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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世界,从此不再有值得她留恋的事和人。那是怎样的伤心绝望,坐上出租车来到南通七号胡同,回忆里的画面犹如决了堤。爸爸在院子里落寞的身影,轻轻的烟圈围绕着他。虽然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抱怨过,但望着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头,她知道那苦闷有多深。他内心的痛楚,江月明白,可她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每当看到夕阳下爸爸形单影只的坐在那儿,她就躲在屋里偷偷地抹眼泪。在工厂库房里看货物的工作,他并不喜欢,她了解爸爸心中的骄傲,那就是拿起枪像个战士般战斗!也许他每天就是靠着回忆来支撑自己。有时为了哄爸爸开心,江月就饶有兴趣地打听他曾经工作的经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恢复往日的风采,神采奕奕地讲着自己是如何侦破棘手的案件,怎样面对残暴的贩毒分子。有些情节,江月已经听了很多遍,但爸爸却不耐其烦地讲了一次又一次。
烟抽的多了,夜里就总会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声。躲在被窝里为爸爸担心掉眼泪,乞求上苍让爸爸振作起来。从上高中的时候起,她就包揽了洗衣、做饭等家务活。平淡的生活虽清苦,但有爸爸的陪伴,也不觉得有多难捱。原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万万没想到,爸爸走了。
静默地站了不知有多久,直到身后灯火通明时,才如梦方醒。远去了,所有爱的都远去了,她回到了无底的黑洞,暗无天日的生活又如从前一样。想到这些,浑身瑟瑟发抖,眼睛干涩的竟流不出眼泪。转身离开胡同,混入热闹的人流,小腹的痛还在继续,她不想用手去触碰一下。大健,他在哪儿?他为何这样狠心?被欺骗、被背叛的锥心刺骨。
滔滔的护城河就在眼前,在黑夜里,它显得狰狞无比,黑洞洞的水让她颤栗,可这河水又能让自己摆脱对未来生活的恐惧,想到这里,步伐变得毫不犹豫。呼呼的风、哗哗的流水响在耳畔,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景镇的灰瓦白墙倏地闪现,心头一颤,惊觉这世间原来不是没有让自己留恋的。迫切回去的念头团团将她包围,她的父母还在云南,在离开之前,她还要回去一趟,看看故乡,看看亲人。仿佛失足落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的绳索,拼了命地逃离河边,她江月不能就这样离开,她还要回去看看。
随意找了个旅馆住了几天,当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时,她鼓起勇气联系了珠珠,“我要工作,我要挣钱,我要回去!”
珠珠自然狠狠地责备她无情无义。她没有一丝委屈,心里反倒暖暖的。“帮帮我。”
后来她就来到了乐途分社,离开熟悉的建筑和风景,怅然若失。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投向陌生的一切,她不再恐惧。过往的伤痛就让它过去吧,生活还在继续,鼓着勇气活下去。
游客拍照,江月坐在走廊看风景。去年来西塘时,风和日丽,多多少少让人失望。这次,天公作美,刚下车召集游客,雨就合适宜地落下来。凉凉的雨丝打在身上,阴郁一扫而光。千珠万缕跌在水里,漾起一圈圈水晕,伸手去接,似有似无地凉意,景镇的雨与这别无二致,心头的喜悦层层拨开。微闭双眼,脸上晕开笑。“好惬意啊。”发觉声音时从身边响起,连忙睁开,对方戴着棒球帽,一身休闲装扮,却掩盖不了周身的成熟气息。
无言应对,尤其在陌生人面前。“我可以坐下吗?”征询的语气。“可以。”点头。
你的歌声很动听。对方开口。
嗯?江月疑惑地看着他,“来时的路上。”经他提醒,江月想起,在车上被游客刁难的场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将头发捋到耳后,“您过奖了!”
经常遇见这样的情况吗?问。
偶尔吧。从带团到现在,被游客逼着唱歌的有几次,没办法,每次都得硬着头皮豁出去。说着笑笑。
回来时,雨停了。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驶,江月歪斜在座位上休息,半梦半醒时,感觉旁边有人,抬头一看,原来还是那个人。点头示意,“李明启”递给江月一张名片。
对方并不健谈,但一路却没有沉闷感。稳重的语调,让江月觉得和他聊天有种舒缓的味道。这还是带团以来,第一次和游客交谈这么久。到了旅行社,江月竟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拿着背包下车后,李明启跟了上来,“很荣幸认识谷小姐,改天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看情况吧。江月回他一个笑。
过了几天后,当江月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时,接到了李明启的电话,有点出乎意料,“我在你们旅行社对面的咖啡厅,过来喝一杯吧。”放下电话,隔着玻璃,街对面的咖啡厅映进视线。低头看了看手表,走出办公室。以前来过两次,可能都是正值高峰,人总是很多。今天这个点,咖啡厅人不多,安静的氛围和之前两次有着天壤之别。一眼便看见了他,可能是怕自己找不到吧,位置相当显眼。不同于在西塘时的休闲装扮,这次西装革履显得正式许多,整个人更加成熟稳重。“没有耽误你工作吧?”开口问道。
没有,江月摇头。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也没敢自作主张。他笑着向服务生招手。
您怎么在这儿呢?看着他并不像是特意来见自己的。
刚开完会,路过这儿,就想着见一面。诚恳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戏谑,也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江月一时又语塞。只好低下头喝咖啡。
之后,李明启便隔三差五地邀请江月吃饭。挂过电话后,她总会犹豫不决,他似乎对自己有好感,但言语之间又滴水不漏,即便是略显暧昧的话一旦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亲切起来。和他在一起总会思绪平静,像有了依靠般踏实,仿佛是和爸爸在一起一样。这个比喻太恰当了!爱情没有,但有着不舍的依恋,正是这种复杂的念头,才让自己每次都答应他的邀请。工作之余,有他的陪伴,让她有一种重生的错觉。
可夜深人静时,错觉消失了。大健的脸浮现出来,任凭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将他从记忆里驱逐,只得任由思绪流淌。有关他的点点滴滴像输进体内的毒,一旦发作,疼痛难忍。她以为能把他忘掉,但思念如千万只蚂蚁啃咬自己时,她才意识到,她没有忘,她忘不了。起身,披着被子坐在床头,窗外清冷的明月挂在黑的夜幕上。思念好像减弱了些,但手不自觉触及腹部的时候,痛又涌上心来。为什么还要想他?静坐了很久,凌晨时分才又躺下。
从旅行社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冬天的夜早早降临,江月拿着资料回家。冷空气打在脸上,鼻头酸酸的。来到公交站牌,开始踱步。嘴里吐着哈气暖手,熟悉的动作让她想到了大健,漫天雪地里,他伸出冰冷的手让自己帮他取暖。
车到跟前时,她才从回忆里醒来。
倚着车窗,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招牌和遒劲的枝桠,大半年了,真的很想念他,可这思念不能泛滥,她还得想尽一切办法来压制。
上楼时,借着灯光,看到梯口出站着一个人。李明启?“你怎么在这儿?”江月吃惊地问。
等你。依旧稳重,听不出异样。
有什么事吗?江月看他似乎有些无精打采。
可以抱你一下吗?抬头问。楼道暗黄的灯光下,他显得憔悴。江月迟疑了几秒钟,点头。不算浓烈的酒气迎面袭来。除了大健,没有人这样抱过自己,但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除了大健,面对任何人,她都不会再有紧张的心跳。沉默,江月就这样任由他抱着,第一次,他在自己面前没有了以往的神采。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江月的肩膀,“现在好多了。”
能跟我说说吗?或许,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但说出来真的会好受一些。犹豫了片刻,他点点头,表示同意。用他自己的话说‘落魄的成功企业家’。很老套的剧情,一心忙碌事业,妻子受不了冷落,离婚带着孩子离开。人到中年,孤身一人,回过头发现,想要的都被自己抛弃了。
江月安静的听着,一言不发。听着他的经历,更像是在看电视剧。“该你了,讲讲你自己吧。”
我?江月回过神来,“讲什么?”
讲你为什么忧郁?问的直截了当。
我不懂你的问题。江月望着前方笑了。
我把有关自己的好的、不好的都讲了,你若是不讲,岂不是很不公平?
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时间不早了,快点上去休息吧。下车把江月送到了住处,“今天谢谢你。”朝江月挥了挥手,下楼去了。关上房门,心乱复杂。
你要结婚?珠珠瞪圆眼睛,张着嘴巴。夸张的表情,江月不忍直视,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个荒唐至极的决定。“我要结婚。”江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实可信。
你要结婚?珠珠不断重复着,似乎听不懂。“我真的要结婚!”江月再次强调,态度盛满诚恳。上个月,李明启向自己求婚,她没有太多的激动,反倒心平气和地考虑是否接受他。
大健呢?
你提他干什么?江月的定力触到这个名字有些摇摆。
我为什么不提他!除了大健,你跟谁结婚,我心里都不爽!珠珠没好气地说。
你句句向着他干嘛?质问。
不是我向着他,而是我太了解你的心。
我已经答应李明启的求婚了,跟他在一起,我不再是一个人。珠珠,我过怕了那种患得患失的生活,我现在只想找个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用整天担惊受怕。江月用手扶着头,每次珠珠在自己面前提起大健的名字,都让她很难过。平时是用想,想着这个名字,没有多么痛,可当一个人站在你面前清晰地说着这个名字时,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江月,你这是拿婚姻当儿戏。珠珠放缓语调。
我想过很长时间,我考虑的很清楚,我是认真的。平静地看着她,珠珠察觉到她诚恳的态度,无奈的摇头。
过年后,李明启休假一个星期。江月同意跟他一起出游。早起收拾行李时,接到他的电话,说临时有个会议,要推迟一个小时再出发。江月放下手机,重又回到床上躺着,准备再睡一会儿。还没有进入梦乡,门铃声响起,恍惚间以为是错觉,一个小时这么快就过去了?起身去开门。“你来了?”大健站在门外,她以为认错了人,仔细看,确是他。下巴青青的胡茬,又让她有些陌生,诧异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怎么找到这儿了??难道这是梦境?但突突乱跳的声响却在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人真是他。两人伫立不动,大半年不见,想念刻骨铭心,现在想见的那个人就在眼前,那么真实,触手可及。为什么思念却没减少丝毫?“你怎么来了?”江月先开了口。
不欢迎我吗?大健反问。
珠珠告诉你的?江月回想起上次与她的谈话,估计是她回去后跟他讲了自己的事情。
你要结婚了?继续问。眼里暗藏着微微的怒意。
有这个打算。江月故作镇定的回答。
江月你真是好样的!我要是能学到你一半的无情,我就不会站在这儿了!大健的话里开始透着火药味。
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是你自己找上门的,不是我请你的,你要是来吵架的话,请你回去!刚才的喜悦被他的话压了下去。他跑来这里就是为讽刺自己!抬手去关门,又被他伸出的胳膊挡住。
说你无情,还真没冤枉你!我大老远的跑来,连门都不让我进?
我不想跟你吵,有什么事你快说。大健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情,她心里恼怒,过去的伤心欲绝渐渐袭来。眼周发热,为了面前的这个人,她到底还要流多少眼泪?
大健进到房间之后,又用力甩上了门。江月走到沙发旁边坐定,“有事快说,一会儿我还要出去。”无所谓的表情,让大健怒火中烧。“你真的要结婚?”
我说过了,有这个打算。她将脸望向窗户。
你怎么这么狠心?!大健走上前,对她怒目而视。“搞消失是你的专长是不是?不管别人死活,自己一走了之!”
那也是你逼的!江月站起来喊道。“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想起那几天自己的失魂落魄,眼泪再也止不住。
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用哭的来,你的结婚对象是不是被你用眼泪征服的?一听到她要跟别人结婚,他就受不了。放下手头的工作,不顾严寒,跑几百里找到这儿。原想这不会是真的,但她语气里透着她要结这个婚,而且是和别人!此时看到她的眼泪,他没有丝毫心疼,甚至是厌恶!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江月像个狮子般爆发着怒火。
你想看到谁?看到那个人吗?大健的脸开始扭曲,费劲千辛万苦寻到这里,她却不想看到自己,那么多的单相思,大大的嘲笑着自己有多可悲。
是!
空气凝滞了,瞳孔里映射着彼此愤怒的脸庞。江月颤抖着肩膀,将目光移向一旁,为什么?每句话都要像毒箭一样非至对方于死地?!只有将彼此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才算结束吗?“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起走!”看着她愤怒的样子,大健强忍下来,他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们竟然以这种方法见面,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厉害的争吵!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房间里的气氛让人压抑的无法呼吸,他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嘲讽自己。对于以前的错事,让她痛心的孩子,他只口不提!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
冬日的阳光用它的热情温暖着这片冰雪未化的土地,江月踉跄地往小区门口走去,外面的空气,让她心头一阵轻松。不愿回头望那扇窗,虽然他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还没有走几步,李明启的车迎头过来了,看到她两手空空,开口问道,“行李呢?”
江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狼狈,不知道脸上是否还挂着泪痕,慌忙拢了拢头发,“我去一下卫生间。”对着镜子,擦掉脸上的痕迹,觉得状态恢复了,就往车旁走去。
不带行李吗?问道。
没什么可带的,到地方再买吧!江月尽量放松语气。车子驶出小区门口时,她没有回头看一下。闭眼侧歪着身子,大健满脸的怒气还没有消散,回想着刚才两人激烈的对话,隐隐有些后悔。离开之前是争吵,过了大半年之后还是争吵。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和睦相处?爱一个人为什么就这么难?一路上满怀心事,到了机场后,她也没能从刚才的境况里清醒。“不舒服吗?”李明启拿着登机牌问她。
没有。连她自己都察觉到语气中的无力感。
要不,我们回去吧!等你养好了精神,再出去也不迟。
真的没关系,你难得有几天清闲时间。我只不过昨晚没睡好而已。挤出一个轻松的笑。
我觉得还是放在下次吧,回去好好补个觉!宽慰的笑着说。
听着他体贴入微的话,江月只觉心头一热。自己这个状态,就是出去了,恐怕也会让他扫兴。回他感激的一笑,“谢谢你。”
提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他走了吗?还在房间吗?该怎么面对他?无论如何也要心平气和,不能争吵。脑子混乱地打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她顿时觉得失望之极。大健没在这儿,他去了哪儿?回家了吗?她竟然感到失望,原来,她不想他离开。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出神,屋里还是那个样子,大健他真的来过吗?还是自己在梦里没有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何去何从
下了公交车,春天的微风迎面扑来。树干上萌发出嫩芽,浓浓地绿渲染着夜空。弯曲的石径小路被枝叶覆盖,李明启拉起江月的手,温热的掌心传着力度。江月仍然找不到心动,那手掌再次让她想起了爸爸。为什么对眼前这个人不舍放手?是舍不得丢掉那种依靠,被容纳被呵护的存在感?这些在大健那里她找不到。和大健在一起总会被强大的占有欲、患得患失重重包围,心累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已经过怕了那种生活,曾经想死死地抓住他,不被他抛弃。可最后,她输了!真的累了。
树枝摇曳,哗哗啦啦,清脆入耳。答应跟他结婚以前,她就向他坦承了一切。就算他最终因为这些而与她决裂,她也能平心静气的接受。只不过会惋惜失去一个知己,撕心裂肺谈不上。但当她做好万全准备之时,他竟然表示自己能接受她的过去。江月有点喜出望外,“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过去,过去发生的所有,我们已经无力更改,只有把握好现在,才是我们最需要做的。说的风轻云淡。
为什么是我?江月问。
被吸引了,没有理由。感觉,你知道,感觉这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着解释。
告别了李明启,独自上楼。只顾开门,全没留意旁边的人,“月月。”耳熟的声音。心头一惊,回过头,是大健!
你怎么在这儿?诧异地问。话音刚落,就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