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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0-罪的还魂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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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我们是朋友。”    
    年轻人没有说话,他盯着这些正在用令人困惑的表情仔细观察他的陌生人。后来他只说了一句:“你,我认识你,你是亚西比德。”    
    亚西比德点了一下头代替回答。但是他喃喃道:“太棒了!太棒了!身材!面孔!头发的颜色!眼睛!嘴!简直是双胞胎!我发誓!”    
    微笑覆盖了他的面庞。    
    “但是,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陌生人不耐烦地问道。    
    “没什么坏事。你想赚钱吗?”    
    看到年轻人撇了撇嘴,亚西比德又解释道:“不,这没什么,你过来,我讲给你听。”    
    几天以后,亚西比德的寓所灯火通明,像每次有机会举办盛宴一样。


后传 背叛的血 上内心的公正(3)

    但是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宴席,因为,他邀请了一位受整个希腊所仰慕的客人索福克勒斯本人,索福克勒斯说,宴会的主人以一个“神秘的理由”说服了他接受这次邀请。总之他来了,由他的弗里吉亚情人陪同着。此外还出现了一个除了苏格拉底谁都不认识的人物。他高大、瘦削,有古铜色的皮肤,留着长长的胡子,这和雅典人不一样,他们通常都把胡子剃短,他像是那些我们有时候会误以为来自皮雷或者兰多斯码头的远东的外国人。所有的宾客,包括索福克勒斯和苏格拉底在内,都用困惑的目光打量着他,饭前仆人们布置盛清酒的杯子时,几位客人跟他搭话,他回答的声音低沉浑厚,但是他的希腊语讲得非常优雅。这会儿,亚西比德装作像对待其他同席者一样招待他。他自称叫做巴易路,来自埃及。    
    “我深知咱们主人心血来潮的脾性,”索福克勒斯在苏格拉底耳边嘀咕道,“但是,对于今天这位,他还真偏心。”    
    最后到达的是克提米诺斯和特雷克里德斯。对于这次宴请,特雷克里德斯对亚西比德表示了很明显的感激,以至于他讲话时都有点结巴了,这在他是很少见的。苏格拉底听到亚西比德用那天饭后同他交谈时的语气在跟特雷克里德斯讲话。    
    大家都就座了。一共有六张床。主人右边的位置是为索福克勒斯和他的弗里吉亚朋友准备的。左边坐的是苏格拉底和一个年轻的诗人,这位诗人遇到索福克勒斯和我们的哲学家后表现出极大的激情。亚西比德和巴易路坐在了中间的位置,特雷克里德斯被安排在苏格拉底旁边,靠末端的位置,和克提米诺斯坐在一起。他对面最后一张床上坐的是两个来自德里昂的运动员。    
    大家从关于酒神狂欢节的准备活动谈起,随着这种热情,雅典和它的附属城邦试图忘记由于伯利克里的死所导致的一直存在的忧郁。那些认识十将军会的成员的人们回忆了一些他们的奇闻轶事,以表示对已死去的勇士们的骁勇、敏捷、勇敢或者其他的美德的敬意。苏格拉底领会到这关系到特雷克里德斯的荣誉了,因为特雷克里德斯和故事讲述者的惟一一次接触很明显一点也不热情。但是年轻人神情尴尬地维持着。屋子的主人提议为他的死去的监护人的亡灵畅饮一杯酒,在座的人便都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告诉我,索福克勒斯,你相信在我们周围游荡亡故者的灵魂吗?”亚西比德问道。    
    “我不信这个,”诗人回答说,“但是,像你们大家一样,我读过乌利西斯乞灵于死者……    
    在他进入地狱的时候他遇到了预言家特雷西亚,还有他的母亲,他母亲还问过他是否刚刚重返主教之职……”    
    “他还遇到了阿加门农的亡魂,还有普提洛克勒、美丽的安提洛克,最后是阿喀琉斯。”亚西比德接着说。    
    “而且,阿喀琉斯的亡魂对他做了地狱的赞词!”年轻的诗人补充说,“然后他遇到了埃阿斯和阿尔克米诺的灵魂,后者是赫拉克勒斯和阿里阿德涅的母亲……”    
    特雷克里德斯睁大了眼睛;对他来说,关于《奥德赛》的记忆,就只剩下手中卜棒的几下敲击声了。这些渊博的学识让他觉得眼花缭乱。    
    “那你自己呢,索福克勒斯,你相信过亡故者的灵魂吗?”亚西比德接着说。    
    “我没下过地狱!”索福克勒斯笑着说,“但是,有时候我会亲眼看到一些很怪异的现象,就在不久之前,我拜访了一位朋友的儿子,我的那位朋友参加了反对拉栖第梦人的战争,而他最喜欢的花瓶就在我们俩的面前摔到了地上,碎了。几天之后,我们得知这个男孩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朋友,就在花瓶打碎的时候战死了。”    
    “那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如果我对此做解释的话,那我就闯入了诸神的秘密,或者说我是鲁莽的!在我们当中不是经常传说着这样一件事吗——当波斯人即将进入阿提喀时,突然扬起一场神秘的沙尘遮住了埃勒西斯的道路,空中甚至还飘荡着伊阿宋的声音。我当时在场。我所能想象到的便是,如果说属于超自然的神灵能够干涉我们的生命,那么很有可能死者的灵魂也同样会对我们有影响。”    
    苏格拉底侧眼看了看在床上坐立不安的特雷克里德斯,他正让仆人给他把酒杯重新满上。    
    “那你呢,苏格拉底,你这么认真地观察这个世界,你是怎么想的?”亚西比德问道。    
    “刚才我们的朋友索福克勒斯讲述了一出神奇的悲剧,对此,我想列举一个惊人的巧合来作为回答,就在那天晚上,伯利克里死了。在他死之前,法庭恢复了他在十将军会的地位,这让我觉得很高兴。我想,如果死者的灵魂徘徊在我们的周围,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还有什么事情想做,是因为他们不满足。”    
    “也就是说,”年轻的诗人插言道,“如果没有人是满足的,像索福克勒斯所说的那样,所有死者的灵魂都将游荡在大地上。”    
    一个杯子滚到了地上,是特雷克里德斯的。一个仆人把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并倒满了酒,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仆人擦干净了地面。仆人们端上来摆放着盛有鱼和肉的桌子,并撤走了甜点。    
     苏格拉底注意到特雷克里德斯对菜肴基本上不怎么感兴趣,而且他的神色,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现在却黯淡苍白。他的手靠在床沿上颤抖着。    
    “也不经常是这样的,”巴易路观察道,他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生者不是灵魂的主人。    
    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我们乞灵于某一死者的灵魂,但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而且,一旦显现出来,灵魂可能会表现得完全不可预见并且充满危险。”    
    他探着身子,伸手从含有蜂蜜的凝乳中够取新鲜的无花果,他一边吃着,一边保持着他阴森的脸色。    
    “那这些灵魂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坐在最后一张床上的两名运动员之一问道。    
    “苍白!像他们死的时候一样苍白!”埃及人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宣称道。    
    “你说得好像你是一个通晓这种乞灵法的占星家一样。”索福克勒斯说。    
    “他在埃及学了这种法术。”亚西比德解释道。    
    “你向神明乞灵过吗?”索福克勒斯又问道。


后传 背叛的血 上内心的公正(4)

    “我怎么会被允许这样做呢?”巴易路反驳道,“须得虔诚,这样,也就是说只能在祭品前的烟雾缭绕里才能够和神灵对话。如果他们偶尔显现出来,便是非同寻常的荣耀,但同时也是令人生畏的。”    
    “我在想他们会有好脸色吗?”索福克勒斯调皮地说道。    
    一阵笑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而我,”亚西比德说,“我想的是伯利克里的灵魂是否还在这个城市里,为了这个城市,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这不容置疑!”苏格拉底大声道。他一边吃着石榴,一边用银质的勺子饮酒。他说,“建筑师和艺术家们在我们的土地上用大理石和石块建起了如此有创意的景致,伯利克里的灵魂怎么可能放弃它呢?”    
    “那灵魂也能预知未来吗?”诗人问道。    
    “有时候会。”巴易路回答说,并且阴沉着脸喝光了酒。    
    “胡说!”亚西比德喊道,“如果我们向伯利克里的灵魂乞灵,他会告诉我们未来所蕴含的玄机吗?”    
    “那就是说,灵魂应该是属于神灵的秘密?”诗人说。    
    “既然它们是和神灵一起的,岂不就不是神灵的秘密了吗?”苏格拉底问道。    
    “巴易路,你能够向伯利克里乞灵吗?”亚西比德喊道。    
    “在这儿?”    
    “对,在这儿,今天晚上。”亚西比德强烈要求道。    
    埃及人捋着胡子并抚摸着脖子。苏格拉底听着大家交谈,神情极为惊讶。    
    “我没做准备,而且最好是在我绝食的情况下……”    
    “你几乎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啊。”亚西比德坚持道。    
    “我很想试一下,”巴易路终于说道,“但是,我得要求撤几盏灯,因为灵魂不喜欢光亮。    
    ”    
    亚西比德做了一个手势,仆人们撤走了火把和几盏灯,只留下三盏小灯。它们闪烁着阴森森的微光,将客人们的影子投在墙上。    
    “这还是不够,”巴易路说,“其他房间里的光太强了。”    
    按照他的要求,整座宅邸都沉浸在了黑暗当中。就只剩下三盏灯火的微光在餐厅中摇曳。    
    黑暗中止了他们的交谈。    
    “这样好多了,”巴易路称道,“现在,我需要一个装有炭火的盆和一些小木块,我将用他们来维持火焰,并招引魂灵。”    
    话刚一出口,仆人们便殷勤地忙碌起来,就仿佛他们正在等待着吩咐一样。他们拿来铜制的火盆以及一捆小木块,并将它们放在马蹄铁的中央。这一切安排好之后,巴易路来到火盆前面,赤着脚,双臂垂放在身体两侧,仰着脸,半闭着眼睛。他瘦长的侧影一直投射到天花板上。他张开双臂,发出异常空灵的声音:“地狱之神啊,请原谅惊扰您统治下的魂灵的人吧!地狱之神啊,请允许我虔诚召唤的伯利克里的灵魂显现在我的面前,在黑暗中引领我们吧!”    
    他跪倒在地,朝火炭中扔进一些木块。可能那些木块尚未晒干,因为没多久,大量的浓烟从火盆中升起来。巴易路张开双臂开始用一种生硬的旋律唱赞美诗。听上去阴森森的,而且不可理解。    
    旁边的诗人伸长了脖子。浓烟看上去越来越少,随后竟令人吃惊地变成了暗绿色。    
    “啊,天哪!”占星家惊叹道,“我感觉到您的靠近,伯利克里的灵魂,我感觉到您了,您一切安好吗?我感觉到了您的气质,您能说话吗?”    
    烟雾已充满了整个房间,连对面的床的形状都难以辨认。    
    “亚西比德,已经出现了。”巴易路喊道,“你向他询问吧……等等,天哪!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伯利克里!”    
    巴易路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透过弥漫的烟雾,苏格拉底发现坐在床上的特雷克里德斯已经难以忍受下去了,而旁边的克提米诺斯正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餐厅尽头显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看上去他是在地面上移动着的,有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尖叫,一个是亚西比德,另一个是特雷克里德斯。    
    “是菲利皮季!”    
    “地狱的神灵啊!请可怜这些人们吧!”巴易路在模模糊糊且依然在扩散着的烟雾中大喊,“来到我们身边的陌生人啊,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苏格拉底伸长了脖子,惊愕万分;他确信这是菲利皮季,只不过是一个鬼魂般的穿着被泥土弄脏的葬袍行走的菲利皮季。这个鬼魂飘向了特雷克里德斯,伸出控诉的双臂。又一声尖叫发了出来。特雷克里德斯像动物一样跳下了床,奔向出口。而那个魂灵紧紧地跟随着他。大家听到尖叫声不断,然后是一阵回荡在楼梯间的哗啦声。亚西比德拿起一根蜡烛,想要去看一下出了什么事情。其他人都跟在他的后面。    
    “火把,给我一个火把!”亚西比德命令道。


后传 背叛的血 上内心的公正(5)

    一个仆人递给了他火把。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到并明白了这一场景:楼梯被黑暗所笼罩,逃跑的人踏空了一级或好几级台阶,便一直滚下来撞到墙上,撞破了头颅。蜡烛把一切照亮了,死者的眼中依然充满了恐惧,血从伤口流出来盖住了他的眼睛。    
    “把他抬走!把火把点上,到处都点上!”亚西比德向那些正在楼梯平台上观看这一场景的仆人们吩咐道。    
    克提米诺斯跪在尸体旁边,小声嘀咕道:“他最终为自己作出了公正的判决,这样最好不过了。”    
    宾客们都重新上了楼,仆人们已经把窗户打开给房间换了新鲜空气。巴易路不见了,索福克勒斯向主人投以问询的目光。亚西比德给他的酒杯倒满了酒,递给他,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恭敬地举了起来。    
    “这是一场演出,对吗?”索福克勒斯惊愕地问道。    
    “你在怀疑什么吗?”    
    “那假如他不是这么快地死去呢?”苏格拉底问道。    
    “那他会变成疯子的。”    
    “但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索福克勒斯喊道。    
    亚西比德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你在我面前坚持的主张吗?你说你认为戏剧比现实更真实,因为情节就在我们当中。我并没有忘记,这你知道。”    
    “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你要如此迫害他?”    
    “是一个犯人,只有内心的公正才能惩戒他。”    
    苏格拉底一边思考着一边倾听。内心的公正!他感觉像是听到了自己言论的回声一般。    
    是的,他曾经常常向这个学生阐释真相,要求他听从于能够指明最高尚德行的神秘声音……    
    但是,他从未想过,现实会像今天晚上这样战胜计谋,也没有想过他的学生会如此的残忍。    
    至少,粘西比会对此非常满意的。


后传 背叛的血 上雅典最有智慧的人(1)

    他是在如此深夜叫醒她,还是等到早晨?或许她并没有睡着?因为她经常会失眠。她需要借助于奥尔多索斯的包裹着含有粘土和罂粟汁的软膏的黑色小药丸的调理才能入睡。他在夜幕下的庭院里犹豫着。月亮穿行在天空中如同埃卡特·特里奥迪提斯一般,就是那个“人们所遇见的”十字路口的疯狂女神,粘西比在房子前为她摆设了一个祭台。“那,这是为什么呢?”他自己问自己,“这个拥有蛇一样的头发并被一群野狗簇拥护卫着的女神,最好不要在夜里遇到她,她在希腊就这么闻名吗?”    
    终于,他脱掉鞋,光着脚从内院的另一端走向粘西比房间的门,他不记得门会不会嘎吱响了,他尽量轻缓地打开了门。她并没有出声,他便走进了卧室,朝床的方向走过去。简朴的栎木的床架上铺着缝合在包囊里的草褥,上面躺着他的老婆,几乎像是一个死者。    
    她穿着束腰内衣,一条普通的羊毛毯盖到腹部,她轻轻地翻身向靠窗户的一面,仿佛要更好地聆听夜间的低语。月亮用银色的光芒雕琢出她的轮廓,借与她永恒的美丽,几近神圣的忧郁。她重重地呼吸着。他凝视了她一会儿,这个靠他最近的异常陌生的身体。他开始幻想所有的女人都是被施了魔法的动物,幻作人形,是一个女祭司,但是满怀与男人不同的情感。    
    对于粘西比,通过数次证实,他已经足够了解。那么,是怎样的情感呢?是对家庭的维护,但是并非以世俗的方式,而是以地狱之神的方式,由来自大地深处的力量所控制。就是这种神秘的情感,每年都被埃莱夫西斯奥义在同地下力量所进行的无法言表的婚礼上更新。这种情感就像爱情一样,却不是爱情。或者说,应该改变词汇的意思,因为并不是母爱给了粘西比如此坚韧的向可怜的特雷克里德斯复仇的欲望,还另有一种情感附加在这种复仇之念上,他猜测这应该是比男人更具优势的耐心。粘西比不是为成为一个爱人而生的,而是为成为一个母亲,上帝这样安排了角色,一劳永逸。    
    于是,粘西比成为一个复仇者,一个母亲,她既不相信正义,也不相信那些让她们变得比发情期的野马还要疯狂的男人的理性。    
    她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她觉察到床的上空轻轻的微笑。她坐起来,发出小声的惊呼,异常地激动。    
    “苏格拉底,”她结结巴巴地说,“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特雷克里德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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