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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只觉一颗心“咚”的一跳,“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哈哈,你不是在她屋子里呆了一个多时辰吗?她定是看上你了。”殷震霆边笑边挤眉弄眼的,倒是白锋寒看了实在受不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锦心在一边听了有些不乐意了,嗔道:“小少爷可别把那什么花魁跟我们小姐扯在一起,说出去名声不好听!”
她护主心切,倒让朱颜有些啼笑皆非,锦心总是忘了她的小姐也曾经是个花魁啊!嘴里不好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锦心的手背,将剥好的枇杷送到白锋寒嘴边,“给你弄好了,快些吃吧,不吃就没有了!”一筐枇杷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被殷震霆消灭大半了。
白锋寒神态忸怩,刚想伸手推开,却见朱颜似笑非笑的一双明眸望定了他,小脸一红,只得张嘴吃了。就听到殷震霆在一旁啧啧有声,“你小子好福气啊,总是板个死鱼脸,没想到是为了哄美人儿喂你吃枇杷,”他捏着嗓子挤出些哭腔,“朱颜,我也要!”
“好,你也有!”朱颜又取了一粒枇杷,用小指上的长指甲从根茎处挑开了慢慢的剥,心里却忍不住去想那秋月阁的花魁。那曾经轻薄于她的紫眸根本是个男人,却作了女子的装扮,想必是在冒充海棠。那当时从窗户中跃出去的人又是谁?难道是真的海棠?殷震霆与白锋寒为何要去抓一名妓女?他们抓到的,究竟又是哪个海棠?
想着想着就觉得这事儿蹊跷复杂,忍不住问道,“你们抓到那海棠,又怎么样呢?”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殷震霆眼巴巴的瞅着朱颜手里的枇杷果,“我们只管抓人,后面的事情,自有我爹料理!”提到这桩得意事儿,殷震霆眉飞色舞,“你知道么,那么多的暗卫全都无功而返,还是我们俩双剑合璧,手到擒来!”
朱颜刚想再问,却见碧环从园门处一溜烟的跑进来,“小姐,四爷来了!”
殷震霆与白锋寒立刻像被针蜇了一样跳将起来,“朱颜,改日再来找你玩儿!”竟飞似的一眨眼工夫就没影儿了。
锦心掩嘴笑道:“这两位小爷,从来只有吓跑别人,倒是独独怕了四爷!”
朱颜一笑,心道这两个小鬼着实精乖,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本事比那些大人们都强呢!就见龙承霄一身象牙白色云锦长袍,外罩靛蓝金滚边马甲,说不出的高大俊朗,气宇轩昂,正大步流星的沿游廊走来。
“数日不见,颜儿容色越发娇艳了!”龙承霄显然心情大好,走到朱颜身边也不管有丫鬟在场,便出言戏谑。锦心和碧环互看一眼,碧环抿嘴直笑道,“小姐,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事儿您叫一声!”说着两人拉拉扯扯便跑了。
朱颜轻轻瞪了他一眼,“四爷若再迟来些,颜儿可不就更美了么?”
“呵呵!”龙承霄低笑出声,“颜儿可是想我了?我闻到好浓的一股子酸味儿!”
“哪有!”朱颜娇嗔道:“这会子离晚膳还早,我想静静的练会儿字,四爷不妨看会儿书,我前日在坊间刚买的《格物致知》,真的是好书!”
龙承霄笑着摇头,“有颜儿在身边,哪里还有心思看书。既然颜儿要练字,不如我来给你研墨,也算是西窗佳话!”
说罢他真的就径自走进书房,将宣纸铺好,压上镇纸,搁上湖笔,才又取过那墨,细细的加了些水便磨了起来。
朱颜立在桌旁,已是微微的发怔,半刻才轻笑道:“那可要请四爷恕了颜儿僭越之罪了!龙承霄手上一滞,才又继续研磨,一边笑道:“古有红袖添香之说,如今我为颜儿须眉弄墨,也算是应了古趣!”他又提起手中那墨在鼻下闻了一闻,皱眉道:“这漆烟石墨易干涩,回头叫玉喜给你送一盒正玄松烟玉墨来,写出的字过了十年都是宛若初写,香味犹存。”
“多谢四爷。”朱颜轻蘸墨汁,略一沉吟,信笔写下:“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她有心隐藏,只按照缜密婉约的笔法写了这十个字,静静的等墨迹半干,才抬头对龙承霄道:“颜儿将这两句诗送给四爷,四爷可别见笑。”
龙承霄早已站在朱颜身边多时,见她这么说,又朝那两句诗看去,停了半刻才意味深长道:“颜儿果然是玲珑剔透,深知我心啊!”他指指纸上的空白处,“为何不用印呢?”
朱颜轻笑问道:“使得?”
“使得!”
龙承霄看着朱颜从桌上漆盒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印章,纤手微微用力,“窃香主人”四个红色篆体小字跃然纸面。龙承霄为之讶然:“你……就是那窃香阁的主人?”
朱颜调皮一笑:“四爷也读过颜儿的那篇《窃香阁赋》?”
龙承霄点头道:“正是,当日就问了佑然,这‘窃香阁’究竟是什么去处,居然被你写的这么好!‘出没花间,宜嗔宜喜;徘徊阁上,若飞若扬’,直叫人心向往之!”
朱颜不由娇笑出声:“那窃香阁啊,真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地方呢!”
“是么?在哪里?”龙承霄大感兴趣,忍不住追问。
“颜儿不是说了么?那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地方啊!”朱颜满眼戏谑,捂着嘴竟是苦忍着笑。
龙承霄愣了愣,才大笑道:“难不成竟是你这坏丫头杜撰出来的?”
朱颜点头笑道:“正是,我这窃香楼啊,当真是吸引了无数人呢!改日我要是得了闲,定要建上这么一座楼来。”
“窃香阁……”龙承霄眼角闪过一丝坏笑,“可见你小小年纪却是个不正经的,”他一手揽过朱颜柳腰,埋首于那幽香阵阵的秀发间,“我不用窃香,已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了!”
朱颜正要嘲笑他,却又听龙承霄说道:“我还是喜欢你戴那支白玉簪,简简单单,更凸显你的冰肌玉骨。”他一伸手,已将朱颜头上的翡翠金钗取了下来。
长发披散,朱颜有一霎那的失神,眼前却浮现出在玉骨峰上的小院里,那冰冷入骨的男子也是这么搂着她,也是这么突然的拔去她头上的白玉簪,害她披着一头乱发逃回殷府。
“在想什么呢?”龙承霄的鼻息拂过朱颜的耳畔,哝哝低语间竟似有无限浓情蜜意。
然而朱颜却是心中一凛,忙道:“只是想起了那根白玉簪,不小心摔碎了,有些可惜。”
“那有何妨,明日给你送些白玉簪子来,各种样式都有,你留下慢慢戴。”他搂着朱颜朝卧室走去,边走边不忘偷香,“不知这窃香盗玉,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四爷不妨去试试!”朱颜调笑道,这才发现两人的行路方向,忙叫道:“这还没用晚膳呢,四爷……”
门外突然有人同时低唤,“四爷!”
龙承霄脚步一滞,眉头大皱:“什么事?”
玉喜恭恭敬敬的道:“殷将军有要事相商,请四爷到院。”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都商议定了么?”龙承霄心头略有恼怒,这种情形,换了谁也该不高兴了。
玉喜额头冒汗,略带迟疑的道:“殷将军说,情况有变……那个姑娘……”
“多嘴!”龙承霄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话,“我马上过去。”低头抱歉的道:“佑然有些急事,我先过去。你别闷着自己,嗯?”
朱颜浅浅一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快去吧,我自会打发时间。”
龙承霄走到朱颜身侧,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看到她脸上红晕陡升,这才满意的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想起些什么,回头笑道:“过几日就是春祭,京城里会有杂耍班子来,你要是嫌园子里闷,就出去走走。”
“知道啦!”朱颜拖长了尾音,娇笑道:“多谢你。”
龙承霄刚掀开帘子,忽的又回头,“别忘了让佑然派几个人跟着。”
朱颜实在忍不住要笑,只拿帕子捂着嘴,挥手示意他快走。
龙承霄也不禁好笑摇头,只觉宫里这么多妃嫔,却未有与朱颜在一起时,才会觉得轻松自在。嘴角禁不住漾出一丝笑容,却低头瞥见玉喜正偷眼瞧他,忙瞪他一眼,“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
“回皇上,殷将军给那姑娘用了大刑,可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快去看看!”
第十六章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
更新时间2008…5…9 16:22:53 字数:4788
一年一度的春祭在京城尤其被人们重视,上至天子群臣,下到黎民百姓,都会趁此机会祭祀祖先,同时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城里的每一条街道上都会被撒上清水,新发的柳枝上也被缠上了艳丽的红丝带。京城最大的道观迎仙观门口更是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争先恐后的到观内叩头祈福,更献上随身带来的祭品。
朱颜好奇的看着那堆满了祭品的供桌,红米团、枣糕、五谷、食蔬、三珍、三牲、海味等等,应有尽有。而几个站在一边的道士更是将那些祭品包成一份一份的,细心的用牛皮纸扎好。
“锦心,这是做什么?”南阳的春祭并没有这么隆重,每年都是稀里糊涂过了。
“小姐,等下庙会散了,会有许多穷人家到这里来领祭品,所以要先分好。”锦心解释道,“这是春祭的传统,把福泽分给每个人。”
朱颜点头道,“真是好主意,可惜我们没有带祭品。”
碧环想了想,说道,“小姐,我们可以捐些银子啊!”
“也好,”朱颜对锦心道,“你去那边,捐些银两吧,”她瞅见银箱边的功德簿,又嘱咐道:“不要留名字了。”
锦心领命而去,碧环陪着朱颜在原地等她。碧环喜欢热闹,左看又看,突然大叫道:“小姐,那不是萧公子么?不知他旁边的那位公子是谁,真的是好俊!”
朱颜闻言看去,眼神乍一接触,顿时觉得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那走在萧见离身边的,正是在玉骨峰上同她琴箫合奏的子墨,银冠白袍,比之那日少了一份猖狂不羁,却更显得挺拔秀逸。
如同旧友重逢般的露出一抹淡笑,子墨向朱颜微微颔首,“朱小姐好!”身边的萧见离却是绝不拿自己当外人,欢笑着抚掌道:“今晨卜卦,说是宜访客会友,所以不顾子墨反对,硬是拉了他来,可不是就见着颜儿了!”
朱颜也微福施礼,“过去从不知道春祭竟是这般有趣的,今日特地来瞧热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子墨,却见他眼神温和清澈,竟与那日山上所见判若两人,唯独那深黑的瞳仁后隐有厉芒闪过。
子墨嘴角划出精致的弧线,“所谓春祭,上供皇天后土,下祈万物生灵,我等自当略尽绵薄之力。”说罢也缓步走向那银箱,与正转身回来的锦心正好撞见,就见锦心一脸惊艳,竟是停住脚步,呆呆的回头朝他看去。
一张不知面额的银票,被一双莹白修长的手仔细的展开,再放进银箱里,只看见那道士露出一脸惊讶,又忙不迭的递上功德簿,却被他摇头拒绝。经过分发祭品的供桌时,他又停下来,问了正在忙于包裹祭品的道士几个问题,露出满意的笑。这才轻拂身上沾上的香灰,朝兀自站立的几人款款行来。
这样的人,若不曾见过他弄萧时的冷漠、取簪时的狂放,谁都会把他当成有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吧。他为何刻意隐藏自己的性情,戴着完全不同的面具,还有着那样隐秘高贵的身份?
“颜儿,在想什么呢?”萧见离仿佛完全没看见朱颜紧盯着子墨而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子墨走到众人身边前一刻打断了她的思绪。
“子墨公子,功德无量啊……”随口敷衍,懊恼自己竟被一丝没来由的烦闷乱了心神。
“这位女施主,既到本观,何不求上一签?”一位银发白髯的老道手持签筒,正笑吟吟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朱颜眉头微蹙,她一向不愿相信这些的,刚要出言谢绝,却又见那老道向她施礼道:“女施主仪表不俗,更有向善之心,适才见到女施主命人慷慨布施,心中感激,本道无以为谢,却自幼习得卜卦易理之术,请女施主万勿推辞。”
“这……”朱颜不由看向锦心,这丫头吐了吐舌,在她耳边悄声道,“没带碎银子,我就给了张一百两的银票。”
只见那老道又向子墨行礼,“也请公子一同问签。”
谁知子墨朝萧见离看去,嘴角含笑,彬彬有礼的道:“在下的朋友今晨刚为在下卜过一卦,再行问签,反而不妙,请道长见谅。”
那老道被子墨拒绝,面色尴尬,只得又眼巴巴的瞧向朱颜。朱颜心中不忍,便点头道,“我去求签便是。”
萧见离眉毛一挑,“那我和子墨在这里等你。”
老道大喜过望,忙引着朱颜和她两个丫鬟绕到殿后的神像前,那里已经排了几个人,正在求签,等了不一会儿,轮到朱颜,她便按照那老道的指示,在神像前徐徐跪下,双手捧住签筒轻摇。别人摇签时嘴里都念念有词,偏生她心无所求,只一心想快快将那签摇了出来。不消片刻,一根细细的竹签就自己从签筒中跳跃而出。老道拾起竹签,嘴角含笑道,“是支上上签呢,女施主请跟贫道来,且看如何解签。”
朱颜无奈,只得跟了他走到解签台前。她抽到的是第七十七签,老道在一墙的签诗中轻轻巧巧的撕下一张,略看一眼,竟是面色惊奇。
碧环和锦心一直跟在身后,瞧着有趣,此刻见那道士色变,都不由叫起来,“这签上究竟怎么说啊!”
老道面露难色,将手中诗撍递给朱颜,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竟是如此奇怪……”
朱颜心生疑惑,朝那诗撍上看去,只见诗云:
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
老道解释道:“这签若是应在男子身上,定是非同小可之人,可偏生是女施主抽到此签,贫道竟不知如何作解……”
碧环嗔道:“你这竹签绝不可能只有我家小姐一人抽到,也不可能从来只有男子抽到,怎么就解释不了了?”
朱颜摇头笑道:“难以作解也无妨,道长,既然签也求了,小女子先走一步了。”
转身欲走,却被那老道急急喊住,“女施主,贫道无才,解不了这签,不知女施主可愿多耽搁一会儿,让贫道的师父给您看看?”
“你的师父?”碧环忍不住叫出声来,这老道须发皆白,至少也有七十岁的模样,他的师父该有多老?
朱颜见他言辞恳切,也不忍拒绝,当下点头道:“碧环,你去告诉萧公子不用等我。”于是带着锦心随那老道走向大殿旁边的厢房。
只见这老道恭恭敬敬的在门外轻道:“师父,弟子可否进来?”
门内传来“嗯”的一声,声音颇为苍老。老道推开门,便侧身请朱颜主仆先进,自己随后却立刻关上了房门。
朱颜甫一进房,双眼立刻对上一双慑人心魄的紫眸,情知不妙,却听锦心闷哼一声,竟已昏倒在地。心神巨震,声音颤抖着问那斜卧于软榻之上的妖媚男子,“你处心积虑引我至此,究竟是何用意?”
一声灿然轻笑,他的容颜仿佛罂粟盛开般,娇艳而鬼魅,身形快捷无匹,微微一晃,一只修罗玉手便已卡住朱颜的下颌,令她完全无法动弹。
朱颜眼中慌乱,就见那紫眸迫得她张开檀口,将一颗暗黑色的药丸投了进去,她张嘴欲呼,然而这药丸入口即溶,不一会儿已全到了她的腹中。
这药丸估计不会是什么大补之物吧,朱颜强忍心中惊惧,调整心神,这才又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果然聪明!”手指轻轻拂过朱颜苍白的嘴唇,“又是这样的楚楚动人,刚才差点让我下不去手呢!”紫眸笑得让人心颤,“你跟着那龙承霄,整日窝在那四方天里,不是太过委屈了么?倘若这次得了手,不如就跟着我吧!”
居然是因为龙承霄!朱颜心中一凛,强笑道:“你们男人间的打打杀杀,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左右的了什么?”想到龙承霄千方百计的隐了自己身份来与她相处,终究还是让人知道,心里担忧丛生,“你若以为他看重我而不惜以我为质,那你可就错了!”她这话说的倒是真诚,她不过是龙承霄身边无数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怎么会因为她的死活而受威胁。
“啧啧,若不是怕你那些朋友着急,我还真想与你多聊一会儿!”紫眸双目一凛,神色肃然,“我并非要用你为质,你可知殷佑然的儿子抓了海棠?”
朱颜想起殷震霆跟她说过的话,心中雪亮,却仍旧怀疑的看着紫眸,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帮他救人?
紫眸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了朱颜的疑惑,笑道:“不用你去救她,而是要你去……杀了她!”素手一翻,一粒橙黄色的药丸赫然其上。
“你……”朱颜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我……”
“这药丸入水即化,你只需下在给海棠的饭食之中便可。”紫眸只顾自顾自的说道,“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里,你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