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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旋舞-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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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

  “十年前跟我成亲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明知我喜欢她,我血气方刚,却硬是推托说洞房前还是别矩,做对清白的新人。我答应!我尊重她,我敬佩她的坚持,所以我听她的,连平日侍寝的丫头们我都不碰了,拿我最干净的身心等着迎娶她人门。结果呢?娶到的是个在圆房前才哭着坦承她已经身怀六甲的女人,要我送她回姘夫那里,这个亲她不结了。那她婚前训斥我的那番大道理算什么?我敬佩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小舞张着小口大眼,状若白痴。

  “比起这种道貌岸然的骚浪婆娘,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坦然面对一切需求有什么不对!我是不够节制、不够清心寡欲,但我绝对坚持自己的原则。良家妇女我不碰,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不碰,我只碰和我一样敢老实面对自己情欲的人。你献身给我的那天不正是这样吗?”

  她哪有?

  “我知道你可能是好奇,可能才刚开始面对自己旺盛的需求,根本不知道失去完璧的后果,所以我愿意负责到底。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也在我出面负责的时候开始三贞九烈起来,还把我们之前的事看得那么污秽。你希望我为你再做一次清清白白的傻子吗?可以啊,我陪你看星星、陪你聊天、陪你数手指,你有比较开心吗?有比较坦承吗?没有,你只是非常贯彻始终地一口咬定我不喜欢你。”

  “因为……”或许,她是该给凤恩个机会……

  “只要你别是爱新觉罗家的小舞,我不可能会不喜欢你!”

  她才正要捧出来的真心,顿时冻结。

  只要你别是爱新觉罗家的小舞。

  凤恩在说什么?她每个字都听得懂,为何连在一起就不太懂了?

  这……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她是小舞,凤恩就不喜欢她了,对不对?

  奇怪,她怎么突然觉得汉语好复杂?只要她不是小舞……不可能……不喜欢……这么多个不,到底意思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她听不懂、不想懂、不要懂,也不准自己懂。她不喜欢这句话,这句让人不愉快的话。因为这句话,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像是场——

  死棋!一盘不管怎么铺排、怎么布局、怎么努力,都注定沦为死棋的棋局,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要凤恩改掉这份对她的强烈反感,不可能;要她改掉她的血统,不可能。

  这种已定好最后战况的棋局,过程中再怎么企图挽回,下场都一样。

  她不喜欢,她不要这样!

  当年的婚事,正是由皇上、皇后指配的。我相信他们对我和新娘那方都做了极完备的考量,但那并不能保证什么。所以我拒绝再重指一次婚、再接受任何人做媒。我要娶什么样的女人,我自己明白,就算身份上有问题,我也自有手腕让青楼荡妇变成皇族贵妇。所以不管对方血统如何,左右不了我的抉择。”

  她不懂,她什么都听不懂!

  她最引以自豪的,就是她的出身。她有着优秀的剽悍血统,她具有愈挫愈勇的天性,这是父祖辈一脉承传的英雄本色。汉人总是笑他们没文化、没涵养、无知且愚莽,可是他们是率真的民族,不迂回狡诈,重信守义,勇猛积极,连天下也是靠兵马实力打下的。她以她的血统为荣,尽管凤恩根本不把这放在眼里,她也——

  蓦地,奔腾的思绪僵住。她竟无法霸气地说出,她对凤恩的看法毫不在乎……

  怎么会这样?难道凤恩会比她的血脉更重要?她怎能如此倾慕小情小爱而弃家族颜面于不顾?凤恩瞧不起他们家呀!

  可是……

  思绪千回百转,进退两难。遥望溪水映月,环围林野虫鸣,两人久久没有声息。

  不行,她的脑子好乱,这样下去她会疯掉。最简单的解决之道,就是一切全归回原点。

  “你把信还给我吧。”

  淡淡的、沉沉的一句绝望细语,跟着潺潺溪流一同荡向黑夜中不知名的远方。

  “你并不需要那封信,你需要的只是借口。”一个能够见他的借口。

  她艰困地了着喉头,视线飘荡在溪流左右,视无定所。

  “拿信只是幌子吧,仙仙?”

  尽管他说得很轻、很柔,还是令她极为困窘,两只脚紧张得快打结。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这是很秘密、很秘密、很秘密的事,因为她竟偷偷把奶奶如此看重的要事放在心中那么轻浅的地位,让她……觉得自己好猥琐。她知道信件的事很重要,她如今也只有奶奶这最亲的家人,可她却把最重要的人与最重要的事搁一旁去,满脑子想着凤恩……

  “我要……我要回家了。”

  “急什么。”他轻轻伸手,就抓住挣扎起身的狼狈小人儿。“夜还深得很。”

  “今天就到此为止比较好。反正我们……聊得也不是很愉快,还不如……早早散了。”

  “怎么会不愉快,我说得很痛快啊。”他淡漠地坐在原地,牢牢钳住伫立身侧的佳人小手。“我从来没像刚才那样,对一个女人吐那么多陈年怨气,连我都不知道说了之后会这么舒坦。”

  “是……是吗?”

  “你听很得烦吗?”

  “没有啊……”

  “那为什么说感觉不愉快?”

  她为难地咬着下唇,像鞋底下沾着什么脏东西般地专心磨踩着草地。她使劲急急绞着脑汁,却仍想不出该从她这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我要回家了。”

  “不是说要拿信吗?”

  是啊,可是……那她以后还有什么立场可以借故找他?她还能这样恬淡地和他一块拌嘴、一块发呆、言不及意吗?有他相伴,再无聊的事都变得好幸福、好甜蜜。只要他们之间那份关联不断,她就可以再沉醉下去,若拿了信,就什么幸福都到此为止了。

  这信——她是要拿,还是不要?

  见她沉寂许久,凤恩冷声低吟:“仙仙,你是真的不想继续和我有所牵连吗?”

  逐渐肃杀的气氛逼得她更加慌乱,呼吸困难,手心的冷汗恐怕也难逃凤恩大掌的敏锐监控。

  不要逼她嘛,她不就正在想这事吗?

  她知道她不能再为了私情和凤恩牵牵扯扯,她得尽快拿回奶奶的信。况且,拿回信件之后,还有一桩婚事等着她了结。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可以再稍稍多和凤恩在一起吗?就算一天也好,哪怕只有一个时辰,能拖多久,就能多贪享一些和他在一起的奇妙感受。她的心愿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霍然起身,松开她的小手,巨大的身影满含浓重的敌意与压迫感,慑得她心头一缩,却不肯却步。

  他怎么了?口气好怪。两道眸光又好犀利,像刀一样寒煞。

  “如果这场游戏你决定停手抽身,那么,就可以轮到我出招了吧。”

  气氛冷得令她背脊一抽,微微缩起了肩头。

  “与人对阵时,我习惯先让对手几招,所以才会随着你团团转。不过,先礼后兵的时候显然到了。”

  他想干嘛?啊,该不会是想碰她吧?那可不行,他每回一对她上下其手,她整个人就魂都飞了,几天都飘忽忽的,双脚踏不到地上来。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凤恩那样碰她,只知道她并不讨厌。这更危险,岂不显明了她本性很轻佻孟浪吗?好人家的女孩应该不会像她这样,就算凤恩很开明,她还是不想在他心中像个荡妇淫娃。

  不过,若是他很坚持要碰她的话,如果他只碰一下下的话……她是、勉强可、可以接受的啦。

  但凤恩却没有动静。

  “照你的意思,我们今晚就提前各自回家吧。”

  “喔。”好。呃……不对!他刚刚说什么,“回家?”

  “不然怎样,你还想着信的事?”

  他怎么知道她一直想着性的事?!

  “才没有!”她魂飞魄散地慌声大嚷。“谁会一天到晚想着那么色的事!我只是在思考分寸该如何拿捏的问题,毕竟你有你要娶的人我也有我要嫁的人就算对彼此再怎么感性趣还是控制一点比较好免得看起来我们简直像对发情的动物一见面就性致勃发不然开口也是性闭口也是性实在太低级了但是我也不是说我打死都不会让你碰我一根寒毛而是希望大家能够用比较文明高尚的方法来沟通因为我们之间除了那档子事之外其实还有很多话可说很多事可做只是我们彼此交流的层次够不够高罢了但我还是再声明一下比较好我不是指谈那个不好而是每次见面都一直谈那个就真的不太好了你说是不是?”

  “的确。”

  她急喘地放心一笑,努力绞手指的僵硬态势也稍稍松弛,但仍紧张万分,局促不安,让她的笑容撑得有些艰困。

  “我们的确需要多谈谈别的事。”

  黑暗中,一只大掌懒懒地以手背摩掌着她粉嫩的脸蛋,像在把玩那份细致,顿时令小舞紧绷到极点。

  郑重声明,她绝对没有在兴奋,也丝毫没有任何期待,只是呼吸不稳,心跳不准。

  “你这详细解说,让我觉得事情明朗多了。”

  “那就好。”呃,她解说了什么吗?

  “现在,我就不会再有唱独脚戏的感觉,也没有是不是在被人耍着玩的疑虑。”

  “哦。”只是他的拇指若再这样一直揉弄着她的下唇,待会可能会肿得很难看。

  “但我心意已决,就是打定主意要出招了。”

  出招?!

  她的心脏猛地激烈暴动,连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果然很喜欢碰她,她也是,只是碍于情面,实在不好率先发难,只能虔诚期待他主动攻击。他们两人清心寡欲了这么多个日子,害她都有点偷偷怨他的不解风情了。

  “你尽管放马过来吧。”她不会挣扎得太激烈的,只会稍稍反抗聊表矜持——希望他别太介意。

  “不,我今天不出手。”

  “喔……”不知为何,他的客气竟让她有些失落。

  “你实在很有趣。”他强势却温柔地抬起她垂下去的下巴。“就连你的掩饰功夫也很到家。”

  “我哪有在掩饰什么!”她心虚吼道。“我说我没在想那些搂来搂去吻这吻那摸上摸下的事我就是没有,少污辱我的人格!”

  “谢谢,要不是你的提醒,我还真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哪里。”唔……她正在情绪头上,没法好好思考他的话。不过,感觉怪怪的。

  “别想了,你得再花几年功力才能想通刚才泄了什么底。”

  “可是我想早点知道。”她不喜欢把心里的疑惑拖拖拉拉地搁着。

  “你明天就可以知道。”

  “今天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你好像比我自己都还懂我?”

  “因为你本来就很好懂。”除非她有他想的那么高杆狡猾。

  “听起来我好像挺肤浅的。”

  “不是肤浅,是太表里如一。”

  “那是好还是不好?”

  “有好有不好。”

  “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若说不喜欢,你会改吗?”

  她想想。“不会,不过我会叫你改,努力学着去喜欢。”

  若非她的态势十分认真而严肃,他真会狂笑出声。

  “你为什么有话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我明天会说。”

  “你好固执。”

  “彼此彼此。”

  “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为什么?”

  “好像你心里在打着某种很庞杂的鬼主意,一点也不坦率。”

  “你挺敏锐的。”

  “难不成你一直当我是笨蛋?”

  “你不笨,只是憨。你也只是敏锐,却不够精明。”

  “你的夸奖还真毒。”

  “哪里哪里。”

  小舞一时怒气攻心,狠狠打了他胸膛一记,便带着自已被敲痛的小肿手大步而去。她讨厌这种滑溜奸狡的凤恩,拿这张面孔去办案还无妨,拿来对付她,未免过分。

  “仙仙?”

  “我是很老实地在面对你,你拿什么面目还我?!”她回身破口大骂。

  “这也是我的真面目啊。”他悠哉地闲步踱来,牵起她死命想甩开的小手慢慢同行。

  “你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明天就知道。”

  她发了一夜的火,消磨了一夜的疑惑,还是猜不透他的企图。本以为午夜相会时可以得到答覆,不料这答覆大清早地就亲自送进家门里——

  “晚辈给老福晋请安。”

  “起来起来,又不是外人,客套什么。”小舞的奶奶笑呵呵地叫一屋子人免礼。

  狭小的跨院厅里,被几个高头大马的家伙一杵,变得拥挤不堪。来人为禧恩、凤恩,和他的两个什么左右护法。一行四人,外加跨院外送礼的一列队伍,以及府外候着的数辆华丽车辇,慑得寄养小舞的一家亲族在外头目瞪口呆。

  “老福晋,过得还好吗?”凤恩精睿地一面含笑问候,一面以眼角快速估量这间简陋的院落。

  “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好或不好。”她咯咯笑道。当年艳光四射的风采经岁月琢磨,成了豁达而迷人的老神仙,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令人怡然舒坦。

  “没想到您这几年来是被安养在王府中的这种角落。”

  “无妨,小舞她堂姐这一家人肯给我个地方终其天年,也是不错的,总比跟小舞他阿玛那票蠢蛋流放到宁古塔来得强。”

  “您真看得开。”

  “只等你赶快把话说开。”她顽皮地吊眉噘嘴。

  真是可爱的老家伙。“是这样的,咱们家禧恩被列为皇子妃的人选之一,两个月后将进宫一关关地赴选。这丫头平日在家随便惯了,根本不知道规矩,特来拜老福晋为师,请您指点她宫中应对进退的礼数。”

  “我?我十多年都没进宫了,哪能教她什么。”

  “可是皇上到现在都还记得您这位气度过人的婶婶,时常拿您做后官的范本。”

  “你这马屁拍得还真妙啊。”就算夸张,听了也高兴。

  “否则您以为官里的后妃为何到现在都还拿您当眼中钉看?”

  “像你姑母那天当着众人面给小舞难堪那样?”

  “晚辈替姑母向您致歉了。”

  “致什么歉,我才该向你姑母致谢呢。”老福晋的欢喜着实教人意外。“瞧,若非你姑母那一推波助澜,小舞怎会平白捡个元卿贝勒做夫君?”

  蓦地,席间传来隐忍不住的啜泣声——禧恩竟不顾颜面地当众皱起小脸,哀怨地放声痛哭。

  “啊……可怜的孩子。”老福晋心疼地伸手招着小胖身子入她怀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奶奶知道了,我不再说元卿贝勒的事就是了。”

  怪不得,晋升为皇子妃人选的小姑娘,竟是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反倒愁眉深锁,如行尸走肉。

  “你这么喜欢元卿贝勒吗?”她拍哄着小娃娃似的禧恩,老迈的虚弱身躯顿时感觉异常庞大温暖,像孩童时依赖的母亲胸怀。

  禧恩失控啜泣着,啥都不说,也不抬头。

  “哎,奶奶知道你苦,奶奶年轻时也碰过你这种事呢。”

  “是指跟我祖父私定终身的事?”凤恩刺探。

  “你知道?”

  “以前听祖父谈过。”

  “他跟你谈过我?”

  “是,他常私下跟我吐露他年轻时的那段情史。”

  “那个老混球。”奶奶又是开心又是不屑地嗔笑着。“都各自嫁娶了,还提它做什么。”

  “您都没听说过吗?”

  “谁能让我听说呀。”

  凤恩何其精明,当然明白这老顽童的假意感叹。“若不嫌弃,晚辈可以常来说给您听。”

  “那怎么好意思呢,更何况你是公务繁重的御史大人,又是鼎鼎有名的铁血捕头。专程跑来跟我说故事,未免大材小用。”

  “那儿的话,您肯拨冗指点我们家胖妹进宫候选的规矩,晚辈感激都来不及。”

  “喔?”老福晋兴致昂然地挑着白眉,一派傲慢。“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感激吧。”

  “是。”他还以一记同样老奸的笑眼。

  “顺便让你也见识见识我最得意的宝贝。”老福晋悠然朝内房角落一直躲着偷听的小人儿高声吟唱着,“小舞——啧啧啧,小舞,出来。”

  干嘛,在叫狗啊!“我……我正在念书啦……”

  “哟,催你念书催了十几年,怎么突然大彻大悟啦?”

  “你……你不要吵我啦,念、念书要专心!”臭奶奶,居然当众糗她。

  “出来出来,反正你又不是矢志要做内阁大学士,急什么。快出来,否则不给你糖吃。”

  什么给糖吃呀!小舞气得快跺破地砖。她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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