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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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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傻小子,你过来。”甲板的一头,尹珉珉对着江城喊。虽然她对江城曾经绑过自己一天一夜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但看在江城让她和西尽愁上船的份上就暂且不和他计较了。 




边说着,尹珉珉边把手上的一包药抛上抛下:“你还愣着干嘛,我叫你过来。” 




被一个小女孩呼东呼西的,江城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站在原地不动对尹珉珉说:“你自己有腿,不会走过来吗?” 




一听这话,尹珉珉的火可是不打一处来。昨日她被西尽愁没良心地敲出了客栈,在街上无聊地乱逛时,突然良心发现跑到一家药坊里替江城抓了一剂解毒调养的药,现在正打算交给他,谁知他自己不过来,竟然敢叫自己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尹珉珉哼一声道:“懒得理你,死了算了。”说完便扭头欲走。 




但就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因为她看见一名玄衣男子正提剑向这边走来。见那男子气势汹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尹珉珉急忙闪道。 




谢秦从尹珉珉身边擦过,目不斜视,径直来到江城的面前问道:“认得我吧?” 




江城点头,他对谢秦的来意已经猜到几分。江城和谢秦虽然一个东堂一个西堂,但好歹两人都是在天翔门里呆了多年的人,彼此看对方很眼熟。没想到两人第一次说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江城在心里苦笑两声,手已按住了剑柄。 




谢秦见江城点头,冷冷道:“很好。拔剑吧。” 




江城正欲开口,一个我字只发了半个音,谢秦的银剑已经劈过来了!江城转身闪到谢秦的背后,剑拔出鞘。 




谢秦大喝道:“你想说什么话就留着到地府对你剑下的亡灵说吧!”说这句话时,谢秦就已转身又向江城刺出了七剑。顿时,甲板上只听得金属相撞的铿锵声,江城被逼得步步后退。 




半睡眠状态的岳凌楼听到动静,微微惊了一下,但他只当那是江城在对付那些妄想劫船的歹徒而未多想。 




这时,听到动静的那伙混上船的歹徒也提刀赶到了甲板上,见谢秦和江城斗得火热,为首的一人把谢秦当成了自己人,对他大吼道:“混小子!你跟他打干什么,要劫就劫上房的人。”说罢一招手,手下人就跟着他直冲上厢房去了。 




砰——的一声,上厢房的门被那首领一脚踢开。岳凌楼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张口就道:“好大的胆子!” 




那歹徒一伙共八人,全都闯了进来。但现在却都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们没想到住在这上厢房里的人,竟是个绝世美女。 




这是,一名站在首领身边的小卒道:“大哥,没想到我们今天艳福不浅,不仅可以劫财,还可以劫色。” 




看到那小卒令人恶心的嘴脸,岳凌楼在心里骂道:“小杂种胆子不小,敢打我的主意,你们还早了五百年。如果不是我头晕得厉害,定让你们全都死在门外,省得弄脏了我的地方。”岳凌楼的手已经抓住了藏在枕下的一把匕首。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默数着人数,随后颦起了眉,心想:“江城那个蠢物,难道只挡住了两个人吗?没用的东西!” 




这回岳凌楼可想错了,别说什么两个人,江城只挡谢秦一人就已分身乏术了。另外一个人是被谢秦杀死在仓房里的。 




那首领把刀垂放着,一边向岳凌楼走来,一边说:“小娘子,你若乖乖从了本大爷,我就保你不死。” 




岳凌楼不屑地笑道:“你若现在乖乖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保你有个全尸。” 




那首领也笑了,大笑,他只当岳凌楼在硬撑嘴硬,又怎么能想到这个纤纤弱弱半天不敢下床的的人,可以让他立刻毙命呢? 




岳凌楼不下床是因为他不习惯这个摇摇晃晃的地板,他等的就是那首领的靠近。现在那首领的脸离他只有一尺,满脸堆笑,肥肉乱颤,岳凌楼把眼神撇开,他不想去看他。 




“你……”那首领说出这个字便停住了,动也不动。站在门口的那一伙歹徒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见岳凌楼从首领的手中取出了刀,可是首领还是一动不动。随后,他们听见岳凌楼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虽然你没有给我磕头,我还是留给你一个全尸……我,还真是仁慈……” 




话音刚落,那首领的身体直直向后倒去,啪的一声,仿佛整艘船都震动了一下。手下们呆若木鸡,他们这时才发现首领已经死了,死者瞪大双目,喉部有一条血痕,不断地渗着血——是被一刀破喉而死的。 




岳凌楼坐在床上,舞了几下从那首领手中抽出的刀,对着门口的小卒们笑道:“虽然是把烂刀,但对付你们却绰绰有余了。都过来送死吧……” 




小卒们刚死了大哥,又被这么一激,哪有不怒的道理,他们认为:刚才大哥的死是由于疏忽,现在他们七个人一起上,绝对不会失手。 




见小卒们都冲过来了,岳凌楼笑笑道:“叫你们受死就受死,还真是听话。” 




横刀架住劈向自己头顶的刀锋,岳凌楼抬眼扫视了小卒们一圈后道:“不知死活!”倒身一个扫腿,那七人全都被他扫飞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甲板上的江城陷入了苦战,他的右臂在不久前才受过伤,到现在还未能自由活动。再加上谢秦是拼死一战,节节进逼,江城的前额已经汗水涔涔。突然,只听锵——的一声,江城的剑已脱手,失去平衡的他摔倒在甲板上,剑被震飞出去。 




谢秦的剑又向他刺了下来,江城暗叫一声道:“完了!”扭头一偏,本以为自己已人头落地,但只听嚓——一声,谢秦的银剑竟从他的鼻尖划过,插到了甲板上,剧烈震动着龙鸣不绝。 




江城一怔,谢秦一心想制自己于死地,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手下留情?这时,一滴红血滴落在江城眼前,江城抬头一看,只见谢秦正用左手捂住右腕,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滑下。不远处,站着尹珉珉,谢秦瞪着尹珉珉道:“暗器伤人,果然是女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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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内,岳凌楼还在等着那七名小卒爬起来,但却没人能再爬起来了。岳凌楼平和地说道:“我需要三个人开船,所以你们把刀捡起来,然后决定哪三人留下来。”言外之意就是,我要你们自相残杀,然后活着的三个人就为我做事。小卒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动一下。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难道就不能七个人一起留下来吗?” 




那些被吓破了胆的小卒们有谁敢说这种话?这船上有胆子跟岳凌楼讨价还价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一个人罢了。于是岳凌楼笑道:“不可以。” 




西尽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门口摇头道:“你还真是残忍。” 




岳凌楼道:“我倒觉得是你太仁慈了。” 




这时候的两人,怎么能想到,这船将会在下一瞬间化为乌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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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谢秦一把扯下革囊,朝地下仓扔去,随后打起了一个火折子。江城和尹珉珉都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谢秦站在甲板上,大喊道:“岳凌楼,你给我听好。你用炸药炸死了我天翔镖局数百名兄弟,我今天也让你尝尝被炸死的滋味!”说完,谢秦把火折子扔向装有火药的革囊…… 




听到吼声后,岳凌楼愣住了,他没想到天翔镖局的人也混上了这艘船。没有时间多想,只听得轰隆!一巨响,那气势仿佛连天地都可以劈成两半。岳凌楼只觉双耳一阵轰鸣,浓浓升上来的黑烟模糊了他的视线。 




岳凌楼放火箭炸掉千鸿一派总舵的时候,他是站在围墙外的安全位置的,所以对当时围墙内的情况并没有体会。但是现在,他总算知道那些被炸死的人死前的感受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所谓的报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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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楼……报仇……要报仇……”是谁的声音?好远好远……娘?娘……是你吗? 




“凌楼,好孩子……你越来越像你娘了……”这个声音……耿原修? 




“凌楼……哥哥……”常枫? 




“你知道你会害死多少人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西尽愁,你好讨厌…… 




“岳凌楼!把你的命偿来!”“去死吧!死吧!”“我也要你知道被炸死的滋味!”死吧死吧死吧……你去死吧,如果是报应如果是报应……为什么不去报应那些更该死的人呢!耿原修呢?为什么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不可以死——”岳凌楼在一声长长的尖叫中猛然睁开双眼,他全身涔涔地渗着汗水,不断地喘息着。是梦? 




“放心吧,你还没死。”西尽愁坐在旁边,拨弄着一簇篝火,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着岳凌楼。心想他到底做了什么怪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眉闭眼,嘴里咕咕哝哝,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他痛苦的表情,应该是个恶梦没错。本来想叫醒他,但却起了小小的一点坏心——既然现实里制不了他,就让他自己在梦里受受罪也好,不然会越来越嚣张的。 




岳凌楼惊惧地睁大了双瞳,喘息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把头微微转过一个角度,蓦然发现西尽愁竟没穿衣服。本来心情已经很不好的岳凌楼,在看到西尽愁赤身裸体的样子后,就更加火冒三丈。 




“把你的衣服穿上!一睁眼就让我看到恶心的东西!”岳凌楼别过头,用命令的语气指挥着西尽愁。 




“恶心的东西?”西尽愁一副受到打击的表情,“你应该说是一饱眼福才对吧。啊对了,你可不可以把你说话的语气改一改啊?我不是你的下属……” 




见岳凌楼一语不发地背对着他,西尽愁也觉得是自讨无趣,所以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正经说道:“这里冷得要死,你以为我想光着身子啊?没看见我的衣服还在烤吗?本来想把你的衣服也一起脱了……” 




“你敢!”岳凌楼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听西尽愁这么一说,他这才感觉到湿透的衣物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那么,镖船被炸的事情并不是梦了…… 




“是啊,我不敢。”西尽愁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岳凌楼湿答答的后背说,“反正连炸药都炸不死你,区区几件湿衣服穿在身上也要不了你的命。你在翠微轩换衣服的时候,叫我转过头去。怎么?不喜欢被别人看……” 




“那要依对象而定了……”岳凌楼翻身坐起来,笑着说:“没想到你记性倒挺好。” 




西尽愁道:“过奖过奖,我的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人罢了。”他对昨晚岳凌楼说的话至今耿耿于怀。记忆里除了岳凌楼,还没有人说他是自作聪明。 




岳凌楼邪邪地笑道:“这么说的话……那天的事情你也没忘啰?” 




“哪天?”西尽愁不是装傻,而的确是一头雾水。 




“就是……”岳凌楼瞟他一眼,“在常枫房间里的那天啊。” 




没事儿提那天干嘛?西尽愁有些尴尬,顿一顿道:“记得,当然记得。你把我推开,还骂我畜牲,对不对?” 




觉得西尽愁自我嘲笑的表情很有趣,岳凌楼笑开了:“你这男人还真小气,怎么老是把我骂你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嗯……”西尽愁挠了挠下巴说,“好像你对我说的话,没有几句不是在骂我吧?” 




“是吗?”岳凌楼自己倒没发觉。 




“是啊。”西尽愁一本正经地望着他,不容置疑地给出肯定答案。从相遇到现在,岳凌楼难道给他几个好脸色看。即使偶尔会貌似温柔地望着他,对他说话,但那也只是圈套罢了。他已经习惯用层层的外衣包裹住自己的内心,习惯带着一张琢磨不透的面具去面对众人。 




只有一次,西尽愁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岳凌楼——就是他趴在常枫身上哭泣的那一次——仅有一次而已。 




抬头望望天,夜如泼墨,深林静寂,耳边偶尔会传来夜行兽类的叫声。岳凌楼抱膝而坐,听着身边的篝火爆出的劈啪声,低声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长江边上。” 




“我知道。” 




“知道还问?” 




岳凌楼瞪了西尽愁一眼,决定不去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摆脸色给我看?岳凌楼愤愤地把头偏向旁边,不去看西尽愁那张让他来气的脸。 




西尽愁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爱理不理的态度已经惹火了岳凌楼,还一直专注地盯着眼前烈烈的火焰,想到了尹珉珉,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镖船爆炸之时,一片黑烟,他根本不知道尹珉珉在什么地方。那小妮子从小就在竹林里长大,不知道有没有水性。 




坠入江中后,西尽愁发现身边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拽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昏迷的岳凌楼。能救一个算一个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西尽愁拖着岳凌楼迷迷糊糊漂上了岸,但却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如果尹珉珉还活着,她一定知道去杭州,毕竟那是他们这次离开云南的目的地。所以,与其毫无目标地乱找,不如赶去杭州等着与她会面。如果久等不到,再做其它打算。反正那小妮子的命硬得很,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自己给自己宽了宽心,西尽愁抬头看远处黑黝黝的树影,暗自发愁:“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城镇,如果是个荒山野林,就麻烦了……” 




西尽愁正闷着,突然听见了岳凌楼的声音:“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往东走,希望这个野林不大,可以尽快到市镇,然后再买两匹快马赶回杭州。” 




岳凌楼一开始就不打算坐船回杭州,因为那样太慢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否撑过那么久。现在镖船被炸,倒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只是不知这林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出去…… 




“你还是改不了你的命令口气吗?”西尽愁淡淡道,“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手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眼睛抬得太高了么?”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岳凌楼顺口问道:“那你是什么?” 




“你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两人的谈话又开始向无厘头的方向发展。 




岳凌楼道:“如果我说你是禽兽呢?” 




西尽愁道:“那我就是禽兽。” 




岳凌楼正色朝西尽愁望去,正迎上了对方直射而来的锐利眼神。岳凌楼熟悉这种眼神,因为耿原修和刘辰一都曾用这种眼神看过他,那是一种充满欲望的眼神,是希望得到某人,把某人占为己有的眼神。 




岳凌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原来隐剑西尽愁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拈起一个小石子,弹向火堆旁架起西尽愁衣物的树枝。只听啪——的一声,树枝倒入火堆中。被烧着的衣物令火焰瞬间狂窜而起!西尽愁一惊,慌忙把衣物从火堆中抢救出来,就地踏灭。但迟了一步,那些衣物已被烧出了几个大大的窟窿。 




“你这是什么意思!”西尽愁瞪向岳凌楼,努力抑止想打人的冲动。 




岳凌楼看也未看他,淡淡道:“你不是禽兽吗?禽兽是不用穿衣服的。” 




西尽愁没好气地说道:“对,很对,你说的对。不过禽兽可不只是不穿衣服而已。” 



 



岳凌楼抿嘴一笑道:“那还有什么?” 




西尽愁道:“还有兽性。” 




再也忍不住了,岳凌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哦,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今晚要兽性大发了啊?” 




西尽愁把脸撇开道:“你不要再诱惑我了。” 




“是你太经不住诱惑……”岳凌楼靠向西尽愁,捧住对方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然后用略带迷离的眼神问,“我们把那天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好不好?” 




西尽愁抓住岳凌楼的手腕一把把他拉入怀中:“这次你不会再把我推开了吧?” 




又有一只大鱼撞到网上了,岳凌楼抬头看着西尽愁,笑得分外妖娆:“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个交易?” 




西尽愁道:“你说。” 




岳凌楼道:“当年刘辰一他……” 




话刚说到这里,西尽愁的头咚一下搭到了岳凌楼肩膀上。他叹一口气说:“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总在关键时刻把你那些老情人的名字拿出来说,很煞风景的。” 




岳凌楼笑道:“我也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是我的习惯。你不想听的话,我们的交易就此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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