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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香水味道,清淡的幽香,品质纯正的香水,从星期一到星期三,她都能从张姐的身上捕捉到它。张姐是总经理办公室名副其实的老大姐,从不跟曹主任顶嘴,跟每一个人都相处得极好,是公司大楼里欧阳惟一敬重的人。
张姐是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四十二岁,职务和级别也相吻合,副处长。国营大企业的副处长,她从来不用香水的,只用在周末,一定是为她的丈夫和女儿所用,张姐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家。但她从来不提她的家庭生活,从经营处一科科长调到总办当副主任一年多,比欧阳晚进这个办公室三个月,是她和欧阳真正最直接的主管领导。
温和宽厚的张姐,并不在意她从不叫她张主任,只叫了不该在这个楼里这个办公室里叫的张姐。曹主任几次纠正她,不许在办公室里叫什么张姐,小思哲呀,你不会有一天也叫我曹哥吧?
张姐笑笑,说:“那得叫你曹叔叔。小刘,当着公司里其他领导的面时,真的别这么叫,曹主任,这你就放心了吧?”
这是国营大企业不成文的规矩,在单位里不可以称兄道弟,她知道,只是不知怎么就愿意管张副主任叫张姐。是张姐告诉她她使用的是CD香水,还会小心地问:“小刘,你闻见我身上有香水味?”
她点点头。
“这不好。”张姐摇摇头,“曹主任要是闯进来,会不高兴的,可他一天抽三包烟,闻不出来。真是个好牌子,三四天香味都散不去,小刘,你不用吗?我是说,你不用CD香水吗?”
“不,”她也摇摇头,“张姐,我老公害怕香水味,他对香水过敏。”
“真是个好老公,省不少钱呢。”张姐笑笑,“我也不是自己买的,太贵了。我们家老五送给我的,是别人送给他的。”
“有人送您老公香水?”她惊讶地说,“天,还是女人用的?”
张姐笑笑,说:“你心眼儿太多了,小刘。这没什么,我先生负点责任,有的女孩就喜欢给他送香水,但他的马屁不好拍,就送给他能送给我的东西,他不拒绝,我又何必呢?但这种事并不多,帮不上忙别说送香水,我们家老五连个眼神都不会接的。”
即使没有CD香水的味道,她也同样拒绝他的英雄访问,一周前沙发上的英雄来访,是一个失误,门没关紧,就让英雄进来了。
现在决不,尤其她又捕捉到了他本来过敏的香水味道,而且是CD香水,一千多块钱一瓶的CD香水,那一定是一个不需要用脑子挣钱的女人才会用的,款婆、娇姐或骚妹。雪狼喜欢有钱又有味道的女人,因为她相信他是一个没钱但有味道的男人,他差不多真的很成功。
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他的手还是伸进她的毛巾被,一种她熟悉而且十分了解的抚摩,现在,她没有应和着动情,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噌地一下坐起来,裹着毛巾被走出卧室,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躺下。
是一次永别的拒绝,本该有真正的雪狼一生中最后一次访问。
没有成功,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走了,没打招呼,没有过去——刚开始时出家门前的那种拥抱和真情的吻,雪狼头也不回地永别了!
她不知道那是永别的早晨。
她知道他出门了,看见了他的背影,和斜挎在身上的大牛皮软包。
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看见茶几上的汽车钥匙,留给一个让她放心的信号,雪狼履行承诺,没有开车去,他说他坐火车去,现在证实,这也是雪狼一生中最后一个谎言。
走进卧室的时候,她在床单上看见了他留下的东西,一片湿过又已经干了的圆圈,他一定是分明故意,毫不隐瞒地自己把自己弄流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火冒三丈,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呢?
不知道。
水溢出了浴缸,轻微的流水声没有很快使她从蒙目龙中脱出来,现在出来了,她感觉到一种羞涩,有一种正在涌动的渴望像彩云一样正在天边结集。那样遥远,天边,结集。她从浴缸中站起来,身体发软,迈出浴缸时,感觉到浴缸离地面太高了,地上全是水,她怕滑倒。
用淋浴又冲洗了一下,想到坐在客厅里的欧阳,她有一种怪怪的心绪。吹干了头发,穿上睡衣前,她往身上撒了些爽身粉,系好睡衣带,出门之前,又在镜子前照了照,平静了一下心绪,推门出来了。
欧阳没有回头,还在看HBO,现在放的是一部老片,《美国舞男》,音量开得很小,几乎听不见,她说:“欧阳,你还没睡?”
“我等着用你那地方。”欧阳说,然后立即进行了一次有必要的修正,急忙说,“我是说卫生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进门话就走样,我想起一进来就跟你说,你的门没关好,让人听见像什么话!该说你家的门没关好才是。”
第二部第五章(5)
“你进来时我没准备,所以吓了一跳。”她歉意地说,“我该知道你会进门的,只是不知道你怎么进来了。”
欧阳双手捂了一下脸,“快别再说了。”
她也意识到两个人的话不对劲,已经不是在调情,简直是淫荡。汉语太复杂,总能造成一些歧义,英语就单纯多了,表达准确又明晰,所以说英语的人总比说汉语的人显得单纯。这是欧阳说的,教她英语的时候的前提总结。
“你太复杂了,欧阳。”
心慌慌,身体内不止一个地方就跳动了一下,她还是立即把责任推给了欧阳。
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巾被,又回到客厅,放在沙发扶手上。欧阳已进了卫生间,她对着卫生间大声说:“你别看电视了,早点睡吧。我明天跟你一起上班去。”
她关上了电视机,把沙发整理了一下,又要出汗,客厅里没有空调,热。
回到卧室,轻轻关上门,第一次意识到,卧室的门没有插销或锁,她有必要锁住门吗?
门,卧室的门,或女人的门,汉语真奇妙,一语双关的词语会有多少?一语双关的词究竟在于说者,还是听的人?抑或是心境不同时的另一个自己,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有一个作家这么说过,那么女人的一半是什么?男人?不,女人的一半是另一个女人,会令自己震惊的另一个女人,简直难以置信的另一个自己。
卧室的温度跟客厅的温度,是两个世界。她不可阻挡地打了一个喷嚏,今天的喷嚏也真多!
她把空调的温度从十九度调到二十二度,关上灯。又打开,这个夜晚她不想关灯睡觉,感谢雪狼,卧室里的灯是可以调节亮度的,她把灯光调节到似有非有的情境,卧室显得朦胧。
她跟雪狼用的是一种双人枕。她惊奇自己的家居然没有第二个枕头,无论愿不愿意,躺在床上,枕在枕头上,丈夫设计的就是他跟她无法分开。很长时间以来,她有点恨这个枕头,雪狼怎么说?他不在家时,她可以抱着这个长长的枕头入睡,像一个可以任由她折磨的物体,女人睡觉在没有男人拥抱时需要一种拥抱,她也真的紧紧抱过枕头,把它搂在怀里,夹在腿上,真的很惬意。
雪狼真的懂女人。这只狼。
没有睡意,有一种别的。雪狼在监狱的半年时间,她也有想他的时候,或者是一种生理需求,幻想欢会。最奇妙的是,最令雪狼大惑不解,感觉到震惊的是,她只要被触摸,或自己设想一种触摸,她不需要用手,什么都不需要,把两腿紧紧夹住,一种涌动,她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快感。
雪狼说:“你真是只小狐狸!干活不行的男人遇到你,真是一辈子的幸运。”
她需要这只枕头,这个夜晚。有这个枕头会让她感受鼓舞,她就把枕头撤下来,盖好毛巾被,把枕头悄悄搂在怀里,刚要进入某种情景,门被推开了。
“思哲,别扭死了,这不会是你家老雪的毛巾被吧?”
吓了一跳,又有些羞愧,她没有回头,脸朝向窗帘,说:“是。”
“哇!哇!”欧阳大叫着,惊慌地说,“你起来,思哲,快把它拿开!”
她这时才想到,欧阳不会盖那条毛巾被,也不该给他雪狼用过的毛巾被,就像欧阳不该推门就进来一样,他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把你的给我,”欧阳红着脸说,“我要用你的。”
她还是没有勇气回过头,怕她脸上有女人特有的潮红,说:“你先出去,欧阳。”
欧阳就出去了。
她坐起身,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把毛巾被拿回来,是该穿上内裤,戴上胸罩,用身体靠住门,她脱光了自己,武装好了,重新穿上睡裙,拿了一条空调被,她和丈夫都没用过的买空调厂家赠送的空调被,走出卧室。
欧阳把电视机又打开了,而且洗过了澡,头发也是湿淋淋的。
“这个谁都没用过,新的。”
她放下空调被,拿起毛巾被,没敢迎接欧阳直射过来的目光,回到卧室。
重新躺下,这回她枕在枕头上,不知道欧阳还会不会来。
她努力使自己入睡,什么都不想,偏偏就想到什么,一下就想起甚至是知道了她该是见过那个神秘的女人!
就是她,没准是她,一定是她,上午出门前遇到的那个没有打伞的女人!
等等,好像有什么特征,她当时无意识地记住了什么。对,那个手提袋,“晓羽工作室”,
天,那个女人暴露自己了,晓羽工作室!
第二部第五章(6)
她有些兴奋。多么精心的女人,本质上都是大意的,女人不经意间有一种自己一无所知的信息总会意外地传递出来。晓羽工作室,干什么的?是不是也是搞设计的?对,丈夫在注册公司之前,也是用了“雪狼工作室”的名称,丈夫的公司,全称就是雪狼广告工作室有限责任公司,那个女人一定也是搞设计,或者干广告的,那个行当的人,总会有一百个理由就认识了。
找到晓羽工作室,把雪狼的骨灰送给她,把她的白花还给她!
不出所料,欧阳又进来了,这回敲了敲门。
“进。”她大声说,看着门。
欧阳抱着空调被进来了,满头大汗,说:“实际上用不着盖东西,太热了!”
欧阳在传达着一种信息,他没有必要把东西送回来,他一定是找个理由,支持自己的行动,欧阳干什么都需要一个理由。
“早点睡吧,欧阳。”她笑笑,轻轻一笑,“明天我们不去单位,你陪我,好吗?”
“好。”
欧阳打了一个喷嚏,卧室很凉。
又关上门,欧阳出去了,然后又回来,“思哲,我陪你干什么?”
她轻轻摇摇头,这个欧阳。
“陪我去找晓羽工作室。”
“在什么地方?”
“所以要找。”
“找它干什么?”
“工作。”
“什么工作?”
“必要的工作。”
“明白了。”
显然一无所知,欧阳使劲地点点头,又关上了门。
真的很热,他推开了客厅的窗户,欧阳没有得到他想象的冷空气,得到了蚊子。蚊子一定在窗户前等候了良久,现在兴致勃勃地飞进来,一只或一百只。
她听见了欧阳拍击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欧阳是击打蚊子,她熟悉这种拍击的声音。雪狼经常这样,被拒绝的时候,恼羞成怒的时候,发泄不满的时候,一笔生意做不成的时候,一定非拍击自己不可的时候。
然后她听到了水声。欧阳又在冲澡。
不知道是几点,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欧阳万分搓火地站在门前,说:“住TownHouse有什么好处?全是蚊子?”
“你,你开窗户了?”
欧阳说:“思哲,你家今晚,整个一个恐怖主义活动,当然还有不动的,更恐怖!”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将就一晚吧。你看,天都快亮了呀?”
天真的快亮了,窗帘变得透明。
欧阳又出去了,欧阳又在洗澡。
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欧阳就站在床前,这回欧阳把卧室的门都关上了。她有些惊讶,不是被关上的卧室的门,是欧阳的眼睛变得一只大、一只小。天,欧阳的左眼皮被蚊子叮了个大包,肿起来了。
还不止一个包,脸上有许多包,欧阳在使劲挠着。
“北京天天鼓吹TownHouse住宅,我算是体验了,蚊子都比别的地方大,多,狠!思哲,我不陪你了,我回家去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陪你。”
她有些心疼,她没想到这一刻真的会有些心疼欧阳。
“你上来吧。”
“那我就上了啊?”
“上床。”
“肯定是上床。”
第二部第六章(1)
是后来发生的,真的发生了。
我不奇怪,刘思哲有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外遇”——至少她是这么说的,而且是丈夫去世以后,那就不能算作是“外遇”了。我奇怪的是,她怎么会把这一切都告诉我,讲给她并不很熟悉的男人听。
我理解为是一种释放。
压抑太久的女人,不一定需要一个男人,但她一定需要一个在她看来信得过的人,进行一次痛痛快快的“释放”。男人也有相似的经历。我们不能够跟朋友把一些心中的事讲清楚,因为既然是朋友,就一定有了某种记忆的模式,评价对方的观念,形成一条沟通稳定的河流,不一定能解读两岸的风情,抑或这河的本身,真的仅仅是一条通道。
离开星巴克咖啡屋,已经是晚上八点一刻。已经有些春意,夜里的风很凉。
我和她没有乘一辆车,她开着一辆吉普车,这我绝没有想到,后来才知道这是方子坤的车,上面画着一只蝴蝶,车厢两边有一模一样的马车,还有别的,解读方子坤这部吉普车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我开着我的福特天霸,一前一后地来到亚运村内一个叫上岛的西餐吧。她在前,我在后,没想到她车开得极好,又快又稳,不像她最初向我叙述的那样,我留下了一个错误的印象。印象很害人,包括记忆,真的,不得不集中精力让神经变得敏感,才能紧紧跟着她。
当她认真地讲述自己并努力使自己显得清晰可辨时,我反而对刘思哲有了一种模糊,产生了一种神秘感,或者是一种刻意的营造,从她驾车开始。当她不经意地讲到那个没有伞的女人时,我知道,你也知道不会是一个闲笔,经历和阅读让我们有了足够的经验。我关注那个神秘的女人,但轮不到她,刘思哲也没有想到她的生活中且轮不到那个女人的出场,这方面,你和我都要有所准备。
我不确定欧阳是不是有准备,她是否真的准备好,但欧阳真的帮助了她,她需要这种帮助。
那个夜晚即将走过,天空明目张胆地在亮了以后,凌晨四点多一点,盛夏的天早已大亮了,但并不预示也不表现是北京人该起床的时刻。
为了寻找晓羽工作室,她想到了一个途径,就是找到打进手机的人,要给雪狼介绍一个女人的那个家伙。他知道雪狼,无论深交还是浅交的朋友,百分之百是雪狼圈子里的人,就一定会知道晓羽工作室,见过那个女人甚至认识她。酒吧,迪厅,餐桌。喝过,跳过,吃过。吹牛,撒谎,欺骗。雪狼标准又经典的生活。
方子坤很快就要重新出场,不,是正式出场了。
他正在酣然大睡,不知道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在床上谈起他,研究把他揪出来的方法。
欧阳有把握,从思哲的手机中调出最后一个打进的号码,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笨,立即拨进了这个手机,没有开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中国移动通信公司有很多该向它的客户道歉的地方从来不道歉,比如双向收费和不按秒计时,却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替它的客户说声“对不起”,与其说是荒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