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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Ben完全惊呆了,他讲着标准伦敦腔的英文,绅士地企图跟他说什么,可陈清不听,仍旧盯着蔚蓝。无奈,Ben只得上手。
蔚蓝开口了,语速之快令陈清这个好歹混外企的也难以分辨出他的说辞,唯独只听清一个:Lover。
Ben松开了手,蔚蓝也按住了陈清的手腕,“你先放手,你严重误会了……”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不就是你交往的那个对象么?你还留了你们的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三人最终都理智的进了房间,每个人都有一套说辞。蔚蓝也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没有隐私。陈清翻了他的箱子看到了他的秘密,知道了Ben;Ben窥探过他的盒子,想让蔚蓝记得他们一起好过的时光那是谁也不能取代的,而将那张相片偷偷塞了进去。于是……很好,就有了他们的心照不宣和他的蒙在布袋里。Ben还特别解释说:噢我不知道你是他,我看到的都是一个少年。
蔚蓝还能说什么呢?两个一起谴责么?看上去根本没这个必要。他也只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跟Ben来他住的酒店。理由很简单:Ben受邀策划了一个美式漫画的展览,邀请方很慷慨也很重视这次的展出,但是苦于展览的布置一直没有奇思妙想,那他就想到既然是在中国,为什么他不问问看蔚蓝呢?这也会令他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于是他们就约了见面,大体都谈拢了,Ben回来拿一些具体的资料,顺道邀请蔚蓝吃晚饭。
乌龙。
陈清只觉得自己非常乌龙。尤其在Ben对他说——我要是想跟Lenny做爱,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无所谓,我不会刻板的一定要回酒店在床上做——之后,陈清尴尬的只想勒死自己。
带着这种尴尬,陈清不情不愿的参与到了他们的晚餐中,因为Ben说了,就算给我一个机会邀请你共进晚餐,这样蔚蓝回去之后可以省去严刑拷问。是的,他特别用了“Torture”一词。这样的嘲讽令他委实难受,可却也是他自己招来的。
席间陈清偶尔看向Ben,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孩,睿智、幽默,又生得俊俏。蔚蓝究竟为什么放弃他?有什么道理有什么理由呢?
餐后Ben送他们出了酒店,在他的注视下,陈清不得不坐到了副驾驶上,他仍旧对车有所恐惧,平时最大的极限是坐在驾驶座后面的那个位置上。
蔚蓝开车上路,陈清开始企图挽回自己丢失的脸面:“今天……失态了,对你,也对Ben。”
蔚蓝笑了笑:“没什么,你是不知道对于出现在你身边的男男女女我都是怎么嫉妒的。然而,我却还不能说什么。呵呵。当初的我只能眼睁睁的看,暗地里较劲,无论如何,你比我……”
“嘿!嘿!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的我好像多……喜欢你似的。”
“至少你听进去了我的‘爱你’。”
“又发神经……”陈清脸热了,慌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跟人家分手啊?我觉得他挺好的。”
“嗯,是啊。我自己也想过很久。”蔚蓝开车,目不斜视。
“后悔了吧?挽回挽回吧,我觉得他仍旧喜欢你。”
“Ben哪里都好,但我放弃他,是因为,他不是你。我要的,是你。”
又是那种心悸,陈清几乎要乱了呼吸的频率。怎么蔚蓝就可以这么说话呢?无法无天。不知道几时开始他就这样了,用低沉稳重的声调毫无顾忌的对他说——我爱你。
◇◆◇◆◇◆
蔚蓝点了一颗烟,耳朵里电视的声音和卫生间传来的水声混作一团。
这两天,他跟陈清有点儿别扭着,起因就是上周末回陈清父母家。陈妈妈想要张罗张罗儿子的第二春,这当然无可厚非,让人非常恼火的是陈清那个态度。他满不在乎的说着“暂时没想法”、“以后再说”、“没遇到合适的人呢”、“工作最近也紧张,自然而然吧”等等、等等,言外之意岂不就是——将来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女人还要再婚?蔚蓝当然不是因为陈清不对父母说他们俩的事儿而生气,他也本就没有让陈清说的意思,父母那辈人不会接受这个。他的恼火在于,到现在,陈清满脑子还是直人的想法,他仍旧考虑回归到广大男人中去的,在他心里,结婚生子仍旧是他日后生活中的一部分。当然,气归气,就如同蔚蓝没办法不生气,他也不能去谴责陈清什么。他就是那样的人啊。按部就班。就如同他的第一次婚姻,年龄到了,身边的女人合适,于是他就结婚接着经营他们的婚姻与家庭。做个好丈夫,做个好父亲。这是他根深蒂固的思想。对于蔚蓝来说,他没有接受与不接受,这是固然存在的,留给的他的只能是改变或改变不了。
陈清窥探了他的秘密。
蔚蓝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若不是今天他撞上了他跟Ben见面,陈清仍旧表现的跟个没事人似的。真的,蔚蓝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实际上陈清窥见了他的内心。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这就是你爱我是吗?
蔚蓝依稀还能想起陈清那张扭曲的脸,说起来他还真没见他这么愤怒过。
在乎他吧。然而这在乎与他对他本能的依赖又相距多远的距离?
陷入对一个人的情感,你就很难自信,尤其是你默默爱了很多年的那个。自信那种东西似乎就是掉地上捡不起来了。
陈清揉着满头的泡沫,人有些恍惚。晚餐时候,蔚蓝去洗手间的间隙,Ben与他有过这样一场对话。
Ben说:你肯定不知道Lenny有多爱你。
他没有回答,只能尴尬的笑笑。
Ben说:我很欣慰他是因为你才离开我,至少不算我输得很惨。
他说: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的讲话,我跟蔚蓝不是你想的那样。
Ben反问:哪样?
他却又答不出来了。
Ben说:Lenny是个值得去拥有去珍惜的伴侣。
他说:我不是一个同性恋。
Ben的眼睛瞪得很大,但几秒钟就又恢复了原状,随即说:看你之前那么激动,我还以为……
他打断了他:我结过婚,有过妻子与家庭,但出了交通意外,她们没了,蔚蓝这时候来到我身边,我想……我们有些错位。仅此而已。
Ben浅蓝色的眼眸直视着他,良久,他沉声说:这种错位是最伤人的。对你也许只是漫长人生中一点点的伤害,但是之于Lenny将是重大的、难以修复的创伤。没有希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以为看到了希望而它实则什么也不是。如果你根本不想考虑他,你不应该这样折磨他。如果他不是你的敌人,你不该这么对待他。
错位……
陈清开了水,任花洒喷出的水与雾气笼罩自己。
是的,他只能这么解释。
蔚蓝令他错位了。
蔚蓝。喜欢男人的蔚蓝,喜欢他的蔚蓝。
他又想到了他那只盛满秘密的箱子,在你那么直观的窥见了他的内心世界后,你又怎么能……
他当然不想伤害他。伤害蔚蓝,他最好的朋友。
可是,确实也不是他令事情这样发展的啊。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任何的表情、任何的语气下蔚蓝所说的每一个‘我爱你’都那么……
陈清一点儿都不懂,为什么蔚蓝会这么的深陷“爱”里,那是女人才会有的强烈感情吧。就像他过世的妻子,她总喜欢说这句“我爱你”。
然而听到妻子与蔚蓝同样都会说的这句话,他的反应是不同的。每一次蔚蓝说,他都会心悸。真的是心悸。那颗心脏跳动的太快,快的令他呼吸都成问题。自己也很反常,不是么?谁都不可能没有过去,妻子也有前男友啊,他又不是没见过他们在一起,他怎么不会像今天这么愤怒呢?
想到Ben,陈清就不自觉的皱眉。他跟蔚蓝交往过的那些男人们根本不同,蔚蓝与他不是逢场作戏。他知道,蔚蓝一定是对他动心过的。这么想,陈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想象着蔚蓝亲吻他、宠爱他,他就……他们会凝望彼此,然后给对方笑容。陈清甚至想到,如果自己没有发生变故,那么,蔚蓝就会永远属于那个男孩了……
卫生间的门这个时候开了,蔚蓝走进来迅速的带上了门,“Sorry,冷吧。”
“你怎么进来了?”陈清在整体浴室里,下意识的僵了一下。
“花瓶里的玫瑰有些枯了,”蔚蓝说着,踩开垃圾桶,将废报纸连同一些花枝花叶一同倒了进去,“我简单修剪了一下,结果刺儿扎进了手指,过来用镊子挑出来。”
“哦。”陈清回了一声,“蔚蓝……”
“嗯?”蔚蓝拿出了镊子,挑出花刺,开水龙头简单冲洗着。
“我觉得,你应该为以后认真考虑考虑……”
“以后?什么以后?什么方面?”
“你知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说认真的。真的,蔚蓝,我不可能成为你所想要的,不如……你还是……选择Ben吧,我想,他一定很……”
“陈清,我是成年人,我会对我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
“蔚蓝,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好的,那个男孩儿……那个男孩儿适合你,他跟你是同类,他崇拜你、他欣赏你……”
“陈清你是在嫉妒吗?”
嫉妒?陈清愣住了。我在嫉妒?
“你一晚上都在说Ben、Ben、Ben。”
“我……”
哗啦,蔚蓝拉开了整体浴室的门,陈清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蔚蓝逼到了角落,继而唇被他的唇覆盖了。蔚蓝吻的很深,几乎不让陈清能换气,浴室又很潮湿、水汽蒙蒙,他呼吸异常的困难。
“蔚蓝……”陈清扳住了蔚蓝的肩。
“你知道吗,嫉妒是最好的春药。”
“蔚蓝!你别……”
水不停的从花洒处浇下来,蔚蓝的衣服都湿了,无论是牛仔裤还是衬衫、线衣贴在身上都很不舒服。然而他不在乎,就是执着的掠夺。
陈清是越来越难以呼吸,虽然唇得到了解放,可蔚蓝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更沦陷一分。
他总是令他目眩神迷。
“你兴奋的果然很快。”
“你给我闭嘴!”陈清定然是恼羞成怒了。这样一个憋屈的空间、这么潮湿的空气、源源不断浇下来的热水,这一切的一切都没能阻止他本能的反应。这可真让他……怎么越来越难以去抗拒蔚蓝了?这真让他恐慌。
腿的内侧被某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对面的蔚蓝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都贴在了额头上,水珠布满了他的皮肤,可他的眼睛仍旧是那般清澈与犀利,他分开了他的腿,他对他说:“让我一口气做到最后吧。”
某一个霎那,陈清竟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能违抗他的意思,好在,他还能马上清醒过来,“你少给我胡来!”
蔚蓝笑了,这笑并没有透出无奈,是一种你很难去言说的表情。
接下来一切照旧,他们又用彼此熟悉的那般方式取悦了对方。
陈清终于从浴室出来,马上开了一罐啤酒。深冬,居然给他一种热死了的感觉。他知道那不仅是因为浴室的热水,还掺杂着蔚蓝的热情。
他把他留在了里面,自己算是洗完先出来了。
茶几上的笔记本进入了待机状态,陈清忘记了之前写的资料有没有保存,于是按了一下开关。
存盘好关闭表格,邮箱提示有新邮件。
打开,是一封邀请函。
居然来自校友录。在他高中毕业了十七年之后,他收到了原班级的同学的聚会邀请。比这更早的一次要追溯到十年前。信内注明勿带家属。
陈清点了颗烟,牙齿不自觉的去啃咬拇指。他的头一个反映是——蔚蓝是不是也收到邀请了?他是绝不想跟他一起参加的,更不想别人问起他的生活。那简直糟糕透顶。
蔚蓝擦着头发出来就被陈清喊住了,他热辣辣的盯着他。
“干嘛?还想来一次?”
陈清死瞪了他一眼,“我收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
“哦?”
“你收到了么?”
“邮箱?我今天还没查看邮箱。”
“你要去吗?”
蔚蓝凝视着陈清,他从他眼里读出了‘你最好别去’这句话。蔚蓝皱了皱眉,他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儿心思?
“恐怕不行,最近时间安排紧张。”
马上,陈清就换上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你得去吧,班长大人,可别让大家失望。”
“我……还没想好。”
“去吧,你不去太不圆满了。就是小心点儿,别让少妇们放电给电晕了。”
“蔚蓝!”
“玩笑而已。”
蔚蓝知道陈清不是不想去,他是怕大家互通现状提起他的伤心事,更怕让大家知道,他现在跟他生活在一起。他就是这么个多心的人。他也具备所有男人的通病:一等一的要面子。跟男人生活,让他绝没有面子可言。
◇◆◇◆◇◆
陈清到达会场有些晚,闹钟没能叫醒他。说起来怪不好意思,闹钟定的十点,比他平时上班至少要晚许多,可他仍旧没起来。因为人体闹钟不在,机械闹钟就像个摆设。陈清不知道蔚蓝是几点出门的,且不知道怎么他周末加班去的比平时还要早。然而,这不在他多想的范畴内。
太过于依赖了,陈清想,他是真太过于依赖蔚蓝了。可这事儿你撕烂他的嘴巴他也不会承认。
这次聚会是原支部书记张婷承办的,包了家小宾馆的多功能厅。陈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出席,也不知道谁来谁不来。要说也是挺惭愧一事儿,毕业后,两次聚会都是张婷张罗的,他这个班长……比较起来还真算不称职。
“陈清?”
刚踏入门槛,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陈清循声望过去,是个腆着肚子的男人。好一番犹豫,他才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一眼就认出你了!都没变样儿啊你!”
是你变太多了吧?陈清汗颜。谁能相信这是从前的体育队长呢?胖的走了型。
人已经到了不少,陈清马上融入了群体。你知道,老同学们这么多年不见,话是说不完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这个年岁,男人们的话题多离不开工作和家庭。于家庭这个部分,他来之前想过许多措辞,却最终还是如实相告了。他撒谎不来,他也深知谎言其实根本无法弥补什么。
凑在一起的五六个人听闻陈清的变故,一瞬间,都停止了话语。还是其中一个比较机灵,他碰了碰陈清的酒杯说,“单身生活不好过吧?你看我,前年离了婚,妻子分了大部分财产不说,留下的还都是难捱的日子。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看电视新闻,脏衣服污水池,这么大了每周还得请老妈过来善后。”
陈清很难跟他感同身受,因为实际上这样的生活他没过上几天,始终,蔚蓝把什么都替他做了。
另一个也急于扭转话题,然而,却殊不知,这才真是踩了地雷。
“诶,陈清,蔚蓝你还有联系吗?”
“对啊,我刚才就瞅来瞅去,他怎么没来?”
“张婷联系了吗?张婷,张婷。”
“蔚蓝刚回国。”陈清开了口。
“呦,是嘛?那回来怎么没来啊?诶他怎么出国了?”
“陈清你们还有联系?那臭小子结婚没有?太太好看不好看?”
“我记得他大学毕业去深圳了吧?”
陈清喝大了。
无数个人跟他问起蔚蓝,这其中甚至包括高中时代给蔚蓝写过情书的女生。他早就知道蔚蓝是这种明星般的存在,要不他怎么死活都不想跟他一起来呢?怕就怕的是这个,是这种光环笼罩下的生活。以前就是这样,男生都喜欢跟蔚蓝一起,翘课、打牌、去台球厅、刷夜场电影……等等、等等。他被人所信赖,属于一切团体的中心人物。而女生呢?更是三五不时向他示好或者更露骨一些写个情书、送条围巾。实际上老师们也挺喜欢蔚蓝,别看他不怎么安分,学习上却不出半点儿差错……
原来,即便他不来,他一样是会这么存在于一帮同学的心里。
其实陈清从很早就想不明白,这样的蔚蓝为什么愿意跟相对沉闷无趣的自己在一起。他绝不是一个合适站在他身边的人,那时候他除了读书、维持班级秩序,其实真的没有其他擅长的东西。更何况,他还会对他说:陈清,我喜欢你。
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蔚蓝。
“叫牌不叫?快点儿啊!”
“叫。”
“圈他啊,他又作呢。”
“仨三带一四。”蔚蓝打出了自己这把的第一手牌。
加班?
见鬼吧。
亏得他也能相信。冬季绝对是展会的淡季。公司没有什么大动作,手里的私活儿就是Ben的那个,而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为什么加班啊?
然而,你要不这么说,肯定陈清要问东问西,还得假惺惺的劝他去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