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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对夜吹的态度有时也在摇摆。在其中一端的表现,就是悄悄努力,跟她的言行靠一起。不过今天的场合是不必的了。我要聪明些,知道什么时候她希望我靠近,什么时候我该站远点。生活的细节,往往是很要命的,但我现在总在不经意间把这些细节拿出来抚摸。
我有时也会走向另一端。夜吹如果知道了我真实的经济状况,会有怎样的反应?最坏的结果是,她提出分手。这对目下的我会是个大打击,我不能太好说话。我知道她改档案的事,只要告诉她的老板,她的饭碗肯定保不住。这层利害关系,挑明了就足以让她悬崖却步……。
两人还是靠近吧。靠近,要靠近,今晚的孤单,也该为明天的靠近作准备才是,何苦浪费时间。夜吹的爱好,我以前也不大留心,现在要关注了,争取和她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语言,人把一切委身给了语言,不知是一场大欢喜,还是大悲哀?算了,别想。她不是喜欢音乐嘛,好像这几天都在听欧美的。好吧,我也仔细听听。
我到她房里,拿她架子上的一张CD放。有AirSupply的《AllOutOfLove》、CelineDion的《BecauseYouLoveMe》、911的《Bodyshakin》、A1的《EVERYTIME》、BackstreetBoys的《ShapeOfMyHeart》、Spicegirls的《Wannabe》……。我没什么音乐细胞,听不出高下,但还是努力地听着。万一能有几句精到的评价呢,夜吹肯定会很高兴。
后来我还是睡着了,直到听见开门声。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瞪得大大的,把夜吹的整个身影都包容到眼眶里。“玩得开心?瞧你。”
有一种轻佻的兴奋和得意在她脸上:“那还用说。你,不去可惜了。你坐着干嘛,等我呀。”
“是呀,等你,一边听你喜欢听的音乐。”我的声音悠悠的,希望看到她稍微热情一点的回应。
她得意地一笑,坐我身边。“来,看我收的名片,这,电视台的,这,杂志社的,这,上戏的,这些,哈,你自己看看,都是有头有脸的。还有几个歌手、模特的签名呢,喏,本子上。”
我小心附和着,“不错不错,认识了这么多上流人物。梅大小姐,厉害。”
她嘘一口气:“总有一天,他们也该认识认识我才好。”
我去倒红酒,和夜吹坐在沙发上细斟慢饮。我望着她一张光洁的脸出神。“你越来越显得年轻漂亮,我刚好相反,垂垂老矣。”
“我前天又升迁了,薪水也加了一千。心态好,人当然显得年轻。姬汉,你还是换个更好的工作吧。读书的时候,你比我强多少呀,难道你甘心现在这样?”
“怎么说呢,我觉得像现在懒懒散散的也还可以。我对生活的看法是有了些变化。——酒的味道不错。”
“你不用天天去上班,所以觉得懒散,其实你为了挣钱,付出的劳动一点也不少,这个稿子你译得多辛苦。如果在付出同样劳动的情况下,能挣更多的钱,岂不更好。”
“这个社会总有某些地方是颠倒过来的,就是跟那帮金领比,我相信很多方面我都比他们强。”
“不要埋怨什么,这毫无意义。等你找到一个好工作,你就不会这么偏激了。你也可以多交些朋友,多建立些人脉,为难的时候就有人帮你一把。”
“得了吧,我不敢作任何人的指望,只想靠自己。”“得了吧”是我近来的口头禅,而她的刚好相反,是“有了”,不行,我以后要少把这三个字联在一起说。
夜吹说:“工作上认识的靠不住,也可以通过别的途径交朋友嘛,不会有利害冲突。呃,上次打电话回家,我妈说,我有个很远的亲戚在上海做房地产,我想去找找看……”
这种事,她当然会冲在前面,弄不好,又要把我落下一截。半杯酒下去,我已有点晕。我突然想到毓泽的爸爸。伯父毕业于上海交大,又是国内知名的专家,想必在上海也有很多朋友。他一句话,不知可以省我多少事。
我回房,把房门关好,坐在灯下翻看相册,摩挲着毓泽的张张笑脸。他生未卜此生休,她的一切都在炉子的火焰里成为乌有,而我的某部分机能也因此永远失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越来越清楚,心里空澌撕的,又一阵紧缩。如果她还在,生活会是怎样的幸福,我不敢去想。
我要给伯父母打电话。以前和他们联系,我从来都不报忧,所以他们不知道我在职场上的曲折故事。今天,我也撒了谎,说一直干的这家美国公司,经营现在出现了危机,大幅削减了我的薪水,我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想换个新环境。我不好意思明说想要他的帮助,因为欠他们的够多了。
“那,新工作有眉目了吗?”伯父问。
“还没,还在找。”
伯父还问了工作和生活上的许多问题,虽然很关切,并没有表示帮帮我。再三要我保重后,他挂了电话。算了算了,我欠这个家庭的够多了,怎么还能向他们提要求。我长叹一声,坐在床沿洗烟。
“姬汉,你洗不洗澡?不洗我就洗。”夜吹敲我的门。
“我先洗。”我掐了烟,去拿毛巾和内衣。
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恶声恶气地:“谁呀?”
是伯父的声音:“姬汉,是我。”
我赶紧换了声音:“对不起伯父,刚才有人打骚扰电话。”
他说:“哦,没事。刚才你伯母回家了,我和她商量了一下。你现在为难,我们也不能不管,肯定要帮一把。我在上海有个好朋友,他儿子叫钟家厘,开了家很大的公司,专门给人做财务顾问的。我刚才打电话问,钟家厘说,他们现在也正在招聘,欢迎你去跟他见见面。”
“谢谢伯父。我真不该麻烦您们,刚才我还在骂自己。”
伯父说:“没关系,我和钟家是多年的朋友了。再说,你也很有才能,不会给我们丢脸的。”
伯母拿过话筒叮嘱:“如果你觉得这个公司适合你,就静下心好好干。我们也希望你有点作为。”她又问我生活是否如意。
我说:“一切都好,同学、朋友太多了,隔三岔五地就聚在一起,蛮开心的。”
她说:“交友是好事,我只担心你太单纯、老实,要受人骗。你一个人在外面,时时要留个心眼。”
我现在单纯老实吗,怕不见得,但仍不停答应着。挂了电话,把事情告诉梅夜吹。
“大门锁好了吗?”熄灯睡下了,我突然问她。
“当然锁好了。”
“你再去看看吧,别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朋友们砍死在了床上。现在治安真的很不好。”
“你这张臭嘴,说什么呀。你为什么不起来。”
“我睡里边,没你起来方便嘛。”
“真是臭嘴。明天你要顺利才怪。”夜吹嘟囔着,还是爬起来了。
“顺便再看看煤气,把总闸关上。以后天天晚上都关。”
她笑了,“怎么,从今天开始珍惜生活?”
我最软的一根神经被她挑动,很有些恼火,“妈的”在嘴里含了半天,忍着没出口。
“你刚才说的朋友们,是指谁呀。”夜吹回房了,把拖鞋拖得很响。
“就是一般人所谓的坏蛋,比如抢你包的那两个。”
“听你的意思,你不把自己当一般人对吧,不把他们当坏蛋?”她有些恼怒似的。
“可以这么说。我如果再次失业,也说不准自己会干出什么事。人这东西,本来无所谓好坏,都差不多。”
第四部分第十二节(4)
第二天我就去找钟家厘。约好了是下午三点在他的公司见面,我两点半就到了,在门口踌躇着该不该进去。正和前台小姐说话的小伙子看见我,出来招呼:“你是刘姬汉吧。”我说是。他笑了:“看你就像。我是钟家厘。快进去坐。”
我随他进去。不敢相信,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个子,居然已经当老板了。我问:“钟总怎么说看我就像刘姬汉?”
“叫我钟家厘好了,容伯伯说你很有才华,刚才一见你,就和这评价对上了。”
“过奖过奖。”不知他真是眼力好,还是嘴巴甜。
钟家厘领我到贵宾室。我把和毓泽的事大致讲了一下,他发了一通感慨。后来我问:“您的公司办了几年了?”钟家厘说:“有五六年了,发展得还比较快,现在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赵伯就给我推荐了你这匹千里马。”
他句句夸奖,让我久违了的自信重又开腾起来。“钟总才有本事,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做了这么大的事业。以后还希望钟总多教教我。”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大致情况,他又领我参观公司的各个部门。后来似乎有重要的电话找他,我就告辞。
他送我到电梯口。“如果你满意的话,欢迎你明天就来上班。”
“恐怕还得一周时间。我同原公司还有劳动合同,希望能协议解除,办完手续,早点过来。”我在原公司可有可无,想解除合同只要说一声就行。之所以故意要拖几天,是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身心,将状态调整过来。老实说,我对写字楼里朝九晚五的生活,已经感觉有点不适应了。
我才进门,航航就来找我。“汉哥,有件事情报告你。”他紧挨我坐着。
“是关于林水监吧,讲。”
航航说:“汉哥一猜就准。他这几天好像没上班,早上出去的时候,总拿着简历。”
“那就是在找工作喽,人往高初走嘛。”
“哪那么容易呀。他这几天很紧张,半夜还睡不着觉,我估计,肯定是报社炒了他。”
我睥睨着他:“他的事你紧张什么呀。”
“他知道很多我的事呀;万一讲出去,让学校知道了,我以后怎么混。”他由苦相升级为哭相。
“他为什么要讲出去?”我没想明白。
“说不定;他以为是我打电话到报社告他的秘。”
这倒提醒了我,他既往的历史且不管,至少现在和几个小女孩混在一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两人,他妈的,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关系不是挺好吗。你一个小屁孩,心眼这么多。人家不过换一个工作罢了,有什么大不了。我都换了好几个了。”又去房里拿了一张黄碟给他。“日本的,两男一女,非常刺激。不要让你爷爷看见了。”
航航说:“不要紧,他也喜欢看这个,他抽屉里尽是。他还在外面……”
人到高年,齿德俱无。我笑骂:“不要说了。你他娘的,总不好爷孙俩一起观摩学习吧,小心引起火灾。”
航航满不在乎:“他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呀。”
我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我打了好一会游戏,夜吹才下班。“怎么样,事情?”问得好急。
我说:“你去超市买几个熟菜,酒好像也不多了嘛,再买瓶酒。我们今晚一醉方休。”
“哈,钟家厘要你去上班了?”她在后面搂住我。
“是呀。”我懒懒的。
“瞧你,怎么不太开心。”
“因人成事罢了,激动什么呀。”
“你的观念太土了。他们那家公司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在业内非常有影响。得了消息就该给我打电话嘛,害我多担心了几个小时。”
“你比我还急嘛。”
“那可不。以后我们就不比别人差,在同龄人中比较起来,我们算很不错的了,我那些同学……”
我很不爱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跟别人比干嘛呀。不屑跟别人比,并不是藐视别人,而是在更高的层面上尊重别人和自己。”
“好好好,过日子。本来今天有饭局的,我也推掉了,就是为了你。——老板恐怕还有点不高兴。”她出了我的房。
我更不悦了:“你走吧,你索性赶你的饭局去得了,跟老板的一张肥脸眉来眼去的,多有情趣呀。”
“你说什么?”她掉转头。
我不理她。好嘛,又要天天上班了。收入肯定会不错,但我觉得同时又失去了点什么。
她换了衣服,又到我房里,“想吃什么,请指示。”
“随便。比如,酱牛肉、烤鸭、带鱼、豆腐干、笋。”
“还是一起去吧,你坐着也是坐着。”她拉我。
在联华,我说要八块钱的酱牛肉,售货员给称了十一块的。我有点不乐意,但看塑料袋已封好了,标签也贴了,就没说什么。夜吹刚好买了酒过来,“牛肉多了点吧。”“是多了点,我还跟她说了只要八块的。”
夜吹夺过塑料袋,朝售货员嚷:“不是说了要八块的吗,称得太多了。”
售货员有点不乐意:“你们也太麻烦了吧。不要拉倒。”
夜吹勃然变色:“你称不称?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
售货员乖了,忍着气给称了八块的。夜吹嘴巴还不休息:“你们喜欢强买强卖,我就偏不答应。做生意也该有点规矩。消费者是什么,是你们的再生父母,爹妈。”这比“上帝”的称谓结实多了。
我没插嘴,看她们交锋。就不同的场合,夜吹能妥协,也能强项,而且随着生活的改善,她在该强的时候更加强了。不像我,不太愿意让人看脸色,哪怕自己吃小亏。在北京工作时,我有时也爱争,但那是因公,又有任总撑腰,时常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所以并非我生活中的真面目。我以前是温和惯了的,毓泽也同样地好说话,两人在一起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然而现在,我因为夜吹感到一点忧伤。
第四部分第十三节(1)
近一段日子,房间里到处扔着乱七八糟的杂志、衣服和酒瓶,显得太过颓废,是融烟味、酒气、霉味于一炉的“三味书屋”。我好好清理打扫了一遍,恢复了以前的整洁。电脑硬盘里还有大量的色情图片、黄色小说和小电影,我狠狠心,也删去了大半,只留下其中的精华。
我还从网上打印了一篇上班族无耻讴歌老板的精彩短文,并命名为“老板之歌”,贴在写字台前的墙上,早晚各朗诵一遍。人是需要教化的,在没有看到别的生活方式之前,我还得适应这个社会。
办完手续的那天,碰见老曾,他拉着我的袖子,“小刘,你别一时冲动,将来要后悔的。现在工作不好找啊,你看看报纸,有多少研究生、海归,都没有饭碗。我们公司算不错了……。”
“实话跟你说吧,下家早就找好了,薪水要比这儿高几倍。中午我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吧,对公司的经营管理,我多少有些看法,一直没机会说出来。今天,跟你交流交流,再怎么说,也算和你们有缘,我希望公司能好起来。”我友好地轻拍着他的臂。这个动作,一直没鼓起勇气做,今天终于兑现。
老曾的嘴半天没合上,扶了几次眼镜,最后是几声含糊的“哦哦”。中午,我去找他。他本来在跟人聊天,见我来了,拿起几张纸看。“小刘,你先下去吃吧,我还要忙一会。”
我在电梯里,发出几声冷笑。对不起老曾,让你失望了。
第一天上班,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公司。很久没有呼吸早晨的新鲜空气,我的精神振作多了。放下包,就帮着阿姨打扫卫生,轻松地和每个人打招呼。钟家厘来了后,又是一通客
气话,说我很勤快。其他几个员工坐不住了,也帮忙打扫卫生。
钟家厘说:“小刘,你把手洗一下,我们谈谈合同的问题。”我洗了手去他办公室。他说:“我们先签三年,三年后,你要是觉得公司还有你发挥才干的空间,那双方再续签。有什么意见吗?”
我只觉得以后晚上可以安心地睡觉了。见我说没意见,钟家厘还当是客气,有点不放心:“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别不好意思。公司希望你能一直做下去,薪水方面,第一年年薪八万,以后会更多些。”我强抑着喜悦,故作平静地签了合同。
我被安排在了资产经营部。这对我是个全新的工作,一时还找不到感觉,而且知识也不够用。好在部门领导秦经理对我格外关照,让我先择要阅读以前的工作档案,还给了我几本专业书籍。几个同事去招商银行谈业务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我平心静气看了一天的东西。
钟家厘几次抽空过来关照说:“不要急,慢慢来。”看得出,他对我寄予厚望。下班的时候,我问:“秦经理,这几本书我可以拿回去看吗?”他说:“可以。不过你都看了一天的东西,晚上该好好休息了。干我们这个工作,费脑子得很,你以后就知道厉害。”
上了这个船,又能怎么办。我还是笑了:“您和钟总对我这么好,我要尽快成长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