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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不知怎的,就遇上了罕见的大塞车--北京的交通一向成问题,但是堵得这么厉害也不多见,尤其在长安街上。
“都怨你!”我恶声恶气地对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助理索菲说,“一个眼影擦了画、画了擦,弄得出门这么紧张。要是误了时间,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拿了。”
索菲低着头,不敢吱声,半晌才讨好似的引开我的注意力,说:“夏小姐,这别是又来了什么政界要人,有车队经过吧?”
我的气并没有消,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冷笑两声,道:“什么是‘要人’?在我们头顶上,个个都是‘要人’,今天就有一堆‘要人’要我们接待。你大小姐倒好,涂脂抹粉弄个没完没了,我让你主持活动,可没让你来相亲呢!”
索菲被我抢白,脸上有点挂不住,讷讷地回嘴道:“也不完全是我的错,谁知道妮娜这蹄子这般上不得台面,临阵脱逃,我这才乱了手脚……”
“还敢顶嘴?”我怒目相向,“妮娜我自会处理她,她倒是人大心大,主意拿得比谁都正。可是你那副手忙脚乱、抓耳挠腮的傻样,真真辜负我平日的栽培了。”
索菲好一阵子不出声,我也没心思搭理她。
街口的交通指示灯红了绿、绿了又红,前面的车龙却一动也不动。我绝望地抱着方向盘,嘱咐索菲道:“打个电话给协办公司的玛丽,解释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
“噢,”索菲忙忙地打了电话,又转头对我谄媚地笑,“其实夏小姐不必太过着急,我们有工作人员在那边,即使有客人问起也不会措手不及的。”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正眼看她。她讪讪地掏出镜子,照了照自己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又没话找话道:“话说回来,妮娜也真是有苦衷的,那个佟太太非常难缠,上回外资银行周年庆上当着所有名媛的面抢白妮娜,说我们的产品这里不好那里不妥,妮娜当场就下不来台……这次又要和佟太同场,任是谁也受不了!”
我微微一笑,从银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说:“她身上全副武装的还不是我们的礼服、我们的首饰和我们的皮具,难道不是贪图我们样靓价平?如果她非要自取其辱地和Chanel、Amani去比,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索菲一半谄媚一半真心地说:“夏小姐恁的好涵养。”
“有什么涵养?”我深深吸了一口烟,“那种女人哪里值得计较,她被其他奶奶太太们打趣,心里窝囊,可不拿你们来败火煞性子?”
“我们的产品也不比国际大牌子差,却非要卖这么便宜,还要被她们数落!”索菲不服气地抱怨。
“怎会没差别?”我微笑,“质地、打板、细节处理统统细看不得,限量也不如人家那么少。最重要的是,我们哪来铺天盖地的广告费去满足这些淑女仕媛的虚荣心?”
“夏小姐,抽这么多烟对皮肤不好呢!”索菲婆婆妈妈地提醒。
我轻轻弹了弹烟灰,道:“不抽,做什么呢?生活真是闷!”
“我要是拿您这样的高薪,公司配大宿舍大轿车,我就不会觉得闷!”索菲起劲地说。
我笑一笑,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接茬,只好无谓地拿烟头在空中画一个弧。
“对了夏小姐,佟先生还在追求你啊?”索菲把脸凑上来。
我将脸一挂,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他追求我?”索菲吓得立即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犹自悻悻,“下回再这样胡说,仔细揭你的皮。”
索菲吐了吐舌头,但依然喃喃道:“一天一束鲜花,还不算是追求?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早和他私奔了……”
我想冷下声音训她,却“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倒是好哄,几束花就可以让你私奔了。”
“不是花的缘故,而是他难得有这份细心和坚持--每天的都不一样,根据季节月份还有不同的卡片和小诗。不爱到很深的地步,谁愿意花这样的时间和精力?”索菲托着下巴憧憬地说。
我从鼻子里“哼”了两声,道:“所以说你土,存一个户口给高级一些的花店,加点服务费,告诉他们在细节上多放些心思,还有什么办不到的?这已经是个体制化的社会了,分工越来越明确,连我们家的保姆多做顿午饭都得另算钱。”
“原来这样啊,”索菲有点失望,肩膀沉一沉,但只是一瞬间便又高兴起来,“可是佟先生所有的衣服都在我们这里订!”
“是所有女朋友的!”我更正,然后欣慰地伸伸胳膊,“这可能是这些事情中的惟一收获。”
“所以看佟太太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也不值得羡慕了,被丈夫冷落成那样,还得出来和他维持场面。” 索菲忿忿地说,“我就是不明白,佟先生那么多情人,还紧紧追着夏小姐不放,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什么心理?开头是好玩罢了--还没追求过职业女性呢,但商人的本性又不允许他无功而返,然后自己掉在自己设的圈套里,就此便上了瘾……”我掐灭了烟,轻轻吐口气,“不过因为是我们的客户,不便直接开罪,就陪他玩这场游戏也无伤大雅--只要不太过分的话。”
佟太太叫佟腊梅,娘家姓什么反而没人记得。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没怎么清秀过,不知怎的如此好运就嫁了这样一个有场面会赚钱的老公。不,佟太太并不是我们的大客户,相反佟先生倒是。因为佟先生对我有好感?并不见得。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若我们的东西不好他也不会来捧场--买我们产品一季的钱好养个三流小歌星了。他不是笨人,亦不是情圣。
第一部分一位大使的告别宴
这是一位大使的告别宴,这个月我是第二次来这家酒店了,上一次是为另一位大使接风。其实有时即便什么名头也没有,你也要想办法将这些上流社会的绅士小姐们定期聚一聚,借此展示我们新推出的服装与珠宝。
我们来晚了,但大多数人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没到,我心下略感安慰一些。玛丽一头汗地迎上来,说:“小姐,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打躬作揖,一边往里走。
“要不要补补妆?”索菲掂着脚,跑在我左右。
“哎呀,还补妆呢,大使阁下已经到了。”公司里做售后的两个女孩急匆匆地迎上来。
“这么准时?还很少看到政治家这么准时呢!”索菲犹自唠唠叨叨。
我低喝一声:“让开!别在我跟前碍手碍脚!”
三个女孩立即在我面前自动消失。
我抽出吸油纸轻轻按了按鼻翼两侧,用无名指压了压已经涂抹得很均匀的口红,尽量气定神闲地走进会场。
看来短暂的迟到并没有影响先到者的兴致,他们正手持香槟或果子酒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里交谈。大使一家已经先到,很惹人注目的是他们的小女儿,面孔细致得好像最新一期为“美宝莲”代言的模特。外国人总说中国女孩子的年龄难猜,其实他们国家的女孩子的年龄更难猜,身材发育得好像十八九,可实际年龄也许不超过十三四--她们特别早熟。
公关部最近新招了不少女孩子,很多面孔还相当生,不过好在胸前别着我们公司的标牌。我拉住其中一个面孔较圆、看起来很机灵的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凯瑟琳,夏小姐。”那个女孩子乖巧地回答。
“凯瑟琳,去替我取杯酒,顺便看看索菲是否做好了上场准备。”我叮嘱她。
“好。”那个凯瑟琳应道,一溜烟地向门口跑,远远地又站住,“夏小姐要哪种酒?”
我觉得她在这种场合大声叫喊实属不雅,忙摆摆手,示意她不拘什么都可以。
那个被许多人围绕着、穿墨蓝色西装的就是大使,我需上前引荐自己,却不得其法,向周围看看,认识的人除了佟先生佟太太,别的尚没到。我没有和佟氏夫妇打招呼--索菲并没有夸张,佟太脾气之坏、嘴头之碎,无出其右,和她攀谈好比受刑。而佟先生也不知怎么搞的,自从对我暧暧昧昧地示意过后,整个人变得矜持万分,好像十九世纪末英国乡村出嫁的富家女,尤其在人前,故意地和我疏远了许多,有时甚至会表示不认识我。我虽然觉得好笑,也只好成全他。
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个凯瑟琳回来,难不成迷路了?新来的女孩子再好也像只无头苍蝇,我叹一口气,只好自己起身,走向前台取一杯起泡酒。
“要我效劳么,美丽的女士?”有人温柔地询问。
“谢谢,但是我,”我边说边抬起头--这不是大使阁下么!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很高兴认识你,阁下,我是……”
“你是蔷薇小姐,夏天里的蔷薇。”大使微笑,“刚才我问过了。”
“关于我么?”我有些吃惊,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鼻尖,“那真是荣幸,费而杜西阁下。”边说,我边仔细打量这位大使: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官,他算是十分年轻的,差不多四十几岁;淡蓝色眼睛,与身上的西服十分相配;意外的是头发竟然是深棕色的,十分符合亚洲人的审美观。
“我不是费而杜西,我姓克努得,大卫·克努得。”那位大使好脾气地微笑着。
我心里暗暗一惊,难道索菲给我的名单是错的么?这个死妮子,做事越来越马虎,这样的事也好搞错!好在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忙忙地微笑道:“克努得,这可是一个贵族姓氏,是有一个克努得大帝吧,曾经征服了丹麦、挪威和英国,做了这三国的皇帝--你可是有丹麦的血统?”
“蔷薇小姐果然博古通今。的确有这么一位君主,但是我和他的拼法不一样,而且我没有丹麦的亲戚呢!”大使对我微笑。
我正要回答,玛丽已经一阵风地跐了过来,说:“大使阁下,原来您在这里,那边都在找您呢!”一边敌意地看我一眼,“夏小姐,你那边的索菲也该上场了吧!”
我敷衍地对她点点头。我很讨厌玛丽,她只是个公关公司的小主管,但对我说话却如此平起平坐,不过就是因为此次活动由她们主办,她觉得我们沾了光。但和她较真又犯不上,我只好点点头,道:“我去催催看。”
索菲和那个凯瑟琳一起赶了过来,说:“夏小姐,我这边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问凯瑟琳:“刚才去哪里了?”
凯瑟琳一脸惊惶地看着我,说道:“我去催索菲小姐,她叫我搭把手,我……”
索菲也过来解围,说:“夏小姐,我的头发被裙扣挂住了,所以……”
我摆摆手,不想再听她们说下去,道:“快点上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好,”索菲撩起裙边走上台阶,却又突然转过身,“夏小姐,听闻大使和你讲了半天话?”
这种事情也有得传?我不禁苦笑道:“是啊,我们取酒的时候遇到了一起。对了,”我想起了什么,伸手拖住索菲,“你给我的VIP名录是错的,这个大使并不姓费而杜西,你怎么--”
“的确是费而杜西阁下的告别宴,”索菲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喏,他不是在那边?”
顺着索菲的手势,我翘首望去,那是一位头发花白、身材魁梧的绅士,一身非常庄重的深灰色西装。奇怪,不是和我讲话的那一位,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明明听玛丽喊他“大使阁下”的,难道是我的幻觉?
我叫住索菲:“刚才和我说话的不是这一位。”
“这样啊,那他们……”索菲稍有狐疑,立即机灵地拿眼风四处溜溜,“我去打听打听看,稍后就回来。”
我想叫住她,又着实好奇,便让她去了。我的助手这么多,索菲是最合我心的一个,固然她是漂亮的,但更难得的是她十分机灵,很会辨貌鉴色,一样的事情交给她处理,就比别人得体三分。
第一部分夏日里一朵摇曳生姿的蔷薇
不大一会儿,就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夏小姐,这个大使的确姓费而杜西,今天是专为他离开中国开的告别宴会。另外还有两个大使过来为他送行,和你说话的那个是克努得先生么?好巧啊,我听说他也在打听你呢!”说到最后一句,索菲故意顿一顿,看看我的脸色。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道:“神经病,还不快上台去!就你废话多!”
“夏蔷薇,原来你在这里!”佟太太提高音量指名道姓地追了过来。
“佟、佟太太,”我简直怕她,她从来不喊我“夏小姐”或者英文名“蔷薇”,好像我是她的哪个小学同学。且她又自带着那副天然的扬声器,嚷嚷得四野皆知,我实在躲不过,只好硬挤出一个笑,“你今天真漂亮。”
“当然漂亮,”佟太太腊梅趾高气扬,“这是我惟一一次没在这样的大型聚会里穿你们公司的礼服。”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但她这样说话确实让人吃不消。我轻叹一口气,做了人家太太果然不用费大脑,想到哪里就可以说到哪里,真是畅快。
早几年我和手下这些小女孩一样,非常热衷这些Party或者酒会,觉得能跻身于“上流社会”真是难得的殊荣。但随着年龄渐长,我对此类事能免则免--我的年龄已不适合在这些“要人”面前装天真,可要像那些奶奶太太一样扮矜持,等人家来巴结我,尚又没这个资格。每次不尴不尬地被这些家庭妇女、甚或合作企业的低级别经理呼名道姓地喊来叫去,都会使我如坐针毡。这种难受劲,就是再多遇到十个大使也不能弥补。
“你们公司这个女孩身上的还真不错,记得留一款给我啊。这次我要翡翠绿的,上回已经要过杏子黄色。”佟太太腊梅豪迈地挥舞着双手,“对了,我还要用员工价买。”
我心不在焉地喏喏应承着。此时,佟先生走了过来,问道:“你们都在这里啊?”
这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我只好识趣地退到一边的长窗边,远远地看索菲走台。
“再要一杯酒么?”有人在我身边低低地问。
我一惊,抬起头来,“是你,克努得阁下。”不禁微微一笑。
“看你笑了,我很开心,你笑起来很漂亮,果然是夏日里一朵摇曳生姿的蔷薇。”他轻轻地说。他的英语口音不正,但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我急忙正色道:“不用了,我酒量并不是很好。”
他依旧在微笑,维持着外交家的好风度,“听闻夏小姐是设计师出身?”
“岂敢!”我连忙摆手,“不过是公司送到芬兰和德国各培训了一段时间,我的本专业是工商--最俗气不过的一个专业。”
“夏小姐怎会俗气?”克努得温柔地笑,“我当时听到名字时就在想,怎样的女子配叫这个名字呢?乃至见了夏小姐才知道什么是‘名副其实’,可不就是夏天里最美丽的蔷薇嘛!”
我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的话,说实话我觉得有点轻佻,可又怕人家是外交礼仪,自己土包子一般多了心,只好硬着头皮说:“我的名字也算好?中国女孩子的名字里带花的最土了。我有两个堂姐,分别叫做‘夏无冰’和‘夏无霜’,这才是好名字呢,想来夏天自然是无冰无霜的,可巴巴地说了出来,细品品,人都要呆掉了。而且,像不像武侠小说里那些宫主的名字?”
“武侠?宫主?”克努得扬起一道深棕色的眉毛。
我不禁失笑,专门跑到这里和一个圆滑的外交家讨论武侠小说--只好没话找话,“怪不得呢,我还在想,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有个如此漂亮的成年女儿,原来你不是费而杜西阁下。”
“我也有个女儿,在伦敦读书,年龄也差不多大。”克努得好脾气地解释。
“一般人都喜欢把孩子送到伦敦或者瑞士,那边的大学也就罢了,可是读小学或者中学,真的有必要么?或者说在那边读一个技校也比别的地方高档一些?”我刻薄地说。我不能克制自己的刻薄,我为什么会这么刻薄呢?一定是太尴尬了,忙不迭地把怨气发泄在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
“不知道,也许是呢!”克努得的蓝眼睛里含着柔和的笑意,反让我为自己的幼稚窘迫起来。
“对不起,我--”我耸耸肩。
“没关系,”他轻轻拍拍我的手,“你们公司带来的礼服很漂亮。”
“是啊,”我呼出一口气,绽开一丝笑意,“这个系列叫做‘拉绮丝’,大量采取梦幻色彩,很多细节都用软绸做的玫瑰花装饰……”
“‘拉绮丝’?是那个美丽的古希腊宫妓么?”克努得望着我,“这个名字是你起的么?真是好心思。”
第一部分社交界著名的交际花
“夏蔷薇,你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