那做派……哎呀呀,真是跟咱们这下人不一样。”

  我微笑着听着,那些福晋什么做派我最清楚不过了,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对了,茗儿……”福婶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我一愣,忙看向她:“怎么了?福婶。”她兴奋地跟我比划着:“你今儿是没看见,十四贝勒的侧福晋,跟你长得有五六分像呢。”

  我一怔,十四阿哥的侧福晋我都见过,没有跟我长得像的呀,难道是后娶的?正琢磨,又听福婶说:“听说是今年年下过的门。”“喔,是吗?”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轻地吹着茶叶沫子。“我听伺候的嬷嬷们说,好像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叫什么茗蕙的,你看,名字也像不是。”福婶笑着说。

  “咣啷”我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粉碎。“哎哟,茗儿,没烫着吧,啊?”“啊。”我一愣,忙站起身来,“没事儿,不小心烫了手,一时没拿住,您别管了,我这就去扫了。”说完转身冲出门外。

  “茗蕙”,若我没记错,应该是我那个从未见过的异母妹妹的名字吧。心里一阵堵,十四这是为的什么,后悔?想念?还是又一次拉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天晓得是为什么,这些爷儿们的心思,我从来没有弄懂过。思前想后得也没个头绪,心里又乱,只能暗自期望十四会好好待这个说起来其实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妹妹”。

  晚上吃饭的时候福叔他们又聊了起来,显然福叔跟那帮子太监混得很熟,我虽不耐烦,却也只能笑着听,福叔突然说了一句“生了两个丫头都嫁入皇家,偏偏又都是侧福晋,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有福还是没福”。

  看着福婶还要追问,我忙拿小皮的事情打了岔,这才让他们不再念叨这件事儿了,可那天晚上我却失眠了,痴痴地在床边坐了一整夜。

  转眼夏去秋来,我在这儿待了也快三年了,其间只是远远地见过十七爷一次,想见十三更是难如登天,好在福叔偶尔回去京城办事儿,在我旁敲侧击之下,也只是得了个十三爷现在还不错,去年在江夏查账还做出一番大事来。

  又如,人人说他和四爷是太子党,和八爷他们斗得更是厉害。只言片语我都一一收藏,却不敢偷偷进了京城去见他,若是有个万一,真的就害了他还有四爷了。

  有时算算时间,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康熙五十一年,太子就会第二次被废,这回倒是废个彻底了,只是其间会连累到胤祥。历史原本就是为当政者服务的,因此也无法确定,胤祥这十年的无妄之灾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第一次,事态的发展被我强行拐了个弯儿。那么,第二次,又有谁去帮他呢……终日里惴惴不安的,人也慢慢地瘦了下来。福婶虽然心疼,可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无话可说,只是推说气候变化、食欲不振而已。

  过了春节就进入康熙五十一年了,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发生我还是不知道,每日里只能拼命地干活,手也日渐粗糙,我却浑不在意,只是有一天小皮跑来说,他姐姐回来了。

  看这小皮兴奋的样子,我也不禁高兴起来。早就知道,小皮跟他姐姐情分极好,这姑娘没去做丫头之前,都是她在带小皮的,这时的小皮已经十四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只是不喜念书,成天地想着上阵杀敌。

  福叔老说他不学好,我倒觉得是因为福叔总喜欢打酒的时候带着他,因而听多了十里外镇子上黄铁嘴说的书,才造成了这种状况。这话我也不能说,也从未让他们知道我识字的事情。

  那天收拾好了庵堂里的一切,我信步踱了回去,一进门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我一愣,走了两步,就看见小皮红着眼圈儿站在窗根儿底下,两个拳头握得死紧,见了我进来,他张了张嘴,突然掉头跑了。

  我还来不及喊他,就听见屋里福婶在哭喊:“这可怎么是好,这不是把我姑娘往火坑里推吗,这以后再没见的日子了,老天爷呀……”接着又听到福叔低声说:“你小声儿点,让人听见可怎么说?”福婶的声音越发高起来:“要不是你这个窝囊废,咱好好的姑娘会被人送去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啊……”

  我心里有些奇怪,但显见不是什么好事情。屋里头好像还有一个细润的声音在低低地劝慰着福婶些什么,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我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福叔正蹲在门口抽烟,见我进来,看了我一眼,低低地叹了口气,却又低了头下去。一瞬间,我已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红肿着。福婶正坐在炕上抽泣着,一个穿着粉色马甲的姑娘正紧靠着她,肩头微微耸动。

  我吸了口气:“福婶,我回来了。”福婶还是在那儿抹眼泪儿,那姑娘背脊却是一僵,慢慢地回转了头来,目光与我一对,“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未及反映,那姑娘迅即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让小鱼好找呀……”

  入夜,看着小鱼紧抓着我不放的手,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跑了半天,竟然跑到了她爹娘家里。当时的福叔、福婶吓坏了,问也不敢问,看小鱼见了我规矩恭敬的样子,一时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也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只是说,什么都别问,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最好。

  福婶虽是如坠云雾,福叔却是有些见识的,看了看他女儿,又看了看我,悄无声地拉了他老婆出去了,而我就一直听小鱼说着之后的境况。我知道四爷不顾身体,疯了似的骑马四处找寻我,晕倒后被从人们送回来,又咳了血丝出来。

  直到小鱼从枕下翻出了我那封信,他才冷静了下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不顾身体虚弱,执意回京,那房子却一把火烧了。说到那儿,小鱼突然问我:“小姐您怎么这么狠心呢,我虽然伺候四爷不到三个月,却从没见过他那样对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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