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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佟先生的声音像在哄一个极小的幼儿,“我怎会不了解夏蔷薇小姐呢?夏蔷薇小姐是我见过的最专业的经理人!”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下午开例会的时候,销售部经理莫尼卡一头一脸的汗,嚷道:“夏、夏小姐,不好了!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先坐下来,慢慢说!”我拍拍莫尼卡的后背,因为她抽烟,我递了支烟给她。
她接过烟,手抖抖地半天送不到嘴边,终于拿下来,叹了口气道:“夏小姐,销售部的女孩子集体辞职了。”
我一惊,但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依然用那只都彭全金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微笑道:“打火机还是都彭好用,卡蒂亚与伯爵纯粹是样子货。”
“夏小姐,”莫尼卡惊讶地看着我,一边慌乱地说,“我怎么劝也没有用,她们--”
“请人事经理切尔瑞过去了么?”我深深吸了一口烟,“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手公司花两倍价钱让她们跳槽。是我的错误,上个月底就开始有征兆了,但我忙昏了头,根本没放太多注意力在上面--还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可是夏小姐,我们公司可不可以把销售人员的底薪福利再加多些?考勤也不要那么严格?销售毕竟不同于其他部门,那些女孩子多次向我抱怨管理过于苛刻,连电话和纸张都被财务部限制……”莫尼卡真是乱了阵脚,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我们哪有对手公司?几个成不了气候的乡镇服装企业,才在城里开了两家小店就自以为可以和我们打擂台了!莫尼卡,快别这样紧张,多掉价!”我笑起来,从纸巾盒里抽起一张纸巾,仔细擦拭打火机上的手指印,“他们以为拉走我们的销售人员就等于拉到了我们的客户,那真是太天真了!有种为什么不把我们的设计部也拉走?还有市场、公关和品牌推广--对了,几时上市收购我们公司?只怕他们连‘上市’是什么意思也不懂!”
“夏小姐--”莫尼卡怔怔地看着我。当年,莫尼卡曾是我的助理,有一双很有内容的大眼睛,静默的时候活生生是一副古典仕女图,做起事来却十分泼辣,谁也看不出那么文弱的外表下有一颗与之不相符的勇敢的心。
我将烟灰轻轻弹在宝格丽的水晶缸里,说:“让切尔瑞来处理这件事吧。如果是被集体氛围胁迫或者被动的,可以写保证书留下来;带头闹事的,开除不怠;我拨几个市场和公关的女孩子你先用,将客户资料再整理一遍,有必要的话你亲自打电话过去解释。”
“是,夏小姐,”莫尼卡神色依旧迷惘,大眼睛里饱含颓败与空洞,“但是我,我平时对她们不可谓不关心,她们为什么还会这样做?”
我知道这次对莫尼卡的打击非常大,遂叹了一口气道:“莫尼卡,人性毕竟是人性!你还年轻,相信我,一个人要背叛你和你对他好不好其实关系并不大。而且整件事里,并没有人责怪你啊。”
第一部分生命总需一个借口
“夏小姐--”莫尼卡薄而精致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泪珠儿还是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处理完销售部的事情,天色已很晚,和加尔德龙的约会只好取消。好在他知道我在为他家卖命,并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有诸多抱怨和指责。我打电话给楼下的茶餐厅,像往常那样定了份蒲烧鳗鱼饭,但过了半小时也没有送来--附近的写字楼太多了,他们不愁生意,所以丫鬟都被惯成了小姐!我正准备打电话再催,铃声居然自己响了起来,难道这送熟了的茶餐厅居然会找不到我的地址?我疑惑地接起了电话,那边不知是线路问题还是怎的,并没有声音。我只好压了线,但是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再次拿起话筒,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好,我是夏蔷薇!”
“夏日的蔷薇,是我,你仍然没有下班么?”那边是克努得的声音。
我一愣,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这样想着,也就傻气地问:“我的确没有下班,今天公司里的事情特别多--你在做什么?”
“我在开会,”他好脾气地解释,“不过现在是开会的空当,我想打电话给你,虽然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你给我打电话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低低地说,“听到你的声音我已足够开心。”
外面加班的行政女孩子敲敲门,将饭盒子送进来,并示意她已代付过钱。我冲她点头道谢,她微微弯腰后退并关上了门。我有点紧张且脸红,我刚才那句话她是否都听在耳朵里了?
“夏日的蔷薇,你的追求者是否甚众?”克努得温柔地询问。
“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我愣了一下,警惕地问。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通电话的时候,你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我听见你的笑声,并且喊他‘大卫’。我想你不是在喊我,你对我非常隔膜!”克努得的声音非常沉静,沉静过了头,让人感觉好像在向犯人取证。
我的声音立即冷硬起来,说:“阁下,我不认为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和回答。”
“蔷薇--”他仿佛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有刹那间的静默。
“阁下,我既非你的妻子也非你的女友,难道我有义务向你保障我的清白与贞洁?况且这样有什么好处呢?我们的交情尚不足以干涉相互的生活!”我相信自己的声音足以冻死一群企鹅。
那边长久不做声。我顿了顿,正准备压掉电话,他突然说:“蔷薇,你一向这么冷漠和强硬么?”
“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你所谓的‘冷漠和强硬’,我只知道,这是我一贯的风格和原则。我不可能为某个人某件事单独改变,如果我是这样轻易改变的人,怕是今天也没有这个地位站在这里接受你的盘问。”我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他并没有答话。
我说:“那么--”
他温柔又轻声地说:“蔷薇,我又要开一个会了。如果这个会议可以较早结束的话,我会再打给你。”
“谢谢!”我装作很冷淡地说。
“蔷薇,也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或者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傻瓜,”沉默了片刻,克努得蓦然说,“但我仍然想告诉你:生命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我们每天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所以对它总有期待;过去的伤痕就让它过去吧,生命总需一个借口,得以重新开始……”
“对不起,阁下,我听不懂呢!”我的职业素养让我的声音礼貌而淡漠。
但是放下话筒后,我觉得很不安,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心脏里缓缓渗出来,一滴又一滴,渗得五脏六肺都生疼生疼。我一直盼望那部电话会再响起来,但是它不知为了什么,竟一直保持缄默。
等想起来要吃饭的时候,饭已经冰冷,鳗鱼结了层薄薄的冷油,看起来格外腥腻,让我一下子没了胃口。闷闷地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我走到停车场取车。天下起大雾,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格外朦胧,连一盏盏昏黄的路灯也被镀了层光晕,远看像无数个月亮。人影、建筑物、车辆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似乎世间万物、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流质,不再可信、不再可靠、不再让人觉得可以捉摸。这么冷清的夜晚,格外需要温暖的拥抱--我知道加尔德龙的私人电话与酒店房间号,但就是不想联络他。不、不,不!他不是个可以给我足够安全感的人。恍惚间,街边突然横跑过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我一惊,急忙刹住车,但她的面庞为什么会如此熟悉?我压抑不住好奇心,不由开车近前去看--那不就是七岁时的我么?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出现,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呢?我想继续跟下去,但她去的那条街是单行道,我弯不进去--只是一条马路,我差点可以追上我的七岁,只差一条马路!
回到家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洗个热水澡,但笼头堵塞了。心里抱怨保姆真是越发懒惰了,可要自己动手呢,又实在没有这个精神,只好冲杯酽酽的香片茶,和衣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手袋就扔在脚边。电视里放的仍然是动画片的VCD,有多少年了,我都没看电视的习惯,我已经不再了解街上的人都怎么想,都需要些什么。我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好听的说法是“成熟女性”,我的薪水和地位保障我在一定范围里可以任性地放纵自己的情绪。
即使是VCD,我也只选择我熟知的情节,我甚至没有勇气去了解和面对一个陌生的场景。克努得说:“生命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我们每天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所以对它总有期待;过去的伤痕就让它过去吧,生命总需一个借口,得以重新开始……”但是我没有勇气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我年纪已老大,习惯于任何事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而且过去那些伤痕,怎能说忘就忘?它伴随着我的生命,渐深愈痛,永远不会消失……
第二部分将请柬发给我一直暗恋的男生
VCD里,我尤其喜欢动画片,比如《小姐与流氓》,比如《鼹鼠的故事》,比如《樱桃小丸子》……它们都情节简单,对白搞笑。若要我费一点脑力的片子,比如《埃及王子》和《狮子王》我就不太愿意看--对这样的片子至少要付出代入感,可是我太累了,天啊,实在太累了,累到即使在屏幕上,也不愿付出真实的感情去面对那些真实的面孔。
我就在这样的迷糊中睡着了,好像做了许多梦。我回到了十九岁的那个黄昏,仿佛在等待心仪的男生来约会--他答应给我电话,但他一直没有打来。我呆呆地望着那部电话,不停地检查插头和线路;又匆忙走到镜子前,看自己的化妆是否合适;非常非常累,想坐下来一会,又怕压坏了新买的小礼服……我非常非常累,非常非常累,累得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一直躺在沙发上,嘴里犹自喃喃道:“他没有给我电话!他一直没有打给我……”
怎么会做这么苦楚的梦?我迷惘地笑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还下意识地从手袋里掏出手机,生怕错过了什么电话。手机被我触摸后,屏幕发出淡漠而隔阂的薄荷绿,仿佛是谁嘴里含着的一块将要融化的水果糖,在这样凄清的夜晚,显得格外冰凉。我仰头想了很久,突然想起十九岁那年我正在德国求学,大量的功课和生词逼得我得了苦痛一生的颈椎炎,那时的情形,不是不像三毛笔下的《倾城》。而年少的我,被堆积如山的课业和紧迫的生活费所挫磨,所有的激情和谨慎全被用来对付在考卷与面试上,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去交男朋友。那就是说,我甚至连这样一个值得思恋、怅惘和怨恨的对象也没有。那么,我在等待谁的电话呢?
我站起身,脱掉身上揉皱的西服外套,不防挂掉了茶几上的一张卡片。我弯腰捡起,那是一张精致的贺卡,浅紫色的背景上画着一束小小的丁香,旁边竖着写了一行字:如果有一天,我可以不爱你,我将不再寂寞……这是什么卡?是生日还是庆祝?又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送给我的呢?我打开卡的内页,没有任何文字。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的?好像这样一个下雾的夜晚,我只为等待这样一张卡片。这样想着,不由将卡片轻轻地贴在脸上。原来爱人是会让人感觉寂寞的,但是现在,我并不爱谁,为什么还会寂寞?
这样想着,我不禁又沉沉睡去。仿佛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我还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马上要开校舞会了,而我的舞伴竟还没有选好。我托最好的朋友将请柬发给我一直暗恋的邻班男生,然后我一直等,一直等。直到舞会开场,其他双双对对已步入舞池,显得艳丽的我格外寂寞。于是我去找那个女友,一路找到了校园后面的小花坛,却愕然发现,她正和我暗恋的男生亲密相拥……
“你们怎能这样?”我难以置信地问。
那女孩鄙夷地看着我,说:“你有什么资格大喊大叫,你不过是个老女人罢了!”
“我?老?”我自信地笑起来,“你昏头了!我是校花呀!”
“看看你自己的脸!”那女孩恶毒地送了一面镜子在我眼前。
我毫不在乎地去接,想顺便看看自己化过妆的精致面容,但是,我看到了什么?镜中的人并不是鸡皮鹤发,不,比这更可怕,那张面孔迅速变老:玫瑰色的脸颊一瞬便布满了皱纹;满头黑发挡也挡不住地覆满层层白霜,又纷纷落下……我大叫一声,惊醒过来,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摸自己的脸,还好,还没有皱纹。
但是这次醒来却有严重的鼻塞,我想我是感冒了,头昏昏沉沉地痛,喉咙干涸得好像点燃了一把烈火,身上则忽冷忽热地打摆子。这样的状况最好留在家里,去上班也没什么效率,真有文件不如让索菲取了给我,但白天的记忆立即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销售部集体辞职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要病还是要休养都必须错过这个时段,否则这两个偶然事件会被人有意无意地利用,造成极其不好的影响:仿佛公司真的蒙受了很大损失;或者夏小姐如此脆弱,这么轻易就被打倒。
我支撑着爬了起来,想吃一片感冒药,但是看看表,已近凌晨五点--感冒药里有较大含量的镇静剂,吃下去一定会犯困,今天还有两个重要会议呢!我咬咬牙,眼冒金星地撑到厨房,煮了一小碗姜汤发汗。若是这时候,有人给我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牛奶,我便立刻嫁给他!
我想我势必开不了车,于是打电话给索菲,让她来家里接我。
“夏小姐,不行的话就不要强撑了,明天一大早又要送考察团走,这样连轴转你会受不了的!”索菲看看我的脸色劝道。
“有什么‘行’或‘不行’,哪就得了痨病,一时三刻要死?!”我强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老板跟前一定要表现得精忠报国才是!”
“夏小姐还用表现?”索菲笑起来,她的笑声格外爽朗,“对了,夏小姐,你为什么要和二公子分手?”
“分你个大头鬼!”我狠狠在索菲头上敲了一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在一起过,又跟着旁人嚼蛆。索菲,几时才能改改你这种说小话的习性呢?”
“哎哟,真的很痛呢,夏小姐,”索菲摸摸自己的额头,“每次都打头,都打傻了。这可不是白嚼蛆,是加尔德龙先生亲口告诉我的,说他自你之后,就没爱过旁的女人!”
我一怔,问:“他果真这样说?”
“他若不是这样说,叫这辆车立即翻掉。”索菲赌咒发誓。
我白她一眼,道:“你发你的恶誓好了,我还在这辆车上呢!”
“夏小姐,你们当时--”索菲不死心地打探。
“如果只是说说,谁都可以拿出来回肠荡气一番。”我苦笑,“你倒是想想看,当时都没做到的事,现在又能怎样去翻天覆地?再如何讲都是枉然!索菲,你还太小,你不了解人性,站在远处不关痛痒地发表一番评论是没有关系的,可要真正采取行动,不是普罗米修斯那样的勇士还真做不来……”
第二部分男人与女人从根本上讲,是路人
“夏小姐,你对人性这样失望?”索菲瞪着她美丽的眼睛。
“我不是失望,索菲,我是根本不抱希望。”我将座位向后调整了一下,以便靠得更舒服。
“那有什么区别?”索菲把脸凑过来。
“好好开车!”我又好气又好笑,“有希望才会失望,索菲,我已经没有力气对任何人任何事抱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
索菲耸耸肩。我知道她没有听懂,她还太小,她不会懂得,事实上又有多少人会懂得?好在我并不是个企求别人懂得的女人。
那真是浑浑噩噩的一天,有好几次都觉得无法支撑想提前回家,但我还是忍耐下来。财务部说今年采购和人力的费用比去年多了一倍,但是销售量并没有增加,如果不做一次彻底的内检,恐怕总部会怪罪下来,没人担当得起;采购部说要换供应商--我们最大的供应商不止一次供货不及和货不对板,更严重的是有拉拢和腐蚀采购人员的嫌疑,如果我们再不拿出切实可行的处罚措施,会危及公司自身的管理机制;市场部说售后跟单不紧,态度松懈恶劣,好几次值班电话根本没人接听,以致很多已手到擒来的客户就此白白飞掉;销售部说设计部根本没有创意,还抄袭别人的理念,害她们被客户嘲笑和投诉--谁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二手的旧版……我努力地听,时不时心不在焉,我一直在看那部驯服的电话,希望它在意外时突然响起来,有个温柔地声音对我说:“你好么,我夏日里的蔷薇?”
第二天天不亮,我便送大卫一行人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